冷古微微一笑,拉着心灯的手道:“你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前几天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能够得遇一个名师,已经是万万不易了,可是想不到你竟蒙这么多奇人垂青,这是一件千载难逢的事,所以我不再拦阻你,你可以好好的练一身功夫。”
心灯听罢默默不语,他心中实在是不愿意再学什么武了,可是他知道冷古的脾气,一向古怪得令人不可捉摸,说不定他是安着什么心意的。
万蛟料想不到冷古居然答应,肯叫心灯随他学,正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冷古已正色道:“万老儿,徒弟是我的,我不能让他长时期从你学技,因为我还要留点时间,促其大成,所以,我只能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内,随便你传他什么功夫,可是过了两个月,你就不能再传功夫了!”
万蛟闻言略为思索一下,立时答道:“够了!够了!我这点功夫,只怕两个月还用不完呢!”
冷古微微一笑,可是却没有人发觉,他对心灯道:“好了!这两个月,你好好随万师父学功夫,我不会怪你。”
冷古说到这里,转对万蛟道:“那么徒弟交给你了,一切看你自己吧!我现在有事要走了!”
心灯一听大惊,上前拉着冷古的手道:“师父!你老人家一来就走,总是把我交给别人,好像你不要我这个徒弟了!”
心灯这几句话,说得冷古及万蛟均笑了起来,冷古笑着摸了摸心灯的头道:“傻孩子!像你这样人人都抢的好徒弟,我怎么会不要呢?你好好的把握时间练功夫,我随时都会来看你。”
冷古说到这里,凑在心灯的耳朵上,轻声道:“我这么做是有深意的,你不用害怕。”
冷古说着又转对万蛟道:“万老儿,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我可要走了!”
万蛟摇摇头笑道:“没有什么话说了,你走吧!”
冷古闻言点了点头,又向心灯道:“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过了身,略一晃身,已然消失在黑暗里。
心灯怅然的望着冷古的去路发呆,他一句话也不说。万蛟走上一步,拍了拍心灯的肩膀道:“心灯,从今天起好好的跟我练功夫啊!”
心灯茫然的点点头,于是,在他学艺的生命中,他又多了一位武林奇人的师父,兼学了一门绝技,以至于日后成了顶天立地的拔尖人物,这是后话,暂且不叙。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是五天过去了,拉萨渐渐的寒冷起来,一般僧侣都加了衣服,可是心灯还是一身单薄的僧衣,因为他是练武之人,是不怕寒冷的。
这五天来,病侠的病又发作了一次,现在他除了耳目之外,全身各部器官,都失去了性能,成了一个十足的“活死人”了!
心灯的心情是悲痛和忧虑的,十几年的佛教生活,把他薰陶成悲天悯人的性格,但却不能使他把“生、老、病、死”看得淡薄,或许还使他比别人更为脆弱!
心灯怀着一颗忧悒的心,一步步的向石屋走去,病侠在他病发的前一刻,勉力的把“九河天风掌”的拳谱画了出来,所以他很高兴,可是他连“笑”都办不到了,只能用骄傲的目光,向那一卷图谱,不时的注视,仿佛说:“我到底完成了!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心灯到了石室前,克布已经迎了出来,这么些日子来,他一直衣不宽带地侍候着病侠,可是病侠的病越变越坏,使得这个粗犷的孩子,也变得消沉起来。
心灯见克布迎上来,他连忙拉着克布的手,关心的问道:“病师父昨天夜里还好吧?有没有什么更坏的变化?”
克布摇摇头,把声音放得极低道:“没有……他的情形比以前都好,脸上也有了一点红色,也许不至于……死……”
心灯听到这个字,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低声道:“你……你是说他老人家脸很红,精神很好?”
克布点点头道:“不错,师父比以前好多了,我还以为他的病会好起来呢!他昨天一夜都没睡,精神大得很!”
心灯闻言不由又是一惊,他紧拉着克布双手,用着颤抖的声音道:“克布,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叫……‘回光返照’的?”
克布一听吓得面无人色,眼泪一颗颗的流了下来,他拼命地忍着哭声,低声道:“我知道!这么说师父要……”
心灯不敢听“死”这个字,他又怕病侠听到克布的哭声,连忙劝慰道:“不会!不会!……你别哭!病师父会听见的!我们进去吧!”
心灯说着,强抑悲怀,并用他肥大的袖袍,替克布擦干了眼泪,又低声道:“我们进去看看他,你可不能再哭了,病师父看见会难过的!”
克布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拼命的忍住泪,连连点头。
这两个天真纯洁的孩子,一同走进了石屋,心灯见病侠仍然靠卧在床头,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他的精神果然比以前好多了,那一双眼睛也越发显得光亮,枯瘦的双颊,也有了一层微微的血色,心灯几乎怀疑他已经复原了!
病侠见心灯进房,他一双眼睛便紧紧的盯着心灯,由于这几日的相处,心灯已可以了解病侠的意思了,他知道病侠心中正在说:“心灯,你来了,我正在想你!”
心灯连忙走到床前坐下,强笑着道:“病师父,你好多了呢!……”
病侠把眼睛眨了一下,那就是在说:“是的!我好多了!”
心灯用手摸了摸病侠的额角及胸口,觉得都很正常,他心中略安,再看病侠,他竟把一双眼睛连续眨动着。
心灯见状轻声问道:“病师父,你有话要给我们说吗?”
病侠又眨了一下眼睛来回答他,然后把目光移到克布身上,注视了一下,又把目光移到门口。
心灯见状颇为奇怪,思索了一下,问道:“病师父,你是不是要克布出去?”
病侠闻言把眼睛连续眨动了四下,意思是说:“不是!不是!”
他眼睛中,充满了一片焦急的神色,然后把目光注视了克布一下,再移到心灯身上,最后又移动到门口。
“师父,你是不是说刚才我和正庸在外面谈话?”
病侠迅速地把眼睛眨动一下,并且露出了一阵喜悦之色,好似很嘉许克布能猜中他的心事一样。
心灯心中一动,立时接口问道:“病师父,你是不是说你都听到了?”
病侠又眨动了一下眼睛。病侠及克布各是一惊,他们都料不到病侠的耳朵,竟会这么尖,当下面面相对一阵,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病侠眼中又露出一个愤怒的神色,并且把眼睛两下两下的连续眨个不住。
心灯及克布见状,各自思索了一阵,克布又问道:“师父,你是不是说你不会死?……”
心灯一惊,可是他来不及拦止,克布的“死”字已经问出了口。
病侠闻言好似高兴异常,他对着克布嘉许似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狠狠地瞪了心灯一眼。
克布见状拍着手笑道:“师父在骂你太笨,什么都猜不着,比我差多了!”
心灯虽在伤心之际,闻言也不禁破涕为笑,暗道:“这位老人家,病成这样还忘不了骂人!”
克布这时高兴得拉着心灯的手,笑得合不上嘴道:“正庸,师父说他不会死,真是太好了!”
心灯也不禁笑了一下,转问病侠道:“病师父,我们实在害怕,怕你……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关系?”
病侠用眼睛连着回答:“是的!是的!”
心灯闻言略为安心,因为他知道病侠是不会骗他的。
克布这时放了心,已不像先前那么愁闷了,笑道:“正庸,师父用眼睛传我功夫,我学得很快,师父高兴得很,还夸奖我聪明呢!正庸……”
克布“正庸”两字才出口,便发觉病侠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好似有责怪的意思,吓得他赶快停了口。
病侠怒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心灯,最后把目光移在床侧的那套拳谱上。
心灯见状仍是莫名其妙,克布已问道:“师父,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正庸比我学艺早,我不该叫他名字,要叫他师兄是吧?”
病侠闻言眼角带着笑意,回答:“是的!是的!”
心灯不由笑道:“好!我以后叫你师弟了!你真聪明,病师父的心事,你怎么一猜就猜中了!”
克布笑着,得意地昂着头道:“当然罗!我最会猜人家的心事!”
心灯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病侠的眼光,充满了慈爱地向克布扫了一下,二人均知他的意思是说:“顽皮的孩子!”
于是这一老二少,展开了这不平凡的谈话,居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病侠似乎也很兴奋,他不停的用眼睛,去表达他要说的每句话,后来连心灯也可以猜出十之八九了。
于是,病侠便开始用眼睛,传授他那套威振天下的“九河天风掌”了,心灯用心万分,照着图上的形态,及旁边注的口诀,并不时的由病侠的眼睛中求教。
这是一种多么伟大和可贵的感情啊!也可以由一个残废那里,得到无穷的快乐,并且也可以给他无穷的快乐,上天并没有轻视他们之间的这分感情!
……
经过整个上午的苦练,当心灯回到布达拉宫时,他已然疲累万分了,用过了午斋,他想到自己已然很久没有到正殿去了,当下整理了一下衣着,并把他满头的头发略为束扎,便往正殿而去。
正殿上仍是香火旺盛,各路的善男信女,拥挤着烧香拜佛,看到了他们虔诚的神态,心灯产生了一种悲哀,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堕落了!
十几个小喇嘛,忙碌地接待着香客,看见心灯,各向他含笑合十,心灯忙作答。
他现在是布达拉宫,数千喇嘛中唯一特殊的一个,全寺的喇嘛对他都是另眼看待,也许在他们之中,有人在暗暗的羡慕他,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即将还俗的小喇嘛,是如何的不愿意离开这座寺院啊!
心灯燃了三支香,他恭敬地插到香炉里,膜拜了一番,他已经不知道他是否还需要拜佛,可是当他看到这么多善男信女时,他不禁又自慰地想道:“他们都不是出家人,可是他们也在拜佛呀!”
他这么想,心中才觉得舒适一些。
正当他跪着痴想的时候,突听身后一个老妇的口音,低声道:“小和尚,你拜完了请让一让!”
心灯回头看时,见是一个老年的妇人,她用半幅黑绢包裹着她的满头白发,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衣,两只手均藏在衣袖里。
她面上皱纹并不太多,身材也不如一般老人那么伛偻,她面色很红,眼睛大大的,看来仍然很美丽,可是心灯已经看出她至少有七十岁了!
心灯连忙站起身子,双手合十道:“施主,你请吧!”
那老婆婆向心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笑道:“小师父,你也在这庙里吗?”
心灯恭身答道:“是的,我从小就在这里!”
老婆婆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又问道:“你……你是出家人,还是带发修行呢?”
心灯面上微微一红,答道:“我是出家的,我的法名叫心灯,已经住这里住了十八年了!”
老婆婆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她即不再说话,跪在莆团上,虔诚地膜拜起来。
心灯退向了一旁,他好奇地观视着这个老婆婆。
只见她拜了一阵之后,跪直了身子,双目微闭,口中不停的叨念着,看来倒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那老婆婆祈祷了好一阵,站起了身子,发现心灯还在看着她,她不禁对着心灯浅浅一笑。
心灯连忙又合十一礼,好像在她的一笑中,心灯得到了无比的温暖,他感觉到她似乎是自己非常亲近的人,或者说是自己非常想亲近的人。
当心灯抬起了头时,她已然由人群中向外挤去,由于人潮拥挤,使得她举步艰难,随着人潮东歪西倒,很吃力地挣扎着。
心灯见状连忙赶了过去,含笑道:“施主,小僧为你领路吧!”
老婆婆喘了一口气,笑道:“谢谢你!年纪大了,出门真是不便。”
心灯在前,掩护着老婆婆,由人群中往外挤。
她伸过了一只手,隔着她的长袖,轻轻的抓着心灯的膀子,借者心灯的力量,这才挤到了正殿门口。
她用衣袖拭了一下额角的汗,笑道:“贵寺香火真是旺盛啊!西藏的名寺,真是名不虚传!”
心灯含笑谢了夸奖,问道:“施主,你还是第一次到这里吗?”
老婆婆闻言,向四下瞭望了一下,低声答道:“不!我以前常常来的,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
心灯听了越发奇怪,问道:“啊!你以前常来,为什么隔了十余年不来呢?”
老婆婆用手隔着衣袖,整理了一下白发,沉吟道:“因为我离开西藏十八年了,十九年多了!”
心灯闻言一惊,他早就看出这个老婆婆异于常人,现在听她说是十八年前来过拉萨,不由立时联想到卓特巴之事,忖道:“莫非这个老婆婆也是为这件事来的?那她也算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异人了。”
心灯正在思索之际,老婆婆已问道:“小师父,看你模样,听你的口音,恐怕你不是西藏人吧?”
心灯这才惊觉过来,连忙答道:“是的!我不是西藏人,可是……我一岁时就被送到这里,连谁送我来的,我都不知道!”
老婆婆闻言“哦!”了一声,她立时变得非常惊讶地,把心灯连连看了好几眼,才道:“我们过去,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我有话要问你。”
心灯虽然奇怪,但却不自主的,随在老婆婆身后,向旁边挤去。
他们在一棵老树前停了下来,那老婆婆好似疲累异常,她寻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另一块石头,对心灯道:“你也坐下吧!我要好好的跟你谈谈。”
心灯摇头笑道:“我不累,施主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老婆婆又向心灯望了一阵,突然问道:“你刚才告诉我,你叫什么来着?”
心灯连忙答道:“我俗名叫正庸,法名叫心灯!”
老婆婆啊了一声道:“不错!心灯……,我听过这个名字!我问你,你可是习武之人?”
心灯听了不由一惊,但他知道这老婆婆定是异人,自己也瞒不了她,当下只好答道:“是的!我会一点点……差得很呢!”
老婆婆闻言,若有深意的笑了笑,摇着头道:“哼!恐怕不止‘一点点’吧!我看你分明内外功,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你能瞒得过我么?”
心灯听罢不由面上一红,勉强笑笑道:“施主,你太夸奖了!”
那老婆婆把一双明亮的眼睛,向心灯看了一阵,又哼了声道:“哼!你是枯竹老人冷古的徒弟吧!”
心灯闻言不由暗吃一惊,连忙放低了声道:“老……前辈,你是哪一位?”
那老婆婆微微一笑道:“也许你师父提起过我,我姓铁!”
心灯一听,立时想起师父及病侠时常提起的一位武林异人,心中骇然,连忙合十为礼道:“原来是铁蝶老前辈,恕弟子眼拙。”
原来这老婆婆,正是数十年前,威振大江南北的武林奇人铁蝶,她这次再入西藏,自然是为着同样的目的——寻卓特巴!
铁蝶见心灯又施大礼,不由一笑拦道:“好了,小和尚,不要这么多礼……你师父还好吧?他可在西藏?”
心灯见问,笑着答道:“我师父还好,他现在在西藏,只是他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找都找不到他!”
铁蝶闻言点了点头,看了心灯一眼道:“冷古能够找到你,总算他有眼光,看来你一定可以不辱使命的!
“十八年前,我们这一群自命不凡的老怪物,浩浩荡荡的来到拉萨,想不到落得个全军覆没,并且害了我们半辈子,现在我们又来了,仔细想一想以前的事,真是觉得好笑得很!”
铁蝶说着,轻声的笑了起米,她这种笑,多少也带有一点自嘲的意味。
心灯在旁无话可答,铁蝶止住了笑,问道:“关于十八年的事,你师父都告诉过你了吧?”
心灯恭身答道:“是的!我师父都告诉我了!”
铁蝶若有所感地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当初都怪我们不好,中了卓特巴的奸计,逼着你师父交出了随身令符!结果我们也未能逃过了他的鬼计……
“我一想起这件事,便觉得非常对不起你师父,他实在是被我们无辜的牺牲了!唉——那时候我们都好像喝了迷魂汤,连想都不想一下……”
说着她无限懊恼的喟叹着。心灯先后接触了冷古、卢妪、病侠、万蛟等奇人,在他的感觉中,他们都是奇异怪癖,只有铁蝶是极度正常的,不由对她更生亲切之意。
铁蝶喟叹了一阵,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心灯问道:“心灯,你可知道有骆江元这么个人?”
心灯听她提到病侠,不由自主地叫道:“啊!病师父,我知道!我知道!……”
铁蝶见他情绪不同,不由奇道:“怎么?你认识他?你叫他病师父?”
心灯轻叹了一口气,面上掠过一层阴影,低声道:“是的!他还教过我功夫,现在……他已经快死了!”
铁蝶闻言不由一惊,她连忙站起身子,满面关切之状,连连问道:“啊!他在西藏?你说他快死了?”
心灯黯然的点点头,悲伤地道:“他就住在附近……他的病越来越厉害,现在已经不能动了!”
铁蝶听到了自己的老友,落得如此下场,不由非常难过,向心灯道:“你带我去看看他!十八年了,他的病还没好?”
心灯见状,心知铁蝶是病侠的老朋友,忖道:“她既然这么关心病师父,我把她带去,病师父大概不会不高兴的。”
心灯想着,点了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当下这一老一少,偕同出了布达拉宫,心灯并将病侠此刻的情形,以及自己怎么与他交谈等,简略的告诉了铁蝶。
铁蝶边听边叹,二人走到门口,心灯用手指着半山的小石屋,对铁蝶道:“他就住在那里!”
铁蝶随着他的手望了一眼,自语道:“他怎么住在那里?”
心灯这时心中颇为高兴,因为他带了病侠的一个老朋友来看望他,对于一个沉病的老人来讲,应该说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他们一路低谈着,到了石屋门口,心灯低声道:“就在这个石头屋子里。”
说着二人一同进了石室,克布正坐在地上打盹,病侠州闭着眼睛养神,他听到了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望来。
他一望之下,一双眼睛好似受了绝大的刺激,一阵闪烁地眨动,他双月光亮得异乎寻常,并且隐隐地透有泪光,他实在想不到铁蝶会来看他。
铁蝶料不到病侠已成了半死的人,他走到床前,满面戚容的道:“骆兄!你可好?”
病侠的目光呆迟了好一阵,才眨动了一下,然后用眼睛看了心灯一眼,心灯会意,连忙道:“病师父,不用我解释,我已经告诉过铁老前辈了!”
铁蝶看到病侠已是垂死的废人,心中不由大为难过。她想到了病侠以往的英雄岁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骆兄,料不到你会病倒在这星!卓特巴害得我们太苦了!此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病侠眼睛中,充满了悲痛,他向铁蝶望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睛看了心灯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在床上的石凳上。
心灯会意,立时对铁蝶笑道:“铁师伯,病师父请你坐呢!”
铁蝶含笑坐下,她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口气道:“唉!世事沧桑,我们的英雄岁月都逝去了!”
病侠用眼睛做了一个同意的表示,他又看了铁蝶一眼,然后目光射向门外,并环绕的转了一下。
铁蝶不知病侠何意,她回转了头,问心灯道:“心灯,他是在说什么?”
心灯用心地思索了一下,问病侠道:“病师父,你是不是问铁师伯外面的情形?”
病侠闻言,很高兴的眨了一下眼睛,铁蝶恍然道:“十八年前之约,我想大家都不会忘记,冷古、卢妪、你我,都回来了,昨天我也看见曲星,他还带了一个得意的徒弟来……南海七奇嘛,听说只有一人要来,至于来的是哪一人……”
这时克布已然醒了过来,他好奇的注视着铁蝶,铁蝶看了他两眼,问病侠道:“骆兄,这是你收的徒弟吧?”
病侠回答:“是的!”
铁蝶立时注意的看了克布一阵,她虽然发现克布的骨格出奇,是一练武的绝好人才,可是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是没有什么武功底子的,心中不由诧然,忖道:“莫非病侠要他去取那根红羽毛么?”
病侠想是看出了铁蝶心意,他立刻把目光移在心灯脸上,心灯连忙解释道:“铁师伯,克布是病师父才收的徒弟,到现在才不过十几天呢!”
铁蝶闻言“啊”了一声,转向病侠问道:“骆兄,此子确是奇才,可是……两年时间,你又这么……只怕他不能为你取回红羽毛呢!”
病侠闻言,把眼睛一阵急眨,最后又停在心灯身上,心灯也不太懂他意思,只好按自己意思说道:“病师父说,他另外有人为他办事,并不是叫克布去!”
铁蝶闻言这才恍然,她以为病侠另外还有得意的徒弟,当下含笑道:“骆兄,我预祝你成功!”
铁蝶说到这里,见病侠一双眼睛,带着怀疑的神色,注视着自己,当下思索了一会,明白了病侠的意思,含笑道:“你可是问我自己的事么?”
病侠用眼睛回答道:“是的!”
铁蝶微笑一下,充满自信的道:“十八年来,我苦心的教了一个徒弟,虽然说是不怎么出奇,可是我想总不至让我太失望吧!”
病侠感到欣慰地眨了一下眼睛。心灯听到铁蝶也教有一个得意门徒,不由颇感兴趣的问道:“铁师伯,你的徒弟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铁蝶含笑答道:“他留在店里,我没叫跟我来烧香!他比起你可就差得多了!”
心灯闻言连忙谦让了几句,这时克布突然问道:“他多大?会不会飞十丈高?像他一样……”
克布说着,用手指了心灯一下,铁蝶闻言不由一惊,不答克布的话,反问心灯道:“心灯,你的轻功已然这么好了……平空拔起十丈,那是江湖一流的身手了!”
心灯闻言心中虽颇高兴,但他脸嫩,红着脸摇了一下头道:“铁师伯,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的。”
心灯话未说完,克布已叫道:“谁胡说?那夭你一跳好高?还不止十丈呢!”
铁蝶见克布一片纯朴,不由笑了起来,心灯对克布实是无奈,只能摇头道:“唉呀!你真是爱说话……”
这时病侠又把目光移到他身旁那包碎骨上,铁蝶不由奇道:“你是要我看这包东西么?”
病侠的回答是:“是的!”
铁蝶好奇的取过了口袋,略为打开一看,不由大为惊奇,问道:“这是一个人的整个骨头……是谁?是谁的骨头?”
铁蝶问到此处,见病侠已经把双目闭上,在他的眼角,已经流出了数颗眼泪。
铁蝶惊异之下,转念一想,她不由一阵急颤,悲声说道:“是……是瑶姐的?一定是瑶姐的!可怜……”
心灯知道这包骨头是病侠爱妻吉文瑶之遗骸,当时也不由深为悲伤,只有克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原来在群老之中,铁蝶与病侠之妻吉文瑶最为要好,情同姐妹,这时她看到这付遗骸,该是如何的悲痛啊!
铁蝶正在悲伤之际,众人突听门口有少年口音,自言自语的道:“是这里吧?八成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