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急驶了一阵,丁罗曼的心情才安定下来,他问道:“凤西!你好吗?”凤西在车中被摇得东倒西晃,闻言连忙趴到窗口,用力叫道:“我好!你呢?我想你。”
他跳下了马车,已浑身大汗,匆匆打开了马车,凤西缩成了一团,头发有些混乱,看来有些狼狈。凤西无力的坐下,倚在大树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叫道:“海儿……”
丁罗曼在凤西身旁坐下,拉住她的手道:“不要哭,我们已逃得很远了,那个道姑追不上我们。”
丁罗曼劝慰一阵,她才止住泪,丁罗曼问:“你是不是公主?”
丁罗曼的话,使得凤西脸色一变,连忙播头道:“我,我不是公主!不是!”
丁罗曼见状说:“我知道你是公主,你不要骗我。”
丁罗曼笑了笑,随着把寻访她的事告诉了凤西。良久,她低声说道:“啊!他们在找我?”
凤西皱着秀眉,沉默了一下道:“我一年之后,就会回去了。”
凤西有些不悦,嗔道:“刚才还说你要永远保护我,现在就不管我了?”
丁罗曼正在痴想之际,突见远处有人影,丁罗曼心中惊道:“恐是那些宫里的人,来劫凤西来了。”
不大工夫,那条人影出现了,他在远处张望了一下,丁罗曼注意望去,见没有别人,这才放心,忖道:“如果他们来很多人,那我可不好应付了。”
丁罗曼才想到这里,便见那人,一晃身子,越过篱笆墙,他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看不清相貌。
这院非常小,总共不过五四间房,那夜行人以极快的身法,扑向第一间丁罗曼来到院中,把身子隐在黑暗之中,抬头望时,没有人影。
发现那个夜行人,正在第一房的后窗处,向内窥望。
丁罗曼虽然身似狸猫,仍惊动了夜行人。他惊异的打量着房顶。
丁罗曼隐身之处,正是凤西所住房间后窗之上,他心想:“只要你敢接近凤西的房间,我绝不饶你!”
那夜行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丁罗曼已看出,这人就是大内高手苏天杰。
他略为张望,立时离开窗口,过了一阵才叫道:“公主,恕小的放肆了。”
丁罗曼再也忍不住了,喝道:“你好大胆!”
苏天杰大惊,身子一侧,飘出三丈以外,由窗口望去,只见房内轻纱半垂,凤西已安然入睡了。
苏天杰以极快的身法,越出篱笆墙,丁罗曼喝道:“苏天杰你逃不出去的!”
苏天杰回过身子冷笑:“丁罗曼,我并非怕你,只是在店中动手,怕惊了小公主的驾。”
丁罗曼艺高胆大,对于这毫不在乎,晃了晃双掌:“谁要敢动凤西,我就杀死谁!”
丁罗曼见他第一招是佛家绝技,掌风虎虎有声,心中大惊,一拧身子,已闪开半尺。丁罗曼又一指快如闪电,苏天杰便觉手臂一麻。苏天杰知道遇见了劲敌,把全身功夫展开对付丁罗曼。
二人正打得激烈时,又有两条人影飞快的窜了过来细看,不禁大喝道:“好贼子把凤西留下。”
那两个夜行人,已抓住凤西的身体,飞快掠上了马车,如飞而去。
丁罗曼疯了一般,好几次向前冲去,却被苏天杰的掌力逼了回来。丁罗曼双臂大张,口中怪叫,身如一阵急风,向苏天杰扑过去。丁罗曼来势太猛,苏天杰虽有一身绝技,亦大惊失色,连向后退。
苏天杰才缓过式子,顿觉头顶有万钧之力压来。
他又闪向一旁,可丁罗曼就如同他的影子一般,蒲扇大的铁掌,又向苏天杰天门抓来。
苏天杰身子猛一滑,身子已转到了丁罗曼背后,使得丁罗曼有些意外。
丁罗曼身子闪电般的转了过去,口中大喝一声,两只虎掌分开,左掌五指如刀,便切苏天杰左右腕脉。苏天杰料不到,丁罗曼在这一瞬间,躲过了自已的奇袭,并且连出奇招,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咬牙,叫道:“我与你拼了!”
与此同时,他右掌猛然翻起,直逼了罗曼胸前,身子随着前扑,晃过丁罗曼的一招。苏天杰这一式可是奇险,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丁罗曼迅速还击的话,他绝无能力再逃了。
他已用了玉石俱碎的险招,拼着命也要把丁罗曼折于掌下。丁罗曼冷笑一声道:“我才不与你拚!”
苏天杰猛觉右掌一空,心知不好,随觉眼前一黑,丁罗曼双拳距自己面门不过半尺左右。
这一来可把苏天杰吓得魂飞天外,他一咬牙,怪叫一声,一低头,双掌齐击,拚命的向丁罗曼小腹击去。
这一式可真是拚命的招式,不料丁罗曼乃是虚招,苏天杰才一低头,丁罗曼整个身子,已经凌空拔起,双掌收回。
苏天杰猛攻的这一招,又是无功,而他整个身子,完全卖给对方了。
丁罗曼荡起之后,再不迟疑,双掌一分,便向苏天杰背心拍到。
苏天杰觉得背后劲力如山,不禁闭目暗叹:“完了!”
丁罗曼双掌堪堪已经沾到他背心“灵台穴”上,这灵台穴”位于大脊椎骨第六骨节之内,为人体一大死穴,只要丁罗曼双掌落下,苏天杰这条命算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丁罗曼双掌突然一滑,换在苏天杰右肋“志堂穴”轻轻一拍。只听得苏天杰“吭”的一声惨叫,人已摔出了七八步,倒在了地上。
丁罗曼收了掌,望了望苏天杰,冷冷说道:“饶你一条命,我走了。”
他急于追赶凤西,顾不得苏天杰的生命,点脚之下,人如飞鹰,已经扑出了十余丈,消失在黑暗之中。
可怜苏天杰大内中有数的高手,倒在秋风之中。他知道丁罗曼手下留情,留下了一条命,不过他知道自己被击中“志堂穴”,“志堂穴”位于人体两腰,通往肾脏,受制之后,如不施救,三日发笑而亡。所以苏天杰既紧张又痛苦的躺在那里,焦急的等候着别人的施救。
丁罗曼伤了苏天杰之后急着寻找凤西,一路心慌意忙,奔行若飞。他集中目力,仔细打量着地上的轮痕,却是找不出一丝痕迹来。
丁罗曼忧心似焚,怒气填胸,双掌不住的向空猛劈,却是无可奈何。
前面是一处三岔路口,使得丁罗曼无所适从。
此处遍地黄土,莫说马车走过,就是行人走进,足印也会留下很多,可是丁罗曼弯下身子仔细的寻找,硬是一点发现没有,他怒气冲冲的忖道:“哼!难道马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
他正在懊恼寻思之际,突听远处有拳脚相搏之声。
丁罗曼不禁精神大振,双脚一垫,人如颗风般,飞快地赶了过去。过了三岔路口,打斗的声音越发听得真切,丁罗曼心中颇为兴奋,忖道:“只要有线索就好。”
于是他寻声而去,靠左边的一条路,地势颇低,那打斗之声,便是由坡下排树林中传出。
丁罗曼认准了地方,再不迟疑,一连三个纵身,便来到近前,耳旁听到一个苍老的口音道:“正主子来了,师太,我们暂停如何?”
丁罗曼听出这是蓝亮的声音,心中颇为兴奋,因为找到他,就可以打听到凤西的下落了。
丁罗曼才想到这里,便听一个妇人的口音说道:“蓝麻子,少给我来这一套,后生小辈,焉敢在我手下闯祸?此事除了你,没有别人。”
丁罗曼闻言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是慕云道姑的声音,他心中忖道:“怪了!他们怎么会在此动手?”
丁罗曼想到这里,又听蓝亮说道:“你不相信把他叫出来,我不信这小子会使诈。”
慕云道姑冷峻的声音说道:“丁罗曼,你过来。”
她的话似有一股莫大的魔力,丁罗曼不自觉的按照她的话做了.
当丁罗曼走出之后,不禁更惊异了,因为除了蓝亮与慕云道姑外,还有两个年青人正在动手,却是杜石川及宫中另一卫士。
丁罗曼惊诧之际,还未开口,便听蓝亮说道:“师太,我们暂切停手如何?”
慕云师太把肥大的袍袖一吸,冷冷道:“也好,问明了再动手也不迟。”
他二人倏的分开,蓝亮缓缓向丁罗曼走来,丁罗曼暗自戒备着。
蓝亮走到距他三尺时,便停了下来,用平静的口气,若无其事的说道:“告诉师太,公主被你劫走了!
慕云道姑也走进来,对丁罗曼道:“凤西是否被你劫走了?”
丁罗曼怒气填胸,恨恨说道:“凤西被你抢走了,还来问我。”
慕云道姑面上变色,对蓝亮道:“蓝麻子,你对我打起诳语来了。”
蓝亮也是面色不善,哼了一声道:“这小子也是一张利口……丁罗曼,昨日在山脚之下驾马车掳走公主的人是谁?”
丁罗曼从未打过诳语,闻言昂头道:“不错,是我!可是你们又把她抢走了!”慕云道姑先怒后惊,跨上一步道:“你说什么,凤西又被人劫走了?”
丁罗曼还不及回答,蓝亮也是暴跳如雷,怪声大叫道:“你说什么?如果你在我面前耍诈,可是自己找死。”
丁罗曼昂然不惧,怒道:“你抢走了还要问我!”
蓝亮闻言,仰天一阵怪笑,说道:“好小子,我看你外表糊涂,不料你暗藏心机,也是奸险狡猾之人。
他话未说完,慕云道姑已摇手阻止了他,说道:“海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实话告诉我。”
丁罗曼料定凤西是被蓝亮等劫走,来此故布疑阵,当下气冲冲的,把夜来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蓝亮听完第一个惊叫起来,喊道:“小贼!你竟敢伤苏天杰?”
丁罗曼气愤已极,正要答话,慕云道姑已插嘴道:“交手论战,焉有不伤人的道理?”
蓝亮气得脸上变色,慕云道姑很快的接着说道:海儿,你点他何处穴道?”
丁罗曼微微一笑,颇为得意的说道:“我本来准备点他‘灵台穴’,后来不愿杀死他,所以点了他‘志堂穴’!”
蓝亮一双精光闪闪的怪目,狠狠的瞪了丁罗曼一眼,说道:“他学艺不精,生死由命,我没工夫管这些事,我现在只问我们公主的下落。”
慕云道姑微微含笑,自语道:“见死不救,这大概是你们大内的规矩……”
丁罗曼见他们只是口斗,而杜石川在远处,与另一宫中高手,一味的硬斗,这边既不过问,那边也视若无睹。
丁罗曼正在诧异之际,突听蓝亮低沉着声音喊道:“佟奇,暂切停手。”
那与杜石川动手的大内高手,闻言之时撒向一旁,杜石川含笑而立,不言不动,就好似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佟奇住手之后,蓝亮摸了摸颔下的短须,说道:“你到前面把天杰接来。”
佟奇答应一声,转身飞快而去,蓝亮若无其事的在块大石头上坐下,说道:“现在不必争吵,少时等苏天杰来了,自可问出分晓。”
慕云道姑冷笑一声,说道:“哼!如果人在你们手中,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不过这件事可是没完没了。”
蓝亮并不答言,默默坐在那里,丁罗曼走到杜石川身前,低声问道:“杜石川,你怎么也来了?”
杜石川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道:“师父要我们结伴同行,你总是不辞而别,现在何必来问我?”
丁罗曼被他说得脸上发红,答道:“这件事太重要了,所以我不得不管。”
杜石川摇手制止了他的话,笑道:“不要提了……我们或许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非常低,二人开始沉默起来。
可是蓝亮和云道姑的目光,始终注视在丁罗曼身上。
过了一阵,才远远看见佟奇,他双手托着苏天杰,抱到近前。蓝亮突然显出焦急之情,急切地问道:“佟奇,你可替他解了穴道?”苏天杰已经昏死多时,一张脸像白布一般。
佟奇面上微微一红,低声说道:“我匆忙之际,未曾解他穴道,只是与他通了通血脉。”
蓝亮由鼻中哼了一声,说道:“这也是他自找苦吃,让我看看。”
他说着双手接过了苏天杰,略一察看,匆匆放在地上,由身旁取出一粒药丸,塞在他嘴中然后活动着他的腰骨,帮助他把那粒药丸咽下去。
他再把他扶起来,并二指在他右腰处飞快的点了一指,便听苏天杰一声惨叫,悠悠醒了过来。
或许是由于疼痛,使得他不住的颤抖,蓝亮又在他背上抚摸了一阵,苏天杰的疼痛才稍止,他满身大汗,沾满了尘土,其状甚是狼狈,蓝亮压着嗓子问道:“天杰,你觉得如何?”
苏天杰抬起了眸子,望蓝亮一眼,叹了口气,非常懊丧的说道:“总管!我很好……唉!只怪卑职不听教言,私自出访,赔了命倒无所谓,却把大内卫土营的脸丢光了!”
他话才说完,蓝亮已沉下了脸,不悦的道:“天杰,江湖之大,奇人屡出,我们卫士营算得什么?你初受挫折,正好奋发,以雪此辱。”
苏天杰不禁流下了泪,默然道:“是的,我只恨平日不肯苦学,才有今日之辱。”
蓝亮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佟奇,你送他回去吧!”佟奇答应一声,便来搀扶。
慕云道姑拦道:“且慢,我还要问明凤西的下落。”
丁罗曼也一步跳了过来,叫道:“不错,我要你们把凤西交出来。”
蓝亮一双白眉高高挑起,连续的冷笑着,说道:“好!好!好!你们当我肯放手么?”
蓝亮说到这里,转脸对苏天杰说道:“天杰,你在旅店之中,可曾见过公主?”
苏天杰连连的点着头,说道“卑职确实见过公主。”蓝亮又问到:“结果如何?把情形说出来。”
苏天杰把与丁罗曼动手以及另外两人劫走公主之事,全部说了出来。
蓝亮一双白眉皱得紧紧的,陷入深思。慕云道姑却是不住的冷笑,丁罗曼则逼着蓝亮,要他说出凤西的下落,只有杜石川一旁含笑旁观,一言不发。
蓝亮思索了一下,对慕云道姑道:“苏天杰受伤不轻,师太可同意让他回去休养?”
嘉云道姑略为思索,说道:“自然使得。”
于是蓝亮便让佟奇送苏天杰走了。
慕云道姑对蓝亮道:“蓝老道,你虽在宫中当差,早年也行走江湖,江湖上的规矩,总不至于全忘了吧?”
蓝亮双目如电,射在慕云道姑的脸上,说道:“我蓝亮在宫中吃碗安乐饭,全靠江湖朋友捧我,师太你出此言何意?”
慕云道姑又是冷笑一声,说道:“此事非常明显,丁罗曼出道不久,中了你们调虎离山计,把凤西公主掳走。”
蓝亮气得面上变色,怒道:“这是什么话?我蓝亮虽非出家人,可是平生不打诳语,你信不过我么?
慕云道姑不答他的话,说道:“我带了凤西姑娘,来见你蓝总管,曾有所求,但江湖上的规矩,你真不顾么?”
蓝亮气得跳了起来,用手指着丁罗曼道:“这姓丁的小子盗车抢人,你为何问我?”
慕云道姑冷冷说道:“他的账我自然要算,可是我们的事也要谈个清楚,从目前的情形看凤西姑娘是落在你们手中。”
蓝亮狠狠的跺了一脚,说道:“就算公主在我手,护她回宫有何不妥?”
慕云道姑面色一变,也提高了声音道:“虽为公主,出宫以后,你们这一群鹰爪四处搜寻,名为迎驾回宫,事实上对她未必是福。”
蓝亮闻言面色大变,紧张问道:“师太,皇家之事你也要伸手?你这个出家人管的忒多了!”
慕云道姑冷涩的语声,紧接着说道:“我早知你们有阴谋,如此看来,凤西姑娘还是不回宫的好。”
蓝亮双目大睁,厉声道:“关于此事你知道多少?你焉敢胡言乱语?”
慕云道姑冷笑道:“略知一二。”
蓝亮双手插腰道:“王命在身,任何人阻者死!师太,你出家人也不例外。”
慕云道姑仍然冷冷的,像一块冰,说道:“好无耻!你以皇家来吓我出家人?”
蓝亮厉声道:“以江湖人物而论,我也不准你如此狂妄。”
慕云道姑淡然一笑,说道:“好!吃官饭养大了你的胆子,我要教训你。”
蓝亮仰天大笑,说道:“老夫不出江湖,昔日小辈也狂了起来,来!来!我接你几手高招。”
慕云道姑美丽的眸子,射出了凌厉的光芒,回身对丁罗曼道:“暂时便宜你,还不去寻凤西下落!”
慕云道姑一言提醒了丁罗曼,他连忙转身而去,这才发觉杜石川已不知去向。丁罗曼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心中有事,顾不得思索,匆匆走出了这片树林。当他向前赶去时,听见林中有掌风之声,想是慕云道姑及蓝亮已经动上手了。
丁罗曼对凤西切骨思念,好不容易相逢,双方已有情丝万缕,正想随身相伴,永不分离。不料一天的工夫,便被人掳了去。
丁罗曼想到这里,越发痛恨苏天杰,忖道:“如果不是他缠着我,凤西也不会被他们抢走。”
想到这,他真恨不得再把蓝亮打上几掌,才能解心头之恨。
这一带地势荒僻,丁罗曼从来没有来过,不知往何处找,他沿途仍注意着车轮之印,但是怪的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丁罗曼又气又急,咬牙忖道:“怪了,这么大的马车,难道飞走了不成?”
这一带全是黄土坡,走不远便有一排地林,丁罗曼总要查看一番,这时他又到一片树林之前,忽听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心中大惊,付道:“莫不是凤西!”
想到这里,丁罗曼不禁惊出身冷汗,他脚尖猛点,人如脱弦之箭,扑向林中。
丁罗曼分开凌乱树枝,走了进去,目光接触到一个垂死的身体,正在一株大树下挣扎着。
丁罗曼连忙赶了过去,这才看出,这人浑身是血迹,双掌齐腕而断,已经奄奄一息,样子极惨。他身子尚在微微的蟠动,口中不停的发着极低微的呻吟,丁罗曼蹲下细看之时,心中不禁大惊,付道:“啊!竟是他!”
原来这重伤垂死之人,正是刚才与杜石川动手,后来送苏天杰回店的佟奇。
丁罗曼把他的头托起,急问道:“你怎么了?是谁伤你的?”
佟奇满身血污,他勉强睁开了一双无神的眼睛,口中咿唔着,发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丁罗曼焦急之下,并二指,在佟奇心口“血忠穴”点了一指,佟奇发出了一声惨叫,但总算出了声音。
丁罗曼急切的问道:“是谁杀了你?是谁?”
佟奇无色的眸子,闪出了一丝微光,吐血的嘴唇,不住的颤动,喉中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丁罗曼全力细听,似听他说道:“是那个……公主和他……”
丁罗曼急得大叫道:“公主怎么样……”
说到这里,不觉停了下来,原来他怀中的佟奇,已经气绝身亡了!
他死得很惨,丁罗曼懊丧的把他放下,已经弄得两手血污,匆匆的在佟奇身上擦了擦,自语道:“你不告诉我是谁杀你,我也没法为你报仇。”
丁罗曼说到这里,又听远处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丁罗曼不禁一-愣,双臂一振,如同一只怪鸟一般,一掠十余丈的扑了过云。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另一具垂毙的躯体时,刚强若斯的丁罗曼,亦不禁浑身发颤不忍目睹。原来那垂毙之人,正是刚刚折在丁罗曼手里的苏天杰。
他似乎经人点了极重的穴道,全身不住的抽动,可是却找不出一丝伤痕来。
丁罗曼慌忙扑到他身前,略一察看,心中不禁大怒,暗忖:“好毒的手法!”
原来苏天杰至少被人点了三处大穴,丁罗曼细察了阵,先并二指在他喉下点了一指,苏天杰“啊哟”一声,吐出了声音来。
丁罗曼已经解了他的“哑穴”,然后扶起了他,在他腹下,背心各按了一掌,苏天杰这才停止了抽动,人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丁罗曼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们?”
苏天杰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是……是杜石川……”
这句话就象一把钢刀一般,插入丁罗曼心中,使得他全身颤动了一下,他简直不相信这是杜石川所为,难道杜石川手段如此之辣。
他发出了惊惧的声音:“啊!竟是杜石川……”
苏天杰虚弱的说道:“杜石川好功夫……连伤二人……据佟奇说,公主被他掳去,杀人灭口……。”
苏天杰说到这时,呛出一口鲜血来,丁罗曼连忙在他胸前不住的按抚,大声的叫道:“你说什么?公主被他抢走?”
苏天杰微弱的说道:“我未得见,佟奇如此推测……”
丁罗曼霍然站了起来,怒发冲冠的说道:“杜石川!我要杀死你……你在这等一下,蓝亮不久可以找到你,我没时间照顾你,我要走了。”
丁罗曼起身要走,苏天杰拼命的提起了气说道:“罗曼兄!请留步!”
由于他用了力,所以痛得又流了一身汗,其状至为可怜。
丁罗曼停下了脚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快说,我要去找杜石川!”
苏天杰叹了一口气,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唉一一我受伤太重,就算能够救活,只怕也要终身残废……”
丁罗曼接着他的话说道:“如果救活得快,也许还有希望。”
苏天杰慘痛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存此奢望,生死由命,丁兄如有怜悯之心,请在我‘灵台穴’按下一指……”
丁罗曼不禁一阵急颤,虽然杀人对他不算一回事,可是应别人之请,置对方于死,这种事仍然震撼了他的心弦。
他连忙摇着头,说道:“不行,事情还没有这么糟,少时蓝亮一定会来,你等着他好了。”
丁罗曼说完此话,不容苏天杰接话,身躯微晃,已经去远了,一连几个纵身,便出了这片树林。
丁罗曼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沉得透不过气来。
这突然发生的事,实在使他心乱,杜石川杀人的手段,处处显得凶狠毒辣,使人不由不震惊。
他恨恨咬着牙,忖道:“怪不得师父说他不是善类,原来他这么坏……他把凤西抢走了!走遍天涯,我也要把他找着。”
黑夜如墨,失去凤西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这几个时辰,就如同几年一般,使得他失魂落魄,不知所从.
丁罗曼望着茫茫的黄土道,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愁闷。他渐渐懂事了,也渐渐的感觉到,作为一个人的许多痛苦。他痴立在一条路口,实在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杜石川,刚才那幕悲惨的往事,仍然留在他的脑海中,驱之不去。
丁罗曼沉默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忖道:“早知江湖这么凶险,我就不出来了。”
迎面吹来一阵微风,使他略感舒适,但沙土太重,他不得不以衣袖遮挡面孔。
突然,他觉醒过来,忖道:“我应该赶去找凤西,杜石川不知把他带往何处?我再发呆,他们走得更远了!”
“可我到哪里去找他们呢?”
丁罗曼正在发愁,突见右边小路上,地上有一物微微的发出了光芒,丁罗曼“啊!”了一声,连忙赶了过去。
他由地上拾起此物,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块五两余重的银块。
丁罗曼心中不禁大喜,忖道:“我正愁找不到他的去路这块银子帮了我的忙,我定要寻到你。”
丁罗曼精神大振,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沙土,迈步如飞,由这条小路飞驰而下。
这条路极长,远远望去,仍是望不到尽头,沿途再没有任何痕迹,不过丁罗曼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由这条小路追下去。
一阵风赶下来,丁罗曼已经出了一身汗,心情也开始烦躁起来,一路狠狠的骂着杜石川,忖道:“你我兄弟相称,你却处处欺骗我,找到你,我定要教训你。”
他又想起了单青鹤,自己虽然与他不过见了几面,可是感情很深,与杜石川比较起来,完全是一种不同的感情。
丁罗曼一路胡思乱想,不知赶了多少路,天边已有曙色了。
丁罗曼停下了身形,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远远望见个村落,忖道:“我且赶到那村庄里再说。”
于是他加快了步子,如一支弩箭天将破晓的时候,丁罗曼进了这座村庄,由路签上他知道这里叫“洛凤村”。
北方诸省的小村落,几乎是一个模样,竹篱笆,黄土墙,在门口有一大片谷场,堆着杂粮之类。
场院上几只老公鸡,提着嗓子拼命的啼叫,一些农夫也起来了,在水井旁打水。
丁罗曼走到一家农舍门口,向一个二十几岁的汉子拱了一下手,说道:“借问一声,天亮以前,有一个年青人在此经过?”
那汉子好奇的向他打量几眼,笑着摇头道:“我才起来,没有看见,不过我们这地方太偏,很少外人走动,客人,您是打哪来?”
丁罗曼很失望,含糊的说道:“我从五龙山来!”
那汉子啊了一声,说道:“哎!五龙山离这儿不近呀!客人,您就这么走来的?”
丁罗曼点了点头,又问道:“请问一声,这里可有客店没有?”
农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地方太小,很少有人走动,不过倒是有个栈房,可以歇歇脚。”
丁罗曼向他道了谢,转身而去,那人还不住的望着他,奇怪的自语道:“怪,到这儿来做什么?”
丁罗曼走进了一条土街,果然不远有一座土房,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永安客栈”四个漆字,由于年久,凋落侵蚀,不用心去看,几乎看不出来。
两扇破木门,紧紧关闭着,丁罗曼跑了一天一夜,觉得又热又渴,心中寻思道:“反正一时也找不着他们,我先休息一下再说。”
他想着便加快了脚步,来到客栈门口,那块破木板,在头上晃来晃去,铁丝穿着的地方发出“吱吱”的声音,听在耳中很是难受。
里面传出一个模糊的声音道:“谁呀?这么一大早,报丧呀?”
丁罗曼又敲了两下门,那人才嘟囔着,“哗啦!”的拉开了门。
门内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计,光着上身,揉着惺忪的倦眼,见了丁罗曼不禁一怔,问着道:“作什么的?这一大清早—”
丁罗曼含笑道:“请问,你们这里可是店房?”
那小伙计用手指着门外的招牌,不悦的说道:“你这话问得真奇怪,门口不是写的清清楚楚么?”
丁罗曼微皱了一下眉头,付道:“此人说话真无礼!”丁罗曼想着,微笑到:“既然是客店,我要进来歇歇。”
他说着把小伙计推开,进入门中,那小伙计被丁罗曼轻轻一推,一连退出了四五步,几乎摔了个筋斗。
他虽然生气,可是见丁罗曼膀大腰圆,不敢发作,气道:“跟我来……真奇怪,人家都是晚上投店,我还是第一次见过早上来的。”
丁罗曼心中烦躁,顾不得搭理他,随着小二走到一扇大木门前,小伙计往旁一闪身,说道:“你要休息,请你进去吧!”
他说着把木门拉开,里面一股热臭之气,扑鼻而来,丁罗曼连忙掩鼻而退,他再向室内一打量,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里面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人,有的躺着,有的靠着,鼾声震天。
丁罗曼真吓了一大跳,抓住小伙计的膀子,问道:“这……这些人作什么?”
伙计睁大了眼睛,无限惊异的望了他几眼,说道:“他们作什么?他们睡觉嘛!”
丁罗曼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再一细看,室内之人,老少均有,都是些行旅的客商,挤在一起睡的非常熟。
丁罗曼皱了皱眉头,对伙计道:“小哥,有没有单人房?”
小伙计也看出了丁罗曼非比常人,沉吟了一下道:“啊这一-我们只有这么一间房,你先在这里歇歇,我去把我住的房间整理一下,再请你过去。”
丁罗曼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走进这间大房子。
这间房子中,至少睡有二十人,挤成一团,这些人睡相不好,大腿压着别人的头,可是那被压的人,仍然发出震耳的鼾声。
室内充满汗臭及脚臭味,丁罗曼本想找个地方坐下,看到这种情形,也止步不前了。
他忖道:“我就在外面等一下好了。”
由于这一阵骚扰,很多人都醒来了,丁罗曼才要出房门,目光突然扫着一人,不禁怔了下来。原来在最靠墙之处,有一个黑衣少女,生得极为秀丽,可是形容憔悴,白白的一张脸,似有重病,一双眼睛紧闭在长长的睫毛下,胸口不住的起伏。
丁罗曼实在有些惊异,因为这女孩生得秀美绝伦,气质出众,可是似有一身重病。
象这种低下的客栈,一般稍有身份的人,绝不肯在此投宿,更何况如此美丽一个女孩子?丁罗曼被她吸引着,怔怔的望着她,忘记了举步。
这时很多人都醒了,急着赶路,吵成一片。
那女孩皱了一下眉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射出了奇光,不禁令丁罗曼吃了一惊。
她的目光缓缓的移动了一下,附近的人看见了,立刻紧张的向别人道:“别吵!别吵!白姑娘醒了!”
众人似乎被他的话提醒了,立时禁口不声,面上有紧张之色,各人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恢复了刚才的宁静。
那女孩又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咳嗽一阵,眉头才缓缓舒开,不再蟠动,似乎又睡了过去。
看到这种情形,丁罗曼实在大惑不解,忖道:“这女孩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众人都怕她。”
那些商旅,默默无声的,各自整理好东西,鸦雀无声,轻轻的出了房,只剩了姓白的女孩和七八个熟睡未醒的客人。
丁罗曼起了好奇之心,便靠在墙边,缓缓的坐下来,面对着那女孩子,不停的打量着。
她的秀美是少有的,不同于凤西的天真妩媚,更不同于尚巧燕的艳丽风流。
她像泥污中的一朵白莲,清逸出尘,秀气清丽,可是她心中又好似有很多心事,细长的眉毛,微微的蹙在一起,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宁静之中,又显出忧愁。
丁罗曼简直看呆了,直到小二走过来,轻轻的抬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客人,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您去歇吧!”
小伙计的声音也放低,好似怕打扰了那位姑娘似的。
这时丁罗曼已经改变了主意,低声道:“这房里不太挤了,我就在这里歇歇。”
小伙计气得一瞪眼,似要大吵,可是他望了那女孩眼,又忍了下来,低声道:“客人您这真是开玩笑,我费了半天事,才给您弄好,你又不去了!”
话未说完,丁罗曼已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少废话,给我送点吃的来。
小伙计拼命的咽下一口气,瞪着丁罗曼,半晌说不出话来丁罗曼心中好笑,说道:“快去!走的时候我多给你钱。”
小伙计这才转怒为喜,因为他要丁罗曼住他的房间,目的就是为了多算钱。
小二走了之后,室内又醒了好几个人,他们有的大声的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可是当他们看见姓白的姑娘时,立时把声音减低下来。
这种情形,落到了丁罗曼眼中,越发对她感到奇怪,恰好身旁有一个年青人,一面整理行李,一面好奇的打量丁罗曼。
丁罗曼对他笑了一下,低声问道:“小哥,那拉姑娘可是有病了?”
一听问那姓白的姑娘,那青年人脸上就微微变色,颇为紧张的象后望了一眼,用极低的声音答着:“是的,她病了,病得很重。”
说完之后,赶紧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好象深怕丁罗曼再追问他的话似的。
丁罗曼听她病得重,心头颇为怜惜,追问道:“她得的什么病?她是个做什么的?”
那青年已经整理好了东西,闻言更是显出惊慌之色,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咳了半夜,多半是痨病。”
说完之后,匆匆出门而去。
丁罗曼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好不诧异,忖道:“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何大家都怕谈到她?”
他想到这里,耳旁又听见一阵轻咳之声,回头望去,只见那女孩,紧蹙着一双秀眉,不住的咳嗽,她似乎在拼命的抑制,所以苍白的面孔上,也涌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可是她的一双眼睛,仍然紧紧的闭着,看得出她在极力的忍受着这种痛苦。
丁罗曼心中很是难过,想过去招呼一下,可是素昧平生,又有些不便,只好忍了下来。
过了一会,那姑娘咳嗽总算停了下来,丁罗曼心中才感到一些舒适。
这时,小伙计已送走了那些商旅,进来对丁罗曼一笑,说道:“客人,您的吃食还要等一会儿。”
丁罗曼腹中饥饿,闻言甚是不悦,说道:“我早告诉你了,为何还没做好?”
小伙计陪着笑脸说道:“我的爷!昨天火熄了,刚生炉子,先要忙着煎药。”
丁罗曼闻言奇怪,打断了他的话,问道:“煎药?煎什么药?”
小伙计用嘴唇向那咳嗽的姑娘呶了一下,低声道:“就是那位姑娘交待下来的,一夜煮了三回,真累人……不过人家出门在外,有了病也怪可怜的。”
丁罗曼点了点头,笑道:“不忙!你先给姑娘煎了药再忙我的好了。”
小伙计答应一声,出房而去,过了一会,厨房中传出他的歌声,唱的是:七月里来秋未凉,小妹独守在空房,叫声亲哥你还不来,夜夜明月照纱窗……室内很是宁静,除了那姑娘急促的呼吸声外,还有三四个贪睡的年轻人发出了轻微的鼻息声。
丁罗曼也觉得有些困乏,靠在墙上,不一会的工夫,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他正要进入梦乡,鼻端突然闻得一般极浓的药气,睁眼看时,小伙计已经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
药一端进房,姓白的姑娘已经睁开了眼睛,对小伙计点了点头。
小伙计连忙把药送了过去,姓白的姑娘,伸出一只白白的手,接过了药碗。
虽然那碗药热气腾腾,滚烫无比,可是姓白的姑娘,点也不在乎,她很快的把那碗热药喝完,一旁伺侯的小伙计,不禁看得呆了。
她喝完了药,把碗递给小伙计,向他摆了摆手,小伙计立即转身而去,走到了丁罗曼身前时笑道:“小爷,我这就给你准备吃的!”
丁罗曼点了点头,说道:“不忙!不忙!”那姓白的姑娘,吃了药以后,额头上微微出汗,脸上也略为有了些红色。
她伸出无力的手臂,整理了一下散落在额上的几撮秀发,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美丽的大眼睛,向窗望了一下,然后向室内扫过来,当目光接触到丁罗曼时,突然停了下来。目光中,露出了惊诧之色,紧紧的盯着丁罗曼。
丁罗曼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这时见她凝视着自己,便对她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姓白的姑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仍然射在丁罗曼身上。
丁罗曼倒被她看得很不安,轻咳一声,说道:“姑娘你可是不舒服?”
她美丽的眼睛眨了一下,一言不发。
丁罗曼想到海先生曾经交给自己几瓶丹药,可治百病,于是对那姑娘说道:“姑娘,我这里有药,可治百病,看你病情不轻,可要服用些?”
丁罗曼说着,伸手入怀,要取丹药,那姓白的姑娘轻轻的摇着头,目光转向一旁,不再看丁罗曼。
丁罗曼取出了丹药,向前移动了些,说道:“姑娘,这药是很灵的。”
他话未说完,姓白的姑娘,猛然的回过了头,双目奇亮的瞪着他。面上似有烦恼之色,微皱着眉头,对丁罗曼拂了一下手,叱道:“走开,不要惹嫌。”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丁罗曼被她弄得又窘又奇,心中也有些恼怒,很快的走回来,说道:“真的不知好歹!”
丁罗曼才说到这里,突觉一阵疾风扑来,丁罗曼连忙向旁闪出。
接着便听“叭!”的一声脆响,一只空碗打在丁罗曼刚才坐的地方。
丁罗曼又惊又怒,霍然的站了起来,耳旁已听得出她愤怒的声音,叱道:“不要欺我病弱,你如再敢烦我,定要取你的狗命!咳……”
由于气愤,她又咳嗽起来,面孔涨得通红,看起来甚是难过。
丁罗曼满腹怒气,可看到她这种情形,只怔怔的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时其它几个睡觉的,也被惊醒了,爬了起来,当他们弄清了是怎么一回事时,立时低下了头,赶紧整理自己的东西。
他们好象害怕丁罗曼和她打了起来,一面整理东西,面回头偷看那姑娘的脸色。
那姑娘已经停止了咳嗽,抬起了眼睛,对着那四五个商旅,声色俱厉的说道:“不准看,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那几个商旅吓得面无人色,挟着一些未整理好的东西,慌忙的夺门而出。
丁罗曼真不知道这个姑娘,那里来的这大威力,听她说话的声音,又是尖锐无比,连耳鼓都有些发震。
她骂完之后,目光又回到丁罗曼身上。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是那么冷峻了,上下的打量丁罗曼好几眼。
丁罗曼双目圆瞪,怒气尚未消尽,注视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想说几句话,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姓白的姑娘,把目光移开,射在她自己那双黑色小蛮靴上,平静的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不必结怨,你要休息,尽可在一旁休息,不要打扰我!便可相安无事。”
听了她的话,丁罗曼心中的怒火也消了不少,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不管你。”
丁罗曼说罢,回到原处坐下。那奇怪的姑娘,脸上才恢复了刚才的平静,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闭目养神去了。
这时小伙计又跑了过来想是刚才的事情惊动了他,他站在门口向丁罗曼招手,用着极低的声音道:“小爷!您请出来!”
丁罗曼不知什么事,站起身起来,忖道:“我向这小二打听一下也好!”
丁罗曼才一出房,立时被小伙计拉着手,很快的走进一间单房之中。
房内已摆好一碗热气腾腾的饭食道:“小爷!您快吃了休息,可别管那位姑娘的事!弄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丁罗曼肚子也实在饿了,坐下就吃,一面问道:“你的话我不懂,莫非她一个女人家,还能动刀杀人不成?”
小伙计闻言,吐了一下舌头,说道:“小爷!可别这么说,休说杀人,她连放火都敢呢!”
丁罗曼连食边道:“那她不是女强盗么?”
虽然丁罗曼的声音很低,但小二吓得赶紧把门关上,说道:“您不知道,这白芷仙有多大的能耐……”
丁罗曼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管她叫什么?”
小伙计又把她的名字重复一遍,丁罗曼低声的念道:“白芷仙,……芷仙,这名字怪好听的。”
小伙计舔了一下嘴唇,紧接着说道:“人也怪好看的她前四天来过这,骑了一匹马,人已经病得不象样子,本来打算住一天的,后来病得实在走不动了,才待了这么多天。”
丁罗曼细细的听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又怎么知道她的功夫厉害?”
小伙计坐在丁罗曼对面,用舌头舔着嘴唇说道:“嗨,前天晚上,我刚封上了火,顶上了门,铺好了炕,脱下了鞋,睡上了床……”
丁罗曼已经吃完了东西,喝道:“你太噜嗦了,简单的讲!”
小伙计有些不高兴,停顿了一下,重新整理了一下话题,接着又说:“我睡上了炕,刚盖上了被,闭上了眼……”
丁罗曼哭笑不得,还好小伙计说到了正文,津津有味的说道:“……就在这会工夫,门外有人叫门,我掀被,下炕,开门……”
这时他的话总算简单了些,丁罗曼也不催他,听他说道:“门外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人可真帅,长的比大姑娘还漂亮,他进来之后,我问他是不是住店,他说不住店,我问他是不是吃饭,他说不吃饭。说来找人的,于是进了房,就跟白姑娘谈了起来。我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后来挨了一石头才跑开来的……”
丁罗曼笑了起来,说道:“你虽然噜嗦,倒也怪坦白的。”
小伙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道:“我就听那小伙子劝她回去,她死不答应,最后还说:‘我白芷仙死也不怪你,你就去吧!’所以我才知道她叫白芷仙!”
他说着傻笑了两声,丁罗曼皱着眉头问道:“后来呢?”
小伙计说道:“后来那小伙子走了,还流了眼泪。”
他很想再说两句,可是事情已经结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好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丁罗曼思忖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她的功夫好呢?”
小伙计闻言被提醒了,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对,我说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说啦……,您不知道,我们这有个土恶棍,无恶不作,专门行抢,我这小店被他光顾好几次。他有武功,会打少林拳,还会什么梅花掌,背后插把大刀,号称“单刀皇帝’郑大肚!”
“那天晚上,他又带了四五个随从来,进门就要客人给钱,这是他的规矩,不料这次他们可遇见煞星了!那白姑娘别看她病得起不来,功夫可真吓人,她用两尺竹筷子,折成了小段,把那几个王八羔子全打跑了,那郑大肚的肚子上,就中了两节,一伸腿就闭眼死啦。”小伙计说这段话时最为费力,说完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显得轻松无比。
丁罗曼静静的听完,知道白芷仙用的是“折枝为镖”的内功手法,这种功夫在江湖上亦不多见,莫怪这些人会惊为神技了。
丁罗曼听完了后,说道:“好的,她既然那么厉害,我不惹她就是了!”
丁罗曼说毕便要出去,小伙计忙道:“小爷,我看你还是在这儿歇歇吧!我的床还不算太脏。”
丁罗曼目光射在他床上,小二脸上一红,突然赶过去,用手按住了一块地方,红着脸说:“好了,您请去休息吧!”
丁罗曼哈哈大笑起来,小伙计的脸更红了。
丁罗曼回到大房间内,见白芷仙双目紧闭,似乎又沉睡过去,胸口不住的起伏着。
昨日一昼夜的劳苦,现在吃饱了东西,丁罗曼有了困意,他射在白芷仙身上的目光,渐渐的模糊了。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丁罗曼梦中醒来,耳旁听得雷声隆隆身上也觉得很清凉。睁眼看时不知何时下了大雨,阵阵的凉风,由窗隙中吹入,使人清爽舒适。
他抬起了头,见白芷仙仍靠在老地方,她手中拿着本破旧的手稿,正全神贯注的阅读着,长长的睫毛垂下。
丁罗曼完全被她吸引住,想和她说几句话,可又想到她古怪的脾气,便忍了下来。白芷仙静静的看那本手稿,有时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两颊出现了醉人的酒窝。有时又皱皱眉头,泪光闪烁,一片忧愁。
丁罗曼静静的观察她一阵,有时故意做出声音来,有时又自言自语。
可是白芷仙都未察觉,不要说答应,就是看丁罗曼一眼都没有。
丁罗曼心中有些恼怒,他一生只接触过两个年轻女孩子。
凤西,贵为公主,一见钟情,并与他消磨不少个清晨和黄昏,有了“永不分离”的誓语。
尚巧燕,江湖魔女,喜怒无常,但却把一缕真情,灌注在他身上,令人难以摆脱!
这两个女孩子,都爱上了他,并且爱得那么深!
可这个姑娘,视他如粪土般。丁罗曼忖道:“我一定要得到她,要她象她们一样爱我。”
丁罗曼很想与她交谈,可是想到白芷仙刚才冷漠的态度,心便凉了一半。
他忖道:“反正她现在不走,慢慢来!”
他起身走到前房,看见小二在大雨中光身洗澡,见了丁罗曼大声叫道:“小爷,这雨真好,您也洗洗吧!”
丁罗曼大喜,他二十年来就与水分不开,自从来到大陆之后,由于缺水,真是苦不堪言。立刻笑道:“好!好!我也来洗!”
他脱下了衣服,把师门的铁旗收好,然后站在雨地里,温凉的大雨,冲得他无比的快慰。
他又想到了在大海翻腾的滋味,心里实在怀念,若不是海先生有话,说不定他又赶回海岛去了。
小伙计把自已用的一根“皂角”递给了丁罗曼说道小爷,你用这个,可去油腻!”
丁罗曼也不知这是什么玩意,接了过来,按照小伙计的样子,在身上一阵紧搓。身上的污积,果然退不了少,毛孔洗清,越发觉得舒适。
小伙计穿好了衣服,笑道:“小爷,您要不嫌,我有套衣裳,您凑和着换洗如何?”
丁罗曼本来就嫌长衣不方便,自己走的匆忙,衣服全留在五龙山,便笑着点头道:“好的,你拿来,走的时候起算钱!”
小伙计很高兴,边跑边道:“嗨!算啥钱呀!到哪不交朋友?”他飞快的取来一套绸衣,笑道:“我做得太大了,您穿正好。”
丁罗曼擦干了身子,换上之后,果然非常合身,自己看看心中也很高兴。
把自已的练牌、银两及凤西那只玉镯,一齐放在了口袋之中,小二一直在偷看着。
丁罗曼拿起自己的铁旗,回到大房中。
白芷仙还在看书,丁罗曼进来,她并没查觉。
丁罗曼再坐回原地,把铁旗塞在了衣襟里,用腰带系好,觉得稳妥,才靠在墙角上。
当他抬起眼睛时,吃了一惊,原来白芷仙精亮的眼睛,不知何时注视着他。
丁罗曼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旁去,因为白芷仙的目光太晶亮了,看得他有些不安。
突然白芷仙低声问道:“那柄旗子,可是你的武器?”
丁罗曼颇为惊奇,迟疑了一下,说道:“是的!是我的武器……你怎么知道?”
白芷仙不答他的话,只是上下的打量着他,好半天才说道:“你是否可把旗子借我看一看?”
丁罗曼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手摸着自已怀里的旗子,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借给你看。”
白芷仙又望了他一阵,目光转向一旁,低声道:“那就算了。”
丁罗曼却觉得有些歉意,可海先生曾再三叮嘱他,不可轻易把旗子露出来,更不要借给人看了。
白芷仙又取出了书,静静的看着,就好似根本没有与丁罗曼说过话一样。
丁罗曼对这个女孩子,实在感到好奇,停了一阵,问道:“你在看什么?”
白芷仙不语,丁罗曼又问了一句,白芷仙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丁罗曼心中气愤的很,不再言语,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这时小伙计又端了药来,室中充满了苦涩的草药味。
丁罗曼看着她很快的把那碗滚烫的汤药吃完,用长长的衣袖,抹着额头的汗。
丁罗曼忖道:“我一定要把她的底细打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