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云飞已沉声道：“姓边的，苏州城外，武林汤家的那场事，想你忘不了吧，云二爷那天怎么丢的五指，今天就怎样要它回来！”
边渡懒得分辩，冷冷地说道：“站远些，你不配和我说话！”
接着，声调一变，对云万里道：“来吧，最好是一拥齐上！”
说话间，边渡腰间轻按，一声龙吟，右手已多了支寒光闪闪的宝剑，剑长三尺三寸，上面竟有九孔！
云万里适才就注意过边渡，看出腰围之物，似是一柄不凡利器，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柄“九音奇剑”！
因之在边渡撤剑出手之后，云万里眉头一皱，道：“难怪你有如此豪气，原来是仗着这柄奇剑！”
边渡不答，只是注意着云万里！
云万里是他昔日掌下游魂，功力差他甚多，今日既敢前来，自是已经练成了惊人之艺，是故边渡十分小心！
云万里见过边渡并不答话，狞笑一声又道：“姓边的，你够不够人物？”
边渡冷冷地说道：“少说无用的话，何不速战速决？”
云万里嘿嘿两声，转对诸隐叟道：“别让好朋友久等，咱们上吧！”
话声中，诸隐叟宝剑齐出，云万里却双腕一抖，两臂一震，一对“天地圈”，握于掌中！
接着他首先攻上，左手地圈幻出千百圈影，右手天圈，已砸向边渡的头顶，另外云飞的钢钩，也扫到丹田！
边渡一声轻叱，“九音奇剑”刚要展开，格格还攻，蓦地在不远地方，传来一声沉喝道：“云万里住手！”
云万里闻声而惊，倏忽停手飘然后移！
众隐叟本已纷纷向前，挺剑欲刺，耳闻一声呼止，咸皆听出了这熟悉的声调立即收剑而退！
适时，一人轻摇慢步的由小径上走来，竟然是那曾在茅山石屋中，出现过的少年公子！
云万里和众隐叟，俱皆相迎，少年却只微一挥手，单单步向边渡而来，近前停步，拱手对边渡道：“阁下是边渡边大侠？”
边渡目睹少年竟能威临云万里等人，料知必有来头，况少年以礼相询，自不能不答，首将宝剑围于腰间，才道：“不敢，老朽正是边渡，小哥儿贵姓？”
少年彬彬有礼的说道：“边大侠请恕我有难言之隐，名姓目下不便相告。”
边渡成名数十年，自不肯强人所难，遂一笑道：“没什么关系，为了称呼方便，我就叫你小哥儿了。”
少年道：“可以可以，任由大侠。”
边渡虽说豪放，但不肯放过机会，一指众隐叟道：“这十几位，都是小哥儿的门下？”
少年摇头道：“皆寒家之友！”
边渡有什么不懂，一笑道：“贵府堪比‘孟尝君’的‘聚贤馆’了！”
少年脸色一红，道：“家父好客，若边大侠不弃……”
边渡摇头接口道：“老朽老矣，已不配有人供奉！”
少年脸又一红，道：“这是边大侠客气。”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知边大侠何事与这些朋友相雠？”
边渡心中冷哼一声，道：“此正老朽想向小哥儿讨教者，贵府这批清客何故雠我？”
少年哈哈一笑道：“边大侠好辩才！”
边渡道：“英雄出在少年，小哥儿胜我几分！”
客套话，冷讽语，俱已说尽，少年转入正题，道：“请教边大侠一事如何？”
边渡道：“知则定然相告！”
少年道：“边大侠所持之剑，可是‘九音奇剑’？”
边渡道：“正是！”
少年道：“可能示知，得剑始末？”
边渡道：“小哥儿恕罪，老朽也有难言之隐呀！”
少年道：“我这一问，有个交换的条件，对边大侠利甚！”
边渡一笑道：“老朽自弱冠而出江湖，数十年如一日，敢夸生平没有不可告人的亏心事，是故不必要什么交换条件！”
少年道：“适才我来正巧，晚到一步，边大侠恐怕不堪设想，若能答我所问，则我愿将冤仇化解，彼此……”
边渡一笑接口道：“老朽幼时能不惧死，如今更不怕了，小哥儿仁慈的心肠，令老朽深感，但不敢劳神费心！”
少年脸色一变，道：“如此说来，边大侠是绝不答复的了？”
边渡哈哈一笑，道：“不错，不能答复小哥儿所问！”
少年冷冷地说道：“答者为友，否则成仇，请边大侠三思！”
边渡道：“不论仇友，皆难从命！”
少年嘿嘿冷笑出声，道：“也许边大侠认为，凭一身绝技，能闯出重围！”
边渡道：“也许小哥儿认为，仗恃人多，能奈何了我边渡！”
少年剑眉一挑，道：“不必人多，我们单独一战！”
边渡目射寒光盯了少年一眼，道：“的是少年英雄，强过云万里之流多多了！”
话锋一顿声调突转柔和，道：“小哥儿可能说说，为何询问此剑的原故吗？”
少年道：“我要找这剑的原主人！”
边渡陡地色变，微退半步，道：“小哥儿，与原主人有仇？”
少年道：“此事恕难奉告！”
边渡道：“小哥儿，老朽不论你与此剑原主，有仇有恩，如今劝你都不必再问了，这人已失踪多年！”
少年神色一变，道：“你没有骗我？”
边渡道：“老朽有何理由要骗小哥儿呢？”
少年点点头，突然也转为和缓的说道：“我又有个要求，请边大侠能够慨诺！”
边渡正色道：“小哥儿必须说出何事，容老朽考虑再答！”
少年道：“我不惜任何代价，想购买这柄‘九音奇剑’！”
边渡摇头道：“老朽头可断，血可流，此剑不卖！”
少年双目陡射怒火，扬声道：“边大侠，须知你若丧命，此剑仍要落在我手！”
边渡淡然道：“别把老朽看得这样没有用！”
少年恶狠的看了边渡一眼，道：“为了剑在你的身上，本公子才这般委屈求全，你竟如此不识时务，不知好歹，令本公子……”
边渡沉声接口叱道：“小哥儿，老朽好言好语相答，实指望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如今你却叫老朽非常失望！
“试想，剑在老朽处，已是老朽之物，你想尽方法谋取，反而厚颜说是委屈求全，这算……”
话未说完，少年已然变颜，喝道：“话已说得够了，本公子如今要领教一番，你这名列武林六大高手之一的人物，有多高的功力！”
话声中，少年双手在背后左、右肩头一探，手中已多了一对奇特罕见的兵刃，但却令边渡心中一凛！
那是两根鞭不像鞭，剑不似剑的东西。
圆圆的，粗如成人拇指，手握处，略粗，越前越细，到顶端，成了个尖形，软软地，望之本质甚轻！
色呈半红，四外有似绒毛般的细细尖刺，满布着毫无空隙，这真是自有武林以来，从未见过的兵刃！
云万里和众隐叟，可说是经多见广，竟然都不认识此物，因之一个个现露出愕然的神态！
不过他们熟知这少年公子的功力，由这一点判断，这一对奇绝兵刃，必是不凡的东西！
边渡却认得此物，神色一愣之后，道：“小哥儿，你是‘百禽先生’的什么人？”
少年闻言竟然神色大变，继之道：“谁是‘百禽先生’？本公子不识！”
边渡的是奇怪，脸上竟有了悲凄之色，道：“小哥儿，你要能说出是‘百禽先生’的什么人，及自己的出身名姓，老朽甘愿将‘九音奇剑’相赠！”
少年更是怪道，冷哼一声道：“休想！”
边渡面色越发悲凄，声音也有些喑哑，但神态却极严肃的说道：“小哥儿，请莫自误，假如你不说的话，老朽只有把你当作强仇大敌看待，出手就不留情了！”
少年却越发凶狠，道：“全力出手正好，咱们本就是仇非友！”
边渡神态陡又一变，惜凄已隐，双目神光敛处，道：“当真？”
少年竟也在脸上消失了凶狠，平静但郑重的说道：“不会有错！”
边渡点点头，缓缓又解松了“九音奇剑”，道：“你明知道，‘九音奇剑’和‘龙凤双翎’，是一家的东西，否则你断然不会想尽方法要得此剑！
“你不敢报出名姓，不敢承认知道‘百禽先生’，却又身怀‘双翎’，老朽也知道你是仇非友了！
“如今老朽别无他途可行，只好以这柄‘九音奇剑’，会会你‘双翎’绝艺，就算违背了主母之训……”
少年突然接口惊问道：“原来你是那‘禽使’石重！”
边渡苦笑一声，道：“老朽本姓是边，石重乃当年为避大仇时，蒙‘百禽先生’所赐，以你小小年龄，能知我名，已露马脚！
“先生只收了两个爱徒，一姓梅，一姓房，后来先生全家被人惨杀而死，那两个爱徒，据说也同时丧命！
“但在十数年前，武林各派掌门，俱皆接获一名义士所送的密柬，柬中说出了先生全家死难的隐秘！
“武林各派掌门，包括了黑道中的高手，未受先生大恩者绝少，不由动了公愤，咸皆亲出为先生复仇！
“因之，江湖中也出现了自有武林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迹，黑、白两道大团结，摒弃私怨，共复公仇！”
说到这里，少年也不容边渡接续下去，双翎一震道：“鬼话连篇，接招！”
话到翎到，一取边渡双目，一扫边渡腰际！
边渡“九音奇剑”一顺，轻轻划出一招，已将少年凌厉之两招攻势化解，但却并未还攻！
少年神色一变，怒声道：“原来你已身怀‘百禽百式’剑法，难怪狂傲！”
话声中，再震双翎，二次攻到！
边渡这次双目一睁，宝剑似甚吃力的一连两挥，方始将少年攻袭的招数解破，人却仍未挪动半分！
一旁冷眼旁观的云万里，不由暗呼一声“惭愧”，他冰藏多年，苦研绝艺，就为了矢志要杀边渡复仇而用！
适才若非因少年来巧，他已和边渡动上了手，以现在目睹边渡的奇妙剑法来说，他是必死无疑！
少年攻出二次，云万里十分注意，自认第一次或能抵挡得住，第二次只有闭目受死的份了！
讵料边渡，非但仍能化解开来，并且人都没动地方，以此而相比，边渡仍比自己高出多多！
此时少年公子，似乎也知道想胜不易，但却自恃技高边渡一筹，决不致敢，第三次扑身攻上！
哪知这次边渡，却早另有了准备，少年不动，他似是根本就不想动，哪知少年一动，他却快过了少年一步！
当少年双翎抖出红云，挟风声，即将攻到的刹那，边渡已然欺近，剑华幻出三只展翼飞鸟，雷霆般罩下！
少年不防有此一变，急忙相架，连着挥了九次双翎，人也被迫退后了丈远，方始将边渡招法解破！
边渡却趁此时际，收敛暴退，双方距离已有两丈三四，接着，边渡声调合着无比的威严，沉喝道：“尔不容老朽话说当年，可是姓房？”
少年面色一变，话都不答，身起半空，挟威扑下！
边渡一声凄厉长啸传出，倏忽也腾身而起，以无比的迅疾，迎着少年而去，双方立即在空中相遇！
人影，剑华，翎风和金铁交鸣之声，混成了一片，一连八声震音，人影倏分，仍是一南一北各立原处！
边渡右衣袖已然碎裂，头上白发断落寸余，脸上微现汗湿，神色是十分宁静而肃穆！
再看少年，面色苍白，左大腿鲜血滴流，右肩头也有血迹印出，右鬓长发断折，但因束巾未碎，故未坠落！
这一击，双方俱在半空，竟已换了八招，并是拼命的杀敌煞手，实令旁观诸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一战，自份胜虽不易，败绝对不会的少年，是败了，至少身上有了两处剑伤！
当然，边渡胜来极难，发断寸余，惊也险哉！
半晌过去了，双方仍无一人出手，互相耗着！
云万里此时心肺肝胃胆，挤在一块，又怕、又恨、又惊，却又自觉幸运，边渡这一剑要是对他，他必已分身而死！
又过了半晌，少年缓缓越步，目射煞光，双翎慢慢举起越顶，一步一步，向边渡逼了上去！
边渡双眉一扬，九音奇剑横于前胸，道：“老夫警告于尔，你已内伤甚重，若勉强提聚真力，施展‘心翎真气’，恐将招数未发而人已先死！
“按说，汝死老夫正应庆幸，但因你正少年，又非是那万恶的罪魁，故而老夫作此警告，况……”
边渡话还没有说完，少年已双翎高举过顶，神色狰狞可怖，似是拼却一死，也要雪尽前耻！
适时，不知何处传来威严无与伦比的话声，道：“彬儿还不退下！”
少年闻声，倏忽双臂松垂，面色苍白得怕人，身形却已开始摆摇，他突泄真力，伤势难制，即将昏倒！
在此当空，只见人影一闪，已有人扶住了少年，接去双翎，并立即出手点拿了少年五处穴道，阻住了伤势。
这人手向云万里一招，云万里恭敬俯身近前，这人把少年交与云万里，接着低低的说道：“带他退下，向右面走，自有领路之人！”
云万里恭应一声，抱起少年，目光示意众隐叟及云飞，众人齐向这刚刚出现的人一礼，悄然退下！
边渡是老一辈的高手，目睹此情，立即断定了这人是谁，心中激动万分，强自按捺静待发展！
这人始终背对边渡，直到目送云万里等人去远，方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边渡含笑而立！
边渡自那一句“彬儿还不退下”的话声传来，已经知道来的这个人是谁了，因之他暗自静气调息，有所准备。
如今面面相对，边渡心头悚然而凛，来者果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人，并未掩饰其本来面目。
这人一袭深古铜色的长衫，腰束金带，一双雪白底的福字履，发已花白，但貌相依然如昔，俊中带狂！
在那狂傲的眼神嘴角间，不时露出一丝丝残酷天性所化的阴谲笑意，望之令人心寒。
这人缓缓开口道：“石禽使别来无恙？”
边渡冷冷地说道：“老朽边渡！”
这人一笑，道：“哦，边大侠别来无恙？”
边渡道：“心中甚安，房珏你呢？”
房珏依然满面笑容，道：“也很好！”
边渡哼了一声，道：“这不容易！”
房珏神色一正，道：“适才承蒙警告蠢子，此情甚感。”
边渡道：“老朽只找那黑心的叛徒！”
房珏一笑道：“很好，不知可能先谈一谈？”
边渡道：“没什么不可以！”
房珏目光一瞥边渡手中剑道：“师母好？”
房珏道：“虽然师父不喜欢我，可是我却仍然尊重他！”
边渡道：“不错，你用了最残酷的方法，去尊师重道！”
房珏微然一笑，道：“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边渡沉声喝道：“你是承认了弑师杀家？”
房珏颔首道：“承认，我承认……”
边渡九音奇剑一震，猛扑而上！
剑华幻出一片奇光，带着无与伦比的风啸，罩到了房珏的头上，他恨极房珏，施出杀手！
岂料房珏只把右手龙翎轻轻一挥，已将边渡这招凌厉无与伦比的招法解破，并把边渡迫回了原地！
接着房珏摇摇头道：“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你听我说下去！”
边渡一招之下，已知自己绝非房珏敌手，但他已经破出命去，今夜有死无退，于是怒声道：“你还有话说？”
房珏点点头道：“有，我要把详情说一遍给你听！”
边渡道：“好，老朽就听听你如何自圆其说！”
房珏道：“不用自圆，我承认曾经弑师，也承认将恩师满门尽皆诛戮，所以我用不着再来隐瞒些什么！
“只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弑师的原因，和一些谁也不会知道的内情，叫你作鬼也明白的去！
“你认为那姓梅的是个好人，告诉你，弑师阴谋及发动等等，凡有我房珏的，也就有他！”
边渡厉声道：“放屁，主母重伤逃得活命，找到我边渡，曾经非常详细的把内情对我说明，你骗不了我！”
房珏哈哈一笑，道：“我问你件事情，昔日我房珏的功力高，剑法好，还是那姓梅的匹夫要高过我不少？”
边渡冷哼一声，道：“若是你比梅爷高明的话，也不至于施展恶毒的阴谋，遍撒义柬，使各大门户中汝之计，血洗了梅庄啦！”
房珏一点不恼，反而拍手道：“着呀！我再问你，昔日弑师，要是他没有参与的话，我能得手吗？即使得手，还能留他活命吗？”
边渡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能奈若他何？”
房珏已一拍手，道：“对呀！彼时他却能够胜我，为什么不阻我弑师呢？”
边渡语塞，想了想，道：“那时你必然已将他支向他处……”
房珏道：“他是师兄，我是师弟，你曾身为师门中的‘禽使’，当知师门规诫之战，我支得走他吗？”
边渡道：“反正主母的话，绝没有错！”
房珏一笑道：“你刚才说，主母重伤逃出，可对？”
边渡道：“你自己下的手，难道不知道？”
房珏道：“师父娶师母的那一年，你曾重返师门一次，自应知道那年相距我被迫弑师，有多久？”
边渡道：“整整三年！”
房珏突然厉声狞容道：“不！我告诉你，是同一天！”
边渡咬牙怒叱道：“放屁！”
房珏神色缓和下来，道：“我说的是实话，师母嫁给师父的那一天，我已下了决心，要杀了师父，不过是三年后动的手而已！”
边渡老江湖，自己听出端倪，怒声道：“房珏，你弑师不说，反要侮辱主母！”
房珏道：“你想错了！”
边渡道：“那你说这些话，存何用心？”
房珏道：“实话对你说，师母是我的妻子……”
边渡愣了，但刹那之后，他又记起了主母乍见自己时所说的话，于是钢牙一咬，手中剑一震，道：“房珏，你是我生平仅见的至毒、至狠、至阴的第一恶人，看剑！”
房珏却身形闪移，已在三丈之外，道：“边渡，你稍安勿躁，听下去！”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事情简单点说吧，弑师之事，是我与姓梅的联手而为，本来说好，事了之后，我即携妻子他往，永不出世。
“姓梅的也找个深山和大镇，安宅家居，终生不再谈及此事，讵料发动之后，我才知道上了那姓梅的毒当！
“原来他和师母，早已情愫暗生，互有秘谋，难怪我出言一试，他就十分赞成我那弑师的行动！
“当我弑杀恩师，下手恩师全家之时，他暗中已将师母放走，然后故作刚刚发现，火急通知于我。
“我一时不察，追上师母，师母误认我是想将她杀死，全力攻我，我为自防，始将师母刺伤！
“最后师母竟走险途，自百丈危崖，纵身水潭而逃，我冷静下来之后，方始想出不对，再找那姓梅的匹夫，却已下落不知，我恐弑师暴行被人发现，顾不得按预计毁山埋人，就逃亡他乡！”
房珏一口气说到这，停了一停，又恨声道：“试想，此仇我怎能不报，终于在十年后，侦得姓梅的隐居滇边之事，方始妥善施谋，终于置其于死地！”
边渡怒睁着双目，道：“混话都讲完了？”
房珏一笑，道：“快了，在梅庄被天下英雄血洗火化之后，我又开始海角天涯探访师母下落，哪知至今未获一点消息。
“正在业已死心之时，云万里恰好找你复仇，这才知道你就是当年的‘禽使’，这柄九音奇剑也在你手中！”
房珏话声一顿，接着厉声道：“边渡，告诉我，师母现在何处？”
边渡心中转动念头，道：“死了！”
房珏皱眉道：“当真？”
边渡心一横，道：“若非主母已死，当年能容你巧支天下英雄，去血洗无辜的梅庄，和残杀老弱妇女吗？”
房珏冷笑一声，道：“她埋在哪里？”
边渡不由一愣，房珏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接着道：“莫非她没有坟墓？”
边渡道：“自然有。”
房珏道：“在哪里？”
边渡道：“你问不着！”
房珏狞笑一声，道：“边渡，你是自找难看！”
边渡沉声道：“房珏，老夫早已打定主意，要与尔偕亡！”
房珏嘿嘿两声，道：“也罢，当年在‘百禽王’中，你就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如今我只有将你擒住，然后再好好的问你！”
话声中，房珏并不前逼，将左手凤翎料插后腰之上，然后以后手龙翎，笑指边渡道：“你若能在我这龙翎之下，走上十招，就放你逃生！”
边渡沉住气，稳住了心神，手中剑一震，缓步而前！
他十分清楚，自己绝非房珏敌手，而这柄“九音奇剑”更不容房珏得去，因之这一战，非舍命相拼不可！
但若功力相差过甚，即任是如何拼搏，也难如愿！
边渡昔日武技，在六大高手中，已是第一之数，今朝自更是百尺竿头又进了一步，战虽难胜，拼死却行！
况自昔日主母重伤往投之后，边渡为复恩主大仇，又僭隐某处，精研奇学，所为就是今朝。
只是适才狂攻一剑，竟被房珏轻易震退，方始知道自己的是业已老迈，限于气血渐衰心力难一了！
因之他虽步步前逼，但却决不冒失进攻。
房珏并没有把边渡放在心上，他认定若是准备边渡于死地的话，那是十分轻易的事情。
不过目下他还不能杀了边渡，必须生擒边渡，追逼出师母的下落，然后诛之而斩草除根！
他早已看出边渡心存死志，而边渡的功力，非普通可比，想生擒逼供，怕是要煞费苦心才行！
所以他打定了个慢慢耗尽边渡气力的阴毒主意，准备在交手之时，先一轮奇招迭出的猛攻，使边渡逼用全力而防！
此时，边渡业已停下了步子，相距房珏二丈的样子，剑作“一”字，横护胸前，注目房珏不懈！
房珏故意的嘿嘿一笑，道：“边渡，咱们再商量商量如何？”
边渡不答，宝剑缓缓展伸“樵夫指路”之式！
房珏喟叹一声，摇摇头道：“你不是我敌手的，何苦自己找死？”
边渡依然不发一言，宝剑由前而上移，变招为“矢贯金吾”！
房珏嘿嘿又是两声冷笑，道：“好吧，你既然志在取死，我就成全你！”
“你”字刚刚出口，龙翎已经抖击到了边渡的头上！
边渡动也不动，房珏心中一凛，倏忽收翎而回！
目射寒光，直视边渡，低沉的说道：“我不信你已身怀‘身剑合一’的功力！”
边渡神色越发肃穆，双目却已缓缓合闭！
房珏暗中又是一凛，忖念道：“绝不可能，昔日杀那‘百禽’老鬼的时候，老鬼正在精研这‘以气驭剑’之术，尚难身剑合一，况是边渡！
“看来是边渡这个老儿，故作姿态，乱我心志，这老儿若早怀此技，焉有迟迟不下杀手的道理？”
房珏想到这里悬心放落，转念道：“我先试这老儿一招，看他如何应付！”
随着念头的转动，房珏龙翎飞起，挟劲风击下！
这次找的部位，在边渡左肩，怪！边渡仍然不动，更怪的是，边渡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房珏陡地一惊，龙翎在将到边渡左肩之上的刹那，和上次一样，他又倏忽收了回来，竟未击下！
哪知他刚刚收招，边渡适时而动，迅疾无与伦比，光芒闪处，九音奇剑已将房珏罩定！
房珏此时方知上了边渡的当，但因先机已失，龙翎时正收回，变招不易，迫得冒险，飞身而起！
只见一片剑华和千点红影，在空中暴然绞纠结缠一处，立即传出一声闷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