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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蒙面人

此时,见我笑悄对至尊王道:“老尊,怎么办?”

至尊主低低地说道:“血娘子已经过去了,她准有高明主意,现在不能耗着,我想索兴先和一条龙先干一场!”

必生财思了一下道:“这看来实在危险,具有最高明的想法,老尊你比这条不吃猪肉的龙高明,缠战待机!”

至尊王道:“我正有此心,贤夫妇千万注意,我动上手,你们也一位位向一条龙手下叫了,然后咱们合……”

声音低到比耳语还低,听不到了,不过刹那之后,他们已经商量妥当,必生财步向第二辆车,和那架辕的老李又低声谈说起来。

至尊王却面对一条龙道:“你说好的,作生死之搏?”

一条龙道:“别废话,反正你们不暗中搞鬼,姓沙的不会先动手,一对一我虽败死,那怪我功夫不到家!”

至尊王道:“好,一言为定,我过来了。”

说着,他果然是一个人,慢慢绕过棺木,到了棺木后面和一条龙互距两丈时方才停步不前。一条龙探手处,已取出他那成名武林的一“懒龙神索”,这条索长两丈,由头至尾正是一条整龙。一条龙这个美称,也就是他从这条兵刃上获得的。

至尊王有柄“金星剑”,奇怪,他却不用,道:“一条龙,咱们这可是生死之战,是合乎武林规矩的生死战,对不对?”

一条龙冷冷地说道:“不错!”

至尊王道:“我有随便用什么兵刃的权利吧?”

一条龙怒声道:“当然,动上手,咱们是兵刃暗器,有什么自信能获胜的功夫,全可以施展,你听明白了吧?”

至尊王一笑,目光一扫,大步走向一株腕口般大的垂柳而去,他双臂叫力,卡喳一声,硬把垂柳齐根折断。

他以鹰爪功力,在柳干上抓了三十个洞,然后双手握拖着垂柳,到了原先立处,一笑道:“动手吧!”

一条龙固然业已恨至尊王到牙痒的地步,现在不能不佩服这个老奸巨滑的恶匹夫了。

一株垂柳当作兵刃,乍看起来,是笨重异常,其实吃亏的是一条龙,使一条龙的兵刃失去了用武之地!

柳丝蓬密,柳长两丈有余,当然很重,可是至尊王不必时时端举起它来,只要拖对一条龙就应付自如了。

果然,在一声喊叫之下,一条龙全力进攻,但垂柳蓬大,拖在地上仍有丈二高,至尊王不必顾及高处的袭击。

垂柳也够宽,又够长,一条龙以七分力发招,至尊王只要微一扬起柳干近手部份,则一条龙此招必无功。

如此搏战,久之一条龙累成了一条虫,而至尊王却仍然是至尊王,到那时候,一条龙就要任人宰割了!

一条龙转念至此,突地冷笑出声,手腕一挺,神索电击而回,左手已探囊取出一双绝刃,迅捷的安放于神索那龙头的口中!他手腕再抖,神索飞射击向至尊王!

至尊王虽然看到了一条龙这个举动,但却不解其由,神索射到,自是仍然微扬柳干挺遮胸前。

谁料如今一条龙在怒火下,把他向不轻用并已数年不动的奇绝神匕,安放于神索龙头口中,至此,这条“懒龙神索”,才是配备齐全了的一付罕奇兵刃,至尊王不知厉害,几乎断魂丧命!

神索射到,柳干扬起,索长两丈,柳长二丈三尺余,至尊王暗自冷笑,笑一条龙已百击无功,竟不改打法。

谁知至尊王挺扬柳干刚刚齐于胸口时,蓦觉眼前寒盘绞,接着手中一轻,柳干只剩了三尺一截圆木。

他大惊之下,就地斜滚,恰好躲过龙头拦腰横扫之一击,滚翻中,探手撤出了金星剑,龙口一双利牙,正直落下来!

金星剑飞出一片光幕,叮当金铁交鸣声动,龙头飞翔移侧,至尊王方始倒纵起立,一身上下全是尘土了。

一条龙冷笑连声,抖腕扬臂间,神索似具无边神通,在至尊王上下左右前后如真龙腾空而搏,奇招迭出!

至尊王一柄剑上下翻飞,轻灵至极,但不论其变化或招法之迅疾,招招输于神索半筹,末十招已步法渐乱。

其实若论至尊王的技艺,要胜过一条龙些许,只因今朝一条龙是早存必死之心而来,气势上胜过了至尊王。

再加上刚才巧出奇计,夺得先机,于是至尊王每况愈下欲振乏力,虽一时难论胜败,若想扳平却已不易。

见我笑和必生财夫妇,冷眼旁观不由心惊,没有想到,一条龙的这条神索,能有这般神威!

他夫妻和那二辆车上的老李,打个招呼,见我笑不敢随便乱动,却破开嗓子穷喊道:“一条龙,分个人出来和老夫见见真章,别忘记,昨夜杀人也有我一份!”

这老儿的心肠也够黑,竟想叫一条龙全神对敌下,微分心神,果能,则至尊王有希望取得先机。

没想到他穷喊方毕,那白衣老者立即接话道:“我老头子正闲的发慌,来吧,没人好逗,逗个老鬼玩也行!”

见我笑嘻嘻两声,道:“我可过来了?”

白衣老者冷冷地说道:“你从右边棺木旁绕着走,手里那赶车的长鞭子,要算兵刃,在没喊请动手前,你只要挥动,四十支弩箭就全照顾你,听明白后,过来吧!”

见我笑本来人在棺木后面,猛挥两丈长鞭占次便宜并可使一条龙因之走心失神,不料所望依然成空。

于是他笑问道:“好,我就过去,你贵姓呀?”

白衣老者冷冷地答道:“东华帝君!”

这有意思,东华帝君俗传尊管十殿阎罗,见我笑只不过是个小小鬼王,到了东华帝君手上焉有命在!

见我笑心里有数,嘻嘻的说道:“这不够朋友,我是鬼王,你就是帝君,我若是狗呢?”

他想挑起白衣老者的怒火,岂料白衣老者道:“你若真是条狗,我养到你冬天,养得你膘肥大耳的,然后一宰,下一汤清蒸白煮再红烧,一口一口吃掉你!”

必生财往前迈了一步,道:“戴孝的好儿子,你既然敢不认老子,索性连老娘也打发了不好?”

白衣老者正要答话,远处突然疾射而到了两个人,内中之一人在空中已接上了话,道:“东华帝君请专心为我们沙老大把场吧,这一对屈死怨鬼,交给我们兄弟!”

话到人落,好快的身法!

落地现影,竟然是无影燕和万里鹏!

熟悉人,见我笑和必生财,与无影燕和万里鹏,太熟了,熟到有好几次,鬼王夫妇几乎断魂丧命!

见我笑笑不出来了!

必生财看样子这生意也准赔帐!

无影燕冲着他夫妻嘿嘿一笑,道:“你们过来,还是我们过去?”

见我笑往后退了两步,道:“等着,我们过去!”

无影燕眉头一皱,这时白衣老者上前道:“双侠好高明的眼力,老朽自认这模样也没人能认得了。”

无影燕笑道:“说实在,偷听来的。”

话声一落,急问相搏内情。

白衣老者,没有说谎,昔日行道江湖时,人送美称为“东狱君”,和沙回子及沈雷,结盟有二十多年了。

东狱君简述敌势我力,并说出沙回子之计,不在另一面对敌动手,以便万一之时,箭手得能呼应。

最后,东狱君悄声道:“血娘子表面上业已声明,不参于此战,但我不能放心,双侠来的时候太好了,使我可以全神全力盯着这个老淫婆!”

万里鹏和无影燕,早看到那公子和血娘子,闻言突然一笑,笑得东狱君莫明奇妙,正要动问,万里鹏乃说道:“不必了,她搞不成鬼的,还是给老大把场正经!”

鬼王夫妻绕到了,面对着双侠,不敢再存丝毫大意,见我笑出了“拘魂令”,必生财撤下“阴阳网”,眈眈虎视不懈。

万里鹏玉箫合于右手,无影燕所用竟是一柄四尺软剑,剑身怪异,宽仅八分,刃作三面,血槽三道,槽上每隔五寸,有个小孔,孔大如小米,并未透穿,不知何用!

见我笑本是面对无影燕,他一见此剑撤出,白脸泛出死灰颜色,竟欲闪身改为面对万里鹏!

无影燕笑了,道:“老鬼王,看到此剑竟然落于我的手中,你怕啦,哼!晚了,你发过誓,要死于此剑之下!”

说着,他巧妙的和万里鹏身形一错,仍然面对着见我笑,见我笑猛一咬牙,鬼号一声扑了上去!

万里鹏玉箫轻颤,指穴打脉找上了必生财!

至尊王已看到了场中奇变,他现在方始明白,明白沈雷怎会在法场万众群中,假传自己的命令,使群侠静待了!

那不是沈雷的主意,是沙回子一条龙叫他干的,沙回子也没那么聪明,和刚到的双侠有关!

不!双侠不会主动作这种事,还有一个人,对!还有一个人,只有此人始能左右这几位奇客,这个人,必然是“无毒丈夫”!

想到无毒丈无,一颗心从头顶上凉到了脚后跟,唆!唆!微失心神下,左臂及肩多了两道血口!

他先机早失,如今又心神突分,一身妙招竟连半式也没空施展,这份恨和气,几乎顶炸了天灵盖!

他一瞥眼,心里怕什么就偏偏看到什么,他看到那垂杨柳下,和血娘子几乎是并肩而立的俊公子!

心头上响起了个霹雳,震得他突然一呆,叭!懒龙神索啃住了他左腿肚子,去了半斤大的一块带血的肉!

他忍痛暴退,怪,一条龙竟然也没有追。

至尊王心头上的那声霹雳是猛然认了这俊公子是谁,一条龙不追,是惊奇今天至尊王怎会成了笨小子!

这时,血娘子一颗心上了油锅,双侠一到,等于釜底添薪,至尊王失神的怔着眼瞧自已,几乎丧命,是在锅中加了斤油,逼得血娘子非立刻采取行动不可,她试试风向,笑了,她正在上风头。

当然,俊公子站在她的上风头,不过她可没把等会儿要骗上手的嫩鸡儿看在眼里,探囊悄悄取出来个瓷瓶儿。

平常,她会先嗅点解药,今天不必,情势迫着她也没有能放手放心的干,好在风力够,她位置好,省了!

她拔开瓶盖,刚刚倒出了一丁点儿粉色的细面儿来,好,半空中多了双细皮白肉的手,把粉面儿弹向她鼻孔内,她这才知道嫩鸡儿是老江湖,她自己的药制住了她自己,头一紧,人事不知。

俊公子首先把瓷瓶儿盖好收到自己囊中,再一探手,取出了解药,最后才把血娘子缓缓倚坐在柳树下。

他刚完事,蓦地听到一声断喝道:“都给我住手!”声音入耳,俊公子就知道自己手脚稍慢误了大事!果然一条龙和东狱君,竟双双被两个蒙面人给制住了,另外,有个身材还高过至尊王数寸的蒙面人,正断喝命令大家停手!

停手了,双侠飞身纵后三丈,背靠背以应奇变!

这就是经验,如此不惧任何突降的暗算了。

那高大的蒙面人,目光向全场一扫,对双侠道:“看来老夫只有请双侠作个主了!”

万里鹏恰好对着这个蒙面人,于是接口道:“说吧。”

蒙面人道:“一条龙和东狱君的生死,操于老夫之手,但是老夫不为已甚,愿作合理而公平的谈判!”

万里鹏道:“说下去!”

蒙面人道:“条件简单,你们后撤,放马车启程!”

万里鹏道:“我们的人呢?”

蒙面人道:“车行箭远路后,老夫放人!”

万里鹏哈哈一笑道:“作梦,先放人!”

蒙面人沉声道:“万里鹏,你这是想要一条龙的命!”

无影燕这时道:“你真够狠,何不下手杀杀一条龙看,千支毒弓内有两百支藏毒,不信你能活命!”

蒙面人想了想道:“老夫姑退一步,先放东狱君,你们放马车走,车行箭外时,老夫再放一条龙,如何?”

俊公子远远地站在柳树旁,笑了,道:“不太好!”

说着,他提起血娘子,大步走向场中。

至尊王得此机会,已很快的包扎好伤处,看到俊公子答话,竟忘乎所以的对蒙面人道:“三爷,他是“无毒丈夫”!”

蒙面人怒瞪了至尊王一眼,至尊王竟畏惧的低下头去,一声“三爷”,再加上至尊王的神态,俊公子有了数。

可是他故作没有理会这些,停步在超过一条龙和东狱君八尺的地方,笑着将血娘子放于地上,道:“她昏了。”

这话蒙面人懂,蒙面人只露着两只眼,闪射着寒光,上下打量俊公子,移时,才狂傲的问道:“你是谁?”

俊公子笑道:“你又是谁?”

两方的话似都较上了劲。

蒙面人一纵双肩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面对无敌能笑语从容,至尊王说得不错,你是那无毒丈夫了!”

不错,俊公子正是无毒丈夫,此时的模样,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因此一条龙和鹏燕双侠,一见即知。

无毒丈夫道:“断喝发‘天雷震’,出手擒一条龙,使至尊王低声下气,在下搜遍枯肠,仍不识尊驾!”

蒙面人道:“事后你可以多费点心思来想。”

无毒丈夫依然笑道:“当然!”

蒙面人道:“有你在很好,此间事该如何说?”

无毒丈夫道:“尊驾说的办法稍加改动就行!”

蒙面人哦了一声道:“如何改法?”

无毒丈夫道:“尊驾先放一条龙,不得施展任何手法,在下则保证放行双车,车行远后,再互换另外人质!”

蒙面人想了想,道:“今朝初会阁下,彼此应该留份好感,况‘无毒丈夫’言如季布,好,老夫答应你了!”

蒙面人十分豪爽,话罢,挥手示令制住一条龙的手下道:“解穴放人!”

无毒丈夫也挥手对一条龙的手下道:“让路!”

一条龙这些部下,无人不识无毒丈夫,闻令立刻将棺木抬开,让出通路,两辆车,马上蹄动轮转走了。

蒙面人这时对至尊王及男,女二鬼道:“你们也去吧,扶着点受伤的!”

见我笑扶着至尊王,一步步远去。

马车已在里许路外,蒙面人和无毒丈夫又互换了血娘子及东狱君,无毒丈夫并且笑对蒙面人道:“血娘子自己迷了自己,在下没有出手。”

蒙面人一笑道:“多谢,后会有期!”

无毒丈夫也一笑道:“我保证,咱们很快又会见面!”

蒙面人没有听出话中端儿,和他那两名蒙面手下大踏步带着血娘子走,好快,眨眼已在数十丈外。

无毒丈夫此时急忙传令箭手道:“快,列队准备,候令动手。”

话声一顿,转向一条龙和东狱君道:“觉得如何?”

一条龙笑道:“没事,已试过经脉。”

东狱君已答说无碍,无毒丈夫道:“蒙面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大家沉着准备,万一搏战又起,让我对付那蒙面人,万老二和无影燕对付另外两名蒙面客,沙大哥仍战至尊王,东狱兄与四名弟兄,接斗鬼王夫妇,姓李的若也上阵,有人抵挡,不必挂怀!”

众人闻言咸表惊疑,只有一条龙神色郑重的看了无毒丈夫一眼,挥手示令箭手列阵端弓以待。

然后悄声问道:“大兄弟,他是谁?”

无毒丈夫也悄声道:“我要说不知道,大哥你信?”

一条龙摇头道:“一声‘三爷’,何异已通名报姓?”

无毒丈夫笑道:“大哥先别问行不?”

一条龙才待接口,东狱君已急促地接口道:“果然被老兄弟料中了,人来啦!”

说着,一点黑影自远处疾箭般射到,停身三丈以外,此人虽也蒙面黑衣,但并不是那主脑人物。

这人停步之后,立刻扬声道:“请无毒丈夫答话!”

无毒丈夫含笑道:“有何指教?”

蒙面人道:“奉家爷令传话,你欺人太甚,血娘子所中为‘酥骨散’,没有解药不行,家爷要向你要!”

无毒丈夫笑道:“请阁下回禀阁下那家爷,就说我无毒丈夫讲的,这不在约定之内,恕我没有办法答应他。”

蒙面人怒叱道:“无毒丈夫你听明白,家爷已料到你会这样答复,所以要我转告一句话,要解药,也要人!”

无毒丈夫依然笑着道:“没有解药,也没有人!”

蒙面人竟然也笑了,道:“很好,请别后悔!”

无毒丈夫奇怪对方这句,“请别后悔”的用意何在,突然想一事,道:“你等等!”

话一停,立即转对无影燕道:“请侧转到半箭外林中看看,晓玉应该在那里等我!”

无影燕才待动身,蒙面人已扬声道:“不必去看了,那姑娘已经成了家父的贵客啦,家爷说,解药现在要,至于人,请拜烦阁下你送到津沽!”

无毒丈夫闻言,竟激动的有些狂了,双目中射出来凶光。

不过这只是刹那的变化,瞬际,他已恢复了正常,笑道:“阁下仍请按我先前所说的话,回复阁下的那位家爷,没有解药,也没有人,好了,阁下你请吧!”

哪知蒙面人竟又冷冷地狂笑起来,道:“不得了,了不起,家爷说过,怕只怕刚才那番话,仍难打动‘不丈夫’的无毒公子,所以家爷又告诉了我一件事!”

无毒丈夫越发笑得可爱了,道:“有意思,阁下这位家爷的话真不少,事也真多!”

蒙面人道:“事和话若不是有关公子你,可就成了废话和笨事情了,就在我来之前,另外有人进了城……”

无毒丈夫已经明白蒙面人说的是件什么事了,于是他手一摆,接话道:“自从前人建城那天起,就有了进城出城的人,从有了所谓‘赚便宜’,也就有了吃大亏!”

蒙面人一笑道:“我要说的不是此事……”

无毒丈夫突然正色道:“你给我滚回去,告诉你那家爷,想要解药或想要人,今夜初更在此处开诚一谈!”

蒙面人才要接话,无毒丈夫已怒声又起:“顺便替我也带句话给他,他若敢妄动‘百顺客栈’后家小的一根寒毛,他建于西湖、岳阳、和昆明的三座别庄,我若不能把它化为灰尽,斩草除根,无毒丈夫就倒过来写。”

蒙面人那仅仅露在外面的双目,明显的散发出极端畏惧和震骇的颜色,在态度上,也变作十分恭敬了。

无毒丈夫竟然又笑了,说道:“当然,我不希望你们家爷逼我走这条路,所以他最好趁我还没回客栈之前,收回成命,一切等初更此地之会上解决,我的话不说第二遍的,我回客栈时,若发现栈主人内宅变了样,今夜他就不必来了,人质他敢杀尽管杀,我这儿的一个人,要换他们三兄弟的家小十个,并且从我发现此事起,在人世上,有我无毒丈夫,就不会再有他们武林三友,言尽于此,你请吧!”

蒙面人恭敬的回了一声道:“我,我还有一句话……”

无毒丈夫笑道:“你请讲。”

蒙面人道:“我说派人进城一节,是家三爷有心相试的虚言,绝对没人去沙栈主的内宅,所以,我想……”

无毒丈夫含笑摇头道:“朋友你这份人情,我领啦,等于身受,话仍须一字不改的带到,否则只怕朋友你活着的日子就不多了!”

蒙面人恍然而悟,连声称谢告辞而去。

蒙面人刚走,一条龙已叹了口气道:“大兄弟,有你的,我是心服口服了,这也就是你处处走到他们前面,换任何一位,只怕现在已死多活少了!”

无毒丈夫没答一条龙的话,竟自言自语道:“我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即然伸手管了,那就非管到底不可,只要这事不会害人,我管了又和不管有何分别?”

群侠无不识货,一听就知道无毒丈夫正以罕奇的神功,与相隔少说有一里外的那位“三爷”谈事!

果然,遥远的地方,传送到了答复,其声如在耳边。

话声道:“老朽受人之托,曾立约信,故无法直言那人的内情,但老朽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他人!”

无毒丈夫道:“我相信。”

话声道:“是故拜烦公子,成全老朽。”

口吻语调,客气的多了。

无毒丈夫想了想,道:“在下敢不遵命。”

话声欣然而笑道:“盛情永铭五内,姑娘她……”

无毒丈无也笑着接口道:“在下早已知道她仍在林中了!”

话声以怀疑口吻道:“老朽难解,领教所以?”

无毒丈夫道:“她身上附有一物,她若远原处十丈,彼物将飞落在下身畔,今未见物返,自知人未走动。”

话声有些惊骇了,道:“然则公子怎肯赐下那人!”

无毒丈夫一笑道:“请原谅,无可奉告。”

话声停了,移时,先前来过的那个蒙面人,乘马而至,无毒丈夫首先给了够用的解药,然后道:“你请回……”

蒙面人震惊地接口道:“家爷命在下前来领人……”

无毒丈夫笑道:“人仍在第二辆车上,只是我将他由家中请出,以索击于车底,所以才请你现在回去。”

话声刚落,传声已到,道:“人已找到,老朽认输了。”

无毒丈夫哈哈一笑,答道:“彼此彼此!”

蒙面人过时告辞,目光露出钦服敬佩的神色。

一条龙才待有所询问,无毒丈夫微微摇头示意道:“沙大哥,请吩咐手下朋友们,把这十二口空棺,寄存在‘白云观’吧,说不定有人曾用得上。”

一条龙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棺材是空的?”

无毒丈夫一拍一条龙肩道:“沈雷和大哥义共生死,大哥又怎会用他的尸骨来冒这种风险呢?”

对,事情就这么简单,可是在无毒丈夫没有说明之前,别人硬是想都没有想到。

东狱君低沉地说道:“我去寄棺木。”

无毒丈夫道:“谁去都行,不过这些出家人怪可怜的,至尊王又那么难惹,他们实在可怜也不敢不听吩咐。”

一句话,打消了东狱君要找那些出家人的念头。

棺木舍了,林福和晓玉相会回城中。

林福时于城中沈宅,安排好惨死的沈雷一家,无毒丈夫亲自拜奠,神情十分悲楚,并默祷多时。

一条龙明白无毒丈夫的心情,原因沈雷突然出面,于法场万家激动下,假至尊王之名传话,是由一条龙所请,而一条龙此举,却又是出自无毒丈夫的指示,如今沈雷一家遇难,无毒丈夫自是悲楚不安。

晨间,若非“武林三友”中的老三现身,一条龙深信无毒丈夫必不会叫凶手安然而去的。

在灵堂外,无毒丈夫低沉的对一条龙道:“沙大哥,我要去,此去也许三五年内不会……”

一条龙接口道:“很好,咱们一路啦。”

无毒丈夫微一皱眉道:“一路?怕不会吧。”

一条龙正色道:“大兄弟,咱们是和谁?这种事,只能说是天意,自咎没用,要说和你有关,和我就……”

万里鹏接上话,道:“我说‘不丈夫’,咱们难得又相逢一处,走吧,大家都走,都一路走!”

无影燕道:“出了这种事,大大小小一十二口,又是为了咱们,谁也别骗谁,反正不是一路也备一路……”

无毒丈夫无奈何的苦笑一声道:“武林三友人人尊敬,如今竟不惜和鬼王鬼后及至尊王联手,内情之复杂,所谋之诡秘不言而知,我不怕么,诸兄……”

东狱君先答上话,道:“我是孤佬,活着地北天南的任意邀游,死了哪里的黄土都能埋人,所以说,我也不怕!”

一条龙道:“我有妻有子,还有所提起来怪值银子的栈房,所以我怕,所以我盟弟一家为我惨死,我就怕得宁作个无仁无义的贱丈夫,我的好朋友他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愿意我和他一路,希望我缩头藏身的活一辈子!”

万里鹏笑了,道:“喂!‘不丈夫’,沙老大急了!”

无毒丈夫对一条龙一笑,一揖道:“咱们一路,一路上一路,一辈子一路,这样总可以了吧?”

一条龙哈哈大笑道:“怕你不答应!”

话一停,他将孝服脱落,叠放在沈雷灵前,跪于地上祝道:“三弟!愚兄暂别,有朝一日把凶手的心肝捧呈灵前时,愚兄再穿这身孝服,痛痛快快的好好哭上一天!”

东获君也脱去白衣,跪拜寿别,于是五名当代罕奇的高手,和美公子晓玉姑娘,回转了“百顺栈”。

一片荒凉,除黑石、海砂外,十里地内难见个人影。

这里好地形,像只石榴,当然比石榴大的可不知道多少多少倍,四五条触角般的黑黄色的微凸海砂道,分散着伸延向掷着奇异浪花的海水中,活似熟透绽开来的大石榴的一端,大石榴光滑浑圆的那一大部份,是岳陵,黑石岩,凹砂沟和极为肮脏的海藻、泡沫、怪蟹和杂物。

此处的地势可能较低,所以由海潮带来的那些污垢,泰半飘流于在这里,日复一日才变作如此肮脏。

这里水太浅,水脏自然不会有鱼,所以盖尽左、右二十里渔村林立,而此处渔民都望之却步!

今天,已近黄昏,正是潮涨的时候,距岸约有半里的海面上,绽泊着一艘八极的巨大海船。

船旁,放落一条舢板,正是沿海一带惯见的渔舟,舟上橹旁站着一个人,不停的眺望着这片肮脏的大石榴板皮!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人数不少,一共七个人,内中一位特别醒目,是一身红,他们乍一现身,舢板摇驶向岸边而来。

难在涨潮,但舢板仍然驶抵水、岸交接地方,只好在两丈外停下,七个人走近了,他们涉上了舢板。

舢板驶向巨舟,七个人在舢板靠上巨舟的刹那,内中一人向那摇橹的汉子嘻嘻一笑,道:“真辛苦你了。”

摇橹的汉子察着头上汗水,道:“那里那里。”

嘻笑再起,道:“真不好意思,为了我们而叫你从现在起没法子再吃这水面上的饭,你说,该怎么个谢你法?”

摇橹汉子道:“您老真是太客气啦,这趟路不远,大船上的朋友已给了十两工钱,小的可以说赚的太多啦。”

又一声怪异的嘻笑,道:“不多,一条命十两银子,真说不过去!”

话是一停,摇橹的汉子突然惨号出声,他后脑骨已被击碎,尸身倒坠海中,扑通一声溅起数尺水花。

杀人带笑的这位,正是那鬼王见我笑,另外必生财,血娘子,至尊王,和三位蒙面人物,再一位就是老神鹰!

血娘子显然在服下解药后早已无事,目睹所租船家被杀,竟笑了笑,内中一个蒙面人,却怒声叱道:“为什么杀他,你们这是为什么?”

和这怒叱发问的蒙面人,身量相差不多的蒙面同伴,却劝他道:“你该知道,我们的行踪必须秘密,死者见过我们,不能不防他多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着说着,血娘子和这答话的蒙面人,竟左、右挟住了他双臂,三个人腾身而起,拔纵上了巨舟。

另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蒙面人,似命令般的问至尊王道:“你保证再不会有麻烦了,对不对?”

至尊王畏敬的答道:“我保证过,不会有错的。”

高大的蒙面人嗯了一声道:“希望如此,上去吧,别忘了击沉这双舢板!”

话声中,没见他如何作势,人已轻飘飘冉冉而起,对了巨舟上面,见我笑寒着脸对至尊王道:“你伤还没好,先和我这爱财如命的黄脸婆上去,沉船的事交给我吧。”

至尊王点点头,和必生财纵上大船,见我笑猛地一拳,将舢板底打了他窟窿,海水咕咕隆隆的灌了进来。

至尊王直等海水将平船弦的时候,方始顿足飞上巨舟,他低头看,舢板时已沉入水中,水面上出现泡沫。

微风浪静,八帆高悬,帆腹凸鼓,快若奔马!

豪华的大舱中,摆好了美酒佳肴,走路仍然带跛的至尊王,亲自招呼几名水手端菜送酒。

由此看来,这艘八帆巨舟的主人,大概是至尊王了。

当至尊王他入座后,此事得到了证明,高大的蒙面人,坐于上首,目光扫过所有的人后,笑对至尊王道:“老夫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艘好船!”

至尊王笑答道:“您老若是喜欢就留下吧。”

高大的蒙面人微微摇头道:“老夫用不着它!”

他不是不要,而是现在用不着它,听口气等他用得着的时候,大概会毫不客气的向至尊王要的。

血娘子不知是存何心意,咯咯娇笑一声对至尊王道:“老尊,把它送给我舍得不!”

至尊王哈哈一笑道:“说实话,我舍不得。”

血娘子笑得更张狂了,道:“交换如何?”

至尊王一霎眼皮道:“用什么?”

血娘子一撅嘴道:“我自己,把我自己交给你三天,换这艘船,一句话,你干不干?”

至尊王一摸胡子道:“敬谢啦,我还没活够呢。”

这句话,说得见我笑和必生财哈哈地笑了起来。

高大的蒙面人,此时突然说道:“叫闲人离开,注意些海面,我们该谈谈正经的啦。”

至尊王嗯了一声,挥退了侍役手下,并严谕注意海上动静,万一发觉有蹊跷的事,火速走报。

侍役退净,紧扣了舱门,大家肃静了下来。

高大的蒙面客,这时突然二指敲在身后一名蒙面人的背后,这人叹吁一声,竟似自梦中醒来一般。

高大的蒙面客,接着对这蒙面人一笑道:“神老谅宥,老夫不欲使别人疑心,所以,刚刚点了神老的穴道,如今……”

这个蒙面人竟是老神鹰,他冷冷地接话道:“如今你们仍然点住我的四肢……”

高大的蒙面人笑着解释道:“神老千万要担待些,老夫不希望神老伤到任何地方,所以不能不格外小心。”

老神鹰哼了一声道:“我很感激!”

高大的蒙面人口气一变道:“老夫相信神老有很多的话要问,请问吧,老夫愿意承诺神老,不答一句假话!”

老神鹰冷冷地说道:“当真?”

高大的蒙面人道:“老夫的诺言,神老应该信的!”

老神鹰冷嘲道:“不错,我是该信的,因为你派人去法场里救了我,我们互道过‘告辞’,于是你暗中又派人悄悄地擒下我,现在‘告辞’成了‘再会’,又在这里碰了面,我能说不相信你的诺言吗?哼!”

高大的蒙面人哦了一声道:“我们曾见面吗?”

老神鹰道:“你说我们见过!”

高大的蒙面人道:“假如这算神老的询问,我就实答!”

老神鹰很厉害,道:“假如你说老实话很不习惯,我就不再发问!”

“是我,我们的确见过!”

蒙面人痛快得很,答了实话,但他接着又道:“衣衫不同,口音也不同,我只是偷了个懒没将身材变化一下,不料神老能认出来是我。”

老神鹰只笑了笑,没有答话。

很明显的,高大蒙面人是想知道,老神鹰怎样认出他来的,因为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他必须明白才行。

可是老神鹰有三十年名捕经验,不上这个当!

高大的蒙面人心里有数,也不再试探,笑了笑又道:“神老请继续问。”

老神鹰道:“恕我怪妄的直言一句,你们救我不像是存着好心,因此我希望咱们千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话声一停,高大的蒙面人立刻拍掌称赞道;“爽快,干脆!不愧神老,咱们是谁先讲?”

老神鹰不会含糊对手的,道:“该你先讲才对!”

高大的蒙面人绝不犹豫,立刻说道:“好,这次我们费了不少心血,救下神老……”

老神鹰突然接话道:“且慢,我不承认此事!”

高大的蒙面人道:“神老这就有点刁难了,姑不论我们救下神老的目的为何,但出手相救神老却是事实,不……”

老神鹰冷笑道:“不什么?不是朋友们有心嫁祸告密,我会被捕进刑部?会被判决一死?我不是个小孩子!”

血娘子娇笑着接了话:“我说神老,这你可就冤枉我们啦,真想逼问神老什么,又何必费这种事,难道我们还怕神老不肯合作?”

老神鹰冷笑道:“血娘子,我刚说过不是小孩子,你就拿我当小孩子耍啦,京畿地方若我有一天不露面,保证必然有人会问!”

高大的蒙面人接口道:“神老目睹过已死的替身了,我们既然有这种办法,可以叫人替身代神老出现……”

老神鹰哈哈大笑道:“替身死了,他不会再开口,活替身就不然了,朋友们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至尊王看看高大的蒙面人,高大的蒙面人微一点头,至尊王才开口道:“神老,我们讲过不答一句谎言话,那告密的人我们认识,但他和我们却毫无关系。”

高大的蒙面人,接着至尊王的话锋道:“坦白的说,那人的目的和我们一样,这计谋也是他想出来的,他并且已经实行了一部份,于是我们将计……”

老神鹰突然沉声问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至尊王笑道:“神老,这问题不便答复。”

老神鹰冷冷一哼,没开口。

见我笑似乎有些忍不住了,道:“那个人死了。”

高大的蒙面人这时长叹出声道:“神老,我不得杀了他,正和鬼王不得不杀那个船家一样。”

老神鹰还是不开口,神色因有面罩遮住,看不出来,但是他那双目,却现露着轻蔑的光色。

高大的蒙面人目光射出了寒煞威芒,直盯着老神鹰,可是老神鹰丝毫不惧,反而仰头冷哼出声。

至尊王这时向高大的蒙面人道:“告诉神老吧?”

血娘子也道:“反正人已经死了,不说又有什么好处?何况事情很紧急了,我们必须神老帮忙,告诉他吧。”

高大的蒙面人似出无奈,一点头道:“好,告诉他。”

至尊王马上接话道:“说起来此人颇有侠名,和昔日的一条龙,东获君是盟兄弟,他姓沈名雷,人称飞龙!”

老神鹰开口了,道:“目的,他和你们的目的何在?”

高大的蒙面人道:“向神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老神鹰道:“只为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而告密?”

至尊王一笑道:“一点都不错!”

老神鹰冷冷地问道:“你们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高大的蒙面人,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道:“史剑豪,历史的史,刀剑的剑,豪杰的豪,史剑豪!”

老神鹰双目突射奇光,道:“玩笑,你们开玩笑!”

高大的蒙面人正色道:“事实,我问的是事实!”

老神鹰道:“史剑豪,人称‘天下第一剑’,又有个美称叫‘仁义大先生’,这个谁都知道他在哪里……”

高大的蒙面人扬声道:“你说他在哪里?”

“圣剑堡”!老神鹰很快的说出了地方,并且又道:“他和‘谈笑神童’及‘巨灵叟’义结同盟,武林中人尊之谓‘武林三友’,他们分居三个地方……”

蓦地,高大的蒙面人摘下了头罩,沉声接口道:“老神鹰,你看看老夫是谁?”

这三个字,竟使血娘子,至尊王和鬼王夫妇变了脸色,老神鹰有多聪明,顿知道这句话说错了,冷哼一声道:“老神鹰死了,至于我,只是个再也难见天日的‘黑人’,不认得,不认得,凡是老神鹰该认识的人,我全不认得!”

高大的人,哈哈地笑了,道:“老神鹰,老夫为了我那盟兄,不得不出此下策,别记恨心中,老夫提早会重重的谢报你的!”

老神鹰仍恐有失,怒声道:“什么‘巨灵叟’……”

他话没说完,高大的人已接口道:“老神鹰,难道你非逼我‘巨灵叟’说出难听的话来才心满意足?”

老神鹰神色不现,仍怕双目现密,索兴把眼一闭,来个死人也不理,他这一手,还真管用,至尊王劝他道:“神老,凭三爷肯在你面前露出来真目相谈,很对得起你了,何况事情办完,三爷绝不会亏待……”

老神鹰现在才放落了那颗心,睁眼道:“我生平不说一句谎言,不知道史大侠如今何在!”

巨灵叟皱眉,道:“老神鹰,你太过份了……”

至尊王赶紧接上话题道:“三爷,您忘了大先生是以另外一种身份……”

话没说完,巨灵叟已挥手止住至尊王的话锋,对老神鹰道:“老夫消息获得太晚,直到三个月前,才剥茧抽丝找出了线索,你好好想在近一年内,可有……”

突然!钉悬于舱门上方横梁的金铃,当当当当的响个没完,至尊王神色一变,对巨灵叟道:“这是警铃,必然是碰上了变故,我……”

巨灵叟挥手道:“快去查报!”

话声中,他倏忽出手重又封住了老神鹰的穴道,并迅捷将头罩戴好,对另外一名蒙面人道:“人交给你了!”

说着,他闪身已到了舱外,至尊王此时也不过刚上了甲板,不用手下人报了,巨灵叟也已看出变在哪里!

辽阔的海面上,前面一望无际的波涛,不见任何船影,但后面,却有艘看来比至尊王这双八帆船还大还快的巨舟,正迎风破浪追来!

两船,约有三十几丈,因之双方船上的人皆能看清,来船船头上,稳立着两个面熟的冤家,一条龙和东获君,东获君正挽一强弓,箭搭弦上,不用说,目标是对准了八帆的帆绳!

巨灵叟低沉的吼叫,是对至尊王发火,道:“这就是你的保证?”

至尊王尚未答话,敌舟上的一条龙,已提足真力扬声喊道:“前船听着,我们并无他意,只为替沈雷一家报仇,把至尊王和见我笑扔下海去,你们走你们的,否则箭到帆落,在大海中,我一条龙说句狂话,能宰了你们全船的人!”

巨灵叟沉声对至尊王道:“这条龙水性如何?”

至尊王哭丧着脸道:“中原武林,无人能敌!”

巨灵叟冷哼一声道:“最好你快想办法,否则只好把你和老鬼王交给他们了,海上不比陆地,老夫不能冒险!”

至尊王道:“两般快慢相差无几,我们船上准有“十力”硬弩,箭长五尺,若三爷开弓而射,敌舟心……”

巨灵叟接口道:“你哪来这多废话,速取弓箭。”

刹那,弓箭取到,果是“十力”硬弓。

巨灵叟笑了,挽弓搭箭,话不答,咻!咻!咻!一连三箭,一条龙所乘巨舟,主帆、风帆,随箭坠落!

三帆坠下,巨舟蓦地一横,几乎翻沉!

等到断去帆索,转好船身,至尊王那八帆巨舟,已只剩下了个极小极小的黑点,看来是追不上了!

哈哈哈……

呵呵呵……

狂笑声震人耳鼓,没人不笑,连血娘子都笑个不停!

不是嘛,已见不到后面的船影了,同是顺风顺水,也同是八帆巨舟,一艘少了三帆,另一艘不但八帆扯满,并且动用了向不轻用的二十四支长桨,除非一条龙的那艘巨舟是“魔船”,否则得意之余,怎能不笑,所以笑了一片。

无影燕摇头叹气,万里鹏也喟吁连连。

鹏、燕似非海鸟,因之在这万顷碧波的汪洋大海上,他俩毫无办法,前船已没了影子,怎能不望洋兴叹!

一条龙反而笑了,他笑的邪性也奇怪!

晓玉悄声问无毒丈夫,一条龙何故发笑,无毒丈夫也笑着回答,说不明白为什么,其实,他却知道。

这艘船,是一条龙借来的,借自海上霸王“滕老龙”。此船,曾出没四海,无往不利,无毒丈夫焉有不知道理,他不说破,有心叫一条龙开开心,从沈雷一死,这条龙几乎变了样,难得现在笑了,怎会去拦他的兴。

果然一条龙说出原因,笑了,笑了,哈哈呵呵之声,比至尊王他们还笑得开心高兴。

又一道命令,是“启用飞滚轮”!

于是巨舟尾舵前,由密封的底舱下,伸入水中两个怪物,那是两个飞轮,轮上铸有划水的船桨,每轮桨叶十二片,两个飞轮共计二十四片铁桨叶!

每轮需要四个人以足踏登,使轮旋转,轮旋、桨叶飞上起下,如桨划水,八人齐动,三轮飞旋,若飞!

飞!飞!如飞行之燕!

飞!飞!若万里鹏!

这哪里是艘船,简直是双怪物,罕见奇绝的怪物!

看!远远的又出现了那个小黑点啦!

再看!小黑点已有了船的形象!

形象渐清,八帆皆见,但仍然够远!

看到那伸出水面外的二十四支木桨柄!

近了!近了!更近了,只有五十丈距离了。

一条龙又倏传令谕,道:“落帆,升起双船盾!”

帆落下来了,船头自水面到船弦,伸出了两巨片钢板,人字形扣合一处,就算火箭射到,也毫无所惧。

帆虽全落,但行速仍疾,已与前船只隔三十丈了。

金铃再次示警,急吓坏了至尊王,拉开舱门,巨舟上的驶船老大,脸色苍白的向至尊王道:“主……主人,船……船……船……”

至尊王沉声道:“船怎么样,快说!”

驶船老大喘着长气,道:“船追上来了!”

“啊!”满舱中人,无不惊呼出声,驶船老大接着说道:“是船,能飞,和能飞一样的快!”

至尊王傻了,巨灵叟怒哼一声道:“看来这条龙(滕老龙)交情不薄,否则也借不下来这条“魔船”,上去,全上去,老夫看看这条龙还有什么手段!”

说话间,巨灵叟重又套上了蒙面头罩。

他目光一扫老神鹰道:“神老,老夫不希再对你失礼,因此要请神老自重,神老可愿承诺么?”

老神鹰一笑道:“刀斧加顶,我保证一言不发。”

巨灵叟也报之一笑,挥手示令众人出舱。

边走,巨灵叟向另一名蒙面人打个招式,蒙面人会意,紧靠着老神鹰而行,寸步不离。

巨灵叟踏上舱面,只向追近的“魔船”瞥了一眼,冷冷一笑,目光就一直向前程四下扫视。

至尊王时已吩咐手下,取到火箭,毫不犹豫的连发数箭射向敌舟,无奈敌舟巨帆已落,船有护盾,火箭无功。

巨灵叟突然在船头呼叫至尊王,手指约里许路外的一片石礁道:“那个地方可能停船?”

至尊王头一摇道:“不知道,这要问问船老大。”

船老大正在身侧,道:不能停,是乱礁,潮大时隐没水中,船行中,船行到上面,不被礁石割破船底,也会……”

话没说完,巨灵叟沉声道:“小心驶舵,停靠礁旁。”

船老大心里有数,不敢说个不字,亲自驶舵,斜奔向那片石礁的左侧,并传令降下帆来。

“魔船”这时已追距前舟只有三十丈了,一条龙稳立船头,突见前船蓦地斜向左方弧进,不由皱起了眉头。

万里鹏一声哈哈道:“老龙,这可是两败俱伤!”

无影燕哼了一声道:“我看另有阴谋!”

一条龙神色郑重地沉思着,没有答话。

舱中的无毒丈夫,始终没有露面,但早由舱窗中看清一切,晓玉不由叫了一声道:“这些东西是找死!”

无毒丈夫哦了一声道:“怎么见得?”

晓玉道:“一片石礁,无路可逃,若停在礁外,是等死,仗胆驶入礁丛,是找死,我不信他们还有办法逃脱!”

无毒丈夫笑而不言,晓玉有些恼了,道:“你为什么不开口?”

无毒丈夫仍然含笑道:“我想说的你都说了!”

晓玉又哼了一声道:“我不信。”

无毒丈夫道:“对,我也不信!”

晓玉白了无毒丈夫一眼道:“我是不信你会认为我说的全对,你不信的又是些什么?”

无毒丈夫笑着看看晓玉道:“我不信他们逃脱不了。”

晓玉黛眉一挑道:“说吧,他们怎么样逃脱法?”

无毒丈夫道:“他们的船,会极为小心的驶进乱礁之内,我们要想追上去,首先必须把一双飞轮收了回来……”

晓玉接口道:“那就收回来好了。”

无毒丈夫摇头道:“信不信由你,沙大哥绝不作此打算,别的原因不谈,至少你该明白,这条船是借来的。”

晓玉嘴巴一撅道:“咱们瞧,瞧沙大哥他……”

话未说完,正好传来舱外一条龙沉声下令道:“船停礁外,下双锚,放落船头,推出‘剑鱼艇’追侦敌舟!”

无毒丈夫看看晓玉,哈哈一笑。

一笑,笑恼了晓玉姑娘,她转身出舱找上一条龙。

她不服气的问一条龙道:“沙大哥为什么不催舟直追,在这片乱礁流中,岂不正是有胜无败的好机会?”

一条龙摇头笑道:“那会两败俱伤,使不得。”

晓玉仍然不服道:“论实力,我们胜他们不少,怎么会两败俱伤,我看沙大哥八成是怕弄坏了船,难向人……”

“交待”二字还没说出口来,一条龙已接话道:“这样说也对,滕老龙的这三艘“魔船”,横霸四海,所向无敌,毁了船并没有什么,可不能毁了人家一世的英名!”

晓玉黛眉一纵道:“会吗?会把船毁了?”

一条龙正色道:“会的,这片石礁,深有数里,宽有里许,从来没有人敢驶舟深入,每当海潮涨满时,它们就藏在水中,深的也不过丈隔,浅些只在水下数尺,舟行其上,难逃死劫,至尊王如今竟驶舟深入,是在死中求活……”

晓玉接话道:“这怎么讲?”

一条龙道:“他们认定我们直追不舍,那时两船必然为地势所限,首尾相接而停,大妹,那就两败俱伤了!”

晓玉哼了一声道:“无毒丈夫对付那巨灵叟,大哥你战住至尊王,双侠对鬼王夫妇,东获君对血娘子……”

一条龙笑道:“打不起来的,就算果如大妹你所说的,打在一处,仍然没用,依旧是会落个两败俱伤。”

晓玉猛一跺脚道:“哼,怕事鬼!”

她转身要走,无毒丈夫已自舱中走出,拦住她道:“你又在胡搅蛮缠了,沙大哥若怕事,会直追不舍?”

晓玉道:“那又为什么不追上去?”

无毒丈夫道:“沙大哥说过,那会两败俱伤。”

一条龙接话道:“也许我解释的不够明白,大妹,假如至尊王在算计战难腾逃的时候,一怒火攻怎么办?”

晓玉呆了,无毒丈夫笑道:“火攻不怕,海水现成,人往水中一躲,烈火自难烧身,可就苦了这两艘船。”

晓玉手指无毒丈夫道:“你最坏了,没了船,我们又怎么回去?明明是讽刺我没见识,却偏偏正话反说。”

她怒哼一声,一顿足,钻进舱中。

一条龙笑了,双侠也微笑着,无毒丈夫目光扫视石礁,此时至尊王等人所乘的大船,已早隐没于礁石之中。

无毒丈夫悄问一条龙道:“何时潮满?”

一条龙道:“深夜时候。”

无毒丈夫点点头:“好,我们等‘剑鱼艇’回报的消息,再作决定。”

古今海上驶舟,大船必然带着一或两双小舟,以备急难应用,当然至尊王那条船,和这“魔船”亦然。

不!不一样,“魔船”和天下任何海舟不同。

它非但船尾空舱可放那一鞭飞轮,船头下,竟也有虚的安置,内放一条巧小并有小飞轮的梭艇。

艇前端,伸出一支五尺如“剑鱼”的鱼剑,所以给这种梭艇起上了“剑鱼艇”的名字!

此艇名附其实,不仅快如剑鱼,那五尺锥刺,更是专攻敌舟,无坚不摧,活似连海中之霸“鲨鱼”都轻宜不敢相犯的“剑鱼”!

很快,剑鱼艇归,报上了消息。

至尊王的那艘大船,因水浅而逼停在石礁中心,船上的人,都登上了石礁,似乎皆握弓矢准备迎敌!

敌!自然是一条龙的这艘“魔船”,果如一条龙所断,至尊王等人,要以攻毁掉这艘魔船。

无毒丈夫笑了,道:“巨灵叟果然厉害。”

无影燕一笑道:“恐怕比不上咱们的“不丈夫”吧?”

万里鹏也接话道:“怎么样?咱们可是追对了?”

无毒丈夫点头道:“没追错,老神鹰在那条船上,怪只怪巨灵叟不敢放心至尊王他们,否则我们会上当的。”

话声一顿,接着对一条龙道:“剑鱼艇能容几人?”

一条龙道:“四个人,大兄弟你想作什么?”

无毒丈夫一笑道:“不管我想作什么,都没有你的份,我要这一燕一鹏随后,另外要两付铁胎硬弩和好箭!”

东西现成,搬上了剑鱼艇。

一条龙笑道:“咱们商量商量,我把艇舵如何?”

无毒丈夫摆手道:“抱歉,我相信滕老龙手下的这艇手对操作这剑鱼艇的手法,强过你这条龙许多。”

“魔船”上的船老大,姓阮,叫阮大郎,据说正是当年“梁山泊”水道第一条好汉,阮小二的后代。

阮大郎是滕老龙手下的第一英雄,一条龙这次借舟海上,滕老龙够交情,不但船是好船,人也是第一流。

凑巧,专管剑鱼艇的舵手,是阮大郎的小外甥,一听无毒丈夫这样说,阮大郎对他这外甥交待了话,道:“小子,算你有福,冲着有‘无毒公子’的这句话,回去咱们老龙头要不升你掌艘‘魔船’,你就说罚我!”

一条龙笑了,道:“大兄弟,这人情可得你还!”

无毒丈夫道:“也许我办得到,我说沙大哥,你也别闲着,大船再往后面停些,备好弓箭,以防人家突击。”

阮大郎接了话,道:“公子您放心。”

话一停,转向他那外甥道:“艇里的灯光先试一试。”

艇舵手很服他这位舅舅,试了试那两盏能远照半里路的“孔明灯”,很亮,于是艇舵手,足踏小飞轮扳,飞轮旋飞,剑鱼艇像一条闹海乌龙,闪了几闪隐没在极暗的远处,没了影子。

一条龙果然又将“魔船”停边箭外,以防突变。

晓玉知道了无毒丈夫乘剑鱼艇他往,嘟着张小嘴,那个不高兴的劲儿,叫人看到了又笑又觉得可爱。

一条龙只好安慰她道:“放心,大妹,凭他那身功夫,什么险不敢冒?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呢?”

晓玉一纵鼻子道:“我就去不得。”

原来她是生气没带着她,一条龙笑笑,不再多话。

晓玉却瞟了一条龙一眼道:“告诉我,他和那梭艇去干什么?”

一条龙含笑道:“他连我也没说,谁知道?”

晓玉霎双睛,笑了,一扭头,又回到了舱中。

一条龙摇摇头,他真不知道小姑娘心眼里是存着啥念头,一会儿气嘟嘟,一会儿又笑嘻嘻的。

说穿了很简单,晓玉高兴无毒丈夫没把目的告诉一条龙,因为她不知道,一条龙也不知道,这证明无毒丈夫不是有心避着不告诉自己,那就够了。

好大的一片石礁,一条龙虽然说过,深约数里,其实可不止,剑鱼艇有多快,竟走了顿饭时间才到了另一头。

天黑了,碧绿的水,变成了黝黑,若不是半空还浮沉着那勾弯月,简直就无法看到五丈以外。“准备好火箭。”他自己以“孔明灯”的黑铁罩罩住了灯光。

无毒丈夫悄悄对双侠道:“黑铁罩罩住了灯光,不使外泄,关照舵手,慢踩飞轮,弧形巡于十丈以外。”

双侠久经江湖,顿有所悟,悄声道:“会走这里?”

无毒丈夫道:“会的,用小船,但人不会太多。”

万里鹏道:“桨手,巨灵叟和老神鹰?”

无毒丈夫神情沉重地说道:“希望如此!”

无影燕眉头一皱:“难道还有两个可能?”

无毒丈夫嗯了一声道:“另外还有疑兵的可能,若是疑兵,如今巨灵叟恐怕正带领高手,去袭击一条龙!”

万里鹏不由惊心道:“一条龙危险了,你明知……”

无毒丈夫接口道:“我不能不冒这个险,我曾经想过好几次,认为巨灵叟在小船的可能性较大,所以来了!”

无影燕道:“希望老天爷是帮着我们而不帮巨灵叟。”

无毒丈夫道:“也许巨灵叟比我想像的还高明,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一条龙支持个把时辰是没问题的!”

万里鹏还要接话什么,无毒丈夫声音一低道:“别开口,有船来了!”

万里鹏注目那石礁堆缝里的唯一水道,没看见什么,无影燕亦然,无毒丈夫提醒他们道:“仔细听。”

听,有极轻极轻的摇橹声传来!

无毒丈夫道:“两位小心些,别误了事!”

双侠低应着,目注石礁水道,果然荡出一艘船影来,船影近了,无毒丈夫猛将“孔明灯”的铁罩取下,黄黄的灯光,在沉暗的海上像条怪龙,罩住了来船整个的船身,和船上的人!

看清人后,双侠已将悬心放落,船上的四个人一操桨橹的汉子,另外是那三名蒙面客,巨灵叟正站于前头。

若不是站着,真还不知道此人是巨灵叟,现在毫无疑问,是他,没人还有这么雄伟的身材。

灯光下,无毒夫夫喝道:“停船,否则火箭即发!”

站立船头高大的蒙面人,这时沉声道:“是无毒公子?”

无毒丈夫道:“阁下可是巨灵叟?”

高大的蒙面人道:“公子如此对待老夫,不知何故?”

无毒丈夫却一笑道:“阁下请摘下头罩一谈如何?”

高大的蒙面人,冷哼一声道:“虽然武林自盛传公子英名,似乎公子从未遭遇上对手,不过公子要和“武林三友”为敌,却非智者的决定!”

无毒丈夫答非所问道:“请摘下头罩!”

话声一落,转向双侠道:“发出一箭,射穿长橹!”

紧随话锋,传来一声弦震嗡嗡声,声音入耳,摇橹汉恰好惊呼出声,巨矢已将长橹射穿!

高大的蒙面人,厉声道:“无毒小儿,你欺人太甚!”

无毒丈夫却一笑道:“再发一箭,射断舵柄!”

弦声和舵柄断坠水声,同时传来。

无毒丈夫哈哈一笑道:“阁下若再不摘落头罩,第三箭将射穿左首那蒙面朋友的肺腹,不信的话你就试一试!”

高大的蒙面人无奈之下,摘落了头罩。

不错,此人正是巨灵叟,此时怒容满面。

他很想飞纵上石礁或扒上无毒丈夫的梭艇,可惜“孔明灯”已照花了他的眼,又畏惧疾箭,只好待机而动。

无毒丈夫声调转为和蔼道:“在下只想请教一事,阁下若说出,在下保证不再追究于后,任凭阁下离去。”

巨灵叟沉声道:“什么事?”

无毒丈夫道:“请另外两位,也将头罩取下再谈。”

巨灵叟只气地嘿嘿连哼,道:“老夫会永远记住你今夜的一切。”

话声中,他示意另外两名蒙面人,将头罩摘落。

果然不出无毒丈夫所料,内中一人正是老神鹰。

无毒丈夫一笑,竟对老神鹰道:“神老在发生不测之后,怎地忘记与在下相约之后,不令人往所约地方送个消息?”

老神鹰看看无毒丈夫,长叹一声道:“事非由已,况牵连宫廷,老朽又怎敢再烦劳公子。”

无毒丈夫也叹口气道:“小顺子现在可好?”

老神鹰答话妙极,道:“他应该是很好的。”

无毒丈夫笑了,道:“可能说说他向神老要求的事情?”

老神鹰看看巨灵叟道:“此事公子最好别问老朽。”

无毒丈夫又是一笑,转对巨灵叟道:“阁下能说?”

巨灵叟怒哼了声道:“你在作梦!”

无毒丈夫哈哈两声道:“在下另以某种消息向阁下交换,而那个消息,对阁下来说是十分紧要。”

巨灵叟嘿嘿一笑道:“恕老夫难相信。”

无毒丈夫道:“在下绝不勉强,但是有一句话却必须声明,有朝一日,阁下必然十分后悔今夜的决定,至时阁下必然要千方百计来找在下商谈,那时休怪在下的条件极苛,现在阁下尽管请吧,保证不再追踪于后。”

说着,无毒丈夫挥手处,剑鱼艇竟倒行而驶,离开了礁石通道,巨灵叟似有所感,扬声道:“公子且慢!”

谁料无毒丈夫沉声答道:“交换时刻已过,再会。”

话罢,不再理会巨灵叟,催舟直驶而去。

巨灵叟气、恼之下,更十分疑思,沉思多时,竟也吩咐舵手小心转向回驶,他深信无毒丈夫不会再紧追不舍。

不过他当然非常奇怪无毒丈夫放弃追踪的原因,固然也不惜费手法心机掳走老神鹰的内情,自信无毒丈夫不会明白,可也就因这么一点,才疑思不已,将己比人,他认为事如相反,他是不会中途而退的。

只是目下苦思不解其由,空自疑思亦无补于事。

“魔船”扬帆回返,双飞轮和那剑鱼艇,自然早已收回舱中,巨舟回航缓缓而进,恰是风平浪静。

大舱中,甲筵摆开,阮大郎也是座上之客,吃喝间,一条龙笑嘻嘻地看着无毒丈夫道:“天机何时可泄?”

无毒丈夫道:“谈不到天机,是人为的诡计罢了。”

一条龙道:“我要问的是,何故回舟放弃追踪?”

无毒丈夫道:“有巨灵叟在,大哥你虽报沈雷兄的血仇,天涯追索,自然不如另谋方法的好。”

晓玉噗嗤一笑,道:“言不由衷,避重就轻……”

无影燕拍掌道:“中肯至极的评语,高明,高明!”

无毒丈夫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喝酒。”

于是众人无不仰颈干杯,晓玉只喝了一点点,道:“又苦又辣,有什么好喝的。”

无毒丈夫笑道:“忘记了,酒逢知已千杯少……”

晓玉接口道:“忘记了,举酒浇愁愁更愁?”

无毒丈夫哈哈笑着拍手道:“说不过你,哈哈……”

晓玉左手压住了无毒丈夫的酒盏道:“这没有用,你仍然要告诉我们,为什么放弃追踪老神鹰才行。”

无毒丈夫剑眉一挑道:“你是最难缠了。”

话锋一顿,竟向一条龙道:“沙大哥,谁和老神鹰最熟,我是指熟到无所不知的地步?"

一条龙想了想:“这恐怕要数“老膏乐”了。”

老膏乐,姓乐,人称“乐一贴”,是“庆春堂”的东家,郎中还兼着打杂,一身三职,原因是生意不灵。

庆春堂,开在“百顺栈”巷口上,和一条龙近邻,旁靠着名驰天下的“王麻子刀剪膏药店”。

“王麻子刀剪膏药店”,定好的规章,刀剪是有多少当然卖多少,膏药却只卖六十贴,多一贴也不卖。

二十贴揉骨续肌膏药,二十贴头痛筋痛膏药,另外是一十贴专供男人虚火发了劲时才能用的膏药。灵!是真灵!所以门庭若市。

乐一贴的庆春堂是一小间门面,隔邻即是赫赫有名的卖药店,他那生意您就不用问啦,门可罗雀半点不错。

别看乐一贴的生意稀松,人缘可真好,连那一向眼高于顶的“老王麻子”,见了他可都赶紧肃立尊声乐爷。

一条龙提起乐一贴,无毒丈夫笑了向大家道:“你们可真打算问我放弃追踪的原因?”

众侠异口同声回答是当然,无毒丈夫把头一点道:“好,咱们见到这贴老膏药的时候,我会详说一切。”

于是一条龙下令催舟,八帆船破浪飞驶。

傍晚的时候,乐一贴被“百顺栈”的东家沙回子,硬逼着扣锁上庆春堂的门,到百顺栈去出诊。

一在巷头,一在巷中头,几十步路,刹那到了。

沙回子礼让乐一贴到后厢院,乐一贴刚一踏进厢院的大门,就想扭头便走,沙回子头一摇道:“大郎中,你这好意思吗,邻居街坊的,堂屋里坐吧。”

院子里有人,这人好怪的身量,削瘦,细长,两腮无肉,双目灼灼,一身华富的堂丽的衣衫,冲乐一贴一笑道:“大郎中可是因为我这放“印子钱”的老西在,错当我老西要追讨这二十年来的利息,所以转身就走?”

乐一贴没开口,低着头进了堂屋。

沙回子跟进屋中,自称“老西”的瘦子,双手往袖筒里一放,迈着四方步,也踱进了堂屋中。

乐一贴此时早就傻了,紧皱着眉头愣在屋内。

屋中摆着一桌上等的酒席,坐着不少人物,乐一贴定定惊魂,十分不悦的转对一条龙道:“沙掌柜,病人呢?”

沙回子没接话,老西竟开了口,道:“你大概是借王麻子那个膏药店,卖膏药发了财,那财迷心窍的元宝眼里,只认得黄金白银,不认识朋友了!”

乐一贴冷哼一声道:“老西,别当我这贴膏药老了就不够粘,你要再说嘴巴里不正经,我可不认你这朋友!”

老西一耸肩膀,道:“怎么,我铁帚钢算盘会怕你?”

乐一贴往外一指道:“很好,咱们出去!”

说着他转身要走,沙回子伸手一拦道:“大郎中又何必和这放“阎王债”的呕气,请坐,坐下来……”

话没说完,乐一贴已冷笑着说道:“沙掌柜,你是谁我又是谁,咱们心照不喧,我要回去,若是沙掌柜你当我惧了这点阵式,那可有点小瞧人了!”

沙回子—笑道:“好,这话干脆,可惜你把我一条龙的这份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不能先入座?”

乐一贴摇头道:“这种会,这种筵,我没兴趣。”

老西开口了,道:“卖野药的我告诉你,在这间屋子里你还少认为你有多不含糊,随便哪位都比你高明!”

话一顿,老西不容乐一贴接话,又说道:“你小子听仔细认清楚,这位,人称无影燕,这位,叫作万里鹏,那位是东狱君,这位叫美公子,正座上的,你猜猜是谁?”

乐一贴早已心惊肉跳了,他真的作梦也没想到,武林十大罕怪奇绝的高手,今天见到不少,他十分聪明,由鹏燕双侠身上,突然想起一人,于是不禁上下打量着居中而坐的人,问道:“阁下‘无毒丈夫’?”

无毒丈夫起身含笑道:“正是在下,乐大侠请坐。”

人名树影,乐一贴知道走不了啦,坐就坐,他坐下了。

老西绝,坐在乐一贴的正对面,那一生来恐怕也没有笑过的瘦脸上,现在反常的掠过一丝笑意。

乐一贴自己明白,坏了,这放阎王债的小子一笑,放心吧,太平日子从此勾消,非天下大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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