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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毒誓

他强忍着心中的痛楚,道:“你随便给我一只好了,我相信不论拿那一只,都是一样的!”

紫珍珠一心为达目的,对老头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露骨言语,全没多想,此时将右手中的珠镯,递了过去。

老头儿没接,却正色道:“紫珠,俗话说,人有千算,不如老天一算,这话旨在警惕世人,心术要正!”

紫珍珠娇笑道:“这我还不懂,我又不是小孩子。”

老头儿颔首道:“你懂就好,天下事有许许多多,是追悔不及的,所以古人才有那句‘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话。”

说着,老头儿伸手去接那只珠镯,紫珍珠心中怦怦跳着,强压着欣欢激动,将右手珠镯递到老头儿手中,她珠镯出手,就疾射进了右边的暗间!竟倏斜眼,老头儿只瞥了紫珍珠的背后一眼并没有追她。他手中本来就有块油条面儿,刚才曾握合左掌中,以拇指压着,出手破解紫珍珠的“三极真火”,此时他迅捷的把油面儿包住那只珠镯,真力贯于掌指,只听到“滋滋”连声,那油条面儿已像被火烘过一样,乾成了一块!

他把珠镯置于油面中,对右暗间里的紫珍珠道:“很好,你娘和你,竟用这‘鬼火阴书’来做信物,真是种令人受宠若惊的欢迎方法,老夫实受了!”

紫珍珠没敢接话,也许此时她业已悄悄从窗口逃走。

老头儿话声一顿,接着又道:“为了昔日老夫的誓言,这次不管你们作了些什么,老夫都不再闻问,但誓言却也因此而解,现在我要你在对时之内,远离京师,否则莫怪老夫会把你们统统留下!”

话罢,老头儿转身推门而出,仍然挑起他那油条担儿,开了大门,若无其事的大步而去。

老头儿刚走,紫珍珠就挑竹由暗间一闪而出,看看像两块木头似的双姥,再想想刚才自己的遭遇,咋舌不已!

双姥被制,紫珍珠看不出毛病所在,更不敢胡乱伸手,只急的频频搓擦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幸顿饭光景之后,双姥自动回醒过来,问起所以,紫珍珠把事情详说一遍,双姥立即同声道:“宫主,咱们非在对时之内离开不可了,他正是那‘残心万恨客’!”

紫珍珠此时反而平静下来,一指室内坐椅道:“既是限时二十个时辰,还早呢,坐下来我有话要问姥姥们。”

双姥业已明白紫珍珠要问些什么,就座道:“宫主若是要问有关‘残心万恨客’的事,最好回去问问堡主。”

紫珍珠一笑道:“姥姥们明知娘是不会告诉我。”

双姥道:“既然宫主知道,就不要问了。”

紫珍珠正色道:“姥姥请替我想想,我能不问个清楚吗?凭双姥的功力,竟然受制,那‘鬼火阴雷’……”

双姥这时接口道:“宫主不应该以阴雷杀他!”

紫珍珠道:“娘却曾经吩咐过我,说普天之下,也只有我可以骗得信他,能暗中下手除去本堡这个强敌!”

双姥互望一眼,同声长叹,但没有答话。

紫珍珠接着问道:“娘和他究竟有多大的仇恨?”

双姥把头一摇道:“没有仇恨,但却又势不两立!”

紫珍珠道:“为什么?”

双老不答,紫珍珠想了想,诚实的说道:“我愿向姥姥订个信约,今天谈的事,我永远不叫第四个人知道。”

双姥再次互望了一眼,又互相点了点头,左姥用手把嘴巴捂住,右姥开口道:“宫主应该知道这次来京的事,只为一年多前,史剑豪突获外援,逃出堡去,因这堡主下……”

紫珍珠接口道:“我是问那‘残心万恨客’的事!”

右姥道:“一样,和史剑豪一样,所不同的是,史剑豪因有外援侥幸逃走,万恨客却是凭本领闯出珍珠堡。”

紫珍珠想了想道:“史剑豪被禁留外堡作工奴,是因为二姨,才大胆犯禁,作赌而负被降罚堡,万恨客又为谁?难道会是也为二姨?”

右姥摇头道:“是为了堡主。”

紫珍珠闻言一愣,接着霍地起坐,沉声道:“胡说!”

右姥本来不想讲这件事的,但为了某种原因,不愿紫珍珠未来重步乃母后尘,才这借这个机会透露秘密。

既已透露,自无保留,正色道:“姥姥怎敢胡说,在当时,堡主自信过深,而万恨客虽说已传侠名,究竟不似各派掌门那般令人重视,堡主遂与万恨客作赌,如同后来的史剑豪,讵料已三场搏赌,万恨客竟获全胜,堡主无奈,接万恨客入内堡,宣布三日后成婚……”

紫珍珠神色突变,道:“她……她们成婚了?”

右姥看了紫珍珠一眼道:“成婚了,那是堡主又一次的失败!”

紫珍珠不解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右姥道:“堡主宣布三日成婚是假,暗中以‘阴火’施毒,明明万恨客业已受害,岂料到头来作茧自缚……”

紫珍珠接口道:“这怎么可能,那阴火之毒……”

右姥一字一字清楚说道:“万恨客是武林至圣‘仁翁’的次子,更是‘火君子’的再传掌门他怎惧阴毒?”

紫珍珠突然记起先时万恨客所说的露骨言语,变色道:“右姥,我爹没死?”

右姥长叹一声道:“他还活着,刚刚离开此地!”

紫珍珠傻了,跌坐在椅子上,木愣发呆!这难怪她,刚才她竟然亲自下手,以歹毒至极的“阴雷”,谋杀自己的父亲,如今想来,又是什么滋味。

不知趣的右姥,适时偏偏又开口道:“所以刚刚我说,你不该下那毒手的!”

这话无异火上浇油,使紫珍珠在悔恨悲痛之下,暴发了那后天养成的跋扈和蛮横,沉叱道:“住口!我怎么不该?谁知道他是谁?他明明知道我是谁,却不愿承认,娘固然过份了,他更过份的可恶!”

右姥也犯了梗劲,道:“宫主好不讲理……”

“住口!”紫珍珠恼怒,厉喝声道:“你好大的胆!”

右姥苦笑一笑道:“当初万恨客与堡主交恶,离堡之时,堡主当众迫使他发誓永生不得父女相认,你不知……”

紫珍珠挥手道:“好了,事全过去了,说也无用,悔也无用,就算他立有誓言又怎么样,反正他不敢认我!”

这话欠通而矛盾,紫珍珠明知如此,但却说了出来。

左姥一看右姥,她姊妹不再答话了。

紫珍珠话锋一转道:“我去后面,吩咐他们早作准备,白天是不能走,只好等半夜出城,对那个丫头,我还要弄醒她问上几句话,姥姥们先休息吧。”

说着,紫珍珠推门步向后进,室内双姥互一挤眼,左姥立即问右姥道:“你为什么不说出万恨客和堡主所订誓言的始末来?”

右姥道:“那誓言太毒,我怕说了以后,宫主伤心。”

左姥道:“可是现在呢?她又怎么样?”

右姥长叹一声道:“我真不懂,堡主为什么要逼迫万恨客立那种毒誓,竟然也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包括在里面了。”

左姥道:“这谁知道,不过今天却收到了那毒誓的报应,万恨客不是没敢相认宫主吗?生怕宫主应誓……”

门被推开了,紫珍珠寒着脸站于门口道:“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誓言?”

双姥暗自心喜,其实紫珍珠只是当局者迷,以双姥的功力来说,断不会听不出她走了没有,可见彼此相谈是有心叫她听见,也料到她听了之后,必将回来询问,果然一切皆被料中。

双姥并非对万恨客存有怜悯或是好感,更不是敢于背叛堡主,她们只是为了紫珍珠,也是为了她们自己。

紫珍珠是珍珠堡中唯一的未来堡主,也只有紫珍珠,在未来有权改变珍珠堡一切残酷的规条,双姥寄望于她。

因之右姥不再犹豫,道:“堡主和万恨客当众立誓,万恨客若认了父女,则宫主将受除名之痛,蚀骨之苦。”

“何谓除名之痛,什么又叫蚀骨之苦?”

“除宫主之名,非但断送承继掌门之位,并将使宫主忘记此生的一切往事,蚀骨之苦,亦本堡的练魂酷刑!”

紫珍珠懂了,不答话,依然是寒着脸,但双睫下,珠泪串落,一转身,推门奔了后面。

双姥目的已达,但却难释心头重压,谁又敢说紫珍珠听了这番话后,会发生什么变化,会有什么后果!

上了大当的无毒丈夫,终于回到百顺栈中,时为五更刚过,获知百顺栈曾遭火焚,群侠未归,立即转到强府。

强府大厅上,群侠正惊惶无已,无毒丈夫恰好赶到,听到晓玉失踪的事,和珍珠姑娘业已辞班的话,无毒丈夫也愁锁了双眉,但他终归比别人沉着,沉思过后,首先问屈老西道:“那三位朋友怎样了?”

老西道:“蛮好,他们都在强公子放置存粮等的石屋中,火起的时候,我怕是有人施计,始终没敢离开他们。”

无毒丈夫颔首道:“紫珍珠是为他们来的,否则不会先去百顺栈放火,她们没找到目的物,才掳走了晓玉。”

一条龙道:“栈中火警,我也是刚听人来报,曾作此想,老兄弟,目下那鬼丫头藏身何处,你可能推断出来?”

无毒丈夫没有答话,强公子强见性适时带有悔而怒的声调道:“是小兄弟无能,说来也是紫珍珠对我强家的侮辱,小弟想传出本门的‘珠符’去,和紫珍珠分个存亡!”

无毒丈夫摇头说道:“这不必,容我想个办法解决。”话锋一顿,转对老西道:“陪我去看看巨灵叟……”

声音突停,无毒丈夫立即探手囊中,掏出来了他摘自矫饰紫珍珠女子襟前的那粒紫珍珠,笑了,他开朗地笑了。

他把群侠全笑愣了,一条龙忍不住问道:“老兄弟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无毒丈夫道:“别慌,马上就知道了。”

他又转向强见性道:“强弟请吩咐手下人,取来白布五匹,大桶红漆两桶,大号刷子多支,快些,越快越好。”

强见性立刻吩咐下去,刹那备全送到。

无毒丈夫向一条龙道:“沙大哥请来帮忙,把布每五丈分作一段,要快,乘此时尚早,必须马上办好不误大事。”

—条龙等群侠动手分布,分好的布,铺于八仙桌上,无毒丈夫以巨刷洗漆,在布上写着两尺半见方大字。

写好一条,群侠立皆会意,不必吩咐,照方抓药,瞬即写完,无毒丈夫笑对群侠说道:“上下客堡精竹,悬诸各城门楼上,这更要快,街上怕已有了行人。”

好在群侠各怀绝技,此事不难,虽然天色已亮,依然在小心谨慎下,把布悬妥而归,静待消息!

无毒丈夫,趁此时机和老西见了巨灵叟。

巨灵叟和那晏峰(雷神)欧明(火神),业已醒来,只是身体依然十分虚弱,无法提聚一身功力。

无毒丈夫请他们驾移在大厅,引见了强见性,落座之后,无毒丈夫立即说道:“屈大侠将三位安置存粮的右屋中,是另有慧心,一更前,紫珍珠曾率人来此搜寻三位,结果失望之下,掳去了那位晓玉姑娘。”

巨灵叟目注群侠道:“谁救老夫至此的?”

老西嘻嘻一笑道:“救你来此的是咱老西……”

话还没说完,巨灵叟霍地起座,当头一揖道:“大德不言空谢,老夫必有所报。”

老西依旧笑着道:“老兄,你也太心急了,从那‘温柔乡’中背你来此的人,是我,但是凭着真本事,逼那颗小珍珠非放你们不可,更赐下解药的却是他!”

巨灵叟看看老西,长叹出声道:“英雄出在少年,老朽似乎业已不能适应目下的诡诈武林了。”

老西绝不红脸,道:“听堡主的这句话,好像我屈老西得了你多少便宜似的,不就是一个揖吗?我还给你。”说着,老西当真的一揖拜下。

巨灵叟的老脸反而挂不住了,还拜不迭,两个人本就仅距数尺,你一揖,他一揖,几乎头碰到头。

此时,屈老西倏然探手而出,在巨灵叟脸上一摸,巨灵叟大惊失色,暴然欲退,岂料老西幌身而前,手掌已贴在巨灵叟的后心之上道:“奉劝阁下,你最好是听话!”

巨灵叟虽然已服过解药,但“神珠香”太以霸道,服药之后,仍然经过两个时辰才能恢复原来的功力,因之始为老西所制,无法拒抗。

群侠和那雷、火二神,咸时对老西突然制住巨灵叟之事,表示惊愕,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当巨灵叟被制,被迫抬起头来的时候,群侠及雷、火二神不由恍然,原来这位巨灵叟,也是个西贝货!

再看老西另一支手中,抓着一张人皮面具,越发了然一切。

雷、火二神先由惊而怒,厉声喝问假巨灵叟是谁,并要扒向前去,无毒丈夫阻止了他们,道:“两位是客,请归坐,在下相信这位朋友会说出内情来的!”

假巨灵叟,这时已变成了个双目阴险面貌猥枯的老者,为适应那张人皮面具,他将下巴剃的精光。

老西看着无毒丈夫,无毒丈夫微一颔首,老西迅捷的点封了这老者的穴道:“来谈点儿事情。”

老者四肢难动,但头部仍能自如,于是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群侠,叹口气道:“问吧,只怕你们是多余的!”

无毒丈夫一笑道:“这些请留给我来担心,朋友你现在轮到不必再妄费精神而愉快的休息了,你说对不对?”

老者神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毒丈夫不答此问,道:“朋友你究竟叫啥名字?”

老者冷哼一声,不作答复。

无毒丈夫哈哈一笑道:“朋友,不开口对你并没有多大好处,在下自然不会如何朋友你,但雷、火两位……”

晏峰接口道:“晏峰恳救公子把此人暂交我和欧明,并求借一斗室,相信不出盏茶时间,必有口供……”

老者不能再沉默了,道:“老夫‘独孤青’……”……”

老西哈哈地笑了,接口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就是名震天下称‘忘本先生’的独孤青,哈哈……”

老西笑声倏止,又道:“忘本先生,千幸万幸,把你背来此地的是我这‘见银子不要命’的老西,否则准不会翻你口袋,也就看不到那些为了易容才用的小零碎,当然更不会发现你是个假货了!”

群侠这才明白老西是怎样得来的灵感,打躬作揖摸下“忘本先生”的面具,于是都哈哈地笑了。

忘本先生突然冷冷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

无毒丈夫道:“独孤青,咱们先作个约定,你若每答皆实,我保证不伤你毫毛,否则就把你交给别人问话!”

独孤青无奈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无毒丈夫道:“首先问你,巨灵叟现在何处?”

独孤青道:“在珍珠堡中。”

雷、火二神沉声叱道:“放屁,堡主多年未曾……”

独孤青怒问无毒丈夫道:“我们曾有约定,现在有人出言辱我,你怎么说?”

无毒丈夫道:“第一次你要原谅,如今我再请问巨灵叟是怎样去珍珠堡的?这些事你又怎样知道的?”

独孤青道:“史剑豪被困珍珠堡,是我给巨灵叟送的信,并约好如何把史剑豪救出来,于是巨灵叟才……”

无毒丈夫接口道:“他才自投虎口,可对?”

独孤青道:“珍珠堡算不得什么虎口,何况我们已定好逃脱的办法,史剑豪就是凭着我的办法才逃出来的。”

无毒丈夫一笑道:“你那办法,可是利用守堡的女弟子?”

独孤青没有答话,无毒丈夫又是一笑道:“既然你那办法可靠,史剑豪业已逃出,为什么巨灵叟没有出困?”

独孤青道:“那怪他自己,竟想把不少工奴一起带着逃走,使我那内线,不能不临时变计拉动了警铃,所以……”

无毒丈夫把手一摆,止住了他,转向晏峰和欧明道:“两位对他这个答复,可还满意?”

晏峰拜谢道:“公子揭发奸谋于前,今又成全于后,晏峰相信此贼话还可靠,因之必须即刻前往珍珠堡……”

岂料无毒丈夫摇头道:“在下却认为独孤青的这一番话不尽不实。”

独孤青急忙说着:“这是欲加之罪!”

无毒丈夫一笑道:“你已然作贼心虚了,以情度理,史剑豪素以仁义天下武林敬仰,岂肯弃盟弟而自逃呢?”

独孤青道:“你不知内情,难怪这样判断,史剑豪至今还不知巨灵叟尚未逃出,否则我又何必假冒巨灵叟……”

古人说:“言多必失”,诚然,独孤青只顾解释此事,竟泄了不能对人言的内情,使无毒丈夫听出了端倪。

无毒丈夫接口道:“这一点正是在下想要问的话,你究竟为了什么,假扮巨灵叟,更不惜以‘连环计’骗了官家,骗了武林江湖朋友,掳去老神鹰?”

独孤青早已想好了答辞,道:“为了要找史剑豪。”

无毒丈夫道:“这是一句实话,但我想知道内情。”话锋一顿,神态突感威凌,逼视着独孤青接着又道:“假如你想用谎话搪塞,随你,不过最好这谎话能够圆满,一个被武林公认做事‘忘本’,过河则‘折桥’的人,竟不惜身犯万险,费尽心机,到珍珠堡中救人,独孤青,这恐怕非有重大的理由不可,对不?”

独孤青把头一低,竟不答话。

老西嘻嘻一笑道:“最妙的是,史剑豪逃出珍珠堡后,竟不回他那‘圣剑堡’,何也?喂!独孤青老兄,何也?”

一条龙说道:“目前有人自琅琊山来,曾路经‘圣剑堡’,恰逢史剑豪狩鼠山区,我说忘本先生,这怪不?”

独孤青仍不一言,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无毒丈夫哈哈两声道:“史剑豪有了真假,巨灵叟也有了两个,但我相信,武林三友的‘谈笑神童’,必然是位真的,独孤青你认为如何?”

独孤青皱皱眉头,还是不说话,老西笑对无毒丈夫道:“他是忘本,我却爱财,交给我来结总帐如何?”

独孤青突然抬起头来,无毒丈夫道:“交给你可以,可不许你自己动手用刑。”

老西拍拍肚子道:“放心放心,君子动口!”

无毒丈夫点点头,老西对晏峰和欧明道:“两位,史堡主怎会陷于珍珠堡,贵堡主究竟如今何在,内中都是有些什么阴谋,和怎样才能救出贵堡主来,这全要看两位了!”

欧明一笑,道:“是,我听屈大侠你的。”

老西又一指独孤青道:“人在这里,两位最好是把他带到那间石屋,刚才你们三位在一块儿,现在也是!”

晏峰把头一点,上步抓起了独孤青,独孤青大叫大喊,欧明伸手摘落了独孤青的下巴,和晏峰大步去了。

各门悬有布招的事,传遍了京城。

上面的字,尤其令人难忘,写的是——‘紫珍珠换人,过午免谈!’

没到正午,有了消息,强府大厅中的群侠,获报门外有人求见,来人言明,专为“紫珍珠”之事拜会。

老西亲自往迎,接进来小兰姑娘。

小兰不坐,只是奉令代紫珍珠宫主传话,请无毒丈夫在今夜三更时候,去“西山”冷泉亭上交换晓玉姑娘。

无毒丈夫答应了,小兰立即告辞,这次是无影燕送她出的大门,老西在小兰刚出了大厅时,和一条龙打个招呼,双双疾步从侧门先出了强府,追蹑着小兰。

小兰连头都没回,竟然走向了花街,更大大方方的进了鑫雅阁,老西冲着一条龙一笑,也进了阁门。

龟奴迎上,老西掏出锭银子,和龟奴低言几句后,笑嘻嘻的而去,示意门外的一条龙,直接回转强府。

老西说出所得,原来紫珍珠宫主,仍以珍珠这个名字,重又回到了鑫雅阁,仍然在西花楼应客陪酒。

无毒丈夫竟皱起双眉,道:“谁上去的?”

老西一笑道:“老土龙在门口守着,我进去的。”

无毒丈夫道:“你上了西花楼?”

老西把头一摇道:“这话你可问的绝,我要是上了西花搂,现在不是喝花酒,就是被人家包了粽子,还能回来吗?”

无毒丈夫不知为了何事,神色突然一变,道:“坏了,她们走了!”

老西不解道:“你说谁走了?”

无毒丈夫道:“你们又上当了,紫珍珠掳走了晓玉,刚刚出城,看来她是不打算交换,竟想今夜硬夺回这粒紫珍珠去。”

老西不能信服了,道:“小兰明明是……”

无毒丈夫微笑着道:“你上了那龟奴的当。”

老西不再答话,一拉万里鹏,大步而去。

无毒丈夫没有拦他,却道:“扒空,事后不要回来了,直接去百顺栈,早点去,有些事非商量不可。”

老西连腔也没搭,脚步加急和万里鹏去了鑫雅阁,抓住那名先时和他低语的龟奴,挥退闲人上了西花楼。

西花搂自然有了姑娘,但非珍珠,而是红妓“筱芸芸”。再问龟奴,意系贪图小兰十两银子,骗了老西。

老西气的牛眼直翻,一巴掌打躺下了龟奴,停都不停一阵风似的到了街口,万里鹏笑道:“船到桥头不能直的事,自古常说,得了老西,吃亏学次乖,回去啦。”

老西眼珠一转,头一摇道:“你先回去,晚饭口我准回客栈,告诉不丈夫,我去摸那些骚丫头底去了。”

话声中,老西在人丛中一闪没了影子,万里鹏摇摇头,最后噗哧一笑,缓步踱向百顺栈。

老西没走远,躲在巷口,见万里鹏走了,他又奔向了鑫雅阁,

刚转过巷口,真叫巧,老西倏忽溜避一旁。

那挨了打的龟奴,正在鑫雅阁门口,左顾右盼,刹那,低头向相背的方向快步走去,老西暗哼一声,远远跟随。

龟奴到了大街,又斜入对面巷口,再左转又回到大街,又快步走向右侧巷中,这样转了四五条胡同,最后方一闪进了一家茶楼,老西心中暗骂,脚步却不怠慢,追进茶搂,怪哉,上上下下的人不少,就单单没看见那龟奴!

老西火了,自己暗骂自己——‘老西,这次你若再叫个“大茶壶”耍了,你就是个“大茶壶”!’

他在暗骂中,举目四顾,脸上掠过了一丝冷笑,身形一闪,到了楼梯口,笑嘻嘻地往后面一指道:“他过去了?”

老西是冲着楼梯口旁那账房问话,账房抬头看看老西,正要开口,老西又一声嘻嘻说道:“解五爷的人。”

账房手向后面一指,老西头一点,转过账桌,看见了一道门户,此时老西已无法追身,推门走了进去。

有意思,茶楼后门是条风火窄巷,正对茶楼后门,是一户大家的后门,这个人家后门虚掩,门上铁环还正在摇摆。

老西哼哼一声,毫不犹豫的拉开后门而进,没人,但后院里却停着一辆双马车,老西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略一沉思,悄悄闪过马车,向过道探行,此时他已明白马车怎会停在后院了,过道宽够丈二,别说是辆双马车,横走四匹马也还些空隙,越发断定这座宅院是珍珠的秘巢无疑。

老西加了十成谨慎,走出过道,原来这座宅院,只有两进,后进目下无人,老西转身到了前进的后窗外。

这是大白天,老西好大的胆,他侧耳偷听,室内恰好传了小兰那娇滴滴的话声,道:“很好,这样一来,不愁那该死的老西再捣蛋了,现在就等着你驾车,快去吧。”

室内传来恭应声,老西明白这人必然是那骗过自己的龟奴,更明白人要往后面来了,于是也一闪退向后宅,再一闪,藏到了个十分奇特的地方。

双马套入车辕,大门洞开,铁轮辗着硬砂土的路面,在顿饭光景后,到达了鼓楼大街那条巷内!

驾辕的下了辕,车竹儿挑开,宅门开了,脚步移入门内,这时一条人影,倏忽自车底射出,疾驰出巷而去。

群侠等急了老西,无影燕正在埋怨万里鹏,明知老西上当之后丢了魂,说什么也不该任他一个人离去。

无毒丈夫却含笑相劝,他深知老西的能耐,尤其那套吃了赔账非想办法再赚回本利不可的天性,认为老西准快回来了,不必操心着急。

果然,老西到了,却有些变颜变色,上气接不上下气,这使无毒丈夫有些担心,急忙追问,老西喘了两口气,竟手指一条龙老:“土龙,叫你那些手下人快备马,每匹马上最好都有个粮包和水袋,咱们要赶长路啦。”

万里鹏受了埋怨,看到老西焉不发几句牢骚,道:“老西,是火烧屁股了,这份急?”

老西一笑,对无毒丈夫道:“我摸到那紫珍珠的‘狐狸窝’了,他们正要走,所以非快不可!”

一条龙信服无毒丈夫,也深知老西的本领,刹那马匹备好,他们出了客栈,各跨坐骑,老西带路飞奔而行。

刚到鼓楼前,离开那条斜巷还有半里路,这可巧了,那辆双马轮正要出巷,老西带马进了附近胡同,躲开那驾辕人的注意,对大家道:“咱们来的正好,就是这辆马带我来的,现在她们要出城了,我猜咱们那位姑娘和紫珍珠,十有八九在这辆车……”

话没说完,无影燕恰好向巷外一探头,缩身而回道:“老西,马车是三辆,每辆全一样,你自己瞧瞧……”

老西一楞,探头出巷,谁说不是,三辆马车一贯而行,更怪的是,辕上都插着旗子,上写“镇南将军府”五个字,驾车的人换了人,是道地地的军服,车前车后,有四位骑马的哨官,护车开路,轮声辙辙远去。

老西的脸上又变了颜色,无毒丈夫一拍老西肩道:“这才有意思,要不能碰上了好对手,那多没劲?”

老西皱着眉道:“这样看来,我是小瞧了这颗珠子,说不定马车出城以后,她来个三岔路口,各走各的,那……”

无毒丈夫接口道:“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如此。”

老西恨的把牙都咬出声来了,道:“好个刁滑的小狐狸,没说的,老西认栽啦,咱们快去分派人手,出城之后,叫那辆车也休想逃脱!”

无毒丈夫把头一摇,道:“不慌,咱们再等等。”

老西道:“还等什么,瞧,出去一里路就拐弯了!”

无毒丈夫悄声道:“三辆车出城,总要走半个时辰,还怕追不上,再说这三辆车,可没见到一个人。”

老西恍然大悟道:“对,你们候着,我去瞧瞧!”

无毒丈夫又一摇头道:“那会打草惊蛇,咱们等。”

话锋一顿,他转对东狱君道:“这要东狱兄辛苦了,追着那三辆车,有弯处留上个龙形暗记,龙的右前爪所指着的地方,是此行方向,别靠的太近了。”

东狱君颔首挥臂提缰而去,刹那之后,无影燕一笑道:“不丈夫,快瞧,给老西上当的丫头出来了!”

老西忍不住要伸头出去,无毒丈夫却硬把他拉了回来,问无影燕道:“慢慢地说她的动作,要说详细点。”

无影燕道:“她没动,站在巷口外面,有不少过路客望着她看……她还是站在那儿,她……动了,来回的走着,她用脚去踢地上的石子儿,不踢啦,站着,看街头,看街头景色,又踢起石子来了,又站了……”

无毒丈夫突然一笑道:“好,大家上马,追!”

一声说追,无毒丈夫首先纵马出巷,大家只好跟随于后,根本来不及询问各人心之所疑。

无毒丈夫一行纵骑而驰,自难瞒过站在巷口的小兰,小兰送无毒丈夫等人远去,方始一笑,转身飞步而归。

无毒丈夫自双肩下,恰好看到,他没开口,但刚刚在转弯过街角之后,却勒缰停蹄,不再向前。

老西得了空,首先问道:“莫非人在那三辆车上?”

无毒丈夫反问道:“你伏身车底,难道没弄手脚?”

老西笑了,道:“瞒你可真难,那辆我保证走不出五里,并且一坏就不堪收拾,但是另外两辆我没能……”

无毒丈夫道:“已经够了,你们大家千万别分散,听明白,宁可不追马车,也别分散,缓缓按东狱君留的暗记追,我另外去办点事,最多一盏茶的工夫就赶到。”

一条龙想说什么,无毒丈夫已摇头道:“放心大哥,人多有时太显眼了,我就会追上大家的。”说着,无毒丈夫带马进了小巷,不走大街,绕回到鼓楼大街那斜巷的后面,拴马树枝上,悄悄步向斜巷尾。

他轻轻露头,恰好看到紫珍珠登上一辆双车,小兰相随,马头直对巷尾,无毒丈夫一笑,眼珠一转,转身而去,解下马上,看明地势,隐于另一条巷中。

马车出来了,和另外那三辆车,恰是背道而驰,无毒丈夫又是一笑,在远远的后面,缓缓跟随着。

马车绕了个极大的圈子,奔向“北河沿”,顺河沿小径,再出西直门,此时,和前行三辆马车,已隔甚久了。

过城门的刹那,大街上奔来了一骑马,马上的人以“大披连帽”,遮住整个脸,劲衣,风帽,十分威风!

这人自无毒丈夫身后赶来,马蹄雷动,无毒丈夫不由回顾,并提缰侧让,马上人适时电掣而过!

倏忽在双马相会时,鞭影突现,罩向无毒丈夫的身前四处大穴点到,甚疾无伦,招法罕绝!

无毒丈夫没有马鞭,也无兵刃,只凭右手食指在身前一剖,双马已互距丈远,前马上这人,低呼一声道:“好俊的功夫,前途见!”

话声中,此人飞马已到了城门洞,巧可又巧,一个挑担儿的老头,恰好横过城洞的前面那条路,眼见就要死于马蹄之下,无毒丈夫顾不得现露身形了,顿足而起,人已到了前面蹄下,双掌一扬,托上马蹄,向高处一挺,那马如腾云般自老头儿头顶飞过,驰出城去!

此时来往行人正多,乍见老头儿急险,不由纷纷呼喊,千钓一发下,又睹无毒丈夫神功救人,于是由惊喊变作了叫好,声如轰雷。

怪!这真是天下最怪异的怪事,老头儿非但不说半句感谢的话,反而牛眼一瞪无毒丈夫道:“真个多事,这一来非把那小子追跑不可,哼。”

冷哼着,老头挑着担子出城了。

无毒丈夫赶紧上马,好不容易越过人群,也出城而去。

在马上举目眺望,首先看到了紫珍珠乘坐的那辆马车,那曾在城门洞前,以马鞭突袭自已的人,马如飞龙已越过紫珍珠的马车,头也不回的绝尘远去了,无毒丈夫不由赞声好马。

目光再移,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他看见了一条龙和无影燕,在远远的路边垂柳下乘凉,并有所待。

一条龙和无影燕似是说完,又像是已看到了无毒丈夫,竟双双上马,缓缓地在前策骑前行。

适时,绝尘远去的那名马上骑士,已接近了一条龙和无影燕,紫珍珠的马车,还有箭远才能到达那路旁垂柳树前,无毒丈夫顿明一条龙和无影燕的心意,相隔太远,呼喝难及,无毒丈夫只好猛踏马腹,加紧前驰。

头戴“大披连帽”的骑士,当尚隔一条龙和无影燕十数丈时,一条龙和无影燕双骑突然中分,闪开一条马道,但一人,却各催坐骑,加快了许多,后面骑士,电掣而到,马已插进一条龙和无影燕所空出来的马道中,就在这个时候,无影燕右手倏扬,一支帚儿点,缠、削、挺、刺向骑士左半身包括“太阳穴”的八处大穴!

位在骑士右侧的一条龙,左手一扬,骑的那匹快马,暴然悲嘶,猛咕叮的四蹄骤止,接着窜、跳、蹦个不已!

骑士左手递出,拦、点、劈、拨避开了无影燕的攻势,但坐骑下的反常静止和瞬变的暴跳,却将骑士拉下鞍来。

骑士好俊的身法,人被甩落,左足一点地面,云翻而回,依然落向马上,可是一条龙左手轻送,那马被一条龙带着狂驰而前,骑士一扑成空,无影燕和一条龙,在哈哈大笑声中,电掣而去,临行扬声道:“好俊的骑术,前途见。”

这声扬喝,恰可使业已追近的无毒丈夫心中暗笑,知道骑士在城门洞前对自己的妄行,必然被一条龙和无影燕着了个清楚,因之二人先一步等在大道上,存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果然如愿。

紫珍珠的马车,驰过了骑士,前行的无影燕和一条龙,已远在里许路外,无毒丈夫相信,紫珍珠已看清了刚才的“趣斗”,这对自己来说,多少是有些妨碍的。

转念时无毒丈夫业已驰近了那失马的骑士,无毒丈夫飞身下马,含笑道:“在下的两位朋友,玩笑开得太大,在下今代他们向阁下致歉,阁下赶路甚急,就请骑在下这匹马走吧。”

骑士站于路旁,帽子宽沿儿遮住面目,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不过他身高够高,比无毒丈夫高约寸余。

骑士没想到无毒丈夫会送马匹,闻言不禁呆了一呆,然后把手一摆道:“我不骑马也一样。”

无毒丈夫哦了一声道:“那我替你追回失马来。”

说着,无毒丈夫上马欲行,骑士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追问城门洞前的事?”

无毒丈夫一笑道:“在下朋友业已回敬了。”

骑士一笑,道:“那两位是谁?”

无毒丈夫道:“无影燕和一条龙。”

骑士点头道:“这就难怪了,无影燕那‘飞燕十六式’,真不含糊,一条龙那制马的功夫,尤其罕见。”

无毒丈夫只笑了一笑,并没有答话,骑士接着问道:“你们很多人出城,有紧急的事?”

无毒丈夫点头道:“嗯,办点事。”

骑士挥手道:“那你请,追上我的马,拴在路旁就行,告诉一条龙,闲的时候别忘了多练练水底的功夫。”

说话完,骑士背过身去,不再理会无毒丈夫。

无毒丈夫对骑士的背影笑了,一提缰绳,马蹄蹬飞,适时才开口道:“里许外树林中怕要有事,咱们那儿见吧。”

话声传入骑士耳中,无毒丈夫和马已出了十丈。

果如无毒丈夫预料,转过树林,林后大起了争执,是老西和紫珍珠那辆双马车上的驾辕人。

一条龙和无影燕,早已将马拴于林边,骑士的那匹马,竟也在其内,他二人远距老西六七丈,在瞧热闹。

无毒丈夫催骑近前,老西和他挤个眼,示意叫他别过问,无毒丈夫逐骑入林,才下马静待变化。

无影燕缓步踱来,道:“是老西出的主意,把另外三辆车全挑啦,没见到人,在城门中,他认出这一辆是他动手脚的那辆,他要逼车上的人露面。”

无毒丈夫道:“珍珠堡的人各怀奇技,通知老西,要他特别当心,我没有看到万里鹏和东狱君,他们在那儿?”

无影燕道:“树林里,老西龙说防备他们暗算。”

无毒丈夫点点头,道:“你小心那位被甩下马来的朋友,他是目下武林用剑的三大好手之一,你别太大意了。”

无影燕一点头,又若无其事的踱回一条龙身旁。

无毒丈夫立处,恰好听到老西和对方举止及对答,他注意的盯注一刹那,不知何故竟皱起了眉头。

老西是有心生事,更不讲理,话是难听到家了,驾辕的是位五旬老者,好耐性,好脾气,一直忍到现在!

老西没完,等候渐渐围成圈,时间已近黄昏,往来行旅正多,于是人圈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了。大路受阻,往来自停,驾辕的老者提议道:“咱们要把事情弄清楚,但别阻住通路,树林里谈你说好不?”

老西依旧嚷道:“哪和谈,我全不怕你,天下有这种好事,受了聘礼,换了八字,定好了日子,你们想溜……”

驾辕的把车赶进了树林,巧,就停在无毒丈夫身侧五六尺的地方,人真是怪物,为瞧热闹,连正事全不管了,竟也涌进了林中,无毒丈夫在人乱的刹那,倏忽失去了踪影。

驾辕老者,手中长鞭在握,脸上神色不像先时那般和睦了,冷冷地阴笑着,慢言慢语道:“你姓啥?”

这是问老西,老西一声哈哈道:“好哇,你竟装作不认识我了,我姓啥,我是你们主人家的姑老爷,你们接送我也不是一次了,咱们少来这个,把他从车里请出来吧。”

驾辕老者道:“车里,你要老夫把车里的人请出来,你是说车里是位堂客,是你胡言乱语中的骗婚女人?”

老西一拍胸口道:“那没错,错了包换。”

话锋一顿,老西冲驾辕老者嘻嘻一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出来见见我,把事情说开了,这有啥?她真不愿意嫁给我,我娶到手也没意思……”

话没说完,车竹儿挑飞向一旁,大家全瞧清楚了,车中坐着二老一少三个男人,正跨下车来。

围观的人,哈哈地暴笑起来,两名老者和那少年,已面对老西而站,少年冷哼一声道:“你看清楚了?”

老西这次可真傻了,他们挑了另外的三辆车,问出内情,赶回城内,正好迎上紫珍珠的那辆马车。

车经城门洞,老西凌空出掌,曾将车竹震起一角,看到过紫珍珠,这才示意万里鹏和东狱君先站在树林边等候,又通知无影燕和一条龙,在城外树林的这一段大道上监视,他自己早溜到林边,静等车到!

车到了,他胡缠一通,为的就是逼紫珍珠和双姥露面,然后躲不过一场争搏,他深知已方能胜,救回人质。

不料车上的人变了,变作三个大男人,老的老到了六十以上,小的看上去才二十二三,老西不傻才怪!

傻归傻,他仍然沉着,双目在两老一少的脸上,掠来扫去,这不能怪他,紫珍珠和双姥,极可能易容变貌!

他看过多时,经验告诉他说这次又丢了个天大的人,对方是男人,是半丝儿都不假的大男人!

于是他嘻嘻一笑,故作一个傻瓜样儿,一拍自己的头顶,摇着头,再想一想,又摇摇头道:“错了,弄错了!”

说着,他转身要走,这才发现业已身临绝地,踏进了紫珍珠安排的陷井,想安然走出去是作梦了。

那些好看热闹而放弃他们正事的人,并非是真正为看热闹来的,而计算好了时间,有心而来的。

小贩已放下了货箱,卖布的连车子也不要了,算命的、卖药的、推车的、过路的,人人一身劲衣,各握兵刃!

老西再一注目,万里鹏和东获君被九个人围在距他十丈外的林木空阔处,无影燕与一条龙,隔他较近,但身外也有个人圈圈,是十二名高手,不过任何一处还没争斗较锋,似是等待什么?

老西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强敌人数多至百数十名,就因为自己自作聪明,才把几位好友也送进天罗地网。

他横了心,霍地又转身面对着那两老一少道:“不含糊,屈老西承认今天又叫鸟啄了眼,没说的,请报个名姓出来听听,然后老西也好放手的杀人!”

两名老者,竟和双姥一样,两个人模样儿相同,都是一身葛衣,背剑,六十多岁,分立少年的左右。

老西话说完之后,立刻看出来少年是此行为首之人,于是他豪放的一笑,目注少年道:“请报名!”

少年冷冷地说道:“珍珠宫天字堂主郭念蓉。”

听名字,是个女的,不过老西失去了再开玩笑的心情,把头一点,手指两老者道:“两位怎样称呼?”

左边老者阴冷一声道:“在珍珠宫中,老夫兄弟和双姥姊妹,被称为‘珠宫四缺’,老夫‘缺左’便是!”

老西会心,对右边老者道:“阁下是‘缺右’了?”

右侧的老者冷哼一声,只点点头,没有答。

老西自报自名道:“我老西,人称屈老西……”

驾辕老者接口道:“我们对阁下是久仰了!”

老西眼珠一翻,道:“那咱们就没什么好再多说的了,动手吧,老西大胆声明一事,动上手恐怕是非生即死!”

郭念蓉目光突现杀气,道:“不慌动手,本堂主还有句话问你!”

老西犯了横劲,道:“通名较技,是武林道义和规矩,至于你有话要问,那却要看我屈老西高不高兴回答!”

郭念蓉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回答……”

老西沉哼一声道:“假小子,我看你最好乖乖的回去侍奉老公,凭你想在老西面前喝三呼四,还差一些!”

驾辕老者忍不住了,道:“堂主请即传谕,属下早已难耐,要以手中长鞭,像抽牲口般的抽他三百鞭子!’

郭念蓉反而笑了,手一摆,止住驾辕老者的话锋,向老西道:“你眼光不差,本堂主当然是女儿之身,你的话也有理,我喝呼不着你,那么我请问件事可以吧?”

老西暗中一懔,深服这郭堂主的城府,由此,老西也明白这郭堂主的一身功力,必然是罕遇敌手。

老西肚内打着他那钢算盘,打定了,他有了决策,于是淡淡地说道:“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问吧!”

郭念蓉道:“刚才我还看到无毒丈夫的人影,但转瞬下发现他藏了起来,屈大侠,可能请出他来大家谈谈?”

老西把头一摇道:“这抱歉,他走了!”

这句话是老西随口一说的推诿话,不料郭念蓉却信以为实,神色顿即一变,牙一咬,冷哼一声道:“我看他能躲到几时!”

话声一变,转对老西道:“你准备好,今天之会,诚如先时你所说的,是场非生即死的搏斗,如今开始了!”

“且慢!”老西一声断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老西也有一件事情问你!”

“什么事,快些问!”

“这件事是……真巧,无毒丈夫又回来了。”

“他在哪里?在哪里?”

“在你右后方那大树上,快……”

老西这个“快”字出口,人已电射扑上,左手五指箕张,硬生生抓向郭念蓉的头顶,他非但偷袭,并且上来就施出看家的本领“七禽龙探抓”!

郭念蓉心神已被“无毒丈夫又回来了”的这句话所分,果然上当回头,自难躲过屈老西这全力的一袭!

“叭”的一声清响,驾辕老人甩出长鞭。

长鞭卷向老西的颈上,并不救应危急一发的郭念蓉!

可是老西明白,老者手中长鞭奇异,若仍探手抓住郭念蓉,长鞭必将卷缠自己的脖子,那就非死不可,但突击已将得手,怎肯空空放过,好个屈老西,他竟不躲那缠卷颈间的长鞭,左手仍然抓下,右手适时轻弹,两粒钢珠划空钉向驾辕老者的执鞭长臂,一打肩井,一贯腕脉。

这是奇绝罕见的打法,但非与敌偕亡的拼斗!

老者和鞭,卷中了老西,老西钢珠弹中了老者,老者手松鞭柄,老西右手抖甩,长鞭已自劲间甩落,老西有惊无险,老者却臂痛腕肿,再难动手了。

不过郭念蓉却在这间不容发下,倒身,旋躯,好一式“金鹰抖翅”,人仍站立不远处,老西一爪抓空!

一抓成空,搏战顿起。“缺右”手快,和老西战在一起,那旁万里鹏和东狱君,被九柄剑困于正中,败谁尚早,胜却无望。

无影燕突见老西出手而空,竟抓住一条龙的双手,怪!四外强敌,已各出奇招攻到,一条龙不由急煞!

讵料无影燕一声沉喝,双臂猛抖道:“上拔!”

一条龙闻声始知其意,一招“潜龙飞空”直拔半空云中,无影燕已适时腾身追上,四手空中再接,轮飞如转盘,自空疾射旋飞到万里鹏和东狱君头上,倏急分开投落,落时寒光闪动,惨号频起,珍珠堡九名高手,在难防奇袭自天而降之下,咸皆魂断命丧!

一条龙由心赞道:“老弟,好绝妙的方法!”

万里鹏笑答道:“沙老大,如今你和东狱兄是一对了,我和这双燕子,搭挡了多年,我们先去,救下老西。”

原来“缺右”独战老西,竟难获胜,老西左手已取出他那“铁帚”,右手正探于囊中,凑对那怪异的算盘。

这柄铁帚,帚过了多少黑道枭雄的厉魂,但是活着的人,却无法明白他这长仅尺半粗有两寸的铁帚究竟厉害在哪里!

缺右用的是剑,长足三尺三寸,只因铁帚沾光在那帚头上,本身又是软中硬,使缺右难以见功。

缺左有心向前,又觉得以二敌一,传说出去老脸难看,因之犹豫不决,犹豫不决下,蓦见缺右一连三剑,将老西逼退三尺,剑虹飞射,用罕奇的一式“水银泻地”,破格开老西的铁帚,剑锋由下斜削而上,眼见老西在铁帚上扬,脚步微幌下,必死无疑,由是安心而笑,怎料笑意未失,突闻缺右一声惨吼,飞退而回,右臂几乎成了血臂,宝剑更已坠于埃尘,不禁大惊,慌不迭扶之而退。

郭念蓉适时一声冷笑,探手剑出,掷向老西,老西一招奇式使缺右惨败,正待攻袭,郭念蓉已到了,于是扬帚横架剑锋,反臂甩腕,帚由剑下卷向郭念蓉的腕子,好快的一招奇变,是神鬼之技!

郭念蓉沉抖腕臂,剑化千朵梅花,从容避过老西这一招,依然威凌的洒将下来,把老西逼退了五步!

老西牙一咬,重新进攻,横帚飞扬,并高声喊道:“我老西与人动手,可不受那些臭规矩的限制,不管是男是女,她能攻我那里,我就能还攻,你记住了!”

郭念蓉根本不理睬他,手中剑倏忽停顿,双手合握剑柄,剑身平对老西,剑尖向上,大步的逼近!

这奇式使老西心头寒凛,他只觉得郭念蓉人未到,剑气已欺上己身,竟不知应以哪一招法来破解才好!

他想退,但怎能退,除非一退十丈,否则以郭念蓉剑上所发剑气来说,必将贯胸而入杀死自己!

老西神色郑重起来,探于囊中的右手,此时漫说伸出,连动都不敢一动,只以左手铁帚护胸,聚提真力相待。

郭念蓉一步一步近了,老西身外的压力,也一点一点的加重,直到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

七尺外,郭念蓉停下步来,她并非不前,而是老西一身真力由帚中透出,和剑气相抗,抵于七尺,再难强进!

郭念蓉双手以极慢的动作捧剑上移,老西铁帚也渐渐扬起,半步!郭念蓉又进了半步,老西脚上传来奇声,双足已陷下了五寸!而郭念蓉这半步,也仅仅迈出去六寸!

郭念蓉宝剑已开始平放,剑尖缓缓由针对云空而转向老西,又是半步,老西和她,只距六尺不到了!

老西双足,已陷下八寸,在气势上,内力修为上,郭念蓉都高出老西一筹,这使老西足以胆丧魂飞!

剑尖平下极为缓慢,不过老西以全力引抵相抗,却仍然难禁一分分渐渐移下来的剑锋,老西知道必死无疑。

剑尖停住了,郭念蓉真力也顶多能到这个地步,就这样,老西已经喘息出声了,再看刹那,老西真力不敌而现,那时在真力相引下,不必剑锋连体,只那种无坚不摧的剑气,也足以要老西的性命!

老西在必死之下,决定与敌皆亡,深知真力较搏,败则必死,绝难挣扎,他必须能想个挣扎的办法才行!

换一个人,决无办法可想,老西他有,这并非说他的真力还有未尽,而是仗着那把罕奇的铁帚!

老西下了决心绝念,不再顾及,人不能也不敢动,但他那铁帚,却半寸半寸的往外伸长。

这情形,吓坏了郭念蓉,因为剑气已与真力相结,所取为攻势,而非守,剑锋窄,剑尖细,真气剑力胜敌时,犹如利锥刺肉,临体则透,对手非死不可!

设真力剑气不敌对手,首先锋刃必断,那时真气反扑,五肺顿即寸断成灰,逆血自五官喷出而死!

如今,郭念蓉剑气真力化作了“点”,一心要诛敌于死,而敌方亦将所布真气由散而聚,和自己相抗,相抗下,敌方绝不敢动,一动则真力难聚立即丧命,却不料对手老西那把铁帚,另有玄妙,由卡簧管理,一寸寸伸长,如此,无须老西的真力凝聚,却能绕过郭念蓉的真力聚点,那时,老西真力一散必死郭念蓉剑下,而郭念蓉亦将被铁帚袭中头脸!

袭中头脸自然未必丧命,但五官伤残却在所难免,一位美貌佳人,尽管她看来如圣似贤冷若冰霜,骨子里极可能善解人意,因之夫子曾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不过有件事情,却是“凡为女子,则无不相同者”,那就是对自己容颜的爱护,郭念蓉五官稍有残伤,比杀了她还怕的要死,怕归怕,她却实在无能为力。

缺左封了缺右的穴道,给缺右上药包扎妥当,正抬头注目,顿见利害之处,狞笑一声,步向了老西!

适时,恰正一条龙得无影燕指点,施展了“鹏燕双侠”不传之秘的“云空飞旋纵”,替万里鹏解了围。

万里鹏目光看到缺左前移,知道老西此时遇外敌,虽加半指之力,亦必当场惨死,怎能不惊,遂悄嘱一条龙,随他和无影燕之后,接应老西。

嘱咐乍上,双侠四手已合,疾射旋飞而起,扑向缺左!

一条龙与东狱君,继之而起,这次一条龙旋飞拔起,觉得较诸刚才那次慢了不少,但也省力不少,顿有所悟。

原来一条龙和东狱君是兄弟,相处日久,对相互间的技艺功力,知之甚祥,所以在配合上省了不少力量,但因乍得妙法,未能熟练,在飞旋腾身方面,就此被无影燕带行要慢的多了。

“云空飞旋纵”果然快逾闪电,缺左仅距老西三丈,人尚未到,远在十数丈外后起的双侠,已破空而降。

别看双侠双双飞降,动上手,却绝不取巧,纵落之后,无影燕立即挥手对万里鹏说道:“你护住老西,要兼及这位郭念蓉,不容他人暗下毒手!”

话声一顿,转对缺左道:“若是技痒,在下领教!”

缺左不料空有许多高手埋伏,仍难困住双侠,眼见暗算老西已不能够,心一横,沉声道:“好的很,请!”

缺左撤出了宝剑,无影燕冷冷一笑,双臂互交再分,双手已各握有一柄尺八短剑!

缺左不再答话,扬剑攻上,无影燕一对短剑翻飞,有进无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出,缺左被逼退了丈八!

其实,无影燕的功力也仅仅高过缺左半筹,本是无法这般容易逼退缺左的,但他以拼命两败的打法,终如所愿。

他所以非将缺左逼退不可,是为了老西,缺左设在近处,人虽难以再向老西暗下毒手,但却能突发暗器伤人,如今把缺左逼开丈八,一条龙与东狱君时已到达,老西没有后顾之优了。

无影燕看清一切,攻势倏守,一对短剑半防半攻,将缺左阻于一旁,不求功,不急进,稳扎稳打。

高手对敌,到这种地步,放心吧,想分胜负非过千招不可,而这种搏较,也最平淡,最没有看头。

那驾辕老者,正是珍珠堡外堡中的顶尖高手,职为外堡总巡的“解五”,他虽然伤了腕臂,依然有杀敌之能!

一条龙是江湖中的“老姜”,投身当场,目光一扫已看清一切,立即低声对东狱君说道:“向驾辕人挑战。”

东狱君心中有数,头一点,飞身辕侧,对解五道:“阁下,闲着多无聊,走几招可好?”

解五一时大意,只顾攻敌而未能防身,致臂腕被老西所伤,暴怒之下,早想动手,闻言道:“求之不得!”

他长鞭已失,探手撤出背上的那付奇特兵刃,长有三尺八寸,顶端活似蝎螯又像蟹钳,飞身下辕拉开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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