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虽说是西北重镇,其实城池不算大,东方玉仪、贾墨羽、张灵芸三人一出现,便颇为引人注目。
这三人都是美女,东方玉仪和贾墨羽又是一派掌门,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贵脱俗的神韵。
他们入城不到半日,阎绿杉便到了。
阎绿杉先拜见了掌门人,然后才拜见师傅。
东方玉仪道:“小翠,你的事多亏了你四师叔一再为你分辩表白,甚至不惜和你师父交手争斗,你要记住她的恩德才是。”
阎绿杉连声应是,转身对陈容君道:“四师叔的恩义,弟子当永志不忘。”说着便要下跪。陈容君一把扶住:“这是干甚么?我喜欢你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情,你做的事我看来都很对,当然会帮你。”
东方玉仪笑道:“你四师叔是自己人,帮你是应该的,你真正该多谢的是人家梅公子。”
“那也不必。”袁孤凤笑道:“我们姐夫帮阎绿杉的忙可帮大了,所谓大恩不言谢,干脆就不提了还好些。”
东方玉仪对贾墨羽道:“贾妹子,你看你这个小师妹多会说话,我久闻你们薛家妹子能说会道,看来你这个八师妹也是伶牙俐齿呢!”
贾墨羽祇是笑笑,梅归却道:“东方掌门、二师姐,今日在这武威城中,岷山六狸来了五位,又有三位第三代弟子,共有八人之多,而青灵八侠之中也到了五位,算得是盛会了,传扬出去也算是震动江湖了吧?”
袁孤凤笑道:“姐夫敢是想写一篇文章,记此盛事么?”
林红梅道:“依我说,要写也不该在这里写,东方姐姐说过要去归元庄,两派高手在归元庄聚会,那才算是盛事呢!”
张灵芸道:“七妹的话很对,妹夫大可效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写篇好文章出来,说不定也可以流传千古呢!”
众人正在说笑,老仆李寿入来禀道:“禀陈总镖头,玉门监军张大人送来请帖,恭请东方掌门,贾掌门和诸位英侠赴宴。”
陈容君接过手来,双手交给贾墨羽。贾墨羽略一审视,又转交给东方玉仪。
东方玉仪看罢,笑道:“玉门监军?单听这个官衔就知道职位颇高的啦?”
“那是当然。”梅归道:“玉门监军乃是二品大员,算是很大的了。这个人很不错,陈四姐知道的。”
“是不错。”陈容君道:“乃是性情中人,二师姐见后就知道了。”
薛绛树笑道:“单看他的名字,这人大概是个胖子。”
袁孤凤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五姐的想头真怪,这人很清秀俊朗,可惜年岁大了点,年轻时一定是个英俊小伙子。”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东方玉仪忍住笑,说道:“这不能怪薛家妹子,我看见张乐福三字,心里也以为他是个样子呢,乐福二字,很易令人联想到是个发福之人。”
梅归道:“真的,名字很易啓人联想,如像阎姑娘被人叫成艳罗刹,听起来好像是个又凶又恶又妖艳的女强盗,人们先人为主,总以为她是个坏女人呢。其实阎翠这名字就很好嘛。”
阎翠点头道:“梅公子说得很是。”转面对东方玉仪和易敏恭道:“师伯、师傅,弟子以后就后就叫阎翠,不叫阎绿杉了。师伯、师傅以为如何?”
东方玉仪点头道:“这样也好,一个人的名字当真有关系,以往我们都忽略了。”
当夜众人到监军府赴宴,张乐福盛情款待,加意巴结。
像贾墨羽、东方玉仪这频人,乃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人物,被江湖朋友视若神明,能够结交一人都不容易,何况两个?
席问易敏恭问道:“听四师妹谈起,大人学识渊博,目光如炬,易某想请教大人对天下大势作何看法?”
张乐福道:“辱承下问,不敢不答,方今李闯兵势大盛,除了四川张献忠而外,流寇皆群集麾下,闻军大举北征,势所必然,大明江山危在旦夕,而关外满洲劲旅正虎视在侧,今后数年一定峰烟遍地,民不聊生了。”说罢长叹。
东方玉仪道:“厂卫的头儿倪少华屡次遣使邀我北上指点锦衣卫的武功,张大人看我是去的好呢还是不去的好?”
张乐福道:“我认识倪少华,此人是个有心人,为人行事甚有魄力。一旦李闯取明室天下,断然容不了他。愚见以为东方掌门若以天下国家为己任,则不妨前去,若要明哲保身,就不当去了。”
张灵芸道:“东方姐姐,我主张你去。我们凭仗一身武学,在江湖上除残去暴,行侠仗义,行法外之法,本来也就不是甚么明哲保身。如今国家有难,匹夫匹妇尙且不应坐视,何况你我呢!”
贾墨羽道:“三妹,玉仪姐自有权衡,何用你多口呢?”
“不然。”东方玉仪道:“张三妹此言深得我心。三妹可愿与我回去么?”
“当然可以。”张灵芸道:“贫道人如闲云野鹤一般,随你一同到京师逛逛也好。”
“我也随你们走一趟吧。”贾墨羽笑道:“我很久没有去京师了,不知是否繁华如昔呢?”
张灵芸颇感意外,东方玉仪却大为喜悦,说道:“二妹妹愿去,那是给了愚姊天大的面子。说老实话,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热闹,更不喜和官场中人往来,所以不敢邀你。”又叹息道:“可惜翠屛大姐不在此间,若是有她一道,那就十全十美了。”
薛绛树道:“要不是给泰山试剑那个甚么会绊住身子,大师姐一定会和东方姐姐同去,这我敢写包单。”
泰山大会六年一次,照例是由以往夺魁的人任主持,十二年前是东方玉仪的师傅,岷山神拳无敌谢超凡夺得第一,六年之前则是华山玉女沈翠屛夺得第一,故此今年的大会要由他二人主持,六年一次的盛会,他二人当然非到不可。
袁孤凤道:“其实今年的泰山之会没甚么了不起的人物参加,东方姊姊,你怎么不派小翠去呢?”
东方玉仪笑道:“八妹,你把她太看高了吧?”
“我见过她的功夫。”袁孤凤道:“就算夺不到第一,二三名是极富的,说不定会捞个第一也未可知呢?”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陈容君道:“八妹,你这个拐字用得妙。”转面对阎翠道:“你想不想去,泰山大会在明年正月间,你此时动身还来得及。”
阎翠摇摇头,说道:“如论弟子的心意,我倒很想随侍掌门师伯往京师一行,若是能够为国家稍尽绵力,似乎比参加泰山大会更有意思了。”
东方玉仪笑道:“怪不得你太师傅喜欢你,你分得清楚轻重利害,那么你就随我进京去一趟吧,我们去归元庄过年,过了年之后进京去。”
众人在武威住了三天,便动身南下,到了黄河渡口时,贾墨羽对周雪燕道:“不久就快过年了,令尊年迈,你该多陪陪他,你率领镖队返。洛阳,归元庄你就不用去了。”
陈容君也道:“你回去对老镖主说,我过了年便赶回洛阳,在我未返回之前,不要随便接买卖。”:
雪燕答应,果然和程富等人回袼阳去了。
易敏恭对东方玉仪说,乃师谢超凡要去泰山主持大会,岷山无人照顾,他请准了掌门师姐,带着朱灵师、龙浑赶回岷山去了。
其实易敏恭、朱灵师和龙浑根本不愿意和贾墨羽、张灵芸、梅归、谢春雷等人交往,彼此性情喜好有如南北极,勉强凑在只起均感拘束,反而是苦事。东方玉仪明白他们的心意,也只得罢了。
归元庄在川北,风景宜人,庄外遍植梅树,东方玉仪是头一次来,老远就喝采道:“好一片香雪海,梅公子,你真会享福。也真会布置安排,归元庄简直是神仙洞府。”
陈容君笑道:“二姐只说对了一半,这个神仙洞府是四妹精心布置出来的,我们梅公子只会吟风弄月,他那里会布置呢?”
众人来到庄门,卞宛青早迎了出来,笑道:“师姐们光降,真是出人,表,东方姐姐更是稀客,今日驾临寒舍,真乃是喜从天降。”
东方玉仪笑道:“自从那年到华山为陈前辈祝寿,见过卞四妹一面之后,便眷恋良深,念念不忘。奈何愚姊俗务缠身,未得其便,今次到武威处理敝师姪阎翠之事,来到西北,我下了很大决心非来蜀中看四妹不可。”
卞宛青一再称谢、东方玉仪又引见了阎翠。卞宛青笑道:“阎姑娘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林文宗来信,每封信都提起你。”
陈容君道:“那是在她当捕头的时候,后来的事谅你也未必知道。”
“她后来的事我非常清楚。”卞宛青道:“你忘了太湖帮的耳目遍天下,江湖上事无大小,无所不知吗?”
陈容君呵了一声,笑道:“你们瞧我道记性,我忘了你是太湖帮的副帮主了。”
袁孤凤便道:“梅姐夫读了一辈子的书,连个芝麻官也没当上。怎比得我四师姐,只一篇文章便赢得林玉文老帮主刮目相看,恭聘为太湖帮副帮主。数万儿郎莫不俯首听命,你们二们差得太远了。”
梅归笑道:“你四师姐一切都比我强,要不然我怎会娶她呢?”
东方玉仪说这归元庄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确不错,尤以隆冬季节,梅花盛开,更令人流忘返。
梅归和卞宛青是恩爱夫妻,但这两年卞宛青兼任了太湖帮副帮主,帮同林玉文处理帮中事务,长年在太湖总舵,不免冷落了夫婿,这次是专为赶回来过年的。
这次除了大师姐沈翠屛,六师妹董飘香之外,师姊妹都到齐了,又到了岷山掌门东方玉仪,和挚友陈容君。卞宛青非常之高兴,归元庄中一片喜气。
袁孤凤自来性情最直,爱憎分明,这时她和阎翠投了缘,两人好得来蜜里调油一般。再加以师姐们谈的不是国家大事,便是讲诗论文,袁孤凤没有耐性,也无兴趣,便每天约了阎翠出去玩耍,好得来和同胞姊妹一样。
看看过了年,又过了元宵,春回大地,消息传来,李自成攻破长安,斩了陕西巡抚冯师孔。在正月初一于长安即皇帝位,建国号为“大顺”,改元“永昌”。以牛金星为“天佑殿”大学士,位列丞相,以宋献策为军师。刘宗敏为“权将军”。李岩为“制将军”。改六部为六政府。以五等爵大封功臣。
群侠虽然都是在野之身,听到这消息也不免吃惊。
卞宛青道:“李自成如无十足把握,决计不会称帝,看来北上灭明只在早晚之间了。”
不久又有消息传来,说李自成于正月初八誓师北征,分兵两路,东渡黄河,一路出山西,经太原、宁武、大同、宣化、趋居庸关,然后直趋北京。
另一路出河南,经卫辉、彰德,入河北,经邢台、河间、保定,北上攻京师。
梅归摇头道:“这两路取京之策颇为高明,看来闯军中大有能人。”
“这还用你说?”卞宛青道:“军师宋献策身躯矮小,号为‘宋孩儿’,自来矮子多计,还有红娘子久走江湖,也是灵巧多计之人,有他们帮忙,李自成的胜算颇大呢!”
东方玉仪一听便着了急,恨不能立即啓程入京。
卞宛青道:“不但东方姊姊要赶去京师。事出非常,太湖帮也必定人心惶惶,我也得马上赶去。可是出川要经过秦岭,如今大雪封山,极难行走,必须再等半月,待春雪溶化之后才能赶路。”
这一等就等了七八天,东方玉仪急得像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终日愁锁眉尖。
陈容君劝道:“二师姐何必这样呢,你一不掌兵权,二不理民事,又不是朝廷贵官,就算你赶到京师又能如何?莫非真能起死回生,挽救明朝天下么?”
东方玉仪道:“你知道甚么?去年我在京师之时,不过随便教了锦衣卫官员们一点武功,人家就拿我敬若神明,当时倪少华就苦苦求我留下来,后来又写了好多信给我,求我从速进京,如今国家有事,我如坐视不理,那成了甚么人了!”
好不容易等了十二天,秦岭山上积雪开始溶化,东方玉仪便催着起程。
卞宛青对梅归道:“时势如此,你也不会安心守在家里,我又得赶去太湖帮总舵,不能够陪伴你,我看你还是和二师姐三师姐随东方姐姐到京师去吧。”
贾墨羽道:“为甚么不让梅兄弟陪着你呢?他既可以帮你筹划,夫妻也可以朝夕相见,岂非一举两得。”
“不好,”卞宛青摇头道:“我帮林玉文主持帮务,手握生杀予夺大权,处事不免会得罪人,若是偕夫婿同去,人家会说我带上一个太上副帮主来,会使人心不安。”
林红梅点头道:“四师姐思想缜密,顾虑周详,看来林玉文这个副帮主果然没请错人。二师姐,我还是回山陪伴师傅吧,师姐们都不在跟前,师傅一个人怪寂寞的。”
贾墨羽道:“这样也好,你回去拜上师尊,就说我们待事情稍为和缓,即便回山。”
于是一行人在正月十六日动身,幸喜今年天气较早转暖,秦岭的积雪溶化得早,众人又有一身武功,行路并不困难。
秦岭下有几户农家,专门代人照料马匹兼做贩卖马匹的生意,众人或骑乘原有坐骑,或另购新马,林红梅便起程南下。
薛绛树道:“我和春雷伴七妹回山看望师傅,然后再动身回云南。”
张灵芸道:“如今国家有难,五妹素来足智多谋,为甚么不和我们一间进京呢!”
薛绛树低声道:“三师姐,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几百年朝纲败坏,君主不识贤愚,才落到今日地步。大明天下算是完了,谁也无术回天,就算诸葛重生也没有法子,何况于我?我和春雷早些赶回云南,看能不能联络当地有识之士,想办法保存那一片干净土?”
张灵芸长叹一声,说道:“你的话也对,你就去吧。”
薛绛树和谢春雷,林红梅南下,卞宛青赶去太湖,陈容君回转洛阳。
东方玉仪、贾墨羽、张灵芸、袁孤凤、和梅归、阎翠六人北上,一路急行,四天路用三天赶,沿路辛苦自不必说,总算赶到京师,这时己经是三月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