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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劳而无功 勾心斗角

康浩诧道:“老前辈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这间牢房?”

斑发老人道:“你现在不要问原因,只要你答应,少则一二日,多则三四日,老夫保证给你最优厚的酬谢。”

康浩沉吟道:“老前辈是嫌我拢打了你的清静?”

斑发老人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老夫急需数日宁静,这于你无损,于老夫却关系重大。”

康浩诧异的问道:“这三四天,对老前辈竟那么重要?”

斑发老人连声道:“太重要了!不仅对老夫,对你也有莫大裨益,老夫言出由衷,决不敢骗你。”

康浩见他企盼的望着自己,目光中居然充满了哀求之意,不由孤疑忖道:他准备利用这三四两天时间做什么?莫非企图,怕我泄漏他的秘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别说这座石牢是山岩凿成,坚固异常,即使能破牢而出,也通不过牢外那座乱石阵,就算能通过石阵,也无法逃出谷口的峡道,看他气色阴晦眼无神光,分明武功已被破去,就凭—双肉掌,要想打破石牢,那真是痴人说梦了!

那么,他这般低声下气,哀求数日时间,究竟想干什么呢?

康浩默默思忖着没有回答,斑发老人又焦急的追问道:“最多只有三四天,你都不肯答应吗?你这上缠着老夫,于己无益,却坏了我的大事,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又有什么好处?”

康浩道:“晚辈正在考虑应该用个什么样的藉口,才不能露出痕迹地迁出这个牢房,老前辈能让我静静酌想一想,再作决定如何?”

斑发老人听了这话,似乎颇感失望,怏怏走回自己的木床,盘膝坐下,半晌;才冷冷地说道:“希望你今夜之前,作个决断,老夫已算得仁至义尽,没有办法再忍耐了。”

康浩点点头,虽然觉得老人话中暗存威胁,却没有再开口。

他也知道三四天内,要人斑发老人口中探问些什么,业已无望,既如此,何不照他的要求,暂时迁到另一间牢房去,倒可以看看他这几天内,能弄出什么玄虚?

主意打定,偷眼望望那斑发老人,却见他盘膝俯首,仿佛已经入定。

康浩微微—笑,双目渐事,也人了梦乡。

他整夜未眠,精神早巳疲惫不堪,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直到陈秃子送午饭来,才被吵醒。

食盒中不再是“盐水煮空心莱”,换了三荤一素,外加一大碗肉丸汤。但康浩并不太饿,只略吃了些,便放下碗筷,斑发老人也仅用了半碗饭,仍旧回一木床上,盘膝跌坐,不言不语。

收取食具的时候,陈秃子四顾无人,忽然偷偷塞给康浩一个纸团。

拆开纸团,只见上面潦草的写道:“骆黄诸人已抵谷外,易女无恙,唯解药尚未到手,切盼忍耐数日,当有佳音。”

纸上未落下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那潦草的字体,也好像是故意造成的,除了那短短的几句话,再没有其他图记暗号。

康浩看完,一颗心不禁狂跳起来,暗想这人既能托陈秃子偷传纸团,必然也是复仇会的人,可是,复仇会的人怎会告诉自己这些消息?怎会替自己盗取解药?

啊!难道会是小红?

乍想起来,只有小红的可能性最大,但小红不认识易湘琴,更不知道骆伯伧和黄石生,信中怎会有“骆黄诸人已抵谷外”的话句呢?

康浩本来尚有睡意,看了这封无头信后,登时倦意尽肖,再也无法入睡,紧紧握着纸团,不停在牢房中往返徘徊,恨不得立刻将陈秃子找来问个仔细。

现在时方正午,如果等候陈秃子送晚饭的时候再问,这半日真可不知怎样熬过,如果立刻找他来,又没有合适藉口……

我计可施,忽听那斑发老人轻声问道:“字条上写些什么?”

康浩一惊,连忙支吾道:“没有什么字条呀!老前辈说的什么字要?”

斑发老人冷冷一笑道:“何必装模作样?我老人家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送饭的陈秃子,偷偷塞给你一个纸团,你看过之后,一直坐立不安,大约碰上什么疑难事了,对吗?”

康浩被他道破秘密,不禁俊脸绊红,讪讪笑道:“老前辈猜得一点不错,正因这纸团来得无头无脑,颇使晚辈不解。”

斑发老人道:“有何不解?”

康浩道:“纸上没有具名,晚辈苦苦思索,也猜不出是任何人所写。”

斑发老人微怔道:“噢?连你也不知道纸要是谁写的?”

康浩说道:“正是,晚辈委实猜不出来。”

斑发老人道:“有这种怪事?可以给老夫看看吗?”

康浩忙将纸条展开,双手递了过去。

那斑发老人看罢,眼中突然闪现一抹诡异的光茫,沉吟片刻,问道:“这上面所说的人和事,你都了解么?”

康浩点头道:“都懂。”

斑发老人又问:“复仇会中,你有朋友。”康浩摇头道:“没有,虽然认识—二人,但她们并不认识谷外的人,更不可能替晚辈谋取解药。”

斑发老人道:“你认识的人是谁?能够告诉老夫么?”

康浩坦然道:“譬如现任副会主的冉肖莲,从前曾和晚辈有过数面之识,此外,如金花堂副堂主方涛,也曾在终南一剑堡中结识过。”

斑发老人“哦”了一声,道:“难怪你能享此优遇,原来:是认识会中显要!”

康浩道:“但他们都不可能写来这张纸条。”

斑发老人点点头道:“这容易,老夫自有办法替你查那写纸条的人。”

说着,站起身子,大步走到铁栅前,用力摇动铁栅,大叫—道:“来人呀”!

康浩吃惊的问道:“老前辈,你想做什么?”

斑发老人不理,仍然大呼叫道:“来人呀!有奸细啦!有,奸细啦!”

康浩急忙夺取那张纸条,却被斑发老人紧紧抱住,由铁栅空隙中伸向牢房外,急切问竟无法夺取到手。

没片刻,巡牢武士飞步赶到,厉叱道:“老家伙你又不安份了?大呼小叫,要讨苦头吃吗?”

斑发老人叫道:“快通知刘香主,谷中出了奸细,有人暗中传柬送信……”

武士听说事关奸细传柬,不敢怠慢,立即通报刘阎王匆匆赶到牢房。

那斑发老人将纸条交给了刘阎王,说道:“请你查一查,这张纸条是谁写给康浩的?”

康浩连忙接口道:“刘香主,不要听他胡说,那是我自己写的。”

斑整斑发老人道:“他才是胡说,纸条是由送牢饭的陈秃子偷送进来的,你们只要抓住陈秃子严刑拷问,不怕问不出支使的人来。”

刘阎王看完纸条,脸色顿变,冷冷扫了康浩一眼,吩咐巡牢武士道:“加派两个人看住他们,我去去就来。”

康浩猜想他必是去请示冉肖莲,倒不为自己担心,只暗暗替陈秃子着急,更不知是否会迫问出那付托陈秃子传信的人?

不一会,刘阎王满面寒霜的回来了,后面跟着四名挎刀武士,全部是粗壮魁梧的彪形大汉。

刘阎王打开铁栅门,冷冷说道:“康少侠,请你出来。”

康浩昂然跨出铁栅,大声说道:“你们明知此人是个疯子,为什么还相信他胡说……”

刘阎王没有回答,只挥手喝了一声:“走!”四名挎刀武士押解着康浩,出了石牢。

忽然一阵凄厉的惨嚎,从左首石屋中传了出来,正是陈秃子那略带沙哑嗓音。

康浩猛然停步,怒喝道:“你们不能这样严刑逼供,陈秃子是无辜的!”

刘阎王仍然不答,领先径向石屋走。

越近石屋,参叫之声越清晰,那一声声令人不忍卒闻的呼嚎,就像一柄利刃,穿孔在康浩心头。

康浩忍不住大步冲到刘阎王身后,用力拉着他的手肘,厉声道:“放了他!纸条是我写的,跟他没有关系!”

刘阎王头也不回,木然道:“事关叛逆通敌,刘某作不了主。”

康浩道:“那就去告诉冉姑娘,就说我要见她……”

刘阎王冷冷摇头道:“副会主不在谷中。”

康浩道:“那么,屋里是谁在主持用刑。”

刘阎王说道:“是倪总堂主,亲自监刑。”

康浩一颗心,往下直沉,暗道:完了!冉肖莲避不见面,故意由兽神倪森使用酷刑逼供,可怜的陈秃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心里一急,连忙快步奔进了石屋……

屋中的情景布置,不亚于阴司森罗殿,一盆炭火燃得正旺,上面架着各种铁条烙印,地上散乱的放着“头铐”、 “手挟”、 “钢针”、 “老虎砖”……等等刑具,一条长凳上横搁在火盆边,凳上绑着赤身露体的陈秃子。

这时,陈秃子业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石屋中充斥着肌肤被烙烤后发出的焦臭味,屋内没有灯光,只有那闪烁的炭火,映着满屋阴森恐怖的嘴脸。

康浩一进石屋,便被两名身披虎皮的壮汉迎面拦住,刘阎王抢上一步,躬身道:“启禀总堂主,康浩带到。”

兽神倪森正高坐在一张石案后面,闻言笑了两声,喝道:“押上来。”

两名壮汉闪开身子,举掌向康浩肩上一拍,同声道:“跪下”

康浩立脚不稳,一个踉跄,险些冲进火盆里,挺了挺胸膛,昂然道:“字条是我写的,要杀要剐,只管冲着我姓康的来,不要牵连无辜。”

倪森阴侧侧笑:“怎么?这字条不是你写的吗?”

康浩大声道:“不错,我写这字条,本想觅个机会偷送出去,不料被那老疯子出卖了。”

倪森道:“你写这张字条,准备偷送给什么人?”

康浩一怔,道:“这……当然是给我的朋友。”他原未想到周到,一时险些答不上话来,只好随口支吾应付。

倪森又道:“你那朋友也在本谷之内吗?”

康浩道:“自然在谷内,否则,我怎么会嘱咐他忍耐几日呢?”

倪森:“他是男的?或是女的?”

康浩想了想,说道:“这个,恕难奉告。”

倪森并不生气,又问道:“你身在牢中,行动不便,字条少不得要托人替你送出,那人是不是陈阿根?”

康浩忙道:“不!陈秃子和我素不相识,他既不认识我那位朋友,我也不会信任他,这事和他毫无关系。”

倪森摇头道:“除了他,本座就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托之人了。”

康浩道:“所以我写好了字条,一直都没有机会传送出去。”.倪森道:“依你这么说,陈阿根竟是完全无辜了?”

康浩道:“他本来就毫不知情,是你们不分皂白,硬要将他牵连在里面……”

倪森忽然吃吃笑:“可是奇怪得很,他自己却承认认识你那位朋友。”

康浩心中一惊,仍然强笑道:“不会的,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朋友在谷中…….”

倪森脸色一沉,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好!本座就让他亲口告诉你。”

话落, “蓬”的一掌拍在石案上,喝道:“弄醒他!”

两名壮汉各捧一贫冷水,兜头向陈秃子泼了下去。

奄奄一息的陈秃子打个寒噤,睁开了眼睛,当他发现康浩也在屋中,僵硬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张了张嘴,有气无力的道:“康少侠,我……我对不起你……”

只这一句话,康浩已知他必是受刑不过,被逼得招供了。心里一阵难过,凄然笑道:“不!是我连累了你。”

陈秃子喘息着道:“我知道,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可是,我受不了这份活罪,康少侠,你瞧瞧我这一身伤,这比死更难熬……”康浩不用看也知他熬受过多少酷刑,对这个可怜又可敬的朋友,他怀着太多的愧疚,便强笑安慰道:“陈兄弟,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死不了,我还想再吃你做的好菜哩。”

陈秃子听了这话,忽然含泪而笑,哺哺道:“唉!只怕不能够了……”

兽神倪森冷冷接回道:“陈阿根,你把刚才的招供再说一遍,这张字条,是谁托你送到石牢去的?”’ 陈秃子望望康浩,默然垂首,没有开口,敢情他自感未能替康浩守密,心中负疚仍深。

倪森厉叱道:“说!本座问话,你胆敢不说。”两侧执刑壮汉同声叱道,作势又欲动刑。

康浩低声劝道:“陈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再说—遍又有何妨?”

陈秃子惶然道:“你……不会怪我没种吗?”

康浩微笑道:“怎么会,这本来就不能怪你。”

陈秃子长叹一声道:“可是,我怪我自己,我太对不想你们,尤其不该牵连出她来……”

康浩忍不住问道:“她是谁?”

陈秃子道:“小桃姑娘。”

什么?竟会是“小桃?”

康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陈秃子的语声虽然不太高,他却听很清楚,一点不错,正是“小桃”。

“禀总堂主,小桃带到!”

石屋中一阵骚动,执刑壮汉们脸上都现出了狰狞的笑容,—个个磨拳擦掌,准备“接待”这位年轻美貌的女犯人。

屋门打来,首先进来的,却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刘阎王。

兽神倪森诧问道:“刘香主,怎会落得这般光景?”

刘阎王俯首躬身,惭愧的说道:“回总堂主,小桃那贱婢十分泼辣,属下险些制不住她,幸亏苗长老及时赶到,否财,真要被她逃掉了。”

倪森惊讶的道:“她不过一名花女身份,能有多高武功,竟要劳动苗长老亲自出手?”

刘阎王道:“属下愚昧,委实不知其中缘故。”

倪森喝道:“带进来。”

门外一声轰应,四名挎刀大汉合抬着一副鱼网的东西走了进来——可笑那四名大汉,也都是鼻青脸肿,满身伤痕,仿佛刚从沙场败退下来的残兵。

四人放下鱼网,康浩才看清网上长满倒钩,里面像裹粽子似的裹着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蜷卧在网中,显然已被制住了穴道,从衣着和身材看,显然正是小桃。

康浩不禁困惑起来,暗想这小桃自从求欢不遂,羞恼成怒,一直拿自己当仇人般对待,况且她连骆伯伧和黄石生的名字都没听过,怎么知道他们已到谷外?怎么会写这字条,跟自己暗通消息呢?

心中迷惘,不由注目细看,越觉可疑,原来那“小桃”全身被倒钩所制,人虽不能动转,却也正张着一双明亮的望着自己,那清澈而带几分倔强的目光,对他来说,竟是那么熟悉。,这时,兽神倪森已经起身离座,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小桃的身边,凝神打量许久,忽然冷冷问道:“你是姐妹堂的小桃吗?”

小桃瞪了他一眼哼道:“怎么样?”

倪森一扬手中字条,喝道:“这是你写的吗?”

小桃接口道:“怎么样?”好一连回答了两声“怎么样”,好像已有些为耐烦,索性把眼睛闭了起来。

倪森冷笑道:“你以为凭这点易容会俩,就能瞒过老夫么?来人!替他把索网解开。”

刘阎王低声道:“启禀总堂主,这贱婢武功不弱!”

倪森道:“不妨。”口里虽说不妨,到底有些顾虑,骄指疾落,又点闭小桃三处穴道。

鱼网解开,小桃的衣衫已被倒钩扯破了许多洞孔,衣襟上全是斑斑鲜血,但他仍然倔强的闭着眼睛,哼也没有哼一声。 ’倪森又道:“取一盆水来,替他洗脸,老夫要看看她的本来面目。”

刘阎王亲自取来一盆清水,正想蹲下身子替小桃洗脸,冷不防小桃双目倏睁, “呸”的一声,竟朝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刘阎王心中一慌, “呛嘟嘟”闹了个人仰马翻,一盆清水整个倒在自己身上。

两旁执刑壮汉,连康浩在内,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阎王一抹脸跳起身来,骂道:“该死的贱婢,这是什么所在,容得你撒野?老子先叫你吃吃苦头。”一边骂,一边就去火架上抢了一柄烧得通红的铁条。

’倪森沉声喝道:“刘香主,你想干什么?”

刘阎王道:“总堂主瞧见了,这贱婢大以泼辣无礼……”

倪森道:“本座正想看看他的本来面目,莫非你却想毁掉她的面貌,以免本座认出她来吗?”

这话份量太重,只吓得刘阎王急忙松手抛下铁条,屈膝跪倒,垂道连声道:“总堂主明鉴,属下不敢。”

倪森挥手道:“量你也不敢,再去取一盆水来。”

刘阎王哪敢怠慢,叩谢起身,匆匆又去取来一盆清水。

小桃忽然大声叫道:“不用你们动手,替我解开穴道,姑娘自己会洗。”

兽神倪森点了点头,道:“可以,但老夫要警告你,你是个女人,最好自尊自重,别想在老夫面前玩什么花样。”

小桃冷笑道:“你们这里机关重重,难道还怕我逃出去吗?”

兽神倪森道:“你若能逃出去倒好,只怕再被擒住,那滋味却不太好受。”

说着,果然屈指连弹两次,替她解开了双臂关时穴道。

小桃奋力支撑着上半身,由地上坐了起来,回头望望康浩,颓然叹了一口气,低头俯向水盆……

康浩的眼睛,随着盆水的响动而越睁越大,渐渐,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犹带着三分稚气,两分幽怨和五分倔强的面庞,也正是那张正在他深切关怀之中面庞。

他心弦激动,摹地张臂直冲了过去,同时进发出一声悲喜交集的颤抖惊呼——“月眉!是你?”

刹那间,满屋声息都静了下来,复仇会中人,个个流露出困惑愕然之色。

月眉缓缓仰起螓首,凝注康浩片刻,又缓缓低下头去,在她闪亮的眸子里,有一丝惘然若失的泪光。

过了好一会,才见她再度抬起头,举手拂了拂额际乱发,强颜笑道:“想不到吧?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康浩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声道:“月眉,你和效先不辞而别,害我寻得好苦,那天在山中露宿,我虽然明知送药的是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见我呢?”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心酸,痴痴望月眉,眼泪几乎要奔眶而出。

月眉瞅了他一眼,道:“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康浩叹道:“现在虽然见面,咱们却同为阶下囚,唉!都是我连累了你……”

月眉连连摇头道:“过去的事别提了,也怪我做事太鲁莽,我不该写那张字条……”说着说着,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展臂抱住康浩,抽搐不已。

康浩更是惭愧交加,含泪道:“我枉为堂堂男子汉,竟无力维护妻子,反而累你遭此灾难,我……”

刚说到“我”字,突然觉得背上被拧了一把,同时听见月眉悄声在耳边说道:“你要是真敢流一滴眼泪,这一辈子别想我再理你。”

康浩一愕,不觉住了口,却又听见月眉促道:“不要停,继续说下去。”

康浩连忙接道:“我真是太惭愧了;如果使你受到什么损伤,我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倒不如咱们俩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口里喃喃不绝,月眉却在他耳边低低说道: “我还不甘心死在这儿,告诉你,我腿上穴道并未被点中,刚才只是装柞不能行动,骗骗姓倪的老贼,现在咱们必须设法制住姓倪的,才能挟持他脱身,你身上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动手?”

说到这里,忽然大声哭喊道:“能够死在一起,总比天名一方的好,咱们谁也不怨,只怨自己命苦……”

康浩既惊又喜,心里不禁怦怦狂跳,趁月眉哭喊的时候,匆匆低语道:“我没有受伤,只是中毒未解,真气无法凝聚,……这老贼好猾得很,要擒他只怕不容易。”话音甫毕,忙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月眉,别难过了,今生我亏负你太多,但愿来生再为夫妻,我会尽心尽意,向你补偿!……”

月眉趁他说话之际,附耳道:“你抱着我不要放手,等他走近来盘问的时候,趁机缠住他的双腿,我自有办法擒他。”

两人明是相拥相慰,暗里密谋妙计,石屋中虽站着许多人,竟然全被瞒过了。

兽神倪森一直注意他们的谈话,藉以观察二人之间有何关系,这时开口问道:“康浩,你出道不久,从未听说过你娶过妻室,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康浩大声道:“她姓齐,是我的未婚妻子。”

倪森轻“噢”了一声,脸上忽然出现诡谲的笑容,点点头道:“这么说,本会花女小桃,必定已经被她杀害了?”

月眉接口道:“不错,那贱人下贱无耻,死有余辜,杀了又怎样?”

倪森道:“你可知道杀害本地所属弟子,论律该当何罪吗?”

月眉哼道:“什么狗屁的罪,姑娘我不懂。”

倪森阴侧侧笑道:“那就让老夫告诉你吧!按照复仇会律,凡是伤害本会香主会友以下者,必须断去四肢,并受‘插标钉板’的刑罚。”

康浩道:“什么‘插标钉板?”

倪森道:“那就是将受刑人剥去衣裤,用长钉钉在一块木排上,然后在他肚脐上插一柄‘戒’字旗,放人河中,任其随波逐流,沿河居民百姓或武林同道,见了那‘戒’字旗,谁也不敢营救,直到那人血尽而死。”

月眉大怒道:“呸!休想!姑娘宁可自戕,也不会受你们的摆布。”

倪森冷笑道:“事到如今,只怕由不得你了。”接着,脸色,沉,挥手喝道:“来人呀!拖下去。”;

两名执刑大汉应声上前,一个拉住康浩,一个便想硬拖月眉。

康浩紧抱月眉不放,大声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对付她,要杀就把咱们一起杀了吧!”

月眉更是情急拼命,反手一拳,竟将那名大汉打翻在地上——她出手并未贯注和,而且故意何持下半身僵硬不动,表示穴道尚未解开。

执刑大汉吃了亏,刘阎王便亲自动手,上前抓住月眉的头发。

月眉一回头,又在刘阎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直疼得他哇哇呼痛,缩手不迭。

屋中人影纠缠,乱成一片。刘阎王想下辣手,又怕误伤了康浩,几名壮汉围着团团乱转,却插不上手,皆因康浩死命抱住月眉不肯放松,而月眉却又如疯似狂,手牙齐施,只要被她抓住的,不是皮破;便是血流。

兽神倪森看得眉峰连皱,沉声喝道:“没有用的蠢物,都给本座站开去!”

大汉们都停手退步,刘阎王哭丧着脸道:“回总堂主,这丫头泼辣的很。”

倪森冷哼一声,大袖一拂,举步走了过来。

康浩忙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月眉,咸容央告道:“倪老前辈,求你高抬贵手,一切罪责,我愿意替她承担……”

月眉抗声道:“不要求他,大不了是个死,怕什么?”

倪森道:“你想死?哼!没有那么容易,老夫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着,人已走到近前,缓缓举起了右掌。

康浩估计倪森立身之处,相距约有三四尺,只须一个翻身便可滚到他的脚边。不由暗暗蓄势欲动。

月眉轻轻扯了他一下,’示意时机尚未成熟,一面又故意引开倪森的注意,破口骂道:“亏你还是成名多年的老魔头,就不敢解开姑娘穴道,彼此放手分个胜负高下,你们黑谷四凶,都是无胆匪类。”

倪森眉须掀动,显然已颇有怒意,冷冷道:“好一个利口丫头,老夫就让你尝尝无胆匪类的手段。”话落,猛地欺身跨进一大步,五指箕张,越过康浩,向月眉当头抓落!

月眉待他指力已发,突然一推康浩,左掌一翻,、一拨,人已借势跃起,紧接着,右掌竖立如刀,一式“斩钉截铁”,闪电般向倪森胸腹劈了过去。

她左掌翻拨之间,业已卸开了倪森所发指力,更趁他猝不及防,全力攻出一招,其实,她也了解倪森功力十分深厚,这一招“斩钉截铁”必然伤不了他,是以出手虽快,却没有用出全力,目的只在迫他后退,并不指望能克敌制胜。

果然,那倪森一抓落空,见月眉突然长身跃起,心里一惊,本能地便想收招后退,谁知康浩恰好在这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

这一着,大出倪森意料之外,饶他武功再高,一时也拿桩不稳,整个身子立即向后倒去。

月眉趁机欺上一步,双手连挥,一口气点出了七指,漫天指风,罩向倪森前胸七处大穴。

这段经过,说来话长,实则仅只有一刹那工夫,倏忽变起仓促,主客之位互易,屋中虽有刘阎王和十几名执刑大汉在,却都惊得呆了。

兽神倪森毕竟不愧是成名人物,虽陷险境,毫不慌乱,身躯跌倒之后,迅速地向侧一滚,避开前胸穴道,月眉所发指风大半落空,只有两指击中了倪森的右臂曲时。

倪森拼着右臂硬挨两指,却由绝对劣势中解脱出来,身躯一拧,向右又是一个翻滚,腾出左手,直扣康浩的肩肿,同时两腿一剪一绞,人已挺身坐了起来。 、他刚刚挣脱康浩的纠绊,脑后破空声响,只听得刘阎王失声叫道:“总堂主当心——”

倪森头也没回,顺手抓住康浩,便欲向后挥迎过去——但就在这刹那间,忽然想到康浩对自己的重要,万一失手将他弄死了,岂不坏了大事?

这念头在倪森脑中间过,手上不由顿了顿,只这稍一迟疑,右边肩头已经重重挨了一铁条。

原来月眉见连发七指未能制住倪森,心里已知不妙,竟趁他挣脱康浩束缚的刹那间,从火盆中抢了一支烧得通红的铁条,奋力砸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刘阎王才如梦初醒,连忙指挥手下将康浩架出石屋,同时拔出自己佩剑,向倪森抛个去,叫道:“总堂主请接兵刃!”

倪森左手一抄,接住了长剑,望着月眉狞笑道:“丫头,咱们现在可以分个高下了。”

月眉见康浩被擒,心里暗急,口上却不肯认输,娇叱道:“拼就拼!谁怕了你!”挥起铁条,对准倪森猛劈了过去。

倪森长剑横举,硬接了一人听“当”的一声暴响,当场将月眉震退了三四步。

刘阎王绰了一柄单刀在手里,振臂大呼道:“大家一齐上,擒住这小丫头!”

兽神倪森一摆长剑喝道:“不须你们动手,三招之内,本座要她束手就擒。”

刘阎王不敢违命,率众退后,却将石屋前后门户堵了个水泄不透。

月眉情知大势已去,索性豁出性命,掂了掂手中铁条,道:“老贼,吹什么大气,姑娘拼一死,也要你去掉半条命。”

话落,双手一紧,揉身直上,竟将铁条当做棍棒使用,朝倪森拦腰扫去。

倪森眼中精光暴射,大喝一声:“撒手!”挥剑又是一记硬接。

金铁交鸣声中,兽神倪森屹立未动,月眉却登登连退三步,双臂酸麻气血汹涌,低头一看,铁条虽未脱手,只剩下一小截捏在手里,其余大半截已不知去向了。

月眉内心骇然,表面却故作轻松,道:“仗着兵刃锋利,胜了也不算本领。”

倪森扬剑一指道:“那边壁上有刀有剑,你尽可去随意选—件使用,老夫决不逼迫你。”

月眉道:“你说三招之内,要我束手就擒,现在已经过了两招,如果我再换一件兵刃,三招之数还算不算数?”

倪森傲然道:“当然算数。再有一招,老夫定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月眉道:“倘若再—招你胜不了我,那时怎么说?” ,兽神倪森道:“老夫立即下令送你出谷。”

月眉心里一动,忙道:“你只不过复仇会一名堂主,能作得了主吗?”

倪森哼道:“老夫执掌总堂,一言九鼎,岂能诓骗你一个黄毛丫头。”

月眉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我再跟你拼三招,是不是可以……”

倪森截口道:“丫头,休想得寸进尺,你是你,康浩是康浩,老夫能给你一线生机,已算你侥天之幸,还在这里啥叨则甚!”

月眉耸耸肩道:“好吧!只要我能出去,自有办法救他脱险,。咱们走着瞧了。”一面说着,一面转向石壁走去,暗中却将半截铁条扣在掌心内。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息,双臂酸麻已减轻了很多,但他深知倪森功力精纯深厚,自己决不是他的敌手,若想支撑过这石破天惊的一招硬拼,势非出奇不足制胜,是以在摘取壁上长剑之后,脚下一转,有意靠近那只烧得正旺盛的火盆。

然后提一口真气,长剑横胸,含笑问道:“这是胜负高下,生死存亡的一招,咱们谁先出手?”

倪森冷冷说道:“自然还是让你先出手。”

月眉道; “那我可得着重提醒你一句,这一招,姑娘我是舍命一拼,全力以赴,你要格外当心才好呀!”

倪森不屑地道:“少废话,动手吧……”话音未落,月眉突然一声娇叱道:“接招!”长剑一圈一吐,点向倪森面门。

剑式才发立收,娇躯侧转,莲足挑处,那盆旺盛通红的炭火,蓦地平飞而起,猛向兽神倪森撞去。

月眉早巳打好了主意,趁着烟火弥漫之际,半截铁条也同时扬手掷出。自己却抽身跃退,大叫道:“一招已过,我是赢了!”

忽闻身后阴恻恻一声冷笑,说道:“你赢了什么?”

月眉急忙旋身回顾,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原来倪森正直挺挺站在自己身后,那一盆火和半截铁条,竟连他一片衣角也没有沾着……

惊惶之下,仓促举剑招架,却被倪森一招“横架金梁”,“呛榔嘟”一声响,将她的长剑震飞脱手,同时闪电般掉转剑柄,重重敲在她的肩井穴上。

月眉樱咛一声,颓然倒地,口里兀自恨恨骂道:“好个老奸巨滑的老贼……”

兽神倪森抛去长剑,骄指连点了月眉几处穴道,扶着重伤的右臂,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不期然流露出疲惫之色。

刘阎王趋前问道:“请总堂主示下,是否将这丫头‘插标钉板’……”

倪森却摇了摇头道:“不!暂时先将她监禁起来,咱们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口口口

阴暗潮湿的石牢中,康浩正焦急的谍踱着,时而顿足长叹,时而引颈张望——冰冷的铁栅,由于他的脸部频频熨贴,已经有了暖意。

同房斑发老人已被迁走,偌大—座石牢,仿佛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眺望用道,空空荡荡,连巡牢的武士影子也看不见了。

他更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觉得时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往日,他能从陈秃子送饭的时刻,分辨正午或傍晚,自从出事之后,迄今不见有人再送牢饭过来,可是,他却毫无饥意。

暗五天日他不畏惧,,饥渴之苦他也能忍受,甚至自己的生死,他也不放在心上,但是他不能不知道月眉的消息——她是不是能够突围逃生?是不是会再度被擒?如果失声遭擒,会不会真像兽神倪森说的,惨遭“插标钉板”的酷刑凌辱……

突然甬道中响起了脚步声。

康浩迫不及待扑向铁栅,用力将脸部紧贴在栏栅上,及至望见进来的人是刘阎王,更是喜不自禁,大声叫道:“刘香主!刘香主!”

刘阎王懒洋洋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康浩喘息着道:“刘香主,请你告诉我,我那未婚妻子怎么样了?”

刘阎王漠然道:“你是问哪方面?”

康浩道:“哪一方面都请你告诉我,譬如说,她有没有逃出去……”

刘阎王冷冷一笑,道:“她能有多大本领,竟想逃出这座复仇谷?哈!”说完,转身欲走。

康浩急忙唤道:“刘香主,请你别走,咱们商量商量可好?”’ 刘阎王道:“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在下忙得很。”

康浩央求道:“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如蒙见告详情,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情份。”

刘阎王略—沉吟,道:“好吧!”随即取钥打开铁栅,缓步走了进来。

康浩感激不已,急忙让他坐在唯一的木椅上,自己则坐床沿,然后陪笑问道:“刘兄的意思是说她已被倪总堂主再度擒住了?”

刘阎王点点头道:“不错,她虽然刁蛮,怎是总堂主的敌手?”

康浩急道:“但不知总堂主已将她怎样处置?”

刘阎王道:“按照本会律条,自然是要处以应得之罪,何况她又当堂逞凶,连总堂主也伤了,少不得罪上加罪,更要多受一番折磨……”

康浩满面惶然道:“这么说,她已经被……”

刘阎王接口道:“还没有。这是因为总堂主顾及康少侠和副会主的交情,所以暂时只将她监禁起来,准备等副会主返谷之后,再决定施刑日期。”

康浩长吁了一口气,道:“月眉年轻性急,为了救我,才杀死小桃,冒险混人复仇谷,这都是我连累了她。”

刘阎王正色道:“康少侠,不是在下多嘴,你这位妻子,胆子也太大了,杀一个小桃尚可说,不该又伤了倪总堂主,如今总堂主右肩骨已碎,伤势十分严重。依在下看,等副会主返谷,她同样难逃一死。”

康浩道:“等副会主回来,我愿意去当面向她求情。”

刘阎王道:“这不是求情就可以解决的,重伤本会香主以上会友,按律必须寸砾惨死,副会主纵有矜全之心,她也顾到会律和众意。”

康浩忙问道:“依刘兄看,可有什么开脱的方法?”

刘阎王摇头道:“难!难!难!”

一连三个“难”字,听得康浩一颗心向下直沉,颓然叹道:“她若死了,我也义难独生,看来这座复仇谷,就中咱们夫妻的埋骨之处了。”

刘阎王忽又淡淡一笑,道:“康少侠,年纪轻轻竟说这种话,不嫌太没志气了吗?”

康浩道:“可是事实如此,既无解救之法,除了一死,又能如何?”

刘阎王晒道:“解救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怕少侠不肯去做罢了。”

康浩急道:“什么方法?刘兄何不直说7.”

刘阎王低声说道:“前天夜里,副会主邀约少侠商谈的事,少侠难道就忘记了么?”

康浩愤然道:“原来他们是存心用月眉的性命,逼我答应那件事?”

刘阎王忙道:“不!这纯是在下一番好意,在下因见少侠鹣鹣情深,心有不忍,才想到这条可行之路,康少侠,这可是唯一救你娇妻的途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有意将最后两句话说得特别重,说完之后,立即站起身子,举步走出牢房。

康浩急跟上去,问道:“月眉现在在什么地方?”

刘阎王道:“在地底水牢中。”

康浩道:“能让我见见她么?”

刘阎王略一沉吟,道:“本来是不行的,念在数日相处之情,在下可以替你们设法安排一下,你且稍待片刻。”说完,锁好铁栅,匆匆转入另一个牢房。

这间牢房中早已有两个人等候着,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布头罩,看不见五官面目,另一个右臂用布带悬系着的,则是兽神倪森。

刘阎王低声道:“看来他们夫妻情义很深,已有应允之意,但,他要求见见那丫头,大约是怕咱们对那丫头有什么伤害。”

倪森点头道:“老夫留下那丫头,正是预作今日准备,为了使他放心,就让他们见见面吧!”

那黑衣人忽然接口道:“不行,不能让他们见面,那会破坏了咱们整个计划。”

倪森愕然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康浩对这件事仍在犹豫之中,那丫头又倔强得很,他们见了面,少不得要谈起这件事,届时那丫头必定会拦阻康浩,不许他答应咱们的条件。”

倪森沉吟道:“既如此,咱们只许他们见面,不准他们交谈。”

黑衣人摇头道:“那更不妥,康浩会疑心咱们已经把那丫头弄伤了。”

倪森道:“依你之见呢?”

黑衣人道:“依我之见,有两个方法,其一是要康浩答应了条件,然后才准他们见面……”

倪森道:“这办法不好,康浩即使被迫答应,见了那丫头之后,可能受她的影响,事后又反悔,何况事出威迫,并非本愿,到了紧要关头也可能闹出意外变故。你再说说第二个方法看看。”

黑衣人道:“第二个方法,咱们可以另选一名声音外貌跟那丫头相似的花女,冒名顶替,和他见面的。”,倪森道:“那样,会不会被他认出来呢?”

黑衣人道:“水牢中阴暗难辨,只要对答时谨慎些,就不会露出破绽了,咱们还可以透过那花女之口,劝他心甘情愿答应下来。”

倪森想了想道:“好!就照这样办吧!”

口口口

水牢位于石屋之后,距离那座峭壁约有二十余丈,本来是一处天然地穴,上窄下宽,形如瓶颈,被复仇会主注入泉水,筑建石屋,改成了一处绝佳囚人之所。

牢中水深齐腰,但因是一池死水,积污纳垢,其臭无比,由水底至顶端出口;高达三四十丈,出口处设有活动铁盖,人人牢中,只须遮断出口,纵是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破牢逃脱了。

出口顶端,有一架和水井汲水相似的铁辘轳,作为载人上下及送饭之用,另在臭水之上,浮着一块木板,那就是囚犯的床棍。

刘阎王按动机钮,启开井口铁盖,顿时一股奇臭扑鼻,成千万数不清的蚊蚋飞蝇,纷纷从井口冲了出来。

康浩眉峰一皱,指着井口问道:“月眉就在这里面么?”

刘阎王点头道:“不错,下面就是水牢。”. 康浩佛然变色道:“究竟是水牢还是烘坑?你们怎能这样把人当畜牲对待?”

刘阎王笑道:“康少侠,本会的原则,不愿为囚犯多耗粮食,所以,则是被判入牢确定的,很少再能活着出去,反正都;是死路—条,又何必分什么人和畜牲。”

康浩怒目道:“你们真准备害死月眉吗?”

刘阎王耸肩道:“这就要看康少侠是不是决心要救他;了。”康浩重重哼一声,道:“她若有分毫损伤,你们休想我会答应……”

大步奔到井口边,俯身叫道:“月眉!月眉!”水牢中一:片回音,但牢中漆黑,看不清何处是水?何处是人?

刘阎王道:“下面没有灯亮,看不见的。”说着,点亮一盏油灯,用一根细线系好,缓缓坠入牢之中。

油灯光亮虽不太强,却能吸引那密密麻麻的飞蝇蚊蚋,康浩急急伸头向牢中张望,只见一团昏黄的光晕,照着满池臭水,半浮半沉的木板上,月眉遍体湿淋,披头散发的俯伏着,好像一具溺毙的浮尸。

康浩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嘶声大叫道:“月眉!你听得见我在叫你么?”

呼声回荡,蚊蝇散而复聚,木板上有月眉蠕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康浩激动得热泪盈眶,返向一把拉住刘阎王,用力摇撼着道:“让她上来,求求你,让她上来……”

刘阎王冷酷的摇摇头道:“不行。”

康浩道:“那就放我下去可以吗?”

刘阎王仍然摇头道:“不行。”

康浩厉吼道:“你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

正在这时候,水牢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呼:“浩哥哥……”

康浩一震,慌忙又奔回井口边,却见月眉已撑起半个身子,正仰头向上张望。

昏暗的灯光下,月眉脸上一片晶莹,令人分不出是水渍还是泪光,康浩看得心酸难禁,急急应道:“月眉,我在这儿,你看得见我吗?”

月眉伸出一只手,颤声叫道:“浩哥哥,快救我上去。”

康浩道:“我……”回头想找刘阎王,却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急忙去解铁辘轳上的绳索,才发现播柄早破铁链锁住,任他费尽吃奶的气力,也扭它不开。

无可奈何,只得又俯身问道:“月眉,你没有受伤吧?”

月眉凄然摇摇头,道:“虽然没有受伤,但这里又臭又脏,蚊虫又多,再待下去,我一定会死在这里了。”

康浩道:“你再忍耐一会,无论如何我会设法救你出来。”

月眉道:“我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没有喝过一口水,也吃不下东西,浩哥哥,你要快些设法呀,再迟,我纵不死,也会被蚊虫活活咬死的。”

康浩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很快就救你出来……”

月眉长叹一声道:“你自己也在受苦,有什么方法能救我呢?”

康浩道:“我可以要求冉肖莲,求她将你移到石牢去,那里虽然也是牢房,却比这里强得多,咱们死活都在一起。”

月眉摇头道:“她不会答应的……”

康浩道:“她会的,因为她现在正有事要求我,对我很优待。”

月眉道:“这样,她就更不会答应了,除非你先能答应她的条件,否则只怕很难如愿。”

康浩长长叹一口气,默默没有回答。

月眉道:“浩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康浩为难的道:“我在想,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只怕很难如愿,如果答应他们,又觉得对不起师父……”

月眉道:“这样说来,我是永远也没有希望离开这座水牢了??

康浩道: “不!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月眉缀泣道:“空口说白话是没有用处的,你不答就,他们就不会放我,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倒不如早些死了好,呜!呜——”

康浩忙道:“月眉,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先忍耐一下,我会尽力设法。”

月眉硬咽道: “忍耐!你亲眼看到,这是人住的地方么?你为什么不能先答应他们?。先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呢?”

康浩道:“可是,这件事关系太大,一旦答应他们,那就等于我……”

月眉嚎啕出声,截口道:“那总比让我死在这臭水坑里好,你但凡还有夫妻情义,怎么忍心叫我受这种罪!”

康浩怔了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承认——个假冒的师父?”

月眉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在这里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不能出去,我宁愿死!”

康浩木然良久,终于沉痛的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先答应他们……”

话犹未毕,刘阎王已含笑走了进来,说道:“康少侠,请原谅,在下职权有限,不能让你们谈得太久,下次如有机会,再替你们安排。”说着,按动机钮,封闭了铁盖。

康浩板着脸,问道:“冉姑娘回来了吗?”

刘阎王道:“啊!刚回来,康少侠有什么事?”

康浩道:“请你去告诉她,上次她所说的事,我答应了…

…”

刘阎王大喜道:“那太好了,在下这就去禀报。”

康浩摆摆手道:“你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刘阎王连声道:“少侠请说,少侠请说。” :

康浩道:“我有一个交换条件,请她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月眉放出水牢,迁往石牢跟我同住,事完之后,必须让我们一起离开复仇谷。”

刘阎王忙道:“少侠放心,在下一定替你转达就是。”

康浩‘由刘阎王陪同离去不久,另一间石屋中立即转出了兽神倪森和冉肖莲。

倪森哈哈大笑道:“姑娘不愧神机妙算,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叫这小辈点头答应了。”

冉肖莲矜持的笑了笑,说道:“初步虽然成功,事情仍然还有麻烦哩!”

倪森诧道:“还有什么麻烦?莫非这小辈亲口答应的事,还会反悔么?”

冉肖莲道:“反悔当然不至于,但咱们却不能将月眉送往石牢!”

倪森心中一动,恍然道:“你是怕他们见面之后,会发现适才这场假戏?”

冉肖莲点点头道:“这是原因之一,此外,那丫头一身功力未失,如果让他们同处一室,只怕会发生意外变故,”

倪森道:“这倒不难,咱们只须喂她一粒药,就能叫她和康浩一样真气涣散,无力可施。”

冉肖莲斜脱了倪森一眼,道:“你是说,向苗长老要一粒散功的毒丸?”

倪森道:“正是。”

冉肖莲冷笑道:“你有没有想到,毒丸是他的,解药也在他手中,这么一来,咱们辛辛苦苦擒得的人,轻轻易易入了他的掌握,以后,咱们就得全听他的了。”

兽神倪森面色微变,沉声道:“莫非你怀疑他别有二心,不能跟咱们通力合作?”

冉肖莲接口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刚入伙不久,在大事未成之前,提防着些总是应该的。”

兽神倪森一面点头,一面阴沉地说道:“不错,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全可抛一片心,咱们不能依靠他,也不能太信任他,提防些是对的。”

冉肖莲淡然一笑道:“你我两人的关系不同,当然可以推心置腹,对别人,却不有不谨慎,老实说,自从他人伙,我对平时饮食格外当心。”

倪森摇头道:“这个谅他还不敢。”

冉肖莲冷冷道:“我也没说他真敢,可是,你也别忘了当年你们黑谷四凶是怎么拆的伙?”

倪森道:“那是为了争夺师妹田娥,才弄得大家翻脸成仇,各自星散。”

冉肖莲道:“这就对了,谁敢保证当年的故事,不在复仇;谷中重演?哼!尤其姓苗的那老色鬼……”愤愤的说到这里,忽然中辍,不再说下去。

倪森着急问道:“姓苗的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说了?”

冉肖莲轻叹一口气,垂首道:“还说它做什么?你们是同门师兄弟,等一会,又怪我挑拨你们师兄弟的感情了。”

.倪森一把抓住冉肖莲的香肩,沉声道:“说!你一定要说;出来,是不是他对你有什么……”

冉肖莲轻轻推开他的手,赦然道:“那倒还没有,只是每次单独遇见的时候,那老残废总是死盯着人家不霎眼,色迷迷的直笑,叫人好害怕……”

倪森道:“嘿!这老匹夫才吃了三天饱饭,老毛病又犯了?我能从万毒谷救他出来,就能够再毁了他!”

冉肖莲急忙举手掩住倪森的嘴,左右望了望,低声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沉不住气嘛,咱们现在正当用人之际,凡事都得忍耐些,等到大事成功以后,武林唯你称尊,还愁对付不了他么?”

倪森点点头道:“我的意思,也是说等事成以后。”

冉肖莲道:“这不就对了,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纵然信不过他,总该信得过我,放心吧,我决不会像田娥那样水性扬花,见异思迁的。”

这番话,听得倪森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那田娥贪淫无耻,怎能跟你相比?”

冉肖莲拍拍他的手臂,就像哄孩子似的说道:“好啦!你肩伤未愈,乖乖的去休息吧,康浩小辈的事,交给我去办就行了。”

倪森道:“你准备怎么办?”

冉肖莲傲然一笑,道:“我暂时不让他们见面,但要康浩先实行诺言。”

倪森道:“他会肯吗?”

冉肖莲缓缓道:“必要时,我就给那丫头施行‘搜魂大法’!”

口口口

仍是刘阎王居住的那间石屋,桌上同样摆着丰盛的酒菜,所不同的是,破招待的客人已先到了,主人却反而姗姗来迟。

康浩紧握着双手,在室中焦急的徘徊着,腹内虽早已饥肠辘辘,面对满桌美酒佳肴,却丝毫引不起食欲,在他脑海中只有那黑沉沉的水牢,蚊蚋成群的臭水,以及月眉那湿淋淋的影子和绝望的泣声。

忽然,门帘掀动,冉肖莲一身黑衣,头罩黑布套,像幽灵般飘了进来。

康浩急忙迎上前去,低叫道:“冉姑娘……”

冉肖莲一面摘取头罩,一面含笑招呼道:“真对不起,害你久等了。唉!才离开两天,琐碎事儿就积下大堆,烦也把人烦死。”

没等康浩开口,冉肖莲又指着满桌酒菜说道:“康少侠怎么不先吃呢?难道你还跟我客气?”

康浩腼腆的道:“不!我不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商谈一下……”

冉肖莲“哦”了一声道:“有话可以慢慢谈,快请坐下,咱们边吃边说话。”

康浩只得耐着性子坐下,冉肖莲又亲手执壶,替他斟满了酒,然后敬酒让菜。

一阵虚套完毕,冉肖莲才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问道:“康少侠有什么事要跟我商谈?”

康浩道:“就是姑娘上次见告的事,我想,刘香主一定已;将我的意思转达过了吧!”

冉肖莲故作恍然的说道:“中啊!不错,我正要向康少侠:致谢哩,承你应允相助,我很感激,不过,这件事另外又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已不必急急实行了。”

康浩诧异道:“冉姑娘是说……”

冉肖莲道:“我忽然有些厌倦这些勾心斗角的生活,所以,已经改变主意,准备放弃上次所谈的计划了。”

康浩惊问道:“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冉肖莲幽幽叹道:“我几经思忖,才发觉你说的话非常对,无论我多么争强好胜,自己总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不外嫁一个体贴的丈夫,生几个孝顺的儿女,心满意足,的过一辈子,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去争什么谬誉和虚位?纵然当上女皇帝又如何?总没有办法把自己变成男人呀,康少侠,你说对不对?”

康浩听了这些话,不禁暗暗着急起来,他虽然无意鼓励冉肖莲去争名夺位,这件事却直接着系着月眉,如果冉肖莲具放弃了原定计划,不再求他帮助,所谓“交换条件”,岂非成了泡影?

可是,冉肖莲说的句句是理,她既有弃归正的念头,自己总不能怂恿他继续沉沦魔道——心念电转,竟觉无辞已对。

冉肖莲偷眼看看他,肚子里在窃笑不已,故意又叹了一口气,恨恨说道:“不过,后又说回头,这一辈子我受了多少凌辱,熬了多少折磨,男人踏我的身子,玩弄我的青春,就这样罢手,实在叫人不甘心。”

康浩不由自己,脱口道:“那只是少数的几个人,并非天下所有男人都对不起你。”

冉肖莲立即接口:“是啊!谁叫我命薄,就碰不上一个像康少侠这样称心如意的男人?如我能有那位月眉姑娘一半福气,就是叫我做女皇帝,我也不要了。”

康浩俊脸绯红,腼腆笑道:“姑娘取笑了,我……哪有姑娘说的那么好……”

冉肖莲话锋一转,问道:“那位月眉姑娘,跟你是怎么结识的?上次在兰封,你们还没有婚约,是什么时候文定的呢?”

康浩道:“说来话长。”随把巫九娘在一剑堡负伤,临危托孤,许下婚约的经过,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冉肖莲听完,心里如释重负般暗吁一口气,口里却道:“这是天大的喜事,百禽宫门下匹配风铃魔剑弟子,的确是门当户对……”

没待康浩开口,又悻悻接道:“不过,我真有些妒忌那位月眉姑娘,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竟平空得到你这个英俊倜傥的佳婿,别人想都想不到哩!”

康浩趁机道:“月眉年轻,她为了救我,大胆混入复仇谷,又伤了倪堂主:因此被囚禁在水牢中,尚希冉姑娘看我薄面……”

.冉肖莲接口道:“这件事你放心,我已经跟倪总堂主讲了情,现在月眉姑娘早就被放出来了,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刘香主。所以暂时让她跟我住在一起,说句托大的话,她是你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妹子—样,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康浩半信半疑,却又不便表示怀疑之意,只得一面称谢,一面试探着问道:“姑娘既有意打算放弃原定计划,我留在谷中已无助益,不知何时才能让我离去?”

冉肖莲故作为难的长叹了—…声,说道:“依我的意思,最迟明早就送你们出去,可是,目前还有一项困难。”

康浩道:“什么困难?”

冉肖莲道:“我没有办法替你弄到解药。”

康浩勃然怒道:“苗廷秀和倪森都是成名人物,居然如此言而无信……”

冉肖莲连忙说道:“你先别发脾气,听我慢慢告诉你,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

康浩道:“不怪他们,难道怪我自己吗?”

冉肖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改变主意的本来是我,他们两人迄今尚不知情,还在作各种安排,直到现在,我还不敢把改变主意的事告诉他们。”

康浩道:“为什么不敢说?他们会强迫你干下去吗?”

冉肖莲点点头道:“我做这件事,纯是受了他们怂恿,如今势成骑虎,假如我告诉他们不干了,首先就对你们不利。”

康浩轻“哦”一声,颓然垂下头去,他无法否认冉肖莲的推断,因为苗倪二魔之能够留下自己未予加害,当然是为了利用自己的身份,图谋大事,一旦利用价值消失了,后果自是不言可喻,这样看来,冉肖莲的顾虑非但必要,更且令人衷心为之感动。

想到这里,不由关切的问道:“势迫至此,进退俱难,你准备怎么办呢?”

冉肖莲沉吟道:“我想到两个办法,但无法决定应该采用哪一个。”

康浩道:“你且说出来同酌商酌。”

冉肖莲道:“第一个办法,我去替你盗取解药,然后护送你们逃出复仇谷,如果事情败露,咱们宁愿死在一起,也闹它个玉石俱焚。”

康浩心中一动,道:“你认为这办法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冉肖莲道:“大约有三成希望。”

康浩一呆,道:“这是说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了?”

冉肖莲道:“是的。因为谷中戒备极严,苗廷及和倪森的耳目很广,盗取解药已经非常困难,即使能侥幸到手,此谷只有一处出口,又是由倪森亲自防守,要想平安脱身,的确不易。”

康浩默然半晌,道:“你再说说那第二个办法看。”

冉肖莲道:“第二个办法成功的希望比较大,但是,你多半不会同意的。”

康浩道:“只要能够脱险,我岂有不愿之理?”

冉肖莲道:“我这办法如获成功,则根本用不着离开复仇谷,且可一劳永逸,替你申雪师冤,只是要实行的中途,必须委屈你一些。”

康浩然道:“好!你说吧!但能无亏大节,任何委屈我都愿忍受。”

冉肖莲四顾一眼,低声道:“这办法很简单,咱们只须表面和倪森苗廷秀虚与委蛇,佯做仍按原定计划实行,等到两个复仇会主都垮了,再出其不意,一举将苗倪二人除去,到时候,解药不盗自得,你的师门沉冤,也轻轻易易获得昭雪,岂非一劳永逸吗?”

康浩愕然道:“你是要我仍照原来计划,去指认两个复仇会主的真假?”

冉肖莲笑道:“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等到其中一个被除掉了,你可以再指证另一个也是假冒的,咱们就藉此机会,将他们一并解决。”

康浩道:“但倪森和苗廷秀全是老奸巨猾之辈,万一那时候……”

冉肖莲道:“放心,我自有对付他们的方法,只要你同意,我就暗地把这消息告诉月眉和易湘琴,让她们心里先有个准备,届时也可助咱们一臂之力。”

康浩问道:“那么依你看,这第二个办法又有几分成功的机会呢?”

冉肖莲毫不考虑,道:“我有十成把握。”

康浩凝目道:“倪森和苗廷秀都是同门师兄弟,你不怕他们也会暗中联合起来对付你吗?”

冉肖莲笑道:“不会的,他们虽是师兄弟,但彼此之间猜忌甚重,只须略施小计,不难使他们两败俱伤。”

康浩微微颔首,却默然未再出声。这一刹那,他忽然发觉冉肖莲的心机深沉得可怕,并非真如她自己所说,对争强好胜感觉厌倦,相反地却仍旧对谋夺复仇会会主大位十分热衷,她之所以表示心灰意懒的,目的不这想宠络自己,帮她对付苗廷秀和倪森罢了。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心懔,便故作沉吟道:“你这两个办法,第一个太急,第二个又嫌太缓,能否让我考虑一夜,明早再作决定?”

冉肖莲想了想,道:“其实第二个办法并不太缓,复仇会主明天就可返谷,你若愿意依计行事,咱们还得预作一番布置,以免临事仓促哩。”

康浩吃惊道:“他们明天就到,那第一个办法岂非根本来不及实行了么?”

冉肖莲道:“是呀!所以我希望你能当机立断,现在就作决定。”.康浩木然良久,苦笑道:“事实上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照你第二个办法之外,哪里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只盼你多多照顾月眉和湘琴,别让她们再受到折磨,其他的,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冉肖莲大喜道:“这还用吩咐么?我立即去告诉她们,也叫她们早作准备。”

说着,站起身子,满斟了一杯酒,接道:“事成之后,奸妄尽除,只要你愿意,你就是复仇会的会主。来!干一杯,预祝咱们成功。”

康浩伧然一笑,道:“我不求名利,但盼能湔雪师冤,于愿已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口口口后谷石屋密谈结束不久,靠近左侧一栋木屋中,也有两人在闭门低语。

那是一座独院平房,小巧而精致,前后是花圃,簇拥着两明一暗三间房。

这时天方薄暮,正中一间设备豪华的厅房内,已经亮起了灯光,窗棂上,映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那矮的一个以手支颐,正懒洋洋斜躺在一辆轮椅上,双目半开半阎,脸上挂着阴沉诡橘的笑容。

另外一个高长人影却是站立着的,正在低声向坐在轮椅上的人窃窃私语。

坐着的是毒神毒廷秀,站着的一个则是掌管后谷石牢中的刘阎王。

木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烛影播红,周遭一片死寂,除了刘阎王低沉的语声,就只有毒神毒廷秀偶尔发出一两声冷笑。

刘阎王的陈述告一段落,房中陷人短暂的沉静,片刻之后,才听苗廷秀吃吃低笑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贱女人,她以为苗某那么容易对付的么?嘿嘿!咱们倒要试试看谁的手段厉害。”

刘阎王躬身道:“她和康浩密商,前后已有两次,据属下所知,倪总堂主对她十分信任,或许他们正密谋宅害长老,这一点,还望长老多多提防。”

苗廷秀不屑的笑道:“倪森老而贪色,能成什么大事,这次他若再吃女人亏,真叫做‘木匠戴枷’,自作自受了。”

话声微顿,又问道:“你刚才密报的这些话,倪森他知不知道?”

刘阎王道:“属下得悉消息,立即赶来向长老报告,总堂主并不知情。”

苗廷秀点头道:“很好!千万记住,不能让他知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磁瓶,拔开瓶塞,倾出两粒形如黄豆般的药丸。

刘阎王一见那药丸,顿时流露出企盼之色,身子一矮,屈膝跪倒,颤声道:“求长老慈悲,多赐一粒药,以免属下午夜求药,容易泄露形迹。”

苗廷秀笑了笑,却将磁瓶盖好,收回袖中,说道:“你别贪心不知足,这药丸何等珍贵,有此两粒,已经可以使你维持到明天正午,到时候,如果证实你所报全是实情,老夫自然会再给你的,喏!拿去吧!”

话毕,信手一抛,两粒药丸滚落地上,刘阎王急忙爬伏地上抢拾,同时,迫不及待吞下了一粒,而后将剩下的一粒,小心翼翼揣进怀内。

苗廷秀挥挥手,道: “记住老地的吩咐,别让倪森知道,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告。”

刘阎王诺诺连声,蹑足退去。

苗廷秀仰面瞑目,凝神倾听,直到刘阎王的足音去远,才阴侧侧笑一笑,自语道:“春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嘻!嘻!嘻……”

笑意未尽,突然神色一动,眼中同时射出两道寒森森的光:芒,沉声喝道:“什么人在院子里?。”

“是我。”随着应声,一条颀长人飘然上了回廊。

那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衫,右肩包扎着一块白布,站在窗外回廊上笑问道:“三师弟还没有睡觉去吗?”

苗廷秀心头暗惊,连忙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师兄,快请进来坐。”

他口里含笑招呼,目光却不停偷扫刘阎王出去的那扇房门,不知兽神倪森忽然到来,途中有没有碰见刚由后院离去的刘阎王。

倪森拉开落地雕花门,举步跨了进来,眼光流转,先向房中搜视了一遍,嘿嘿干笑道:“这几天谷外发现可疑敌踪,必须格外戒备,愚兄巡查路过,特来看看此地有什么事故没有?”

苗廷秀也笑容可掬的道:“这儿平静得很,只恨小弟身子不便,竟无法替师兄分劳。”

倪森道:“自己兄弟,何须客套”。目光投注通往后院门户,忽然问道:“刚才好像有人由后院出去,三师弟知道是谁吗?”

苗廷秀佯作吃惊道:“谁?谁由后院出去?小弟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现面大叫道:“沉香!沉香!”

屋后下房中传来含糊的回应,不多一会,一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小童睡眼惺松,呵欠连天的奔了进来,向两人施礼问道:“长老和总堂主有什么吩咐?”

苗廷秀道:“总堂主刚才看见有人由后院出去,是不是你?”

小童沉香连忙摇头道:“我没有出去,我在房里睡觉,长老不是吩咐,没有呼唤不准到前面来的么?”

苗廷秀喝道:“这院子里除了你还有谁?一定是你又偷偷溜出去捉蟋蟀了。”

沉香急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出去捉蟋蟀,真的没有……”

倪森微微一笑,道:“师弟休要错怪他,愚兄看见的是一个大人,并不是小孩子。”

苗廷秀脸色倏变,道:“什么?一个大人?小弟这儿只有沉香一个小孩子,那一定不是这院子里的人。”

倪森道:“当然不是,所以愚兄将他带给师弟认—认。”微顿,向窗外扬声喝道:“带进来!”

屋外一声答应,两名大汉押解着刘阎王,大步走了进来。

苗廷秀浑身一震,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倪森从袖中取出那粒黄豆般大的药丸,托在掌上笑道:“适才愚兄发现他由后院离去,一时心疑,拦住搜查,果然从他怀里搜到这粒药丸,故而带他来,见见师弟,不知这药丸是师弟送给他的?或是他私自偷去的?”

苗廷秀道:“师兄看清楚了,他真是从这儿出去的么?”

倪森道:“愚兄亲目所睹,这岂会有错?”

苗廷秀又凝目向刘阎王望了望,道:“这人很面熟,好像是掌管后谷石牢的刘香主嘛?”

倪森道:“不错,正是他。”

苗廷秀摇摇头道:“这就奇怪了,无缘无故,他到这儿来盗药做什么?”

倪森冷冷一笑道:“愚兄也正在奇怪,他又没有中毒或生病,偷一粒药丸作何用途?”

苗廷秀道:“先让小弟看看,那是什么药丸?”

倪森道:“正要请师弟仔细认—认。”掌心一登,那粒药:丸平飞而起,冉冉落在苗廷秀手中。

苗廷秀脸色连变,似羡似嘲的笑道:“多年不见,师兄的功力越发精纯了。”

倪森道:“不敢当。师弟的功夫,相信也没有搁着。”

苗廷秀耸肩而笑,道:“人都残废了,还谈什么武功”

忽然回顾小童沉香道:“快去替总堂主沏壶茶来。”

倪森道:“不必,愚兄马上就走。”

苗廷秀又指着一把椅子,道:“那么师兄请坐一下!”

倪森点点头,却在另一只距离稍远的鼓凳上坐了下来一一显然,他是在处处小心,时时警惕。

苗廷秀心中暗自冷笑,表面却故作不觉。将那药丸反复的看了好—会,然后神色凝重的摇头说道:“这药丸不是小弟炼制的。”

倪森道:“怎见的?”

苗廷秀道:“小弟所炼药丸,共分三种颜色,红色含有剧毒,黑色是慢性毒药,黄色则是解药。但这粒药丸色呈淡黄,却是一颗毒性及烈的毒药。”

倪森失惊道:“当真?”

苗廷秀道:“小弟怎敢欺骗失兄,这毒丸药性极强,如果不加提防,沾肤即可能中毒,倘若入口,半个时辰内毒性发作,无药可解,小弟平生专制各种药物,故而能看出它的厉害……”

话还没有说完,倪森已从鼓凳。上跳了起来。

敢情他想到自己曾将药丸托在掌心上,不禁心生畏惧,只怕已经在无意中沾了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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