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44700000016

第十六回 人生的历程

“丹丹——”

白牧在嘶吼。白牧已疯狂。

那已不似是人的声音,而像是垂死挣扎的猛兽的悲怆而愤怒的咆哮。

已击中他身躯的铁棍断裂,已刺中他臂膀的长剑碎成碎片。

小白钩在嘶鸣,小白钩似也已疯狂。

一团团巨大的电光盘旋着,闪跃着,头颅、残肢、断兵不住从电光中迸出。

血流成河,尸横如山。

白牧还没有停手,他已疯狂,他已不愿停手。

蒋双陆已被钩尖撕成了七八段,廖牵牛的脑袋已和身子分了家,黄木匠被拦腰斩成了两截……

杀、杀、杀!

“丹丹——”

金盏花的尖叫声让人惨不忍闻。

世上很少有人能知道、也很少有人能理解金盏花和文丹丹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她们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她们本人又都是杰出的武功高手。她们互相争斗,互相吃醋。她们本该是仇人。

可她们偏偏又像亲姐妹一样亲,也许比姐妹更亲。

金盏花也已疯狂。

她的身上已中了十几种暗器,但她却似根本就没感觉到。

她要杀人,要冲过去救文丹丹。

索影如血。

萧慎本已退开,他没有必要再去缠斗。他知道今日这一战他已胜定。

无论到最后他这一方还能剩下多少人,只要他自己还活着,就是胜利。

越女扇已死,金盏花和白牧都已遍体鳞伤,支持不了多久。

萧慎抚着被文丹丹拍碎的右肩,退向公子无父身边。

公子无父也没有动手,他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迷茫地看着血腥残酷、血肉横飞的厮杀,听着各种凄厉的惨叫声。

他好像是个局外人,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萧慎站到他身旁,哑声笑道:“咱们已经胜定了。”

公子无父浑身一颤。

萧慎道:“若非你想出这种借刀杀人之计,只怕还真吃力。

公子无父又是一颤。

萧慎哑声道:“孩子,天目派有你这样出色的接班人,真是天幸,哈哈,哈哈……”

公子无父扭头愤怒地瞪着他,嘶叫道:“住口!”

萧慎愕然:“你……这是跟你外公说话?”

公子无父刚想吼什么,却停住了。

他听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诧异的尖笑声,那是一个疯女人才会发出的尖笑声。

他慢慢转头,看见了胡云。

胡云站在墙边,嘻笑着,拍着手看热闹:“文姨,文姨打呀,咯咯……”

公子无父忍不住抽搐起来。

萧慎面上现出了恶毒的微笑,叹息道:“她笑得真好看。”

公子无父狂吼一声,反手一肘,撞中了萧慎心口,转身一脚,将萧慎踢飞了起来。

索影卷过。索影如血。

萧慎撞上了索影。

血现。

大战已停。除了粗重的喘息声、痛苦的嘶叫声,就只有胡云诧异的笑声在响。

公子无父木然挺立,看着白牧。

白牧已成了血人。

他的身上,已重伤不下百处,他的背上还插着一枝判官笔,腿上钉着两只万字夺,肩上还留着一把弯刀。

但他还没有死,他还站着没有倒下,小白钩仍握在手中。

钩仍雪亮。

他扔下钩,踉跄着走向文丹丹,喉中发出低哑的嘶鸣。

金盏花已无法站起身,她受的伤更多,更重。

若非她手中仍然捏着那根血红的长索,谁也不会认出,她就是金盏花。

她在艰难地爬着,爬过一具具尸体,向文丹丹爬去。

文丹丹还没有死,她甚至还在微笑。

她的脸已乌青泛绿,可她眼中仍然洋溢着深情。

夕阳在院墙上,夕阳如血红。

她看见了血红的残阳,也看见了出现在面前的两张面孔,两张血迹斑斑的面孔。

她笑着,喃喃道:“真脏,像两个小脏孩儿。”

她的声音已很低,低得无法听清。

金盏花哭叫着:“丹丹,……丹丹你没事就好,丹丹……”

文丹丹轻轻叹了口气:“小金,别吃醋,……小金……”

白牧嘶声道:“丹丹,你……你别说话,我马上给你治伤,你很快就会好的,……就会好的,就会……”

文丹丹看着他,深情地微笑着,喃喃道:“大哥,……我真幸运,真……高兴,大哥,亲亲我……”

白牧呜咽着轻轻吻了她一下,握着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文丹丹吁了口气:“大哥,……我看不见你了,……小金,小金你……还在吗?……”

文丹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残阳已落下,红枫叶已飘零。

白牧怔怔地看着她,慢慢倒了下去,倒在她身边。

金盏花也已倒下,她的右掌拍在自己的胸口,将四枚暗器深深拍了进去。

她知道若非胡云的暗算,文丹丹本不会死。她的女儿杀死了文丹丹,她只有赔上自己的命。

金盏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她一直都是。

残月儿只剩下了一线,弯弯地横在天际,冷郁而孤独,苍白而憔悴。

那一线残月,是不是像一只钩?

公子无父木然而立,如一株早已枯死的树。他已在这里站了整整半夜了,仍然一动未动。

胡云笑累了,偎在墙角睡着了。黯淡的残月冷冷清清地照在她脸上,也照在她嘴角的微笑上。

公子无父就这么站着,站在残月下,站在满地横陈的百具尸体前。

他在想什么呢?

嵖岈血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湖。

江湖朋友们对萧慎的强大势力的覆灭额手称庆。他们都已被压抑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但人们听到公子小白、金盏花和文丹丹战死的消息,却没有太多的悲痛。他们只是在感叹。

有的人感叹白牧的离家出走之不该,感叹金盏花抛弃荣华、追随旧情之不智,感叹文丹丹的杀孽太重、遭到报应之必然。

有的人感叹小白钩给白牧带来的不祥,认为罪魁祸首是小白钩。钩名失意,怎可出世呢?

小白长红越女扇,曾经是江湖上风云一时的大人物,然而他们却没有好人缘。他们在江湖上的朋友太少,而仇人太多。

然而,人们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的尸体,也没发现他们的兵器,以至有人偷偷传言说,他们其实并没有死,他们只不过不想再入江湖,他们已飘然去了化外之境。

至于像嘉兴双刀这样轻命重义的英雄,更是没有人提起。

因为他们虽然是真正的英雄,却没有显赫的名声。他们所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满怀正气。

这样的人,是不是江湖真正的脊梁?

蔷薇山庄的惨景已惊动了天下,甚至已上达天听。

朝廷自然不会知道什么白牧、文丹丹,什么萧慎。朝廷只知道嵖岈山下的蔷薇山庄死了数百人,全是江湖匪类作恶所致。朝廷关心的是,镇南侯夫人及其女儿一死一疯。

朝廷颁下了海捕令,擒拿凶手。

谁是凶手?

说来好笑,朝廷认为凶手是白牧和文丹丹,因为在现场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自然已经畏罪脱逃。

当然,镇南侯夫人不在凶手之列。

思思听到消息时,吓得腿都软了,但她不敢哭出声。

她还要安慰母亲,她怕母亲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

可母亲居然很镇静,甚至还能微笑:“别听人家瞎说,我有数。”

思思忍着泪,强笑道:“就是,我也不信。”

实际上她信。

母亲爱怜地拍拍她的脸蛋,柔声道:“他要真的死了,我会有感觉的。现在你该去招呼客人们了,别让人家等着。”

思思以为母亲是伤心得糊涂了,可又不敢多说,泪汪汪地望着母亲,小嘴一瘪一瘪的。

母亲的眼睛也湿润了,但她的语气却十分坚定,不容置疑:“他会回来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母亲为什么这么自信呢?

恩恩不知道。

她猛一下扑进母亲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公子无父并没有死,他只不过丢了一条臂膀。

他同时丢掉的,还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以及冷酷偏狭和自私。

他悄悄地回到丽水,悄悄地挑起了白牧抛下的重担,耐心地服侍着萧丽娘。

他原谅了陶江,陶江却没有原谅他。陶江经常咒骂他,用铁拐揍他,他也并不生气,默默地忍受着。

他经常悄悄地周济贫苦之人,但从不当众行善事。他常常将自己关进书房里,很久很久不出来。

他老得很快,他也活得很苦。他一直都未娶妻,孤独地走着人生的路。

很多年以后,陶江和萧丽娘相继去世,公子无父一月之内,散尽钱财,悄然离开了丽水。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热门推荐
  • 香罗带
  • 黑白剑
  • 阴阳人

    阴阳人

    熊沐《阴阳人》作者: 熊沐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日已近午,众人的神色便有些不耐烦起来。楼梯又响,众人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在这楼梯处。上来的是一个白衣书生。这人穿一件白布长衫。长衫是细布做的,且有几分陈旧,但又不破烂。显然这人穿衣很是用心。他走上楼来,看看二楼楼面上的人坐得满满的,就不停步,向三楼上走去。到了三楼,一看这些江湖人物,脸上略显惊异。但也只是略为迟疑了一下,便慢慢走向前去。在那十张桌子正中,有一张桌刚好闲着,桌边没人,桌子也是空的。他慢慢坐在这桌子边上。
  • 黑白双骄

    黑白双骄

    卧龙生《黑白双骄》作者: 卧龙生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连载中……寅时刚过,天色已经大亮了,宁杭的官道上有一匹浑身雪白、眼呈琥珀的马在踢踏着。这匹马马首高昂,有精神、有气势,这匹马四蹄纷踏,有韵律、有节奏,称之为“神驹”绝不为过!它走得并不急促,只是任意倘佯,可能是马上的人身无急事,在沿途欣赏着风景……马上的人年岁很轻,最多也不超出“弱冠”之数。他剑眉双挑,他星目如电,潇洒而英俊。穿的是白色长衫,挂的是三尺龙泉,衣袂飘扬,剑穗摇曳,走得好不从容!不徐不疾地踏上了“枫桥”,意兴飞扬地跨过了“溪头”,眼前出现了一片偌大的桃花树林。
  • 废墟
  • 五霸七雄
  • 豪侠娇女
  • 沉沙谷

    沉沙谷

    上官鼎《沉沙谷》作者: 上官鼎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月色如水,寒风肆劲。空阔的草原边的峭壁上,这时候却有一批人围在那儿,瞧他们指手划脚,像是争论不休。这深夜,这荒野,连犬吠声都听不到,这些人在这儿干什么?一个秀俊的中年道士的声音:“就差昆仑派一人了。”大伙儿没有一个答腔。荒野像死一样静。又是那个中年道士的声音:“怎么昆仑的还不来?”
  • 霹雳无情
  • 魅影千里

    魅影千里

    柳残阳《魅影千里》作者: 柳残阳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黑云楼”中。燕铁衣十分舒适地盘膝坐在那张红木云床上独自小酌;他喜欢在心情开朗的时候来上几杯,这会使已经开朗的心绪,再增添一点蒙胧感与飘忽般的轻畅。而现在,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自己的影子喝酒,那种悠然的快活同恬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是约摸二更天的辰光。房中,灯光明亮却柔和,荧荧的光亮映照着四周,那经过匠心独运的雅致陈设,这配衬对称的精美布置,在熨帖的净爽里,更有着一股子安详又温暖的意味在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