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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像人又像鬼 似鬼不成人

方老头当然更开心,面前一席好酒好菜拢开,还有七十五两银子,他一面数着银子,一面喝酒,一面得意忘形大笑。

方鹏在对面坐着,难免有些没精打采,难得喝杯酒,挟箸菜!

老鼠看着也忍不住:“少爷,吃些吧。”

方鹏叹口气:“眼巴巴看着几十两银子化水,还有什么心情?”

“你看老爷多开心。”

“他当然开心。”方鹏看看:“可是这样笑,很容易笑死的。”

方老头实在太高兴,继续大笑,笑声越来越低沉,断断续续,面色也开始变了,逐渐的涨红。

方鹏终于发觉不妥,瞪大眼看着方老头。

方老险突然连人带椅翻倒,笑声一断,两眼瞪大,一动不动。

方鹏却也不紧张,摇头:“是不是,话未说完便倒下来了。”

“老爷他——”老鼠有些着慌,方欲走过去,被方鹏一把拦住。

“紧张什么,你又不是没见遇这种事情。”

“少爷,有些不同。”

“当然不同了,前一次他是给我气着,怒气攻心,这一次可是兴奋过度。”方鹏伸手一拍老鼠胸膛:“他昏倒可就好了,在这儿喝酒,有什么意思,我们去酒家喝,不醉无归。”

说着他站起身子,老鼠仍冇点担心:“老爷他——!”

“一会便醒来的了——”方鹏推老鼠一把:“趁这机会快去。”

主仆二人于是急往外跑,并没有留意方老头的面色已经逐渐由红变白,变成死白。

义庄内,一切借尸还魂的工具又已准备妥当,冷血卧在棺材内,直挺挺的,灯光下面色有如死鱼肉一样。

张道士脚踏七星步,一身汗湿,满头汗落淋漓,一面手扣铁钉念咒。

这已是第几遍,连他也忘记了。

雷老大傻瓜也似立在棺材末端上,已有些不耐烦。

咒念罢,张道士停在雷老大后面,大喝一声,声音已变得沙哑。

冷血的尸体没有弹起来,雷老大在张道士一喝同时撞下去,撞进棺材内,一弹而起,跌翻地上,已跌得摊摊腰。

张道士举袖抹汗,从怀中取出笔记:“怎会这样的,已经八次了,都不成。”

雷老大按着腰走到道士身旁:“你到底弄错了什么地方?漏了那一部分?”

张道士笔记送到雷老大眼前:“喏,你看,我是照足了笔记施行的。”

雷老大怀疑道:“会不会学法的时候你打瞌睡,听漏了一截。”

“没可能,我那个师父一眼关七,没有人偷懒可以逃得过他的法眼。”

“那是你的师父收起了部分,没有全传给你。”

“怎会的,他是我的爹。”

“叫你爹来。”

“他死了。”

雷老大面色一变:“我不管,今夜你不跟我弄妥,我——”他伸出双手。

“我们再来。”张道士摇手苦笑,收起笔记,脚踏七星,又开始醉酒也似游走起来。

方鹏老鼠果然不醉无归,主仆两个相互搀扶着,边唱着醉歌边走,手中仍然拿着酒瓶。

方鹏摇着酒瓶,一面大叫:“不醉无归——”

“醉了才归家——”老鼠应着,一面打着酒呃。

两人都是醉眼惺松,东倒西歪地走进大堂。

方老头仍躺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方鹏老鼠当然不在意,打了一个转,一齐醉倒在方老头身旁!

方老头的面色,这时候已然惨白如垩。

冷血的面色始终死鱼肉也似,也始终毫无反应,张道士满头大汗淋漓,在棺材后气喘喘的,声嘶力竭,好像狗吠也似,叫出一声。

这一叫,雷老大便撞身下去,冷血还是没有反应。

雷老大挣扎而起,面上露出了焦急惶躁的表情。

一声鸡啼就在这时候传来。

道士一怔,停下动作。

“鸡啼——”雷老大亦一呆:“糟了——”一急忍不住一头往冷血撞去,不等道士喝令。

这一次冷血突然从棺材中弹起来,雷老大迎面一撞,立时弹飞出去。

张道士看着呆在那里。

冷血随即僵尸也似转身,跃出棺材外面。

“你——”张道士口震震地说不出话来。

冷血目光电闪般一亮:“我兼练旁门七伤七杀绝命内家功夫,伤一次,内功好一次,要我死,除非打碎我的天灵盖!”

冷血接一声冷笑,身子僵尸般弹起,三个起落,出了义庄!

雷老大张道士齐皆呆着,看见冷血已到了义庄门口,雷老大再也忍不住,怪叫一声,凌空飞撞过去。

冷血随手关门,雷老大正撞在门上,又跌一个元宝翻身,随着日光涌现,消失无踪。

“没可能,金手指也会判断错误?”张道士垂头丧气的,对金手指的判断他一向很相信。

金手指并不知道对冷血的死因判断错误,翌日下午,应方鹏的邀请,到方家诊断。

方鹏当然是完全清醒才有这个打算。

以他的推测,方老头应该到此为止,寿终正寝,可是仍然寄望万一。

金手指手指一会才从方老头的腕脉移开,眨着一双老花眼。

方鹏关心地忙问道:“怎样了,金大夫——”

金手指一抬手:“拿来!”

“诊金?”

“死亡证——”

方鹏吃一惊:“我爹真的完了?”

金手指干咳一声,老气横秋的问:“他有风湿兼心脏病是不是?”

“你诊断到的?”方鹏很奇异。

“昨天晚上他是否很兴奋?”

“兴奋?”

“不管他开心抑或伤心,总之就是情绪激动,很兴奋,是不是?”

“是啊!”方鹏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还喝了一点,是不是?”

“是啊——”

“几十岁人了,心脏又这么坏,怎受得起这么大的刺激,还喝酒?”

方鹏忍不住问:“金大夫是如何得知的?”

“就凭我这只手指。”金手指竖起中指。

“真是名符其实的金手指。”方鹏大赞出口。

“诊金——”金手指手再扬。

方鹏连忙将银两奉上,一面吩咐:“老鼠,快带金大夫去弄妥死亡证。”

“是——”老鼠有些手忙脚乱的。

方老头的后事弄妥了,方鹏人又龙精虎猛起来,大清早起来,在桌上摆弄银两,自得其乐。

老鼠看看奇怪,问道:“少爷——老爷——”

“后事都弄妥了?”

“不错,但,怎么少爷你一些也好像不怎样伤心的?”老鼠到底问出来。

“我爹爹这么一把年纪,而且,又去得这么开心兴奋,实在没有理由为他伤心的。”

“又是道理。”老鼠点头。

方鹏坐正了身子,学着方老头生前的模样,干咳一声:“老鼠——”

“少爷有什么吩咐?”

“叫我老爷——”方鹏老气横秋的。

“嗯……”

“这个家,由现在开始,以我为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我爹那么孤寒,刻薄,专制,野蛮——”

“是,老爷”

“你现在去替我准备酒菜。”

“少爷,老爷他才……”

“管他,现在他在棺材里,哪由得他怎样。”方鹏胸襟敞开,二郎脚架在桌面上:“饮饱吃醉了,我们便带些金银衣纸给他,他虽然平日难得有一两银子给我,我是不会跟他算账的。”

老鼠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少爷实在太不错了。

金银衣纸一烧便大堆,方鹏老鼠一齐动手,倒是烧得兴高采烈。

烧罢,方鹏一拍双手:“这里几千万的了,在阴间够用够威的了,爹,我这个做儿子的也算是这样吧。”

老鼠亦帮腔:“是啊,老爷,少爷真是太孝顺你老人家了。”

“走吧。”方鹏往老鼠肩膀搭一把:“我们一会儿还有很多消遣。”

老鼠立时眉飞色舞。

这主仆二人一走,张道士便从树丛中冒出头来,一顶无人的空竹笠接从旁边冒起,当然就是雷老大的鬼魂。

雷老大即时问:“你那天晚上说死的老东西,尸体可以合我用的就是这个方老头?”

“合适到极了。”张道士点着头:“那一次他死不了,这一次不会假的了。”

雷老大沉吟着:“太老了。”

“你自己考虑清楚,你这个魂魄没有多少时间留在人间的了。”张道士一本正经,并不像危言耸听。

雷老大考虑了一会,突然问:“方鹏这个臭小子很害怕他爹爹的啊!”

“这个我可不清楚,但做儿子的当然害怕做爹爹的。”

“这……我若是变了他的爹爹……”

“当然害怕你了。”

“这岂非什么仇都可以报了。”雷老大突然“咭”一声笑出来。

张道士一呆,然后突然的,雷老大好像想起什么乐事,放声大笑,那顶悬空的竹笠乱摇,周围的枝叶亦一阵摇动。

张道士傻瓜也似左看看,右看看。

树叶竹笠终于停止摇动,雷老大笑声一顿,大叫:“好,那就做他的爹爹。”

张道士点头:“一言为定,我动手的了。”反手从树丛中拿出一柄锄头走前。

竹笠亦跟前。

与树丛分开同时,亦露出雷老大本人的尸体,死状更恐怖,血迹当然都已干透了。

花老二、马老三也就在这时候远远走来。

走着花老二伸手一推马老三:“老三,我看算了,别再找了。”

“又是你要找下去的。”

“一场结拜兄弟嘛。”

“你不是一向甚有正义感,说不大欣赏老大的所作所为的。”

花老二一笑道:“人也死了,还说什么?”

马老三突然转过话题:“听说方鹏的爹爹死了。”

“人迟早一次,难保很快便轮到你和我——”

“乱讲,怎么说这种不好意头的话,吐口水再说过。”

花老二转头方准备吐,突然一呆,以指按唇:“噤声,你看——”

“看什么?”

“那边!”花老二手一指。

马老三循指望去,只见张道士正在那边举起锄头挖方老头的坟墓。

“那个茅山道士啊。”

花老二奇怪地一望再望:“掘人家山坟,搞什么鬼?”

“不管那许多,过去问问他可知道老大的尸体在哪儿。”

“看多一会再说。”花老二一蹲下身来,冷不防树丛开处,看见雷老大的尸体。

马老三亦一眼瞥见,要叫,被花老二掩住嘴巴。

“大……”马老三手指雷老大尸体。

花老二压着嗓子:“一定是道士藏在这儿。”

马老三推开花老二掩着嘴巴的手:“你说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但很想知道。”

“那看下去好了。”

于是两个人便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张道士不知道花老二马老三找到来,继续努力的发掘坟墓,终于将方老头的棺材掘出来。

到他撬开棺盖的时候,夜幕亦低垂,雷老大的鬼魂亦出现了。

花老二马老三没有鬼眼,看不见雷老大的鬼魂,仍然只见张道士一个。

搬开了棺盖,张道士以袖擦汗,探头一望方老头的尸体躺卧棺中。

雷老大亦探头一望:“看来又好像不大老。”

张道士喘着气:“你认为没有问题,我歇一会替你弄妥这件事。”

雷老大摇头,道:“先搬我的尸体过来。”

张道士奇怪:“你未还魂才要近着自己的尸体,必要时也有个地方栖身,现在还要来干什么?”

“瞻仰遗容嘛。”雷老大有些伤感。

“真是吃你不消。”张道士摇摇头,拖着脚步走过去,将雷老大的尸体拖了出来。

雷老大很自然的肃立在尸体前面,脱下竹笠放在胸前,默默致哀。

张道士可不管他那许多,自顾准备借尸还魂的东西法宝。

花老二马老三那边越看越奇怪,对望一眼,马老三大摇其头:“你说那个道士是不是脑袋有毛病,一时间自言自语,一时间搬来搬去。”

花老二揉一下眼睛:“那顶竹笠够奇怪的了,离地五尺,老是不跌下去的。”

这句话还未说完,雷老大的鬼魂将手中竹笠放在自己尸体面上,瞻仰遗容完毕。

张道士即时一声,说道:“成了,过来这儿。”

雷老大熟练地凌空一飘,上了棺材的末端,张道士七枚钉左三右四扣好,立即念动咒语,脚踏七星,绕着棺材打转。

花老二马老三更奇怪了。

“我明白了。”花老二突然有所领悟:“这个茅山道士一定是拿老大的尸体来练什么茅山邪术。”

“一定是——”马老三有些激动的:“人死入土为安,这样摆弄老大真是死不瞑目。”

“不成,我们一定要阻止他。”

“就这样冲过去,被他发现,驱尸来对付我们如何是好?”马老三有些担心。

“我可以悄悄的走过去,出其不意,一下子拿着他。”

“好办法——”

两个人于是借着树木掩护,走向张道士那边。

张道士咒语这时候已念至最后,也正好来到雷老大的鬼魂后面,一声大喝。

七星香应声冒出七股白烟,方老头的尸体同时从棺材中弹起来,雷老大喜极扑撞过去,两下相撞,雷老大的鬼魂竟然完全进入方老头的尸体内。

张道士把握机会,立即扑上,大喝一声:“钉——!”左手三枝铁钉一齐钉进方老头的尸体内。

方老头的尸体一震,发出一阵怪声,七星香烟冒得更浓了。

方老头尸体眉心的铜钱同时一阵闪光,张道士右手四枝铁钉正准备插过去,马老三花老二后面出现,一下子扑上,抓住了张道士的双臂。

张道士挣扎着一声:“钉——”手探前,却随即被花老二拉到后面,花老二接将张道士手中的铁钉一枝枝拔去,一面叫:“钉,钉什么,钉……”

那四枝铁钉随即被他扔得远远的。

“喂喂——”张道士急叫。

马老三截住,道:“岂有此理,你也算黑心的了,我们老大找你到来,你帮忙不了也罢,还要偷他的尸体来这儿整古做怪?”

张道士目光及处,呆一呆:“是你们两个,哎呦,这一回可惨了。”

语声未落,方老头的尸体已跌回棺材内。

马老三不管那许多,一声:“惨,还未算。”一拳打在张道士的腰眼上。

张道士惨叫一声:“你们弄错了。”

“亲眼看见,还会弄错?”马老三再一拳,打得张道士两眼翻白。

两人随将张道士举起来,齐喝:“一、二、三!”将张道士抛出丈外。

张道士摔落地,四脚朝天,连声哀呼:“我是在替你们的老大借尸还魂啊。”

花老二马老三正欲再扑前,听说齐皆怔住。

张道士哭丧着脸:“你们老大的魂魄整天缠着我,我对这件事又甚有兴趣,很想知道灵验不灵验,成不成。”

马老三急道:“成不成?”

“成一半,我右手的四枝铁钉再钉进传去,便应该大功告成的了。”

花老二慌忙转身:“我立刻去找回那四枝铁钉。”

马老三苦笑:“到处黑漆一片,哪儿找?”

张道士哭丧着脸:“找到也没有用,你们都看见,尸体已掉回棺材里头了。”

马老三摇头望一眼:“这尸体不是方鹏的爹爹?”

张道士苦笑:“你们老大是一心要借他爹爹的尸体还魂,做他的爹爹,好好折磨他一番。”

花老二不由笑出来:“这倒好玩——”

马老三瞪他一眼:“你还笑——”

花老二收住笑容,急问张道士:“那可有什么办法补救?”

张道士突然省起:“糟,你们快将尸体上钉着的三枝铁钉拔出来。”

花老二追问:“为什么?”

“别问这许多。”张道士挣扎爬了起来。

花老二马老三不敢怠慢,急上前去,方要伸手拔铁钉,方老头的尸体突然张开眼睛。

花老二马老三一呆,方老头突然张口发出凄厉的叫声,从棺材内跳出来,仰天乱叫,双手乱抓,看样子痛苦之极。

张道士三个人傻了脸。

方老头跟着转向三人,面目狰狞,作势欲扑。

张道士面色大变,一声大叫:“走啊——”转身连滚带爬地逃走,花老二马老三一见张道士这样,连忙亦转身逃命。

方老头即时怪叫一声,一头怪兽也似凌空飞扑下来,正扑向花老二,花老二惊叫往前急冲,裂帛一声,衣衫给方老头撕下了大片。

花老二一冲倒地,葫芦般倒地滚开,方老头把手中的碎衣抛下,怪叫着又扑前来。

张道士马老三魂飞魄散,来到了草坡上,不约而同,急滚而下,花老二亦来到了草坡前,睹状不由自主亦往下滚去。

方老头追不到草坡前,面上已露出了痛苦之色,仰天又发出一声凄厉已极的怪叫声。

张道士马老三回头方接下滚下来的花老二,听得怪叫声,回头望去。

方老头作势欲扑,怪叫不绝,看见他欲扑的样子,张道士三个一声惊呼,连滚带爬,连忙逃命。

方老头并没有扑下去,似乎举步也甚艰难,突然大叫:“我做鬼也不罢休,我要扼死你们三个王八蛋。”

这声音分明是雷老大的声音,花老二一听便分辨得出,脱口一声.“是老大的声音。”

张道士连忙接上一句道:“不是我的错——”

话未说完,马老三已截住:“还说什么,赶快逃命吧。”

张道士一听也是,脚步连忙放开,花老二马老三更不敢怠慢。

雷老大恐怖的叫声一阵接一阵从后面传来,三人顾不得他说什么,只管逃命。

夜深人静,街道上只有打更六一个在打着更鼓,张道士花老二马老三三个狂奔而来,张道士先与打更六撞了个满怀,将打更六撞翻地上,自已亦撞得打了一个旋子。

他也顾不得那许多,转定了身子,立即踏着打更六的身子一跨而过。

打更六被踏得一声闷哼,方要爬起来,后来马老三花老二已到,亦是踏在他身子上。

到他爬起来,已没有张道士三人的踪影,一面揉着腰骨,一面不由奇怪地嘟喃:“花老二马老三跟那个道士半夜三更走得这样仓惶,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后他不由往三人的来路望一眼:“那边可是山坟。”

这句话出口,他便觉得阴风阵阵,不由打一个寒噤:“莫非是遇鬼?”

到底是不是他不敢肯定,总觉得街上不甚安全,更鼓一收,亦往旁边开溜。

张道士三个由街头跑到街尾,转过街口,又跑到另一条街的尽头才停下来,一字儿靠在墙壁上,拚命的喘气。

花老二喘了一会才吐出一句话:“老大说要扼死我们。”

马老三由心寒出来,颤抖着:“他生前心胸狭隘,脾气暴躁,我们破坏了他借尸还魂的好事,就是亲生兄弟只怕他也要算账,何况是结拜的,我绝对肯定,他一定不会罢休,一定会找我们算账。”

花老二回头看了一眼张道士,忍不住问道:“道爷,现在老大他到底变成怎样了?”

张道士再喘一口气:“我也不清楚,总之是有问题。”

“七枚钉子都钉进去又怎样?”

“借尸还魂成功,躯壳是方鹏的爹爹,只是思想是你们老大的。”

“连声音也是啊。”马老三省起来。

“声音应该也是方老头的,现在却是你们老大的,而且看样子,他是辛苦得要命。”

“会不会他现在一半是人,一半是鬼呢?”

张道士沉吟着,然后道:“应该是人多一些。”

花老二长叹一声:“这一次可是要命,我们怎么办?”

张道士不假思索:“还是暂时避开,看你们的老大到底变成怎样子。”

花老二马老三怔怔的看着他。

“不过,若是他真的一半是鬼,那可就麻烦了。”张道士突然又吐出这句话。

“怎样麻烦?”花老二马老三一齐紧张起来。

“你们就是躲到哪儿,他一样能够找到去。”

“那如何是好?”

张道士想想:“有两种地方是鬼见了害怕,不敢进去的,有一种方法是可以令鬼看不见你们的。”

花老二急问:“哪两种地方?”

“一种就是寺院。”

“佛法无边,我明白了。”花老二突然变得聪明起来。

张道士目光一转:“另一种地方就是衙门。”

“煞气大?”马老三接问。

张道士点头,马老三随即叹一口气:“可惜我们都是不受欢迎人物,经过衙门都要躲过一旁。”

花老二跟着再问一句道:“监仓又如何?”

张道士想想道:“只要是衙门之内便成。”

“一定的?”马老三接问。

张道士有些怀疑:“每一种地方都碰碰运气好了。”

“那种鬼看不见的方法是什么?”花老二接问。

张道士看看他们,道:“你们不会做的。”

“到底怎样?”花老二马老三齐声再问。

“戴绿帽——”张道士一些不像在开玩笑。

花老二马老三相顾一眼,一齐摇头。

绿帽是以芭蕉叶造成,张道士戴在头上更觉得怪模怪样,而绿帽到底是绿帽,对一个男人来说,象征什么更就是人尽皆知,也所以张道士虽然身穿道袍,头戴绿帽出现在小酒家,所有人亦为之瞠目。

连妓女万人迷亦不例外。

店小二迎上前,开口便不由一句:“道爷,怎么弄到要戴绿帽?”

张道士唯有苦笑,一旁坐下。

万人迷随即一声说句:“唉,这种事真是宁可让人知,也不可让人看见啊,笨蛋。”

张道士看万人迷一眼,别过头去问店小二:“先来半斤五加皮。”

店小二应声走开,万人迷说话已接上:“不过也不要紧,正所谓绿帽不怕戴,只要丢得快。”

张道士闷哼一声,目光及处,不由头一缩,双手抓紧了那顶芭蕉叶绿帽。

方老头正出现在小酒家门外,探头内望。

万人迷目光一转,亦发现了方老头,抬手打一个招呼:“小方——”

方老头亦不由挥手回一个招呼,他思想既然是雷老大所有,与万人迷当然多少也有些交往。

现在他却是方老头的样,看情形,方老头平日多少与万人迷也有些关系的了。

在方老头的眼中,却也只见万人迷店小二等人,看不见头戴绿帽的张道士。

那顶绿帽果然是鬼眼不见。

方老头打过招呼,随即一旁走过,他目的在找平日习惯在这间小酒家喝酒的马老三花老二,不见他们便往别处找。

张道士目送方老头离开,不由手按绿帽,洋洋得意的半唱半说:“真是绿帽啊不怕啊不怕戴啊。”一顿一叹:“马老三花老二不知道哪一个倒霉了。”

花老二这时正在小酒家附近的家中,面对一面镜子,挥动剃刀,将头发剃下。

一面剃他一面喃喃自语:“要我戴绿帽,如何有面目见江东父老,还是削发为僧算了。”

他的女儿花凤也就在这时候自内走出,看见花老二这样,大感奇怪。

花凤年华十八,相貌也甚为漂亮,花老二也一直以有这个女儿为荣。

他并不知道花凤走来,头发剃来越剃越兴奋,不由大吹口哨。

花凤左看右看,忍不住走到花老二身旁:“爹,你在干什么?”

“不就是剃头——”

“好好的怎么将头发剃去?”花凤追问。

“要做和尚不落发怎成?”

“做和尚?”花凤更奇怪。

“爹以前坏事干得太多,冤鬼缠身,要进去和尚寺住上一头半月,诚心忏悔,消灾解难。”

“爹你不是说笑吧?”

“这个时候,爹那里还有心情说笑?”花老二长叹了一声。

花凤亦不由一声叹息:“爹,我也早已劝你不要跟雷老大他们混在一起。”

“以前的事情不要说了。”

“和尚寺吃的是青菜豆腐,没有酒肉,爹你可以抵受得来?”

“一头半月不怕的,清清肠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你有心忏悔在家中也可以,用不着进去和尚寺的。”花凤实在想不透。

花老二长叹:“你不知道的了,别在这里啰嗦,一下分神错手,不难将命根子也剃去,你去干你的,我没有多少时间的了。”

花老二挥动剃刀,将最后一绺头发也剃下。

敲门声也就在这时候传来,花老二停下,压低嗓子:“问清楚是那一个。”

敲门声再响,花凤看看花老二,娇声问:“是哪一个?”

“我——”雷老大的声音。

花老二一下子从凳上跃起来,脚尖跟着翘高,无声的走向房间。

花凤回头看一眼,正要问,雷老大的声音又传来:“开门,开门——”

花凤应一声:“你到底找那一个?”

雷老大咆哮传来:“花老二,你快快开门,否则我一脚将门踢破。”

花凤不由一句:“这个人也算凶的。”然后她一呆:“像是雷老大的声音。”

她过去将门拉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方老头,不由她又一呆:“你是——”

方老头一把将花凤推开,闯进来周围一看,花老二已没了踪影。

花凤上前一步问道:“你到底是哪一个?”

方老头回头瞪着花凤.“你爹爹花老二跑到那儿去了?”

花凤眼珠子不由溜到房间那边,尚未开口,方老头已一个箭步闯进去。

“你——”花凤如何拦得住。

房间内一样没有人,一扇窗户却大开,方老头冲到窗户前,探头一望,正好看见花老二挺着大肚子在小巷中往外奔,他大喝一声,立即翻身往窗外跃去。

花老二回头一望,连忙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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