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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茅山师兄弟 治鬼显神通

人死入土为安,有些有钱人为了表现身份,除了山地棺材加以选择,寿衣隆而重之,还将金银珠宝放进棺材内陪葬,亦因而出现了一种盗墓贼。

这种贼往往胆子最小,若是胆子大,要打的也应该是活人的主意。

做到这种贼的人,也当然非常倒霉,也所以遇上的古怪事情特别多。

墓地本来就是阴森的地方,日间已有这种感觉,入夜更不用说了。

今夜还有大雾。

雾气迷离下,墓地自然更阴森。

草虫声之外,这时候还有一阵阵的“格格”声,发自一个土坑的一具棺材。

那具棺材破旧不堪,土坑中不停的震动,就好像尸体在棺材内挣扎,准备跳出来。

一声巨响中,棺盖终于飞开,一股烟灰从棺材内涌上来,旺财亦从棺材后冒出,双手拿着绳子连贯在一起的鎚子凿子。

这周围一带就只有他这个盗墓贼,他本来是一个孤儿,自小被一个盗墓贼收养,日久有功,根本就不觉盗墓是一件坏事情。

老盗墓贼死后,这个小盗墓贼自然继承遗志,只可借他一样倒霉,总没有机会弄到一笔大钱,唯有继续下去。

这一次,看情形也显然不会有多大收获。

他双手拨开烟灰,呛咳着往棺材里一望,不由得打一个冷颤。

棺材中的尸体已然干枯,皮包着骨头,外露的皮肤全都是摺纹,又老又怪的。

旺财绳子连着的鎚子凿子往颈上一挂,双手一拍,先连一番老话:“小弟旺财,一直倒霉,今天吃饭也没有钱,唯有打劫阴司路,一发死人财,惊动你老兄,实在是不该。”

语声一落,他一跃凌空一滚,落在棺材上,双脚一分,正好站稳。

“其实这是交易,不是打劫,这里一把阴司纸,足够你在下面大吃大喝的了。”他说着随腰间抽出一叠阴司纸,塞进尸体手中。

一声:“谢谢!”随即传来。

“不用谢!”旺财信口应一声,突然一惊,“谁在说话?”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尸体的面上。

尸体的面部毫无变化,他心头一松:“我这是心里有鬼,自己吓自己。”俯下身,接一句,“金银珠宝——”

“没有——”那个声音又传来。

旺财看着尸体的面部,事实是没有反应,又以为是心理作用。

棺材中的确没有什么陪葬品,旺财连随将一个木叉子放进尸体的口内,撑开一看,只得蛀牙。

“金牙也没有。”旺财摇头:“那是藏在身上了。”

但俯身抱起尸体,双手一抄再抄,更加失望:“这一次真是越穷越见鬼了。”双手一松,尸体便掉下去。

“骨头要散掉了。”那个声音又再传来。

旺财这一次总算听清楚,再望去,只见尸体突然变得朦朦胧胧的,好像多了什么?

然后他看见尸体的魂魄从尸体内脱出,坐在棺材中,拿起那些阴司纸数起来:“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旺财鬼是见过不少,却未见过这么凶的鬼,一惊跳下棺材,转身便跑。

那个穷鬼连随叫住。

旺财回头一看,只见穷鬼面青唇白,鬼声鬼气的:“你怎么跑得这样急,先替我盖好棺材啊。”

“好、好——”旺财口里应着,脚下放开,跑得更快了。

穷鬼看着他,摇摇头:“你不来,我来盖。”双手一招,棺盖便飞起来,落回棺材上,却是前后调转。

“盖错了——”穷鬼在棺材中嘟喃一声,棺盖再升起,半空中一转,盖回原位,整具棺材同时升起来。

旺财正好回头看一眼,也正好看见棺材向他这边飞来。

他大惊大叫,狂奔前去。

一阵马嘶声即时传来,他不由望去,只见一匹黑马正停在旁边的一截短墙旁边,他连忙奔过去,一跃跳上黑马,策马狂奔,眼睛也很自然的闭起来,策马狂奔了一程才睁开眼睛回头望去。

周园还是那些景物,他再策马,然后突然发觉蹄声很奇怪,俯首一望赫然并不是骑在马上,乃是骑在穷鬼那具棺材上。

棺材也就搁在短墙上,不停的震动。

旺财傻了脸,穷鬼的声音即时从棺材内传来:“替我换过一具好的棺材,最好是柳州的,山地也最好换过一块,每一天再烧一千几百两金衣也就差不多了。”

旺财脱口一声道:“你是狮子大开口!”

“错了,这叫做发穷恶。”

棺材摇动得更厉害,旺财坐在那上面一个身子不由一抛一抛的。

“你找错对象。”旺财苦笑。

“啊,你不答应啊?”穷鬼一声鬼叫,棺材突然一弹,旺财不由凌空摔落,也算他反应敏捷,凌空一个觔斗,脚下头上,好好落在地上。

棺材随即一转,凌空追来,旺财大叫一声,拔步狂奔。

棺材紧接不舍,旺财一口气奔进墓地不远的一个棺材内。

他左转,棺材便左转,他右转,棺材亦右转。

怎样才能摆脱这棺材?他目光一转心念一动,窜到一株大树旁边,一个虎跳,从树桠当中跳过,棺材紧追着一跳,立时夹在树桠当中,退不是进也不是,不住的震动。

旺财回头一看,不由洋洋得意的:“不怕你凶猛,看准了你没有我的聪明。”

话口未完,棺材突然一翻,从树桠上翻过,凌空再追前。

旺财大惊失色,急忙逃走,他一跃再跃,重施故技,从另一株树的树桠翻身跳过,着地回头一看,却不见那具棺材进来,再看也不见,棺材竟然从树旁一绕而至,正撞在他的屁股上。

他大叫,身子飞前,一飞正好从一个树洞穿过,棺材紧追,插进树洞内,进退不得。

旺财不知道,从树洞穿出,大声叫着狂奔。

奔进了镇中大街,旺财已经是气喘如牛,跌跌撞撞的,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终于看见了要找的。

他知道这个镇有两个很厉害的茅山师父,这两个茅山师父的屋子也就在这大街的左右。

左面的一间装潢讲究,金漆招牌,上写“茅山第一家”。

右面的那间破破陋陋,门外一块破旧的黄布,亦是大书“茅山第一家”。

旺财看看还是跑向左面的那间。

右面的那间同时打开,吴兴探头出来,冷笑:“门面漂亮并不表示有本领的。”随即将门关上。

他与钱可通是同门师兄弟,却是各有各的行事作风,也所以成就亦不同,钱可通风生水起,屋子越盖越大,门面也越来越漂亮,他则是环境一天比一天坏,屋子也越来越破旧了。

旺财就正如一般人,还是先看门面,急步走到钱可通的门前,大力拍门。

门一开,钱可通一步走出,一身衣服华丽,头发腊得发亮,香浓刺鼻,一只手拿着梳子,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忙梳头。

旺财马上一声:“这位师父……”

“叫我钱真人。”钱可通连忙加以纠正。

“啊,钱真人。”

“什么事?”

“我遇鬼,被鬼追到这里来。”

钱可通截住,一声:“大发——”

一个样子戆直的青年从里头走出来,一手捧着账簿:“师父,有何吩咐?”

“你看看,被鬼追,要收服那个鬼收多少钱才成?”

大发翻着账簿:“被鬼迷十个大洋,被鬼追也是。”

“好,你先替他登记姓名地址,收一半订金。”钱可通随即转身。

旺财急叫:“他现在追着来了。”

“在哪儿?”大发东张西望,突然一呆。

棺材正从街口飞进来,向这边飞至。

“师父,你看——”大发大叫。

钱可通镇定得出奇:“大惊小怪,查查看,突然事件收多少?”

“师父,你说过突发事件坐地起价,就是杀错也不能放过。”

“好——”钱可通转向旺财,“五十个大洋算了。”

旺财一呆:“我哪来这么多的钱?”

钱可通一听不悦的说:“没有钱早些说,大发,关门!”转身进去。

旺财要进入,被大发截下,连忙叫:“钱钱人,你做做好心。”

“省口气吧。”大发关上门。

旺财回头一望,棺材正在缓缓迫近。

“钱真人,钱真人——”他用力拍门,看见没有反应,转身奔向吴兴的屋子。

棺材没有阻截,就像在看熟闹的。

门一拍便开,吴兴探头出来,旺财连声:“师父,真人——”

“我姓吴。”

“吴真人,我……”

“我不管你是哪一个,总之我告诉你,我跟对面姓钱的势不两立。”

“这就最好了,他不帮我忙,你帮我忙。”旺财大喜。

“错了,你求他就不要来求我。”吴兴话说完,将门关上。

旺财一呆,回望棺材,棺材的盖子即时一开一合的,有如鲨鱼般要择人而噬,突然冲前来。

旺财转身急奔,棺材紧追,旺财一闪再避,奔向钱可通的屋子。

棺材狂追,旺财避无可避,身子一躺,滚倒地上,棺材收势不住从他头上飞过,撞在门上。

门“隆”地被撞塌,旺财滚身忙又逃出,棺材半空一转,紧追在后面。

大发、钱可通这时候双双冲出,钱可通目光一落,眉毛一扬:“上门来生事?大发,拿东西来。”

大发马上将一个大大布袋送上。

钱可通即时发现棺材追着旺财撞向吴兴的门户,转怒为喜:“撞吧撞吧——”

棺材撞不中旺财,果然撞在门上,那扇门当然没有钱可通这边的坚实,立时碎裂。

旺财在棺材下一滚而出,棺材凌空一转,又追去。

吴兴同时夺门而出,手指钱可通:“你这个老小子,没本领被鬼找上门,将门撞塌便算,竟然指使那个鬼拿棺材来撞我这边的门。”

钱可通冷笑,说道:“是那个鬼的鬼主意。”

“我清楚听着,你大叫撞吧撞吧。”

“他一定要撞,难道我叫他别撞啊别撞啊,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这种扫兴的事我为什么要做?”

“好,撞吧,反正这扇破烂木门,不值钱的。”

“我多的是钱,弄一扇更漂亮的门亦是容易事。”钱可通洋洋得意的。

“我知道你钱多着。”

“还有本领呢,没有本领,又怎能赚得到这么多的钱?”

“呃神骗鬼,有本领鬼又怎会闯进门来?”

钱可通打了一个哈哈:“这种亏本生意我原是不想做的,就是要让你知道我的本领。”

一顿,他抽出一条红绳,咬在口中,再抽出一张黄符,大发旁边立即将一个精致的墨砚管全新的毛笔送上。

钱可通马上点朱砂画黄符。

吴兴一见亦抽出红绳,拿出一张破旧黄符,一管烂毛笔,再从腰带挂着的烂瓶子内点出朱砂,画符。

钱可通一眼瞥见,冷笑:“要跟我比本领?”

吴兴冷笑:“这个小伙方才一样拍我的门,有求于我。”

“救命啊——”旺财的叫声,即时传来。

钱可通、吴兴二人循声望去,旺财已经被迫至墙角,被那具棺材凌空抵着胸膛。

棺盖随即半开,穷鬼伸出双手便抓。

旺财奋力一跳,双手攀住墙头,双脚便要往上缩,却被穷鬼伸手抓个正着。

穷鬼跟着抓着旺财往地上拖,头一伸,张口便要咬下去。

旺财不知道被鬼咬一口会有什么后果,就是那一股从鬼口冒出来的寒气已令他为之心惊胆战,不由得放声大叫起来。

穷鬼一口正要咬下,两条曳着一串黄符的红绳子已射至,正中穷鬼的双手,两股白烟立时冒起来。

穷鬼一痛缩手,缩回棺材内,棺盖紧接盖回,鬼叫声中棺材凌空便转。两条红绳即时又飞至,将棺材捆个正着,一拖,棺材不由直立起来。

吴兴即时向旺财一声:“十个大洋我替你收拾他。”

旺财慌不迭地应:“好,好……”

钱可通接一声:“我只有五个大洋。”

旺财又是一叠声的:“好,好……”挨在墙下不住的喘息。

钱可通马上一收红绳,说一声:“左转——”

吴兴同样的动作,却是说一声:“右转——”

棺材在二人控制下不由自主的左转右转。

钱可通、吴兴对望一眼,齐喝一声:“三昧真火——”中指齐起,火焰从指尖冒出,燃着了红绳黄符,化作两股烈火向棺材烧去。

穷鬼棺材中知道厉害,大叫起来,钱可通、吴兴接一声:“掌心雷——”右指往左掌心一画,一掌印出。

棺材迎着双掌爆开,穷鬼的尸体从棺材中弹出,东倒西侧的。

吴兴、钱可通左右接上前,一齐动手,穷鬼的尸体迅速被黄符贴遍。

两人接一声大喝,各抓着穷鬼尸体的一手,拖到旺财面前。

吴兴一声:“五个大洋。”钱可通马上接一声:“四个大洋。”

旺财无可奈何的一摊双手:“钱我可没有。”

“什么?”吴兴、钱可通一齐叫起来。

旺财亦突然叫起来:“又来一具棺材了!”

钱可通、吴兴一齐回头,旺财乘机翻身跃上墙头,急急逃去。

吴兴、钱可通发觉中计,大怒回头,一齐举手画符,钱可通接一声:“送回你!”指划向尸体。

那条穷鬼的尸体应指弹起,便要凌飞扑向旺财,却被吴兴伸手接住:“你要送便送,也不问问我是不同意?”

他这一阻,旺财已上了瓦面,挥挥手:“多谢两位相救,后会有期。”

“听清楚了,他是多谢两位。”吴兴、钱可通互望一眼,怒气不由都发到穷鬼的尸体上,各自手一动,中指又冒出三昧真火,往尸体烧去。

穷鬼完全没有闪避的机会,惨叫声中身上的黄符着火燃烧。

到黄符烧尽,穷鬼的尸体亦灰飞烟灭。

清晨,街道非常热闹。

钱可通大清早便出了家门,装扮得更富丽,一路起来,不停往身上瞧,唯恐仍有兼顾不到的。

大发亦换过洋服,手挟着一个公文袋,完全不像是一个学茅山的小子。

走着钱可通突然又停下,一声:“大发——”

大发不用吩咐,绕着钱可通转了一圈:“没有破也没有烂,衣衫光鲜,鞋子也够光亮。”

“头发呢?”

“有两条竖起来。”

“那还不拿发腊梳子镜子来。”

大发连随从公文袋中拿出梳子头腊镜子。钱可通取过梳子,挑了一块发腊,对镜子仔细梳弄。

大发看着一句:“现在就是蚂蚁也爬不上的了。”

钱可通干咳一声:“师父并不是喜欢装扮。”

“我知道,这就是所谓仪表。”

钱可通点点头,一看大发:“你头发蓬松,最好也加些发腊,那才贴服。”

“太香了,我吃不消。”大发大摇其头。

“我也吃不消。”一个声音传来。

钱可通回头望去,只见吴兴捧着一碗粥,从旁边的粥店走出来。

“这碗粥本来很香的,被你那股发腊香吹来立时不是味儿。”吴兴大摇其头。

钱可通板起脸,旁边大发却一脸笑的追前,一声:“师叔——”

吴兴笑问道:“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叔啊?”

大发心直口快:“师父说过,人不太多的场合,怎样称呼也没要紧。”

“人多的场合,你是不会认我这个师叔的了?”吴兴叹一口气。

“师叔,看开一些吧。”

吴兴摇头:“我只是叹息一个大好青年,竟然变得这样市侩。”

钱可通即时走近来:“这不是市侩,是识时务。怎样了,要吃白粥?”

吴兴冷笑:“吃得心安理得,白粥又何妨?”

“关了店子,跟我吧。”

“这不是告诉别人知道,我没有你的本领。”

“现在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了。”

“你跟我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你懂得多少,我也懂得多少。”

钱可通点头:“对啊,可是说到做生意,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会像你那样,信口开河。”

“这叫做包装,现在做生意是着重包装宣传的。”钱可通洋洋得意的。

大发这时候拿出铊表一看:“师父,是时间的了。”

钱可通干咳一声向吴兴一摆手:“我不跟你多说,现在去马家祠堂谈生意。”

“什么,马家祠堂?”吴兴大吃一惊的。

大发接口:“有一个过路客商柯银洋死了,他哥哥柯金水要找人送他的尸体回老家。”

“不是已找了?”吴兴冲口而出。

钱可通冷笑:“我知道也有找你,柯金水初来此地,不知哪一个有本领,关照地保九叔,只要是天师都请去谈谈。”

吴兴瞇着眼:“你现在去了?”

钱可通笑笑:“跟你一齐动身又怎样,我们公平竞争。”

吴兴沉吟着道:“师兄,这生意给我吧。”

钱可通笑问:“你肯追随我了?”

“师兄,你已经接了这么多生意,分身不暇。”

“做生意的人是不会嫌生意接得太多的。”

“那你是要赶尽杀绝?”

“同行如敌国啊!”

“好,我们走着瞧。”吴兴到底忍不住了。

“好——”钱可通摆手,“大发,我们走——”

大发应声跟着钱可通往前行,吴兴连忙追上,后面的粥店老板已大叫:“把碗留下——”

吴兴狼狈地捧着碗走回来,看看碗中的白粥,到底舍不得,连忙倒进嘴里。

马家祠堂建造得可以说富丽堂皇,事实马家在附近也是名门望族。

能够将尸体安排在马家祠堂的人,来头当然不小。

事实柯金水的气势也大得很,一看那身衣饰,便知道非富则贵。

吴兴赶到的时候,钱可通已优悠地伴着柯金水说话,九叔、大发跟在他们后面。

看形势,钱可通已是占优的了。

吴兴目光一转,立时向尸体走去,先占取有利的位置。尸体卧在木板床上,锦被覆盖,头枕着精致的高枕。

柯金水走到尸体的前面,一顿一叹:“这个就是我的弟弟柯银洋。”

钱可通马上接上口:“这个名字一听便是有钱人的名字,相貌一看也是有钱人的相貌。”

吴兴口直口快的一句:“有钱也要有命享受的。”

柯金水不悦的望吴兴一眼:“我们兄弟两个这一次上京乃是做大生意,怎知道他突然染上急症,怎样花钱也医不好。”

钱可通佯叹一声:“生死有命,钱老板用不着难过。”

柯金水和善的看着钱可通:“我应该亲自送他回去,好好安葬,却是走不开,九叔给我介绍了你们两位。”

九叔连忙应声:“我们这儿就是这两位天师,钱真人金漆招牌……”

吴兴马上截住:“派头不错是他大一些,但是我们这种行业一向都不讲究门面,最要紧是实事求是。”

“对——”柯金水点点头。

吴兴目光再落向尸体,摇摇头:“九叔,你做了这么多年地保,怎么连这点小常识也没有?”

“什么事?”九叔也有些不悦了。

“死人是不能够睡高枕的,否则双眼便会平望,望到哪一个哪一个倒霉。”吴兴顺着尸体的视线抬手一指。

柯金水连忙闪开。

“枕要平放才成。”吴兴接将尸体枕着的高枕摆平。

钱可通连忙上前:“不错,死人是要睡矮枕,但矮枕也有很多种,这种矮枕是一般人用的,大发——”

大发马上从公文袋中拿出一个描着金丝的豪华软枕递前。

钱可通接过,将枕换下:“有钱人睡这种矮枕才成。”

吴兴心头冒火,伸手捏开了尸体的嘴巴:“死人的嘴巴内一定要放一个铜钱,否则到了阴间,是又说不是也说,对生人总是不利。”

柯金水大概也有些心虚,忙问:“那放铜钱好了?”

钱可通很冷静的接上口:“不错,只是这种铜钱是穷人家用的,有钱人家一定要用适合身份的东西,大发——”

大发将锦布裹着的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排古钱。

钱可通拈起了其中一个:“这是唐太宗贞观通宝,是我才藏着。”

他接将死人口中的铜钱拿出,放到吴兴手上:“留着买粥好了。”

吴兴更气,目光一转:“生人要面子,死人可不用那么讲究,睡矮枕也不成,他双眼往上望,便会数梁子,那样数着数着,便会死人塌屋,一定要拿面巾覆在他脸上。”

他跟着拿出一块破旧变黄的白布来。

柯金水一看皱眉,钱可通看在眼内,笑了:“对啊,只是面巾是让生人看的,死人可以不要脸,生人一定要,看见这样的一块烂布,你说生人的脸往那儿放?大发——”

大发接将一块描着金丝的白布送上,覆在尸体面上,柯金水看着连连点头。

吴兴也不笨,看见势色不对,连忙上前:“柯老板,我这个人老老实实,有句便说一句。”

金水悠然应一声:“说吧——”

“我老老实实的告诉你,你这个弟弟天生恶相,生前不用问,专做恶事,肯定是不会好死的。”

柯金水一张脸沉下来。

钱可通摇摇头:“老吴,人家可不是请你来看相。”

吴兴随即伸手揭开尸体身上的锦缎,只见尸体的颈旁两个黑洞,皮肉外翻,也不知给什么咬了一口。

钱可通目光及处,连忙伸手将吴兴手执的锦缎拨下:“人都死了,你还要揭人家的阴私?”

吴兴不理会钱可通,接向柯金水:“喏,我老老实实的告诉你,这条尸除非好好的处置,否则一定会变。”

钱可通立即一声:“人都死了,还会变什么?”

柯金水不由问道:“是啊,还会变什么?”

吴兴盯着柯金水:“这我老老实实的告诉你,会变行尸、僵尸、丧尸。”

不等柯金水答话,钱可通已截口佯叹一声:“死了亲人心情已经够坏的了,你还在危言耸听?”

柯金水很自然的接一句,道:“可不是。”

吴兴仍然盯着柯金水:“生意能否做成是另一回事,我老老实实的告诉你,除非你老老实实的依我的说话去做……”

柯金水伸手截住:“我也老老实实的告诉你,这件事我决定交给钱真人!”

吴兴一怔,钱可通洋洋得意的望他一眼,向柯金水:“柯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将令弟的尸体送回去,入土为安。”

柯金水点头:“好极了——”

钱可通接吩咐:“大发,拿那些寿材的样办出来给柯老板选择。”

大发马上从公事包中拿出一串用铜链子串起来的小棺材,一面数白榄的数说着:“喏,这叫做升官发财,就叫顺手发财,还有这叫做一见发财……”

柯金水笑笑:“升官发财好了,钱真人,合同我也已准备好,到那边签个名字。”一顿转向九叔,“九叔,麻烦你做个证人。”

“不是问题。”九叔移步上前。

各人仿佛就没有吴兴的存在,吴兴看着实在不是味儿。

大发已经准备跟去的了,看看吴兴,移步到吴兴身旁,一声:“师叔——”

吴兴把手一挥:“不用多说了,是你师父本领。”

大发摇摇头:“老老实实说,做生意又怎能够老老实实?”

“这一次看看怎样?”吴兴冷笑,拂袖而行。

尸体搬回去,钱可通马上着仵工放进棺材内,待人走了,立即着大发将七七四十九枚长钉子按照七星排列,将棺盖钉稳。

大发绝无疑问年青力壮,但要一口气将那么多钉子钉进也是一件苦事,钱可通却在旁监视着,寸步不离。

到最后一枚,大发实在忍不住了,一声叹息:“师父,你去休息吧。”

钱可通摇头:“不看着你将钉子完全钉进去,我实在不放心。”

大发嘟喃着:“七七四十九枚那么长的钉子,又要依七星排列,不觉得有点夸张。”

“不是夸张,是必须。”

“棺盖这样钉着,真的尸变,也出不了。”

“就是要他出不了。”

大发忍不住追问:“师父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师叔到底有没有胡说八道?”

“他要是懂得胡说八道,也不会这么倒霉。”

“那是说……”

“我调查清楚的了,这个柯银洋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在生已经是阴阴险险,不会有好死的。”

“那他是怎样死的?”

“是被狗咬死的,你没有看到他颈上一的两个狗牙洞?”

“狗也会把人咬死?”

“那是头疯狗,你说会不会?”钱可通叹一口气,“幸好他虽然死在阴年阴月,并非正在阴日阴时,否则够阴森恐怖的。”

“这个月是阴月?”

“七月啊,鬼门关是这个月开的。”

大发担心地再问道:“这尸体真的会变?”

“否则我也不会这么紧张。”

大发心头一寒,一口气将最后一枚钉子敲进去。

钱可通又叹息一声:“我现在只是担心你那个师叔会不会捣蛋。”

“不会吧?”大发口里这样说,但想到吴兴在马家祠堂临走时的说话态度,不由打一个寒噤。

翌日,大清早棺材便送进马车。

钱可通虽然不忘梳理头发,但一双眼睛一有空便盯着棺材,到棺材进了车厢,仵工从车厢下来,他又往车厢张头探脑,看清楚的确没有问题,才将车帘子放下,一句:“辛苦了。”

一个仵工忍不住问:“钱真人,要你亲自押运啊?”

钱可通笑笑道:“这么巧要到那边去买些东西。”一顿一声,“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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