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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鸽子

鸽子也许不是一个真的聪明人,但绝无疑问,是一个成功的探子。

做一个探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消息必须是非常灵通,能够打听得到别人打听不到的消息,将消息出卖之后,还要能够收到钱,活下去,来买消息的江湖朋友在得到消息之后,不能杀人灭口。

鸽子一直都活得很好,他知道的秘密比任何人都要多,即使其它从来都没有交易的江湖朋友,对他都避忌得很,至于向他买消息的,有些非但不敢伤害他,甚至还要千方百计的阻止要伤害他的人。

他曾经说过,要是他死于非命,他的下属就会将所有他知道的秘密泄漏出去。

那些秘密泄漏出去之后有什么后果?自己是否会受影响?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肯定。也所以鸽子能够活到现在。

鸽子的年纪其实已很大,头顶半秃,须发俱白,脸上的皱纹虽然不多,看来已够老。见过他的人不免会有些怀疑,他做探子,并不只是为了钱,还为了兴趣。

这是事实,每当探到一个秘密,他总是表现得乐不可支。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姓名,他喜欢养鸽子却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他也叫做鸽子。

那些消息也就由鸽子接送。

他栖身的地方当然秘密得很,只是在江湖朋友来说,早已经不成为秘密。

他在打探别人,别人也在打探他,尤其是那些同业,对于他便就关注。

他那间屋子,每一天飞出飞入的鸽子,也实在多了一些。

何况每一只鸽子的脚上还系着一个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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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檐前犹在滴水,风从窗外吹进来一阵阵花香,这花香才吹入堂中,便已被一种奇怪的气味掩盖。

那是鸽子的气味,整座大堂灰灰白白花花黑黑,到处都是鸽子在徘徊,不时发出一声声“咕咕”的叫声。

鸽子喜欢听到这种叫声,也喜欢嗅到这种气味,看来他简直将自己也当作一只鸽子了。

那座大堂并无太多的陈设,所有的几子,都是以树干加工雕成,上面放着的盆栽没有一株不是光秃秃的,难得有一片树叶剩下,大半都已经变成鸽巢。

大堂对面的照壁前面,有一张长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还走进几只鸽子。

那位名震江湖的鸽子,就盘膝坐在长案之后的一张奇怪的椅子上。

那张椅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宽大得出奇,相连着几处匣子。

鸽子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间药材店子的老板。

那些匣子之内载着的却是一份份江湖名人的秘密,这些秘密当然比药材名贵得多。

鸽子并不是呆坐在那里,时而磨墨,时而挥笔疾书,用的都是巴掌大小的白纸,写好了,就将纸卷起来,塞进手指粗细,长不到两寸的铜管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慎而重之,下笔虽快,在下笔之前,总要考虑好一会。

在他的脸上总是堆满笑容,有时笑得简直就像是一个白痴。

大堂东西两面的窗户俱都大开,一阵金铃声由远而近:“拔刺刺”的一只黑色的鸽子从东面窗户迅速飞入,飞落在那张长案上。

鸽子一把抓住,大笑:“老黑,你也回来了?”

随即从那只黑鸽的右腿解下一支铜管。

也就在这个时候,三长两短的响起了五下敲门声。

“进来!”鸽子一面从铜管中拔出一张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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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一个白衣青年,手提着一个小包袱,在他身后的一个花衣小婢探头望一眼,并没有跟进来,反而将门户掩上。

白衣青年没有理会那小婢,继续前行,那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剪裁得十分适体,使他看来更显得潇洒。

无论怎样看,他也不像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鸽子自顾将字条摊开,并没有理会那个白衣青年。

看了看,鸽子偏过身,伸手拉开了一个匣子,将字条放了进去。

他接着将匣子推上,还未回身,猛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响亮之极,只吓得满堂群鸽乱飞。

那个白衣青年并为之一呆。

鸽子揉一揉鼻子,目光终于落在青年的面上:“好小子,说这个时候来就这个时候来,钱也都准备好了?”

他的语声虽然嘶哑,虽很清楚,说到“钱”字,眼睛就好像发了亮。

“在这里。”白衣青年将手中包袱放在长案之上。

鸽子目光一落,眉开眼笑。

青年接问:“知不知道花千树的下落?老前辈……”

鸽子笑容一敛:“古柳是一个聪明人,怎会收着一个你这样的徒弟?”

青年傻了眼。

“江湖上,有谁不知道,鸽子消息灵通,从来就没有查不到的消息,你若是对我还有怀疑,就不该到这里来找我。”

“晚辈一时失言,尚祈恕罪。”

鸽子这才又有了笑容:“你这样多礼,倒是学足了古柳一样。”

“老前聚认识家师?”

“有三十年了,十年前他在江湖上突然消失,就是收了你这个徒弟?”

“老前辈都知道?”

“我只知道他收了一个叫做李蓦然的徒弟。”

“晚辈就是李蓦然。”

“上一次你离开了这里半个时辰,我就已经知道了。”鸽子取过停留在右肩上的一只灰鸽,轻抚了几下。

“老前辈与家师既然是朋友,看在家师的面上……”

“你要我收少一些?”

“晚辈只是希望能够借助老前聚之力,早日找到花千树。”

鸽子一皱眉:“怎么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要找花千树?”

李蓦然一怔:“哦!还有谁要找花千树?”

“你放心……”鸽子伸手将包袱取过:“我不是一定讲钱,有时也会讲交情,消息既然卖给你,就不会再卖给别人。”

“多谢老前辈成全。”

“你是找花千树决斗?”

李蓦然又是一怔。

鸽子微喟:“花千树剑称第一,只要将他击败,就可以立即扬名江湖,也难怪你们这些年轻剑客这样热衷去找他,不过,你还是考虑清楚的好。”

“晚辈已经考虑得很清楚的了。”李蓦然淡然一笑。

鸽子又转身,拉开了一个小匣子,取出了一个小纸卷来:“七年前击杀风万里之后,花千树就已经退出江湖。”

鸽子接着将小纸卷摊开:“这上面写的就是花剑馆的所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我着实花了不少心思才查出来,看过这纸之后,你最好立刻烧掉,否则落在他人的手中,就前功尽弃了。”

“晚辈晓得。”李蓦然诚惶诚恐地接下。

“我要的价格虽然贵一些,却要养这么多的鸽子。”

鸽子说着突又一个喷嚏。

“拔刺刺”的羽翼声立起,群鸽又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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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幽谷之中,却有波涛声,是竹涛。

将近黄昏,夕阳斜照下来,青绿的竹树已变成金黄。

李蓦然一骑走在竹林中的小径上。

风吹竹涛一阵又一阵。

眼前全都是竹树,小径更仿佛没有尽头。

一路走来,都没有人迹。

李蓦然却并不灰心,他相信鸽子的消息。

鸽子的言谈举止虽然有些滑稽,但无论怎样看,也不像一个骗子。

转过一个弯,万千竹影里,隐约出现了一道飞檐。

李蓦然催骑更急。

×

×

×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庄院。

滴水飞檐下一块横匾,写的正是“花剑馆”三字。

李蓦然已来到门前,一眼瞥见那块横匾,脱口一声:“花剑馆!”滚鞍下马,他的眼瞳立时仿佛有火焰烧起来。

花剑馆并不如传说中的华丽,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横匾上每一个字的第一划,看来都像一支剑,在夕阳斜照下闪闪生光。

两面的矮墙部分已崩塌,门前的石阶长满了青苔,滴水飞檐下蛛网尘封,只有那块横匾仍擦得光亮。

李蓦然的眼中也就只有这块横匾,牵着缰绳,拾级走前。

门闭着,青铜的兽环已变得黯淡,并没有光辉。

李蓦然手执兽环,往门上敲了几下。

败坏的门响声听来令人心头怆然。

好一会,仍然没有人来应门。

李蓦然不由振吭高呼:“晚辈李蓦然,求见花馆主。”

可是,没有人回答,庄院内甚至一些反应也没有。

李蓦然又等了好一会,再声高呼,结果仍然是一样。他这才留意到滴水飞檐下蛛网尘封,心念一动,伸手往门上推去。

入门是一个院子,野草丛生,颓垣断壁,显然已荒废多时。也正当此际,他听到了一下奇怪的水声,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人从不远处的水池中冒出来。

那也是一个青年人,看来比李蓦然更年轻,更英俊,肌肉纠结,一身水珠在阳光下犹如珍珠闪亮。

水珠一颗接着一颗,溪流般泻下,那青年缓缓转过了身子,踏着池中的石块,走向池边的一株柳树旁。

柳树上挂着一袭锦衣,还有一支剑,青年缓缓将锦衣穿上,从容不迫,也不望门这边,仿佛根本就没有李蓦然的存在。

看见这个青年,李蓦然又恢复了希望。

他牵着坐骑,走了进去。

青年接着将剑取下,盘膝在树旁的一方石凳上坐下来,仍然背着李蓦然。

阳光下,他看来逐渐变得有些朦胧,就像是裹在一重淡淡的烟雾中。

——是剑声,李蓦然已经发觉。

——这个人难道是花千树的弟子?

李蓦然在青年身后丈许停下脚步。

“在下……”

“你是李蓦然,求见花千树。”

青年冷冷的回答,冷冷的转过身来。

李蓦然没有忘记自己方才振吭高呼,已自报姓名来意,接上口道:“不知道花馆主他……”

青年冷截:“谁告诉你花千树在这里?”

“鸽子……”

“这种江湖骗子的说话只有你这种人才相信。”青年冷笑。

李蓦然一呆:“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无名的剑客!”青年的眼中充满自信:“我现在虽然无名,只要一会击败了花千树,就会扬名天下。”

李蓦然怔怔的听着。

青年目光一闪,盯着李蓦然。

“你来找花千树又为了什么,是不是也要跟他决斗?”

李蓦然点头,反问:“花千树仍住在这座剑馆?”

“你看这座花剑馆像不像还有人居住的地方?”

“不像。”李蓦然目光一转:“只是,飞檐下那块横匾一定还有人不时走来拭抹,你就是利用这条线索找到花千树?”

“那个人三个月才到来一次。”

青年这句话已充分表露出他的耐性可怕。

李蓦然接问:“什么人?”

“花剑馆的老管家,”青年仰着望天:“今天花千树若是不来,我就会将那块横匾带走,好让江湖上的朋友知道我到过花剑馆。”

“亦等如告诉江湖上的朋友,花千树已败在你的剑下。”

“我这个意思,相信花千树也很明白。”

“这不是剑客的所为。”

“我学剑十二年,找花千树找了五年,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青年目光一落:“花千树死后,你若是对天下第一剑这个名衔还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李蓦然摇头:“太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

“在这里等候的是你是我,相信花千树都不会在乎。”

“有意思……”青年大笑。

“一战之后,相信你我都需要一段时间休息。”

李蓦然的手已在剑上。

“不错!”青年的目光移向李蓦然的手,缓缓站起身子。

“高姓大名?”

“无名!”

无字出口,剑已出鞘,说到名字,剑尖距离李蓦然的咽喉已不足七寸。

无名青年的剑非常快,而且狠。

剑并未停下,继续刺前,也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李蓦然剑一挑,“叮”的将来剑震开。

一剑之后,还有三十五剑,无名手腕仿佛如无骨,吞吞吐吐,剑剑刺向李蓦然的咽喉。

李蓦然一剑直竖,迅速左右移动,“叮叮”声响中,一面将来剑撞开,一面倒退十三步,脚一顿飞鸟般倒掠上后面的假山。

无名紧追不舍,又是“叮”一声,双剑交搭在一起,两条毒蛇一样翻腾,噬向对方的手腕,两人的身形随即从假山上掠下,越过满院及膝的野草。

剑光过处,那些野草随剑纷纷断下,乱箭激射开去,两人骤看起来,就像是两只正在发怒的刺猬。

漫天草箭中,双剑交搭又分开,分开又交搭,“飕飕”的两声,两人飞鸟般从水池掠过,一落下,周围的野草又是乱箭般四射。

李蓦然身形一变再变,接连十三变,闪开无名二十六剑,封十五剑,“叮叮叮” 的剑尖如鹤嘴一样在无名那支剑的剑身之上连啄十五下。

无名那支灵蛇般翻腾的剑立时被啄死,李蓦然剑一引,直入空门,刺向无名的咽喉。

一股森冷的剑气尖针一样一直刺入无名的咽喉内,无名浑身一震,所有的动作刹那间停顿,眼睛不由自主的一闭。

李蓦然那支剑却没有刺进去,就在无名咽喉前一寸停下。

无名等了一会,眼睛“霍”一张,嘶声道:“你还等什么,快动手!”

“你这个年纪剑术已练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容易,我不想杀你!”李蓦然却反而将剑收回:“你走!”

无名眼角的肌肉顕抖起来,额上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李蓦然接道:“你还年轻,还可以再进一步。”

无名汗落淋漓,恨恨的盯着李蓦然。

李蓦然没有再理会,转身举步,也就在刹那间,无名人剑如箭射出,射向李蓦然的后心。

这一剑非常突然,而且更迅速。

李蓦然实在想不到无名会突施暗箅,可是他的反应实在敏锐,身形的变化实在迅速,刹那间一弓立即向前射出去。

他的身形也像离弦之箭。

无名那一剑竟就差那半分,刺不到李蓦然的身上,剑势并未绝。

李蓦然继续掠前,无名如骨附蛆,追前四丈,仍差那半分刺不进去,再前一丈,一株柳树挡住去路,机不可失,无名嘶声暴喝,身形再一快,几乎在同时,李蓦然已滚倒草丛中, 一剑同时从肋下穿出。

无名那一剑已是有去无回之势,剑“哧”的裂开李蓦然后背的衣衫刺过,“夺”地刺入柳干中。

暴喝声立断,剑穿透柳干,齐柄没入,无名连人带剑伏倒在柳树上,一团血渍迅速在后心附近散开。

李蓦然从肋下刺出的那一剑已刺穿了无名的心脏,他无意杀人,可是那一剑刺出,连他也控制不住。

血沿剑尖滴下,他忙从草丛中站起身子,一声叹息。

无名的右手仍握在剑柄上,左手却环抱着那棵柳树,勉强回过头,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但一个字也还未出口便已气绝。

李蓦然目光垂下,叹息声中转过了身子。

风更急,吹散了他的叹息声,却吹来了远处的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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