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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剑飘香

夜已深,明月在东天,雾方浓,高岗上那株松树在雾气月光之中,仿佛就方从天外飞来,又随时都会飞去一般。

人也是,那个人盘膝坐在松树下,亦披着月光,一身白衣以至整个身子都迷迷濛濛,看来甚至比那株松树还要虚幻,简直就像是雾气凝成,风一吹,便会万缕千丝般飞散。

高岗上风急,吹起了那个人的衣袂头发,却没有将他吹成千丝万缕。

白衣如雪,黑发缎子般披下来,并没有束起来,潇洒飘逸,可是那张脸,却是给人非常真实的感觉。

那简直就用刀以石刻出来,眉毛疏硬,眼睛尖长,鼻子挺直,嘴唇一线,每一分每一寸都是那么鲜明,那么尖锐。

他看来还很年轻,神态却像是高峰上千年未化的冰雪,森冷而无情。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紫金鼎,烧着檀香,淡淡的檀香气味,远飘岗外。

紫金鼎上横着一支剑,以檀木为鞘,剑却在鞘内,看不到是否也以檀木削成。

月圆雾浓,人看来更显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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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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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更浓,整座高岗仿佛已飘浮起来。

白衣人若无其事,垂目如故,一些反应也没有。

急风攸的吹来了衣袂声,雾陡开,两白衣童子飞也似往岗上掠来。

他们年纪相若,相貌亦有些相似,装束完全一样,左面的一个,手捧着一个锦盒。

白衣人还是毫无反应。

那两个白衣童子一直掠到白衣人面前,才停下脚步,欠身齐呼:“公子——”

“事情怎样了?”白衣人终于张开眼睛,目光与语声同样冰冷。

“很顺利。”左面的白衣童子跪下,双手将锦盒奉上。

白衣人却一拂袖,一声“好!”接问:“水仙是否仍然在百花院。”

右面白衣童子点头,应声道:“走不了。”

“很好。”白衣人探手一掠风吹散了的头发,随即站起身子。

他坐着倒不觉得,这下站起来,才知道比一般人高出很多。

右面白衣童子接将紫金鼎上那支剑捧起来,左面那个童子锦盒往腰带一挂,亦腾出双手,抱起那个紫金鼎。

白衣人也就在檀香氤氲中,两个白衣童子左右侍奉下,离开了这座高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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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夜更深。

百花院笙歌已绝,大部份的院落仍灯火辉煌,却一片静寂,一声嘻笑也没有。

在一间青楼来说,这个时候这样的静寂,实在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更鼓声突响。

三更三点,鼓声才落下,那些房间的门户一齐无声的打开,现身出来的,是一个个黑巾蒙面手执长刀的黑衣人。

刀锋上血迹未干,在他们出来的房间内,已一个活人也没有,都是一刀致命。

他们绝无疑问,都是杀人的好手,每一个都能够把握住那刹那,在对方呼叫之前,将刀送入对方的咽喉。

由进入到行动结束,他们只有半个时辰,以半个时辰来观察刺杀的对象,作出决定的一击,实在不算多,但对付的是没有武功的对手,却应该足够有余。

对于百花院的环境他们显然都十分清楚,一现身,立即向当中那座小楼掠去,在极短的时间将那座小楼包围起来。

他们却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包围在外。

空气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步履声响处,两个白衣童子一个捧剑,一个捧鼎走了进来。

然后就是那个白衣人。

檀香入鼻,那些黑衣人的目光都紧张起来,屏息静气,望也不敢望那个白衣人一眼。

那个白衣人的身份绝无疑问是远在他们之上,他踏着花径走来,走得并不快,从那些黑衣人当中走过,在那座小楼之前三丈停下。

一个黑衣人立时从旁边花丛中转出,一欠身:“公子,只剩下这座小楼。”

“水仙在么?”

“秦步歌也在。”黑衣人恭恭敬敬回答。

“哦?”白衣人目光一寒:“怎么看不见。”

黑衣人会意,一颔首倒退了一步,霍地一挥手,那些黑衣人纷纷从隐蔽处现身出来,一扬手,“飕飕飕”破空声响,飞出了一条条相连着链子的铁钩。

那些铁钩曳着链子毒蛇般飞舞在半空,落下,“笃笃笃”地钉钩在门窗之上。

发号施令的那个黑衣人接一声暴喝“拉!”百十条链钩应声被拉得笔直,那些黑衣人随即手抓链子,倒飞了出去。

木碎声立响,那座小楼的所有门窗,只要是木造的全都给拉得一块块飞起来,眨眼间,只剩下几条支柱,楼中的一切都毕露无遗。

一切的陈设绝无疑问都花过一番心思,也非常整齐,流苏帐高挂紫金钩,枕被未乱,作为一个青楼红人的房间,又是有客的时间,亦未尝不是一件反常的事情。

这个百花院的红人水仙现在就畏缩在秦步歌的怀中,一身衣衫虽未乱,心情已显然有如乱草,面色苍白,一双眼充满了恐惧。

秦步歌的心情亦乱草一样,可是他的身子仍挺得笔直,一双手亦始终那么稳定,左手紧搂着水仙,右手握;在一只酒杯上。杯中满载着美酒,放在这边那张雕螭桌子上。

秦步歌今夜本是一心寻欢作乐到来,却连这第一杯的酒也没有喝下。

只因为他才坐下,水仙便告诉他那件事。

一件即秘密,又可怕的事。

他知道水仙还不太懂说谎,那种谎话也绝不是水仙这种人能够编出来。

若那真的是谎话,反而就简单得多,最低限度他可以一笑置之,现在他却是连笑也笑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事态严军,所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带水仙离开,可惜他生出这个念头,就发觉已经太晚。

楼外的那份静寂,是一个因素,三更三点的鼓响也是,到檀香味入鼻,他更就连一个字也都不想说了。

他只是站起身,伸手搂住了水仙,冷冷的静看周围门窗木壁一一飞开。

水仙看见秦步歌站起来,并不知道是什么回事,看见第一块木板飞脱,才知道危机迫近,似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入秦步歌的怀中。

秦步歌是她所有客人中最喜欢也是最信任的一个,所以今夜她才会将秦步歌请来。

她看过秦步歌铁拳开碑裂石,—柄长刀挥舞起来,水泼不透,在她心目中绝没有秦步歌解决不来的事情。

她却是第一次看见秦步歌这样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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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已冷,秦步歌的目光更冷,仿佛已冰凝。

周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没有人动手,也没有人作声。

夜风吹透,灯光摇曳,秦步歌的月光仿佛亦被风吹动,突然一闪。

也很突然的,他霍地举杯,将杯中冷酒一下尽倒进嘴里。

冷酒刀一样插入他的咽喉,他的眼睛陡然亮起来,手一挥,“叮当”将杯掷碎在地上,再摆手道:“你们可以动手了。”

那些黑衣人没有理会,秦步歌目光一转,—落在那个白衣人面上:“独孤无乐,他们是不是在等你的命令。”

白衣人一点头:“不错。”

“请——”

独孤无乐还是没有下命令,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步歌一遍:“人人都说你是条好汉,今夜看来,果然不错。”

“不必多说废话。”

独孤无乐还要说:“水仙的事本来与你无关,可惜你人在这里。”

“那件事她已经清楚告诉我。”

“告诉与否并不是问题。”

秦步歌目光一寒一扫:“你将这百花院的人怎样了?”

“那件事水仙既然已告诉你,我们的行事作风,你应该比水仙更清楚。”独孤无乐转问旁边那个黑衣人:“今夜这里本来一共有多少个活人?”

“一百八十七个。”

“现在呢?”独弧光乐再问。

“只剩两个了。”黑衣人目光落在秦步歌和水仙的身上。

水仙面无人色,秦步歌倒抽了一口冷气:“好狠!”

独孤无乐忽然道:“给他那锦盒。”

旁边那个捧奢紫金鼎的白衣童子立即纵身掠入楼中,将腰间的那个锦盒解下,放在那张雕螭桌子上。

他看似不将秦步歌放在心上,可是,将锦盒放下的时候,眼睛还是盯稳了秦步歌。

“放心——”秦步歌忽然一笑。“现在我绝不会杀你。”

白衣童子闷哼一声,将锦盒揭开,倒翻回去。

独孤无乐即时道:“他还是一个童子,胆子难免小一些。”

“我看已不小的了。”秦步歌目光落在锦盒内。

腥红的垫子上放着一只断手。

是左手,中指上套着一只有一个骷髅头的玉指环,刻工精细,栩栩如生。

那只断手的血已流尽,呈现出一种死鱼肉也似的惨白色。

水仙忍不住亦看了一眼,一看之下,脱口一声惊呼。

秦步歌抱得水仙更紧,冷笑:“是祖尚的手?”

“你应该认得出那颗玉骷髅。”独孤无乐重重的一顿。“祖尚立过不少功,是个很有用的人,但犯了戒条,还是要接受惩戒。”

秦步歌连声冷笑:“比起百花院的人命,一只断手又算得什么?”

独孤无乐点头:“虽然算不了什么,在水仙也应该瞑目的了。”

“我……”水仙只是说出这个字便已说不下去。

秦步歌一皱眉,忽然道:“好象这样的—个女孩子,你们也害怕了。”

独孤无乐一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难怪你们的底细,一直都那么秘密了。”

“知道的外人,以我所知,还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独孤无乐又是一笑。“你们当然不会例外。”

他的笑容与语声同样阴沉。

秦步歌还未答话,水仙已望着他哀声道:“秦爷,你不必为我求情。”

“我不能不承认方才说的都是废活。”秦步歌伸手轻抚水仙的秀发。

“只是连累了秦爷……”水仙的眼泪流下。

“傻孩子——”秦步歌目光再转,语声一沉。“飘香一剑侠名满江湖,想不到原来是这么样一个人。”

“盗名欺世之辈,岂非多得很。”独孤无乐右手一伸。“剑!”

捧剑童子忙将剑送上。

独孤无乐手一落,“呛”一声拔剑出鞘。

那支剑虽然以檀木为鞘,剑锋都是精钢打就,寒光夺目。

秦步歌目光落在剑上:“好剑,只不知剑术是否如传言—样?”

“你也许有机会知道。”独孤无乐倏的屈指一弹,“嗡”的弹出一声龙吟。

百数十条相连着铁钩的铁链立时四方八面向楼中飞进去!

水仙惊呼,秦步歌暴喝,猛一脚将那张雕螭桌子踢起来!

桌子迎向飞来的铁钩,也迅速在铁钩下粉碎。

秦步歌接将水仙推到床上,双手一探,抄住了两张椅子,上下飞舞,挡住了其他铁钩。

一枝枝铁钩被震开,双手乱抓,“铮铮铮”的各抄住了三枝铁钩,往后一夺!

惊呼声中,除了一个黑衣人及时将手松开,其他五个都连人带钩链被他拉得飞了进来!

秦步歌立即迎前,双拳齐出扣“蓬”两声痛击在两个黑衣人的胸膛上。

那两个黑衣人的胸膛立即塌了下去,身子都飞了起来,倒飞出楼外!

秦步歌翻身接一脚将另一个黑衣人踢上屋顶,撞碎承尘,再一个翻身,怒雕一样双手一探,劈胸将其他两人抓住举起来。这时候十多个黑衣人已然弃钩挥刀,分从不同的方向冲进,乱刀疾砍了下去!

秦步歌双手疾将抓住的那两个黑衣人推了过去,刀光血影中揉身扑上。

那些黑衣人视如不见,将撞上来的同伴以刀撞开,再刀斩秦步歌。

更多的黑衣人紧接杀进来,一声也不发,手中刀分从不同的角度斩向秦步歌的要害,他们绝无疑问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出刀既快且狠。

秦步歌的刀更快,那些黑衣人连他什么时候拔刀也看不出来,“刷”的已经有两个被他立斩刀下!

匹练也似的刀光接抹进另一个黑衣人的咽喉,秦步歌一声叱喝,连入带刀倒飞而回,凌空一刀将扑向水仙的一个黑衣人斩杀,再一个盘膝,挡开了随后劈来的七刀!

那些黑衣人知道秦步歌的弱点所在,立时分成了两批,一批缠住秦步歌,一批向水仙袭击。

秦步歌要兼顾水仙,不由手忙脚乱。

水仙看得很清楚,也知道眼前是怎样的一种形势,她本来很恐惧,现在却已被愤怒代替,颤抖着突然道:“秦爷,不要管我,你走,快走!”

“要走早就走了,水仙,秦步歌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秦步歌笑着说。又将两人斩杀刀下。

“我知道秦爷不是,但秦爷若是死在这里,又还有谁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总会知道的——”秦步歌大笑。“天下间根本就没有永久的秘密。”

水仙叹了一口气,突然疾扑了出去,扑入刀光中,秦步歌连拉都拉不住,惊呼未绝,水仙已经被乱刀斩杀!

血激溅,秦步歌的眼睛亦红了起来,嘶声大喊,挥刀冲前!

刀光闪电般飞射,到他的叫声停下,周围十三个黑衣人无一幸免,尽被他斩杀刀下!

他身上亦挨了几刀,鲜血湿透衣衫,汗流披面,突然又大笑。“独孤无乐,还是你亲自动手的好。”

“快刀秦步歌果然名不虚传!”独孤无乐冷冷的一笑,颀长的身子飕的射出,人与剑合成一道飞虹射入楼中!

秦步歌的身形同时展开,却不是迎向独孤无乐,是一旁疾窜了出去。

“砰砰”的两个要阻截的黑衣人被他以刀柄手肘撞飞,他翻身从一条柱子旁边掠过,探手将散落在那里的那只戴着骷髅指环的断手拾起来。

两柄长刀迅速左右斩至,秦步歌挡一刀,闪一刀,旋身飞脚,将那两个黑衣人踢向追上来的独孤无乐。

独孤无乐视如不见,两个黑衣人迎上他,立即被撞飞。

他的剑势却未绝,追刺秦步歌。

十三柄长刀同时拦住了秦步歌的去路,秦步歌一刀盘旋,接下十三力,已嗅到一阵淡淡的檀香味,他想也不想,矮身横窜向楼外。

独孤无乐的剑裂衣而过,接连三剑,秦步歌整个后背都露了出来。

秦步歌再一窜,一转,转进了一条柱子后,独孤无乐接来的一剑眼看就要刺在柱子上,却就在那一刹那停下来,停在柱子前两分不到之处。

这个人的剑术无疑已到了登峰造极,收发随意的地步。

他没有追前,突然冷笑:“在我的面前,你难道就只懂得逃命?”

“应该逃命的时候,我就只懂得逃命!”

独孤无乐同时拔起,一拔两丈,突然出剑,夺的刺入那条柱子。

剑穿柱而过,间发之差,秦步歌身形一翻,凌空伸手,正好搭上飞檐,顺势一缩,窜上瓦面。

独孤无乐一脚即时蹬在柱子上,身形飕的倒飞,剑拔出,“哗啦”一声,连人带剑撞碎一片瓦面,射了出去!

秦步歌方掠上瓦面,前面一丈不到的瓦面就飞裂,独孤无乐在瓦砾纷飞中冒了出来。

他的刀急削向前去,削出是一刀,削到独孤无乐身前,已变成十二刀。

独孤无乐人剑腾空一翻再翻,连闪十二刀,檀香飘飘中,一剑回刺入空门,直迫秦步歌咽喉。

秦步歌大惊,斜退丈八,仍然摆脱不了那一剑,身形急一缩,滚下瓦面,手一探,凌空悬在飞檐上。

七枝铁钩曳着链子连随就向他飞来。

独孤无乐剑住下一划?那一片瓦面迅速断下,秦步歌的身形几乎同时离开飞檐,从钩链之中飞过,疾荡了出去。

这一荡远逾三丈,他半空连翻三个筋斗,落在院中一座假山上。

几个黑衣人立即连人带刀斩杀上来,独孤无乐的一剑更快,闪电般从瓦面射出,急射向假山上的秦步歌。

秦步歌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停下,再从假山上掠起,掠向那边的短墙。

独孤无乐假山上脚尖一点,迅速追掠上短墙,刺出了一剑。

秦步歌身形方离短墙,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左肩一寸,独孤无乐的剑只要再快上一些,绝对可以将他的左肩洞穿!

他的左肩迅速脱出了剑尖,身形一滚,窜入了花木丛中。

那一丛花本立即被剑光绞碎,秦步歌却已窜出来,窜入了一个房间,反手将门掩上。

独孤无乐紧接破门而入,秦步歌已穿窗而出。

窗外响起了一声惨叫,独孤无乐夺窗追出,只见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秦步歌已经不知所踪。

那边不远的另一个房间的窗户在摇动,独孤无乐身形一动,追了过去。

房间内只有一个妓女的尸体,独孤无乐身形一转,掠了出外。

十多个黑衣人奔了过来。

“姓秦的可见?”独孤无乐急迫问。

“不见。”都是这样回答,紧接着赶来的也一样。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小子。”独孤无乐面色一沉,喝道:“搜!”

那些黑衣人应命散开,独孤无乐身形烟花火炮般射上半空,瓦面过瓦面,几个起落,停留在最高的一幢屋脊上。

居高临下,整座百花院都在他眼底,无论那些黑衣人在何处找到了秦步歌,他自信一定能够在秦步歌再躲藏之前将他截下。

急风吹起了他的衣发,他的身子已随时准备卸风飞出。致命的一剑已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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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搜索下来,秦步歌仍然不知所踪,独孤无乐人剑虽然还是呼之欲出,气势已弱。

四个黑衣人分从东南西北急掠而至,再一掠,上了瓦面。

独孤无乐却仰首望天:“所有的地方你们都搜过了?”

——只要是能够藏人的地方,都已经彻底搜清楚。

话虽然各异,四个黑衣人所说的都是这意思。

独孤无乐非独不生气,反而笑起来:“他实在不该走的。”

四个黑衣人齐皆倒抽了一口冷气。独孤无乐目光一落,一转:“秦步歌的朋友据说多得很。”

“相识满天下。”回答的黑衣人垂下头。

“我只要这周围百里的他的好朋友的名单。”独孤无乐从容将剑挑起来。“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够复杂的了。”

“公子放心,秦步歌一定逃不出这周围百里。”另一个黑衣人回答。

独弧无乐以剑脊压着鼻尖,仿佛在考虑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嗅着那股檀香味。“我就是因为太散心,事情才变得这样复杂。”语声一落,剑“叮”的入鞘,独孤无乐有如卸风,飘然从屋脊上掠下来。

四个黑衣人紧紧相随。

独孤无乐身形一顿,忽然问:“我们现在应该到那里去?”

“万胜镖局。”四个黑衣人这一次异口同声。

万腾镖局是周围百里首屈一指的大镖局。

秦步歌是万胜镖局的副总镖头,名气却远在总镖头铁掌金镖魏大中之上。

一说到万胜镖局,江湖上的朋友第一个省起的就是秦步歌,其次才是魏大中,有些甚至不知道万胜镖局还有魏大中这个人。

对于这一点,魏大中向来都不在乎,他从来就没有否认他的武功比不上秦步歌,也很明白万胜镖局没有秦步歌,保的镖就难再万无一失。

在江湖朋友面前他也从来不否认万胜镖局的威名完全是秦步歌拚命挣回来,而只是自夸独具慧眼,找到了二个秦步歌这样的副总镖头。

在他的口中,秦步歌与他一向都是最好的朋友,情同手足,是生死之交。

一直到今夜突然醒来,魏大中才突然发觉秦步歌与他的感情还未到这个阶段,不过是很普通的朋友。

多年来他一向习惯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睡觉,所以灯一亮,他立即惊醒。

然后他就发觉房间内已多了一个人,一声:“谁?”他的手就抓向床边挂着的镖囊。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那两扇紧闭的房门上竞多出了一个人形的大洞,在洞前堆着砂土一样的一堆木屑。

他所有的动作立时僵结。

独孤无乐的左手仍然捏着那个火摺子,摇曳的灯光火光中,他虽然一脸笑容,看来也显得有些诡异。

“你的武功虽然比不上秦步歌,但无论如何,比秦步歌要聪明。”他的语声尤其阴森。

魏大中望着独孤无乐,抓向镖囊的手已缩回去。

一缕檀香的气味即时从门外飘进来,魏大中鼻翼一动,面色苍白了起来。

独孤无乐笑问:“你已经想到我是什么人?”

魏大中看便要点头,但结果却摇头。

独孤无乐笑接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小人知无不言。”魏大中的语声显然是在颤抖。

“秦步歌有什么亲人在附近?”

“不……”魏大中一个“不”字刚出口,独孤无乐已然笑问:“你是要说不知道?”

“不,不是……。魏大中牙龈打震。

“我也相信你的记性不会这样坏。”

“他只有—个……妹……”

“一个妹妹?”独孤无乐接问:“住在那儿?”

不待魏大中回答又问:“是不是镖局这里?”

“不……她从来就讨厌她的哥哥做这种工作。”

“有意思。”独孤无乐含笑点头。“秦步歌对这个妹妹好不好?”

“好……好得很。”

“那当然时常有在你面前谈到她。”

魏大中点头,独孤无乐笑了笑:“我很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晶晶……”

“这名字还不错。”独孤无乐一顿追问:“到底住在那儿?”

魏大中嗫嚅着看了看独孤无乐,看到的仍然是一张笑脸,那种笑容却令他不寒而栗。

“好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没有理由记性突然变得这么坏。”独孤无乐显得很担心。

“百家无!”魏大中叫出来。

独孤无乐手中的火褶子已熄灭,随手丢在魏大中脚下:“你是我平生所遇到的最合作的人,秦步歌与你恰好相反,真奇怪,你们竟然会走在一起。”

魏大中苦笑,独孤无乐突然问:“你真的不认识我?”

“真的不认识。”魏大中摇头。“好像我这样没有记性的人,一定很快就会忘了这件事。”

独孤无乐又笑笑:“你方才的记性还不错。”

“那完全是因为嗅到了檀香的气味,相信以后不会再嗅到的了。”魏大中以哀求的目光望着独孤无乐。

独孤无乐半转过身子:“你放心,我保证你以后绝不再嗅到檀香的气味。”

魏大中大喜,可是心念再一动,面色又苍白起来,也就在那刹那,独孤无乐的剑呛啷出鞘,回身刺了过去。

剑一现,檀香的气味更浓。

魏大中惊呼,偏身一把抓住了那个镖囊,手再翻,十二枚金镖飞射独孤无乐。

闪亮的金光交织成一道严密的金网,“铮铮铮”的突然裂开,独孤无乐一剑从四散的金光中穿过,刺向魏大中的咽喉!

魏大中暴退,双掌陡拍,“铮”的将刺来的一剑夹在双掌之中。

“铁掌金镖,不错——”独孤无乐一笑,凌空拔起!

魏大中的身形亦被带动,疾往上飞起来,“哗啦啦”暴响,瓦面被撞开一个大洞,两人一齐飞出去,却只得魏大中一个落下来。

他的双掌十指尽断,鲜血淋漓,咽喉上亦变了一个剑洞,血却还未来得及流出来。

瓦砾碎片灰尘洒满了他的一身,他没有在乎,也不能在乎。

那一剑若不致命,独孤无乐也不会仍然留在瓦面上。

急风吹起了他的衣袂,也将他吹离万胜镖局,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檀香味。

夜色这时候更深沉,距离黎明已经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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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

山林中冷雾迷离,到处鸟声啁啾,多却并不乱,但突然大乱。

冷雾激荡,秦步歌箭一样破雾而来,挨着他的树枝纷纷断下,群鸟惊飞。

他的眼睛布满了红丝;身上的血渍与汗渍混成一片,血流得虽不多?汗仿佛已流尽。

他跌跌撞撞奔来,气力仿佛亦所余无多,逃出了百花院之后,根本就没有休息过。

在他的面前有一条小路?尽头有一间小屋,门仍然紧闭。

秦步歌破门而入,一头几乎撞在一枝铁叉上。

那支铁叉握在一个中年壮汉的手中,已准备刺下,看见进来的是秦步歌,才没有刺出。

他反手扶住了秦步歌:“小秦,出了什么事?”

秦步歌一把推开他,冲到那边墙下的水缸前面,一头藏在水缸里,大大的喝了几口。

那个壮汉只看得呆住。

秦步歌旋即一转身,在水缸旁边坐下来,放开手脚,拚命的喘了几口气。

水珠从他的头发不停滴下,他没有理会,看着那个壮汉,喘息着道:“花豹,快走!”

花豹一面的疑惑之色。“到底是……”

“一面走一面说!”秦步歌一下跳起来,立即外奔。

花豹忙追了上去。

屋子里挂满了好些野兽的毛皮,这花豹看来只是一个猎户。

事实也是,花豹金盘洗手以来,已经过了差不多四年的猎户生活。

在四年之前,他还是一个大盗,他曾经多次要动秦步歌的镖,与秦步歌本来是敌人。

他们的交情就是打出来的,只到有一次,他终于服了秦步歌,亦因此退出江湖。

这四年以来他的日子—直过得很开心,远比做大盗的时候要快乐。

秦步歌很多时都来找他喝酒,这一次知道秦步歌绝不是为了喝酒而到来,他也从未见过秦步歌这样狼狈。

他知道那必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可是到他听完了秦步歌的话,仍然大吃了一惊。

事情的严重,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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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我要你替我去做一件事。”秦步歌终于说到他来找花豹的目的。

“与你联手去对付他们?”花豹一些也不显得慌张。“这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以你我的能力去对付他们,只不过以卵击石。”

“能够击痛他们也不错。”

秦步歌摇头,“我现在有一件事必须去做。”

“你要我怎样?”

“替我将这个送给—个人。”秦步歌从怀中取出那只断手来。

花豹目光落下:“祖尚的手?”

秦步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只骷髅五指环莫要失了。”

花豹断将手接过,点头:“你要我送给……”

秦步歌叹息:“你应该知道。”

花豹再点了点头,道:“能够解决这件事的相信就只有他了。”一顿再问:“还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

“只是那些。”秦步歌一拍花豹的肩膀。“抄小路走,别让人认出你。”

花薄“嗯”一声:“我知道那些人的可怕,你要到什么地方?”

“百家集。”秦步歌一咬牙。“也许去不到,也许去到已太迟,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我明白,”花豹想了想,“那边的小镇有马卖,你身上可有……”

“银子我有带着,虽然不太多,应该足够。”秦步歌又拍了一下花豹的肩膀。

花豹忽然裂开嘴巴一笑:“希望很快见回你。”

秦步歌亦自一笑:“你也要保重。”花豹没有多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秦步歌只是一瞥,亦赶自己的路,那疲倦仿佛已经完全消除。

入夜,秦步歌飞骑奔入百家集。

每一次,他的心情都非常轻松,就是这一次,犹如压上了千斤重铅。

一路上,他已经换了三匹马,现在胯下这一匹,亦已经口吐白沫,随时都可能倒下。

秦步歌整个身子都伏在马鞍上,不时的叱喝催策,那双手已经被缰绳擦破,声音亦已嘶哑。

马终于倒在一座小庄院的石阶前面,秦步歌亦差一点一交栽倒。

他的右手往地上一按,身形斜掠上了庄门滴水飞檐,一滚,已进了庄院。

那是一个小巧的院子,一丛翠竹,几族芭蕉,小径的两旁,栽着好些花木,淡淡的散着花香,说不出的幽静。

秦步歌落在花径上,才放下心来,脚步却没有停下,一面奔前一面高呼:“晶晶,晶晶!”

没有人回答,可是一进花径前面那座小厅子,秦步歌就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子,背坐在对门屏风的前面,手支着几子,半侧着头儿。

长长披下的秀发,淡青如烟霞的衣裳,一切在秦步歌的眼中,都是那么熟悉。

“怎么,又在生哥哥的气了。”秦步歌拨了拨头发,再整整衣衫才再走近来。

晶晶一直都没有回头。

秦步歌接道:“不要再小孩子脾气了,哥哥闯了祸,你立即收拾简单衣服,跟哥哥离开。”

他说得很认真,晶晶仍然毫无反应,这与平日显然不同。

平日晶晶尽管不高兴,到秦步歌低声下气,就会软下心肠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秦步歌没有在意,突然在意,他的手已按在晶晶的肩头上,那刹那突然像给毒蛇咬了一口,惊惧的往后一缩。

触手冰冷,一股寒意接从秦步歌的心底冒了上来,他半身一旋,转到晶晶的面前,然后整个人怔住。

晶晶的眼睛睁着,充满了恐惧,面色苍白得恼人,体内的鲜血仿佛经已流尽。

鲜血从她的咽喉流出来,染红了她的胸襟,虽然未干透,但已经开始凝结。

在她的咽喉上只有一道寸许的伤口,仿佛仍透着一缕檀香味。

秦步歌一怔突然扑前,双手抓住了晶晶的肩膀,嘶声叫起来:“晶晶——”

死人当然不会回答。

秦步歌接将晶晶抱入怀中,目眦进裂,眼泪就夺眶而出,身子不停在颤抖。

他的咽喉“格格”的作响,但始终没有哭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霍地将晶晶抱起来,嘶声大叫:“独孤无乐!”

声震屋瓦,灰尘亦被震得簌簌落下。

“独孤无乐,你给我滚出来!”他的身子一面转,一面叫过不绝。

整座厅堂好像都在他的叫声中震动,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

一幅墙壁终于塌下来,却露出一个人形的洞,独孤无乐就出现在这个洞中。

秦步歌缓缓的转过身,盯着独孤无乐。“好,你到底出来了。”

独孤无乐悠然道:“我根本就没有逃避你,你应该知道,你与我到底那一个是猎人,那一个是猎物!”

秦步歌大声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找我就是,为什么连我的妹妹也不放过?”

独孤无乐冷冷的一笑,道:“我们的行事作风,你不是不清楚,在百花院那儿我们亦已说得很明白。”

秦步歌铁青着脸,身子抖得更厉害。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可是你仍然要走。”独孤无乐摇摇头。“事情本来很简单,因为你,才变得复杂起来,很多本来活得好好的人现在都要死了。”

秦步歌吼道:“你们到底还杀了什么人?”

独孤无乐反问:“这周围百里,你一共有多少朋友?”

秦步歌一呆。

“这相信我们比你还要清楚。”独孤无乐又是一笑,“黄泉路上你是绝不会寂寞的了。”

秦步歌眼角肌肉不停在抽搐,嘴唇已被咬得流出血来,他将晶晶的尸体小心在桌子上放下,才再转过身来。盯着独孤无乐,忽然问:“是谁告诉你,我有一个妹妹在这里?”

“魏大中”,独孤无乐并没有隐瞒。

秦步歌惨笑:“我早就知而这个人骨头软。”

“我比你更讨厌那种骨头软的人。”

秦步歌霍地瞪大眼,望着独孤无乐:“你虽然杀了他,我并不感激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独孤无乐点点头。“一个人生死关头,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谅的。”

“不过他应该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一种人。”

“他若是有你一半聪明,应该什么也不说,可惜就连你,也不见得是一个聪明人。”

“我的确不是!”

“但目前,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只有一条路可走。”

“死路!”秦步歌的右手已在刀柄之上。

独孤无乐接问:“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秦步歌冷笑:“这又有什么分别?”

“没有——”独孤无乐神态平淡。

“那就请进来!”秦步歌显然已完全冷静下来。

独孤无乐笑一笑,并没有进入,反而退出去,堂外同时亮起来。

是火光,一个个黑衣人手执火把从暗处闪出,迅速将火把燃亮。

秦步歌没有动,右手紧握在刀柄上。

所有的窗户刹那被撞开,秦步歌“呛啷”拔刀出鞘,只待进一个,杀一个,进两个,杀一双。

进来的却不是人,是火把!

无数火把从外面掷进来,很多东西迅速被燃着,又是秦步歌意料之外。

他挥刀砍下了掷到身上的几枝火把,心头的怒火都被已挑起来,仍然没有动。

火把继续不停的掷进,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秦步歌呆看着那熊熊的烈火,胸膛不住起伏。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晶晶的尸体上,眼中孕满了泪水,霍地回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怒吼声中他连人带刀向堂外冲去。

×

×

×

独邓无乐等候在门外,双手捧剑,衣袂头发在夜风中飞舞。

堂中的火烧得越猛烈,他的眼神便越冷静,嘴角始终含着一丝森冷的笑容。

百数十个黑衣人在他的前面弧形摆开,长刀在手,蓄势待发。

火光闪动,秦步歌终于冲出来。

那刹那,最少有十柄长刀,疾砍了上去!

秦步歌怒吼不绝,刀狂劈,拳痛击,包围着他的黑衣入一个个飞开。

其他的继续冲前,长刀乱砍,喝叱连声,火光中,那一道道的刀光夺人眼目!

秦步歌拳出连环,刀快如闪电,一口气冲前三丈。

十四个黑衣人倒在他的拳刀之下,他的身子亦挨了八刀,但他终于冲出了重重包围,冲向独孤无乐。

独孤无乐的剑已经在等着他,“嗡”的一震,洒出漫天剑芒,当头网下!

秦步歌挥刀乱劈,看似杂乱无章,事实正是他快刀的精粹!

剑网被快刀斩开,秦步歌人刀迫前,独孤无乐急退一丈,四个黑衣人左右齐上,长刀截住了秦步歌的去势!

独孤无乐即时掠回来!

秦步歌暴喝:“滚开!”接连两刀,抢在两黑个衣人的刀劈到前,将那两个黑衣人砍倒,旋身再一脚,踢开了另一个黑衣人,刀再落,第四个亦被他砍翻地上。

独孤无乐的剑这时候已经刺到来了。

这一剑的速度、角度都无懈可击,秦步歌方转身,剑已经刺到,裂帛一声,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本可以旋身脱出剑锋,虽然先机尽失,但凭他的武功,应该不难迅速夺回。

可是他竟然反向独孤无乐冲出!

剑立即穿透他的胸膛,他的刀却同时砍向独孤无乐,这是拚命!

独孤无乐大感意外,身一闪,剑同时一挑,这一闪竟然闪不开,一条左臂“刷”地被斩下来,秦步歌的身子亦同时被他那一剑挑上了半天!

鲜血飞洒,秦步歌凌空摔下,整张脸都痛得扭曲起来,以刀支地,挣扎着爬起半身,瞪着独孤无乐。

独孤无乐一张脸亦有如白纸一样,伸手封住了左肩的几道穴道。

几个黑衣人冲向秦步歌,独孤无乐喝住:“不要动他!”

秦步歌满头冷汗纷落,嘶哑着声音,问:“还等什么?”

独孤无乐面上立露出了残忍的表情:“这样杀你,不是太便车么?”

秦步歌大笑:“断了一条左臂,难怪你这样生气。”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实在佩服极了。”

“该笑的时候我绝不会哭。”秦步歌喘着气。“我虽然只是砍下你的一条左臂,也总算对得起自己的朋友。”

“你的朋友?”

“纵然你还没有见过他的脸,一定会听过他的名。”

“是谁?”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了。”秦步歌大笑。

独孤无乐冷冷的盯着秦步歌,目光闪动,一声不发。

“晶晶,大哥来了。”秦步歌笑语中伏地一滚,手中刀立时削入他的喉内。

他的生命与语声,同时被这一刀削断了。

所有人耸然动容,独孤无乐一皱眉,缓缓转过身去。他虽然断了一条左臂,到现在身子仍然标枪一样挺直。

这个人无疑也是一条硬汉。

他沉吟着忽然问:“秦步歌的朋友中,与他交情最好,武功又有几下子的是那一个?”

一个黑衣人回答:“应该是万花山庄庄主……”

“常护花?”独孤无乐霍地回过头来,一双眼已发了光。

只听那黑衣人接着道:“万花山庄并不是在这附近百里之内,就是快马,也要十五天才能够到来。”

“常护花若真是秦步歌的朋友,十五天之内,一定会赶到来。”独孤无乐仰眼望天。“我们现在应该就要好好的想一想,怎样欢迎他到来的了。”

他说着将剑横伸,一个白衣童子忙将剑鞘迎上去。

“铮”的剑入鞘,独孤无乐一挥手:“烧了这地方!”才移步外行。

两个白衣童子左右相随,到他们走出大门,那些黑衣人已在各处撤下火种,燃烧起来。

片刻之后,整座庄院已经在火海中。

×

×

×

拂晓,虽然还没有阳光,院子里已经够光亮。祖尚就在这时候走了出来。

他本是一个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一看见阳光,脑袋便会发涨,所以在白天,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拿来睡觉。

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到近这数十天才改变,完全改变。

他不再在白天睡觉,即使是真的支持不住,也会很快醒转。

在黑夜他却也不一定,那可不是他不想,只是他未必睡得着。

有生以来他从未试过这样紧张,甚至在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这是他懂得生命的宝贵之后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

他清楚秦步歌与常护花之间的交情,也清楚常护花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他的所以改在黑夜睡觉,正就是因为他深信常护花不会在黑夜中行事,若是要来,一定会白天到来。

白天也就是正义的象征。

×

×

×

风吹绽芭蕉雨叉,露滴湿蔷薇一架,祖尚在芭蕉树下走过,在蔷薇架旁停下来,抹一把露水,不禁长叹。

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只有十二岁,还是一个孩子,倒在他剑下的那个人在死前的那一刹那,眼瞳中尽是疑惑之色,死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多年后的今日,祖尚仍然清清楚楚记得那个人死前疑惑的那种表情,仍然享受到那股杀人后的快感。

也就因为要得到那种快感他很快又杀了第二个,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杀人终于变成了他的职业,也使他得到了现在的地位及享受。

他现在才三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真正懂得享受的年纪,在六年之前,他已经停止杀人。那并非完全因为到了他那个地位已经用不着亲自动手,还因为他已经知道生命的宝贵。

这六年以来,可以不用自己动手,他都尽量抑压住自己那股杀人的冲动。

这在他本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他到底做到了,对于自己的一切行动,他更加谨慎信,

好像这样的日子实在无味,甚至连他自己也奇怪,竟然能够抵受得住这样的生活。

在更早之前他亦已经学会了守秘,时刻叮嘱自己紧记——要长命百岁就绝不可以透露任何有关组织的秘密。

所以他虽然很喜欢喝酒,在外面绝不敢喝得太多,一直到他认识了水仙。

在百花院中,水仙算不上是一等的红人,可是在他眼中,水仙却无人能及。

第一眼看见水仙,他就已惊为天人,在水仙殷勤侍候之下,不由喝多了几杯。

喝多了几杯之后,难免又添几杯,一夜缠绵,离开百花院的时候他仍然还有几分醉意,若不是他的心腹左右一再提醒他要接待一个人,真还不愿意离开。

也就因为那几分醉意,他没有省起曾经与水仙说过什么话,而没有发觉在他离开的时候水仙的脸色怎样难看。

一直到他见到了那个人,他的醉意仍未消,竟还将那个人当做水仙,一面打着酒呃,一面炫耀自己的财富,还有组织的权势。

那个人毫不在乎祖尚当他是水仙,也任由祖尚捧着他那双手,一直到祖尚将话说完,才拿起旁边的花瓶,将里头载着的水浇在祖尚的头上。那刹那祖尚最少一连打了十多个寒噤,到他完全清醒的时候,那个人已带着两个童子离开。

祖尚这才知道闯的祸有多大。

那个人就是独孤无乐,他没有留下任何说话,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檀香味,这已经足够祖尚魄散魂飞。

之后他就瘫软在堂上那张太师椅中,几个时辰下来一动也不一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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