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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秉烛谈心事,无官一身轻

铁虎这时侯果然是置身于禁宫。

这是他第二次进来,已然驾轻就熟。

禁宫的防卫虽然更加森严,可是他的身手也比前灵活了很多,一般人不能够藏身,不能够通过的地方,他轻易便藏进去,走过去。

他要找朱元璋,这当然也是一件轻而易击的事情,在禁苑随便找一个内侍一问便知道朱元璋的所在。

那个内侍随即被铁虎封住了穴道,将他放在不容易为人发觉的地万,然后他便迅速窜向御书房的方向。

第一次他找到朱元璋的时侯也是在御书房。

这一次,御书房外面的守卫当然更加森严。

手掌灯笼的侍卫逡巡不绝。

铁虎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用了七种方法才能够落在瓦面上,也全亏他那种迥异常人的身手才能够能人所不能。

由瓦面而进入承尘内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从承尘的花眼他终于看到了朱元璋。

御书房的灯光并不怎样亮,朱元璋呆坐在长案前显然有很多心事。

是南宫望的死影响还是什么铁虎看不出,他也没有理会,只是仔细的找适当的机会角度准备那必杀的一击。

朱元璋显然毫无所觉,一直到那面承尘碎裂,才被那碎裂的声响惊动,把头抬起来。

铁虎那柄弯刀几乎同时削进了朱元璋的脖子,只一刀便将他的头颅割下来。

刀并非好刀,与凤栖梧那一柄“惊鲵”不能相提并论,但拿来割人头已经够锋利的了。

铁虎刀用得很快很好,朱元璋的反应也未免太迟钝,他甚至来不及呼叫头颅便已给割下。

铁虎早已作好准备,探手将人头接住,随即在那具无头尸身倒下之前将一块龙袍割下,也正好将那颗人头裹起来,身子往后一翻便窜回承尘内,接从瓦面的缺口窜出去。

承尘碎裂的声响当然经已将逡巡的侍卫惊动,御书房外的灯光一片大亮。

瓦面亦被照亮,铁虎在惊呼声中飞索出手,凌空飞越,迅速准确而灵活。

捉刺客的声响此起彼落,灯光刀光闪耀,那些侍卫纷纷追向铁虎逃走的方向。

一个矮小的黑影这之前已经从御书房的一角窜出来,紧追在铁虎身后。

灯光闪动,到处都黑影摇幌,这个矮小的黑影竟仿佛与墙壁瓦面以及各种东西的影子混起来,除非很小心,否则根本看不出。

铁虎并不是那么小心的人,但那个矮小的黑影要追上铁虎也不容易。

禁宫中这样矮小的只有一个山甲,能够支配山甲的只有朱元璋一人。

朱元璋若是被杀,山甲是否还会再为他卖命?

瓦面上风急,对山甲来说一些影响也没有,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的身上只有一条紧贴的短袴,头秃着,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被风吹出声响来,他的轻功也很好,着地无声。

以铁虎的耳目敏锐,也没有发觉这个人的追踪。

山甲的神色非常兴奋,他终于有任务,而且是这么重要的任务,他发誓一定要完成,不负朱元璋所望,要别的人莫再因为他是一个侏儒就轻视。

在铁虎一刀砍杀朱元璋的时候山甲已可以出手,可是他没有,他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也绝对相信只要他追上去,有耐性,一定能够找到适当的机会,而且朱元璋也有命令,尽可能杀掉铁虎凤栖梧二人,以免后患。

凤栖梧不在这里,山甲的追踪铁虎,还希望铁虎能够带他找到凤栖梧那儿去。

他个子小,脑袋也是,并没有足够的智慧看透朱元璋的心意。

朱元璋绝不以为他能够一口气杀掉凤栖梧铁虎二人,只希望他能够杀掉铁虎。

凤栖梧是怎样的一个人朱元璋又怎会不明白,他绝不以为凤栖梧会动手,但铁虎这个人却是有如眼中之钉,不去不快。

山甲能否杀掉铁虎,朱元璋却也不太在乎,所以派他去只是发觉这个人留在身旁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山甲若是明白朱元璋的心意,一定不会这样落力。

山甲追出去之后,朱元璋才从暗门走出来,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不由捏了一把冷汗,若非他早有准备,挨那一刀的就是他。

凤栖梧铁虎在飞鸟帮总坛扑杀南宫望的消息传到,他便已作好准备,虽然没有消息凤栖梧铁虎向这边走来他还是将替身搬出来。

也许他亦像某一种人,每当危险迫近的时候就会察觉,与之同时也在御书房外布下了所谓天罗地网。

设计这天罗地网的人告诉他万无一失,但听到“一失”二字他还是浑身不自在。这天罗地网果然还是有失。

在外面逡巡的侍卫统领闻讯赶来慌不迭拍门,听到朱元璋的回答才放下心头大石,也连忙进去请罪。

朱元璋没有下罪,只是笑了笑,那个侍卫统领看见那具身穿龙袍的无头尸身,当然亦是大感诧异,他并不知道这个秘密。

朱元璋这才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那个侍卫统领一呆道:“微臣不知道,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朱元璋道:“来人若是你们能够对付,朕也不用安排这个替身。”

“替身?”

朱元璋道:“一个实在太少,可惜再没有人替朕再制造第二个。”

“皇上洪福……”

朱元璋笑截:“这如何称得洪福,你立即替朕秘密毁掉这具无头尸身,除了你之外,朕不要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那个侍卫统领一面应一面叩头,朱元璋接吩咐:“先将衣服剑下来烧掉。”

侍卫统领又叩头回答,朱元璋叹息道:“若是凤栖梧就不会这样,可惜这个人不为朕所用。”

“微臣立即下令到处去搜捕……”

朱元璋挥手截道:“不用多此一击,他若是还能够进来一定会进来。”

“那微臣加紧防卫,除非他不出现,否则……”

朱元璋摇头道:“算了,连一个铁虎你们也无计可施,何况凤栖梧?”

“那……那……”侍卫统领垂着头,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

朱元璋接道:“凤栖梧的事你们不必紧张,当然,抓得他最好,否则——”一顿才接道:“无论御书房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无须理会。”

“微臣一定会尽全力阻止……”

“阻止得住固然是好,若是他进来了御书房,你们也进来,只有将事情弄得更糟。”

朱元璋有些无可奈何的。

天终于亮了,凤栖梧喀丽丝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铁虎出现,看见铁虎手挽着那个包袱,凤栖梧一颗心不由沉下去。

铁虎看见凤栖梧,脚步便缓下,神态很奇怪,喀丽丝也发觉,脱口问:“你到底哪里去了?”

凤栖梧却道:“别告诉我你是走了一趟禁宫。”

铁虎干笑了一声,道:“我没有说,但你也没有猜错,我的确走了一趟。”:

喀丽丝追问:“干什么?”

铁虎道:“教训了那个皇帝一顿。”

喀丽丝再问:“还有这个必要?”

铁虎道:“没有,但这样比较好。”

喀丽丝道:“那他若是采取报复行动,我们的族人不难又面临一次大屠杀。”

铁虎肯定的道:“绝对不会。”

喀丽丝想想道:“应该不会的,你一再闯入禁宫,在他面前出现,来去自如,他也应该不敢再冒险。”

她没有想到多远,铁虎看着她,欲言又止,喀丽丝接道:“我还担心你会杀他呢。”

凤栖梧看看铁虎,道:“我也希望他只是教训。”

铁虎目光一转,突然笑起来,笑对凤栖梧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呑呑吐吐的?”

凤栖梧道:“也许就因为我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你不是也变成那样?”

铁虎道:“是我心中有一份歉疚。”

喀丽丝听着奇怪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铁虎正色道:“我这次进宫是要杀朱元璋。”

喀丽丝道:“但你临时改变主意?”

铁虎道:“我没有,朱元璋的头颅已给我割下来,喏,就在这里。”

他接将那个包袱举起,喀丽丝不由花容失色,脱口道:“你不该这样做。”

铁虎道:“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了。”

喀丽丝道:“南宫望给你们杀了还不成?”

“南宫望一般人眼中只是一个江湖人,他的死只是江湖仇杀,我绝对同意这个人的存在非独会为恶江湖,而且会危害到我们的族人,所以我完全同意将他杀掉,否则也不会苦练杀他的武功,可是中原能人辈出,朱元璋再要找一个这样的高手,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我们族人的安危也不会因为这个人的生死而得以解决,真正有影响的只有朱元璋一人!”

喀丽丝目光转向凤栖梧,凤栖梧微喟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铁虎道:“最低限度站在我们族人的立场就是这样,朱元璋若是倒下,在未找到一个适当的继承人之前,明朝绝不会找我们麻烦,而除了朱元璋之外有号召力的人并不多,其间难免一番你争我夺,我们的族人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整顿一下,或者迁到更远的地方。”

喀丽丝道:“我不怪你这样做,可是你这样做如何对凤大哥交代?”

铁虎看着凤栖梧道:“我没有考虑这方面,但我绝对承认不是他,我绝对练不好这一身武功,也很难再闯入禁宫去。”

凤栖梧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利用你除去南宫望,并无其他目的。”

铁虎摇头道:“阁下是怎样一个人我完全明白,你若是要杀我现在可以动手,我绝不会抵抗,而事实我亦不是你的对手。”

凤栖梧道:“我若是在禁宫之内,一定会因为要阻止你下手而跟你动手,现在再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铁虎追问:“那你要怎样?”

凤栖梧道:“天下之大难道还有我立足的地方?”

铁虎说道:“我明白别人一定会将这个罪名推到你身上,明朝的人绝不会原谅你。”

凤栖梧道:“也好,反正我要退隐山林。”

铁虎道:“到关外?”

凤栖梧道:“我是汉人,还是留在汉家江山。”

“我明白。”铁虎转问喀丽丝:“公主当然也留在这里的了?”

喀丽丝一怔:“我?我……”

铁虎截道:“公主金枝玉叶,虽说是元人,到底生于中土,很难习惯关外的生活。”

喀丽丝正要说什么,铁虎话又已接上:“再说在中土有凤大哥照料无论如何都令人放心。”

喀丽丝一怔,俏脸陡然红起来,凤栖梧那边亦一怔,目光落在喀丽丝面上,心头突然间一跳,他一直都没有考虑到男女方面的问题,却是不能不承认对喀丽丝有一种特别的好感。

铁虎看看他们随又道:“凤大哥当然绝不会有种族歧见。”

凤栖梧终于开口:“铁兄,你说到那里去了?”

铁虎说道:“凤大哥光明磊落,当然不会对朋友说谎,除非凤大哥不当我是朋友。”

凤栖梧道:“铁兄言重。”

铁虎道:“我这个人是心直口快,旁观者清,应该不会看错的,当然,凤大哥不肯承认,我也是没有办法。”

凤栖梧无言,铁虎仰首叹息道:“我若是有你们这种福气,根本就不会再考虑什么。”

凤栖梧道:“你也是一个有心人,应该尽力争取,所谓福气……”

铁虎摇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

凤栖梧道:“我只知你非独看得清楚,而且还懂得指点我们应该怎样做。”

铁虎看着凤栖梧:“虽然我是一个粗人,却也还懂得有缘无份,就是存有有非份之想,也不敢强求。”

凤栖梧话方要出口,铁虎已接道:“一切还是顺其自然。”随又仰首道:“我的杀朱元璋也是强来,是福是祸,上天总会给我一个明白。”

凤栖梧道:“这个——”

铁虎道:“去之前我其实应该给你说清楚。”

“那我一定会阻止。”

“而结果必定刀兵相见,我也必定会死在你刀下,武功我到底不如你。”

凤栖梧嘟喃道:“现在还说这些……”

铁虎道:“大概因为我有一种感觉,能够死在你刀下,始终是一种荣耀。”

凤栖梧皱眉,铁虎接道:“现在你当然不会动手的了,除非朱元璋就在你我之前,而我也正要杀他。”

凤栖梧点头,铁虎又道:“现在你杀我非独毫无意思,也毫无作用。”

凤栖梧道:“这些不必说了。”

铁虎道:“这次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可惜这里没有酒,否则我们还可以尽情一醉。”

凤栖梧道:“附近应该有买酒的地方,反正我们也不打算留在这座古刹内。”

铁虎道:“你们也没有考虑清楚到哪儿去的?”

“没有。”凤栖梧目光落在喀丽丝面上,喀丽丝看着他,又垂下头没有作声。

铁虎道:“那你们在这里好!商量一下,我却是已经有去的地方,而酒不一定要喝的。”接着大笑三声转身往外走。

凤栖梧道:“一切安定之后,我们必定到关外跑一趟,到时再喝。”

铁虎道:“好的,只要你们出关外,一定能够找到我。”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外走。

喀丽丝这才道:“看来他是有意做一番大事的了。”

凤栖梧道:“以他的身手这并非一件难事,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必已成为一方豪雄,应该不难找到他。”

喀丽丝忽然道:“你好像还没有问过我是否……”

她没有说下去,但凤栖梧已经明白,微笑道:“你若是不同意,应该不会等到现在才说的。”

喀丽丝轻声接问:“我这样在你们汉人眼中是不是……”

凤栖梧截道:“我们难道是为了别人生存?”

喀丽丝道:“当然不是,可是,有时候又不由自主,我早就打算什么时候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了!”

凤栖梧道:“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你也不例外?”

“我亦不例外,这些年来我做的虽然不全都是别人要做的事情,也已经够多的了。”

喀丽丝嘟喃着道:“我却是想不到你竟然……”

凤栖梧又截道:“好像你这样既温柔又美丽的女孩子哪儿找?”

喀丽丝偎进凤栖梧怀中,凤栖梧接道:“只是回到关外你仍然是公主身份,跟着我……”

喀丽丝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以后怎样我都不管了,你若是怀疑我吃不得苦……”

凤栖梧按住了她的嘴唇,道:“到这个时侯我们怎么还说这些?”

喀丽丝将头埋得更深,凤栖梧拥着她,心头那片刻不由感慨万千。

铁虎脚步起落并不快,他的心情很沉重,主要是因为那种孤独的感觉。

本来他在关外独来独往,早已习惯了孤独,偶然进关来,也结识不到什么朋友,汉人对他有避忌,而他虽然爱护他的族人,却讨厌他们入主中原后那种专横,更早之前他已经发觉汉人必反,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元人专横已惯,而就是他能够说服他们,也无计消除汉人对元人的仇恨。

这到底也是汉人的地方。

他练好一身武功,入关适逢朝廷征召高手,御前演武他连败多人,独占鳌头,却因为不惯那种腐败的生活悄然又引退。

他看出已潜伏的危机,却无计可施,对朝廷也完全绝望,可是到朝廷需要他的时侯他还是挺身而出,虽然他知道一个人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仍然尽力而为。

到他发觉因为他的要挟朱元璋反而引起了一场大屠杀,他便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事情解决。

现在他知道已经成功,朱元璋死了,难免有一场内乱,他看透了政治的黑暗,一旦天下太平就是乱世的生死之交在朝廷中也难免勾心斗角,汉人也不会例外,凤栖梧与飞鸟帮的遭遇已足以证明一切。

他们旳族人在这一段期间应该可以安定下来,他要求的也只是安定。

当然他也明白他解决了这件事同时,也必然少了凤栖梧这个朋友,即使凤栖梧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事实他是利用凤栖梧来达到目的。

武功什么不用说了,杀了南宫望之后他是有意让凤栖梧引开大部分的追兵,伺机混入禁宫,而若非他刻意欺骗凤栖梧,以凤栖梧的经验怎会瞧不出他别有所图。

喀丽丝的事他早就发觉了,他若是不喜欢喀丽丝,当然也不会留意到喀丽丝的感情变化。

正如凤栖梧说的,好像喀丽丝那样的女孩子哪一个不喜欢,铁虎却也不能不承认,凤栖梧比他更适合喀丽丝,而最主要的还是喀丽丝的心意。

铁虎已习惯了孤独,但经过这一段不孤独的日子再面临孤独,难免更加难受。

堂外院子草长及膝,朝雾未散,一片说不出的苍凉,铁虎的心境也是,之外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是危险迫近的预兆。

事实他也看不出周围有什么危险,带着那种不安一直走向危险所在。

院子当中有一个放生池,池当中那双石乌龟已经崩坏,积水满及池边,那之上铺浦了落叶与枯草,看来一片墨绿,所以栖息在那之上的一只青娃若非偶然发出一两下叫声,也不容易发现。

那只青娃叫着突然跳起来,远远的跳开,铁虎看见那只青娃,却看不见青蛙眼中的恐惧。

他也没有察觉那隐藏在池里的杀气。

好像那样的一个水池怎能够藏人,铁虎更以为那只青娃是被他惊吓着。

由大堂到院子有一段路,在他步出大堂的时侯,院子并无异样。

若是有人藏在池里,那个人必须在他步出大堂的时候,便已藏进去,当然,一个精通“龟息”之类内功心法的人并不难做到这一点。

可是要从一个那样的水池里看清楚来人的行动却绝不是一件容易事,要听准也一样。

再说周围可以藏身的地方实在太多,除非那个人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够利用那个水池的恶劣环境。有那样本领的人当然不多,之前铁虎也没有见过,所以他完全没有在意那个水池。

知道有山甲这个人的事实很少,而知道他练成了在水底袭击那种本领的人除了朱元璋便只有南宫望,他们当然都不会将消息泄漏出去。

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山甲甚至能够藏在泥沼里,却就是南宫望也不清楚山甲到底凭什么知道敌人一接近,刺出那么准确的一剑。

山甲也没有加以解释,也许他是害怕这个秘密泄漏之后,他便变得不重要,这毫无疑问是他唯一过人之处,他也是借此而得以有那么好的享受。

当然亦未尝不无可能,连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跟踪铁虎到来,看着铁虎走入内堂才藏进这个水池,等待铁虎或者其他人经过。

虽然他不知道古刹内有多少人,他却是能够分辨得出铁虎那样的高手,也不以为除了凤栖梧铁虎,还有第三个那样的高手存在。

只要刺倒了一个,其他那一个便容易对付,他也有绝对的信心尽量利用这一个水池将任何对手击倒。

这个水池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很理想的藏身所在,连禁宫御书房密室内的那个泥沼他也能够适应,这个水池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来的是什么人他也立即便能判断得出来,他藏在水池的时间到底还短,整个人仍然在最佳的状态之中。

剑已经在手,杀气也终于动了,他藏进这个水池一直都没有惊吓着那只青蛙,一直到杀气出体之后。

他也被那只青蛙惊动,但立即放下心来,从铁虎的反应,他知道铁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铁虎脚步并没有停下,继续走前去,一直到山甲那一剑刺进了他的要害。

那一剑突然从水池里刺出,电光石火般划过空间,从他的左胁刺进,斜刺里穿过他的心脏,再从颈侧刺出来。

铁虎闪不开这一剑,他发觉有剑刺来要闪避的时候,剑已经刺进他的体内。

那一剑实在太准太快太劲,就是山甲也惊奇他能够刺出那样快准劲的一剑。

铁虎狂吼,挥拳疾击,他虽然已改练阴柔的武功,惊怒之下击出的一拳仍然是阳刚之极。

山甲伸手迎去,一拳接下,一个身子飞摔了出去,剑却仍然在握,立时随着身形的飞摔从铁虎体内抽出来。

看他的样子好像已挨了重重的一拳,好像已伤在拳下。

铁虎的身子与之同时一栽,那一拳,乃是有去无回之势,却还是回了。

鲜血从伤口射出,铁虎半边身子迅速被染红,摇摇欲堕,他第二拳已蓄势待发,却没有再发。

山甲飞摔出丈外,便堕进池里,没有水花,浮在池面上的枯叶一开便又聚合,眨眼间池面便回复原状,恍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铁虎看在眼内,但就是没有看见他也知道那一拳并没有伤着山甲,那一拳那刹那在他的感觉,就象是击在一堆沾满了油的东西上。

那个人绝无疑问只是借着他那一拳之力倒掠回水池里,并没有伤在拳下。,

到底是什么人,铁虎虽然看清楚山甲的样子,却并不认识山甲,但也立取联想到朱元璋。

他在中原的日子并不多,也没有与中原的武林中人结怨,而一直以来与之作对的只是朱元璋一个人。

朱元璋已经被他杀掉,好像朱元璋这种人难道也有人为他效忠,至死不渝?铁虎实在怀疑。

他狂吼着移动脚步,走向那个水池,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已告诉他伤得怎样,就是死,他也要那个杀他的人跟他一起。

那一剑伤得他实在太重,若非他内功也不错,早已经倒下去,他的真气也已被刺破,来到水池前,他双脚便已抖过不停,真气已接续不上。

山甲的剑也就在这时候从池里再刺出来,刺进了他的小腹,他狂吼,双手一沉,握住了那柄剑的剑锋当中。

那柄剑的剑锋成三角形,三面锋口既薄且利,锋口与锋口之间都有一道很深的血槽,这种设计绝无疑问是专破内家真气,就是不刺中要害也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铁虎的双手立时在剑锋上裂开,鲜血奔流,与之同时他拚尽了最后一口真气,一个身子倒翻了出去。

山甲在水中无处着力,硬硬被他拉出了水面,落在枯草丛中。

铁虎也是半跪在枯草丛中喘着气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与你有何仇恨?”

山甲道:“我叫做山甲,与你一些仇恨也没有。”

铁虎道:“那你袭击我……”

山甲道:“我只懂得这样子杀人。”

“是谁的主意?”铁虎追问,他知道已不能再支持下去,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山甲似笑非笑,正要回答,一条人影已天马行空般掠至,轻功高强,完全听不到衣袂声。

除了凤栖梧,还有哪一个,山甲虽然心中有数,但仍然望一眼。

一看果然是,他本来要迎上去,但刹那又改变了主意。

“凤栖梧!”山甲惊呼中身子倒翻,连人带剑倒栽回水池内,看样子就像是给铁虎双掌疾击在身上,被击堕池里。

事实铁虎双手十指已断,已根本握不住剑锋,他身子随着往前一栽,倒仆进枯草丛中。

凤栖梧落在他身旁,探手将他的肩膊抓住,惊呼:“铁兄——”

铁虎满头汗淋漓,嘴唇哆嗦着:“小心!那个矮子的水性很……很好……”

凤栖梧目光落在池面上:“你别再说话——”

铁虎嘶声道:“他叫山甲,我要知道是哪一个指使他来暗算我……”

凤栖梧说道:“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明白。“

铁虎说道:“快,我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凤栖梧摇头道:“你别再说话。”他随即伸手封住了铁虎伤口附近的穴道。

铁虎惨笑道:“没用的了……快——”

凤栖梧心头即时一凉,他总算看清楚铁虎的伤势,那边同时人影一闪,喀丽丝也到了。

池面的枯叶与之同时一开,山甲一条飞鱼也似飞出来,一剑飞取喀丽丝。

凤栖梧在枯叶一开那刹那身形便动,刀出鞘,闪电般斩向山甲,他的刀绝对在山甲的身形移动之上。

山甲剑与人立时半空中缩成一团,滚落枯草丛中,一落即弹起,剑刺向凤栖梧的小腹,凤栖梧人刀随亦一滚,刀削在剑上。

“铮”的一响,山甲剑与人又滚做一团,滚进池里,凤栖梧弯刀接连三斩都斩不中,在草丛中山甲就象是一条蛇,一滚却像变成一只穿山甲,那柄剑仿佛将他的身子包围起来,就是斩上去,以伤不到他的身子。

凤栖丝追到池边,没有追下去,随即道:“看着铁虎,小心周围。”

喀丽丝应声掠到铁虎身旁,凤栖梧一刀同时划出,铮的正砍在从水池里射出的山甲那支剑上。

山甲一剑刺不中凤栖梧,剑便沉进池里,凤栖梧目光及处,只见枯叶满池,完全看不见山甲的所在,也没有任何的感受,他总算明白以铁虎的武功怎么竟也伤在这个侏儒的剑下。

这之前他也没有见过山甲,记忆中也没有山甲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那一个指使他到来?

听铁虎那样说他也知道铁虎一样不认识这个人,铁虎也并无什么仇家,要对付他的人在中原相信也只有一个朱元璋。

南宫望也是受朱元璋支配,而南宫望既然被奉为国师,理应是总管大内所有高手,有一个这样的杀手,怎会一直不用?又朱元璋既然已被杀,这个人就是杀死铁虎亦无好处,此际应该去另谋后路才是道理。

若非铁虎跟什么人结怨也不知,这个杀手在这个时候出现便大有问题。

凤栖梧心念一转再转,目光却没有离开池面,山甲也没有再浮出采,这个人竟然能够藏在这样的地方这么久,以凤栖梧的见识也一样意外。

他心念再一转,目光终于移动,也就在此际,山甲的剑从池里刺出。

这一剑仍然是刺得那么准快狠,凤栖梧的弯刀却也不慢,一展正砍在剑锋上。

剑被砍开,山甲的头颅在池面上浮涌出来,与剑倒滑向池中。

凤栖梧探手再一刀,追砍不及,回刀守在池边,山甲实时在池中翻了一个筋斗又沉下去,但随又冒出头来,“格格”怪笑道:“你的刀用得很快,可惜对我仍然是慢了一点儿。”

凤栖梧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工作主要是杀人。”山甲笑应:“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是哪一个指使你的? ”

“哪一个还不是一样?”山甲仍然是一面笑容:“反正你是一个死人,问来并无作用。”

凤栖梧道:“你难道敢上来杀我?”

山甲道:“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生气的,我也绝不会离开水池,你当然也不会甘心离开,我总有机会一剑刺进你的要害。”

凤栖梧冷笑一声:“倒要看你能够在这个水池藏上多久。”

山甲道:“当然是到你倒下为止。”语声一落,便又没进去,不知所踪。

铁虎那边喘息着突然插口:“将水池弄干,看他还能够怎样……”

凤栖梧道:“试试我这个办法是否行得通。”身形一动,倒掠到旁边的一株树下,只一刀便将那株树斩下来。

那株树也有一个人合抱的粗细,凤栖梧惊鲵刀利,斩来并不怎样子费力,他随即将树干托着,运刀如风,将无用的枝叶削掉。

山甲也显然被惊动,从水池探头出来看在眼内,不由一怔。

凤栖梧接回刀入鞘,双手将那株树举起来,当头向山甲撞去,他看来虽然像一个文弱书生,但所练九阳神功至刚至强,内力充沛而威猛,那株树干在他双手中轻如无物,一撞却雷霆万钧之势。

山甲面色骤变,一旁飞鱼般窜开,那株树干即时撞进水池里,枯叶污水泥泞激飞。

凤栖梧一撞随即将树干托起来,再往下撞去,势子比之前一撞只有过之无而不及。

山甲再闪,惊魂未定,那株树干又撞至,忙再闪避,狼狈之至。

水池到底是有限宽阔,凤栖梧抓着那样的一株树干撞击,攻击的范围比用刀用剑也不知大多少倍,撞击声,泥泞飞溅也严重影响山甲的视觉听觉,他当然想将那株树干毁掉,但以他手中那一柄剑,以他的内力,如何做得来?

那样的撞击下他就是藏在池里不动也不成,凤栖梧也根本就是捧着树干追着他的身形撞击,完全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他闪着躲着不知不觉被凤栖梧迫到一角,凤栖梧暴喝声中,接连几下惊天动地的撞击,终于将山甲赶出了水池。

山甲身形随即滚动,翻滚在半空,看样子便要倒滚回水池内,凤栖梧双手也就在此际一松,那条树干“轰轰发发”的凌空向山甲撞去。

他的刀接又出鞘,人刀一股疾风似飞越池面,飞向山甲那边。

山甲连换两种身法,让开了那条树干的撞击,还是要向水池滚下去。

凤栖梧人刀也到了,山甲目光及处,知道怎也快不过凤栖梧的刀,终于放弃滚回水池的念头,身形翻滚同时一剑刺向凤栖梧。

剑刺在刀上,山甲借力反弹回去,他原是准备反弹丈许,着地滚身,贴着地面再滚回水池内,哪知道凤栖梧内力是那么强劲,竟将他弹出两丈之外。

他知道来不及,目光及处,果然看见凤栖梧已落在水池边,截断了他的去路。

那条树干也就插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他身形陡从地上弹起来,很自然的缩到树干后。

凤栖梧身形着地,刀横胸前,左掌往刀脊上一抵,人刀再也向前飞去。

山甲看着一声怪叫,奋力一脚将那条树干从地上一踢起来,撞向凤栖梧,他虽然个子小,内力也不错,那条树干在他一脚踢来,声势也颇惊人。

凤栖梧没有闪避,人刀过处,那条树干分为两截,一截接被他一掌拍中,倒撞向山甲,他双掌却已赤红如火焰,九阳神功已然运行不绝。

那截断树被掌击中的地方竟然冒出一股白烟来,山甲看得清楚,哪能不心寒。

他急忙闪避,那截断树从他道旁飞过,撞在他身后不远一株树上,反弹而回。

这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到他发觉,凤栖梧刀已到,他顾得挡刀,哪还闪得开那截断树,撞得虽然不太重,身形已施展不开,凤栖梧一刀随即斩下,将他的右臂斩下来。

剑仍紧握在手中,与断臂飞堕池内,山甲惨叫,一只狗也似爬到在枯草丛里。

“你卑鄙——”他瞄着凤栖梧,冲口而出竟然是这句话。

凤栖梧冷笑:“你也懂得什么叫做卑鄙?”

山甲一怔,欲言又止,看着凤栖梧迫近,慌忙又倒爬开去。

凤栖梧接问:“哪个指使你来的?”

山甲脱口道:“是不是我说了你便放我走?”

凤栖梧冷笑道:“不管你说不说。我也会查出来,不管你知道秘密多少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山甲道:“你若是知道那些秘密——”一顿接又道:“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会将所有秘密都告诉你。”

凤栖梧没有回答,继续迫前去,山甲倒爬着退避,一面嚷道:“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凤栖梧喝断了他的话,挥刀疾劈,山甲以手撑地,翻滚着闪避,接又嚷起来,嚷的竟然是“饶命”。

刀光过处,他的左臂亦被斩断,凤栖梧接一刀插进他的小腹。

山甲惨叫,凤栖梧刀却没有插进多深,只是以刀尖将他挑飞半空,到他掉下来,正掉在铁虎的面前。

铁虎瞪着他掉下,突然挥拳,痛击在他的咽喉上,虽然气力已没有多少,仍然也足够打断他的咽喉。

这一拳也打尽了铁虎仅余的气力,他仍然笑得出来,笑得很开心。

凤栖梧在他身前蹲下,正要说什么,铁虎已断断续续的笑着道:“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就是两件事,认识到一个你这样的朋友,亲手杀了朱元……“

最后一个璋字还未出口,他已然气绝,眼盖也垂下来,连杀他的山甲也在他死前被他亲手杀掉了,他所爱的人也已有一个好归宿,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喀丽丝道:“怎会这样的?”

凤栖梧叹息道:“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若是意料得到,也不会让这个侏儒得手。”

喀丽丝道:“你也不认识这个人?”

凤栖梧道:“不认识,但这个侏儒应该与朱元璋有关系。”

“那是说,铁虎若是不闯进禁宫刺杀朱元璋就不会招致杀身之祸。”喀丽丝苦笑:“他的闯入禁宫也不是在我们意料之外?”

凤栖梧嘟喃道:“但朱元璋既然死了,这个侏儒怎么还要为他效命?难道他完全不知道禁宫内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追踪刺杀闯入禁宫的人?”

喀丽丝道:“看来那个朱元璋非独城府深沉,而且还招揽了不少奇人异士。”

凤栖梧道:“他能够招揽的高手应该不会多,而事实有一个南宫望在身旁,已经足够,而南宫望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应该不会让朱元璋招揽其他人才的,这个侏儒说不定与南宫望也有什么关系,南宫世家不少旁门左道的本领,弄出一个这样的侏儒也不为怪。”

喀丽丝道:“南宫望却是一直没有利用这个人来算计你们。”

凤栖梧道:“也许是一直没有适合的环境,也许是他自恃太高。”

喀丽丝接问:“会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凤栖梧目光一转,道:“这样的人要找一个已经不容易。”长身而起,走向铁虎弃在枯草丛中那个包袱。

喀丽丝跟在他身旁,看着他将包袱解开,忍不住问:“你怎了?”

凤栖梧道:“我省起了一件事。”

他已经将包袱解开,目光落处,突然发出了一声接近呻吟的怪声。

包袱内载的那颗人头面部的肌肉已开始萎缩,不少地方已迸裂,但看来仍然像朱元璋。,

喀丽丝目光一落,鼻子一皱,道:“这个人头怎会这样难看的?”

连她也看出这颗人头怪异,只是不懂得用适当的话来表示。

凤栖梧惊叹着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什么?”喀丽丝追问。

凤栖梧道:“这不是朱元璋的头颅。”

喀丽丝道:“铁虎见过朱元璋一次,应该不会杀错人的。”

凤栖梧道:“这个人相貌不错与朱元璋一样,却不是朱元璋本人。”

“你是说……”喀丽丝想不透,苦笑了一下。

凤栖梧道:“那是易容,南宫世家易容化装方面也有相当成就。”

“可是……可是……”喀丽丝看看想想:“怎会这样,这个人的面部并没有涂抹上什么。”

凤栖梧道:“据说易容高手能够移植一个人的面皮,你看看这个人的面皮是不是还有用过刀的痕迹?”

喀丽丝细看一遍,道:“有些地方的确像拼合起来。”

凤栖梧道:“看来这个替身时日尚短,肌肉尚未完全结合一起。”

喀丽丝怀疑道:“这不是很痛苦,他如何忍受得来?”

“若是白痴便没有感觉的了,你大概没有忘记南宫世家的天魔移魂大法。”

喀丽丝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道:“可是铁虎应该发觉他杀的朱元璋与常人有异……”

“他能够偷入禁宫已经不容易,杀人之后还要全身而退更加困难,一切必须快而准,我相信,连开口的机会他也不会给朱元璋,出其不意的将朱元璋的头斩下便走,根本没有时间去研究真假问题。”凤栖梧轻叹一声:“除非预先知道朱元璋已经安排好了一个替身。”

喀丽丝点头道:“这的确是令人意外,若不是看见这颗人头变成这样,我们也不会发觉。”

凤栖梧道:“铁虎当时的心情怎样不难想象,也就因为太兴奋,没有发觉那个侏儒的追踪。”

喀丽丝道:“换转我也会这样疏忽过去的,只是朱元璋竟然会预先知道有人进去禁宫行刺。”

凤栖梧道:“他未必能够确定,只是恐怕万一发生这种事情,预先作好准备,那大概在接到南宫望被杀的消息后,他原就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

喀丽丝道:“而且小心。”

凤栖梧道:“在铁虎第一次偷进宫内警告他后,相信他便已作好安排,但时间显然还是不够,所以那个替身仍然有缺憾,不算得完整。”

喀丽丝道:“若是完整,那现在连我们应该也骗过,不会发觉其中秘密。”

凤栖梧道:“那相信不需要多久,他这个替身移植与原来的肌肤组织便会完全结合,我们便看不出其中破绽,相信朱元璋已经被杀,不会再追究,尤其是我,更不免抱着一份歉疚的心情,悄然远去。”

喀丽丝沉吟道:“也是说,朱元璋也考虑到这方面,所以派出那个侏儒杀人灭口。”

凤栖梧道:“那除非那个侏儒必定成功,毫无痕迹留下,又或者能够将我们二人都杀掉。”

喀丽丝道:“朱元璋应该知道这绝不是一件容易事,也应该明白那个侏儒的武功远不如南宫望的,即使能够得手,也只是一次。”

凤栖梧道:“就是一次也都不成功,也不奇怪,朱元璋这样做,应该也考虑到可能会引起我们的怀疑。”

“也许他就是要我们怀疑。”

凤栖梧仰首望天,沉吟道:“看来我要进宫一趟,跟他好好的打个招呼。”

喀丽丝只是看着他,没有作声,凤栖梧目光一落:“你认为怎样?”

喀丽丝看着凤栖梧道:“我相信你的决定一定有你的见地,只是必须小心。”

凤栖梧微笑道:“我怎能不小心!”

喀丽丝偎进他怀中,只是叹息,凤栖梧轻搂着她,接道:“禁宫的环境我完全熟悉,只要我小心,绝不会出乱子的。”

喀丽丝微喟道:“一波三折,若是能够”……她没有说下去,也知道凤栖梧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凤栖梧没有作声,他明白,可是他也知道不走这一趟,事情就不会解决。

喀丽丝等了好一会仍然听不到凤栖梧的回答,终于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今夜——”凤栖梧苦笑:“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我们这种人只能够在夜间行动。”

喀丽丝仰首望天。

阳光普照,仍然有老长一段时间才入夜。

又是夜深,御书房中与平日并无不同,昨夜被铁虎弄坏的地方已经修好,做皇帝就是有这种好处,随时可以征召最优良的人才解决要解决的问题。

朱元璋现在也在御书房内,劝他走到更安全的地方去的心腹当然不少,他却是坚持留在御书房里,而且不让那些侍卫太接近。

熟悉他的心腹都明白他必定有所安排,也由于看不出他如何安排对他又添了三分恐惧,自从他做了皇帝,他的心腹已发觉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也日益莫测高深,事实朱元璋也是在日渐疏远他们。

这也许就是所谓帝王的尊严。

也许朱元璋对任何人都已怀疑,但今夜他主要的目的还是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遭遇。

他坐立不安,到凤栖梧出现,反而安静下来。

凤栖梧是由正门走进来,对附近的环境他很熟悉,以他的武功身手经验,要避开那些侍卫并不困难。

来到了御书房附近,发现几处应该有人看守的地方都没有人,他的行动反而慢下来,然后他花了半个时辰,周围仔细看过了的确没有问题,才选择由正门进去。

这时候多少他已猜到了朱元璋的心意,朱元璋的镇定仍然在他意料之外。

他看着朱元璋坐下,没有作声。

朱元璋先开口:“大胆凤栖梧,看到朕竟然不跪下,眼中还有王法?”

凤栖梧淡然应道:“凤栖梧眼中若是还有王法根本就不会这样进来。”

“说得好。”朱元璋笑笑:“江湖人到底是个江湖人,朕最初却竟然强迫你做官。”

凤栖梧道:“我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惹上杀身之祸。”

朱元璋笑问:“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的势力实在太多,已到了令朕不放心的地步了?“

“我们若是有贰心,这个皇帝大槪也轮不到你来做,你大概也不会忘记的,飞鸟帮三番四次出生入死,才保得住你的性命。”

“这是事实,当然也不会忘记,可是朕并没有亏待你们,只是你们……”

“我们只是不习惯拘束只求回复本来,遨游四海,这与你根本并无冲突。”

朱元璋摇头:“我们也不必争论下去,你今夜到来,应该也不是为了与我争论这件事!”

“当然不是。”凤栖梧道:“我的来意你应该很明白。”

“朕还是要听听。”朱元璋笑笑:“朕所以调走御书房附近的侍卫就是要给你说话的机会。”

“也因为你知道避免不了。”

“不是避免不了,只是太麻烦,朕一向是一个爽快的人,不惯拖泥带水。”

“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到现在我难道还不清楚?”

朱元璋又笑:“既然如此,又何必多作废话?”

凤栖梧随即解下腰系的一个包袱,道:“这儿有两颗人头,先还你。”

他将包袱抛在朱元璋脚前,两颗人头从中滚出,一颗是朱元璋那个替身,一颗是山甲。

朱元璋目光一落,鼻子一皱,干笑道:“你其实拿山甲一颗到来,甚至一颗也无须带来都可以的,朕难道还不相信你的说话?”

凤栖梧道:“拿来了好说话。”

朱元璋道:“朕也知道山甲根本不是你们对手,只是这个人留在宫内也无用,他激然要去,朕还是让他去了,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其实是南宫望的人。”

凤栖梧截道:“哪一个的人还不是一样。”

朱元璋道:“朕让他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你进宫一见。”

凤栖梧道:“他就是不去,铁虎也会发觉那颗头颅有问题的。”

朱元璋道:“这件事还是早一点解决的好,你知道朕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一顿接问:“那个铁虎?”

凤栖梧道:“他原是要再来,但到底不是不可理喻的那种人。”

朱元璋接问道:“昨夜他偷进来杀朕你事前并不知道,否则你一定会阻止他来的。”

凤栖梧说道:“杀一个南宫望已经足够。”

朱元璋说道:“那本来应该是江湖上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却有双重的作用。”

“南宫望到底已经是朝廷显贵。”

“他的地位原是你的,现在也是,只要你喜欢,朕仍然希望你能够回到朕的身侧。”

“这种话何必再说,你也无须拢络我,今夜我若是杀你而来,根本不会跟你说什么。”

朱元璋颔首:“朕也知道你一定会到来,也是要跟你好好谈谈,否则也不会支开书房周围的侍卫。当然,以你的武功,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他们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凤栖梧道:“我今夜到来也正是要你明白这一点。”

“朕早已明白,那个铁虎武功不如你,可是他仍然能够一再闯进御书房,杀了朕的替身而从容离开。”

“你有多少个替身?”

“只得一个,一个也已足够,这种替身不易弄,而且太危险,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你是担心南宫望越弄越成功,进而取代你的位置,谋取天下。”

“那只是第一个替身,却连铁虎那么精明的人也骗过去,朕如何会不担心。”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

凤栖梧道:“制造替身的事却必须秘密,否则让太多人知道,根本就没有作用了。”

“这当然,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朕,只有南宫望与山甲,山甲其实也是南宫望的人。”朱元璋笑笑:“但似乎南宫望还未考虑到那方面。”

“也许他的野心只是那么大。”

“野心是会随着环境增大的,疑心也是。”朱元璋摇摇头:“你应该发觉朕未登基之前,根本没有怀疑过任何手足弟兄,可是登基之后,你拒绝了朕的好意,朕便疑心到你可能造反。”

凤栖梧说道:“但就是我不拒绝,除非卑躬屈膝,否则你还是一样会动疑心的,到时我的处境只怕更危险,还是不免一死。”

朱元璋轻“哦”一声,没有说什么。

凤栖梧接着说道:“好像我这种人当然是不会卑躬屈膝的,既然留在你的身旁,始终难免杀身之祸,干脆推辞了就是,那大家保持一定距离,应该不会再发生冲突。”

朱元璋道:“你只是这个意思?”

凤栖梧长叹一声:“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一直其实只是利用我们,我们还以为你一直是我们的好朋友。”

朱元璋点头:“我若是你们的好朋友,或者将你们当做朋友,没有理由不清楚你们的为人!”

凤栖捂道:“你是真的不清楚?”

朱元璋微笑:“果真如此,今夜大概不会这样子等候你降临。”

凤栖梧怔住,朱元璋接道:“你虽然冒险进来,却只是到来警告,因为你知道,将朕杀掉,难保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凤栖梧点点头道:“但若是你再胡来,我还是会进来杀掉你,这一次是警告,下一次就不是的了。”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那到下次再说吧。”

凤栖梧深注了朱元璋一眼,缓缓转身,往外走,朱元璋只是目送,没有移动也没有再作声。

一直到凤栖梧消失,朱元璋才吁一口气,软软的躺倒椅上,整个人都仿佛已崩溃。

汗水开始从他的额上淌下,他后背的衣衫却早已湿透,虽然他甚么场面也见过,但像这样面对死亡却还是第一次,事实他并不怎样清楚江湖人,否则很多事他都未必会做,口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下,惟有冒险。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次见凤栖梧,在他有生之年,的确也没有再做过什么令凤栖梧非要见“他不可的事。

凤栖梧也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过,也许他身在福中,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事实一个他这样的江湖人,江湖上所发生的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事情还有什么?

(黄鹰《虎穴》全书完,凌妙颜OCR并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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