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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太子成白痴,晋王脱嫌疑

出了太子府,陈抟便再也按不住心头的激荡,身形展开,离弦箭矢也似飞越长空。

夜空静寂,长街无人,那种孤独的感觉在现在的陈抟来说更加强烈,到了郊野,他身形才缓下,却犹如孤鸟飞翔,飞上了一座荒丘,再飞上荒丘的孤松上。

月才升起来,那在陈抟眼中却像在沉下,他的心也开始往下沉。

离开德昭的寝室前他已经决定了行止,但踏出太子府后脑海又起波澜,不知取舍。

一直到他从松树掠下。

半个时辰后,陈抟出现在惠王府外。

惠王德芳与德昭是两种人,德昭虽然最初也胸无大志,但律己至严,虚怀若谷,也非常勤奋,文学武功都有相当的造诣,深得朝野的爱戴。

德芳却除了野心,完全是赵光义那种人,既好酒好玩,也好色,只是没有赵光义那份兽性,虽然有时也闯祸,闯的并不大,当然比一般的纨絝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抟从来瞧不起这个人,但现在却不得不来找他,碰碰机会。

赵匡胤一共四个儿子,都封王,滕王德云、舒王德林都早亡,只剩下燕懿王德昭,秦康惠王德芳。

德昭这个一般人眼中的所谓太子现在既然难免变成白痴的厄运,唯一有资格与赵光义一争长短,继承王位的便只有秦康王德芳。

陈抟只希望这个德芳也像赵光义一样,荒唐而兼具野心,只要他有继承地位的野心,那就是再昏庸,陈抟也有信心将他捧起来,君临天下。

也只要是他捧起来的人君临天下,他便可以继续在朝廷中做他的国师,永垂不朽,兀立不倒。

没有人知道他一向淡薄名利的得道之士不错是淡薄名利,但对名其实是看得很重。

这才能够解释一个他这样的得道之士怎会攀附帝王家,不惜掀起偌大的一场政治纷争。

这也是他一直暗藏在心中的秘密。

德芳晨昏颠倒,这时候当然还未入睡,而且正与一群姬妾混在一起,他胡混的花样绝不比赵光义少,也是要兴尽才罢休,所以接报陈抟到访,第一个念头便是拒在门外,尽兴之后才接见。

但他与一般人并无分别,好奇心大得很,那个一向瞧不起他,高不可攀的有道之士,突然找到来,到底是什么事,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透。

也所以他稍作考虑还是吩咐让陈抟进来。

陈抟被请到大堂会面,德芳也没有怎样检点,胡乱披上一块大红披风便算。

他却也懂先摒退左右才跟陈抟说话。

陈抟单刀直入,问道:“阁下可有考虑过有一天会成为一国之君?”

德芳一怔,笑了笑,道:“没有。”

陈抟接问道:“那殿下是甘愿终生做一个秦康惠王的了?”

德芳反问道:“这又有何不好?醇酒美人,享之不尽,还不满足?”

陈抟道:“君临天下,醇酒美人皆为殿下所拥有,予取予携,难道不好?”

德芳双眉一扬,看似已有些心动,但随即又道:“好是好,只是太多了,喝不尽享不尽也是没意思,好像父王,三宫六苑,有时看他实在头痛,不知道那儿去歇息才是,结果由别人打点,一点意思可也没有,倒不如我现在的快活。”一顿又接道:“再说,做了皇帝,难免要理理朝政,父王尝言日理万机,天哪,理一机我也已头大如斗,万机可是要我的命。”

“这殿下可以由得别人打点。”陈抟鼓其如簧之舌道:“既然是有人拥你为王,自然全为你打点一切,你大可以只是享乐,优悠度日。”

“那与现在有什么分别?”

“做皇帝的若换了别人,殿下以为会维持现状?”

“你是说皇叔继位之后?”德芳笑了笑,道:“我们叔侄二人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冲突,他做他的皇帝,将来应该也不会难为我。”

“万一……”

“一个人怎能够想到那么远?”德芳笑道:“得快活时且快活。”

“常言有道,居安思危……”

德芳又截口道:“我可是想来想去也不觉得将来有什么危险,皇叔也应该明白他这个侄儿从来就不会跟他作对,一些威胁也没有。”

“若是他不明白……”

“那设法让他明白好了。”德芳接笑道:“争权夺位再危险不过,我胆子不大,受不得那种刺激,还有,父王曾立下‘金匮之盟’,指定兄终弟及,道理上已是说不过去,我这个人也再听不得旁人的闲言闲语。”

陈抟沉吟道:“枫林渡的事,你是知道了,皇上说不定会废去金匮之盟,只要向皇上进言,立你为太子……”

“千万不要。”德芳大摇其头道:“好像我那个哥哥德昭,出入要弄四五顶轿子,终日提心吊胆,唯恐突然有人来袭击,寝食不安,有何趣味。”

陈抟怔了怔,德芳接道:“还有,德昭现在不是连脑袋也得搬家,他只得一颗脑袋,我也是。”

陈抟一颗心沉下去,德芳又道:“今夜的事你当作没有说过,我当作没有听过好了。”

“殿下一意孤行,我也无话可说。”陈抟也明白再说也无用的了。

德芳转问道:“听说你精于烧汞炼丹,药到回春,有没有什么长生不老或者大振雄风,金枪不倒之类的圣丹妙药,若是有切要赠我一些才好。”

陈抟苦笑道:“这些时候诸事烦扰,没烧什么丹药,日后烧妥了定会送来。”

他实在不想说这种话,也正如他实在不想到来,但既然来到了,又何妨说这种话?

“一定一定——”德芳眉飞色舞道:“你说了这许多话只有这些才合我意思。”

陈抟只有苦笑,到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话说?

出了秦康惠王府,陈抟的心头更加沉重,也更难受,明亮的眼神已变得黯淡一片。

德芳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但他还是要来碰碰运气,只因为他可以走的路已不过两条,这一条比别一条无论如何都易走一点。

路越好走好处当然也越少,陈抟甚至已推测到可能一些好处也没有,只是非走一趟难以心息,也才有决心走另一条路。

在他面前,现在他只有一条路,也许亦是一条绝路,但他已非走不可。

他随即走向这条路,毫不犹豫,也不觉得还有什么难堪。

走一趟秦康惠王府见德芳,在他来说到底还是有好处的,连德芳这种庸才他也可以忍受,还有什么人他不可以忍受?

他脚步不停,一直走向晋王府,他要找要见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晋王赵光义。

赵光义会怎样对待他,会不会欣赏他的才华?他不知道,但他还是要一试。

晋王府大门紧闭,赵光义在一般人意念中应该不会在王府内,外传他狩猎未回,即使已狩猎完毕,除非他毫不知情,否则事情就是与他一些关系也没有,也应该暂避锋头,待事情明朗才现身。

但枫林渡的事情又怎会与赵光义没有关系?明白赵光义与德昭之间关系的都已经猜到德昭是被赵光义所杀,可能是一时冲动,赵光义现在后悔莫及。

他们都想知道赵匡胤会怎样处理这件事,赵光义又会怎样应付。

狩猎只不过一个藉口,赵光义总不能够永远的躲下去,就是赵匡胤也不会让他这样做。

清楚其中秘密的人当然不多,最清楚的当然莫过陈抟,他的判断也很少错,这一项他希望也是。

他没有拍门,以他的轻功,也当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令他为难,所以犹疑不立即进去只是心情关系。

墙高,飞檐更高,陈抟没有上高墙,只是以“级级登天”的轻功身法直上飞檐,只见他双脚凌空左右交替,就像有一道无形的梯子放在那里,他也就像是踩着梯子,从容上到了飞檐上。

居高临下,院子中一片寂静,一个人也没有,陈抟却已感到了杀气,他只是看一眼,双臂一振,犹如一只飞鹤般飞落院子。

十数枚暗器立即四方八面射至,既急且劲,陈抟不但不惊,反而笑了,这些暗器最低限度已证明一件事,赵光义必定已回来,否则院子不会杀机四伏。

他只是把袖一拂,便对暗器卷在袖中,第二批暗器紧接射至,也是在他的袖一卷之下,将之尽没。

跟着第三批,第四批,陈抟挥洒自如,一面将暗器接下,一面往大堂走去。

天绝、地灭的手下纷纷自隐蔽处窜出来,暗器发过不停,每一颗都正向陈抟,却是没有一颗能够打在陈抟身上。

陈抟的动作在他们眼中看来是那么简单,以他们的功力当然看不出陈抟的动作简单中绝不简单,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已到了反璞归真,不变应万变的境界。

暗器射尽,陈抟虽然走来缓慢,却是丝毫也不受暗器影响,一步也没有停下来,天绝、地灭那些手下只看得魄动心惊,兵器纷纷拿在手中,包围上前。

晋王府的侍卫也纷纷涌出,重重将陈抟包围在当中。

陈抟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继续前行,两个侍卫首先发难,长刀左右斩去,陈抟也没有怎样动作,两个侍卫的长刀便撞在一起,震得翻倒出去,撞翻了后面好几个侍卫,立时一阵骚动。

三个天绝、地灭的手下乘机在后面扑上,一上两左右,分从三个方向袭击陈抟。

陈抟终于转身,一指点出,正点在从上扑下的那人的刀上,那人立时如遭重击,连人带刀,倒飞上后面一株大树上,也竟就落在树桠当中,虽然没有受伤,却已吓出一身冷汗。

另外两个差不多同时倒飞出去。

所有人不由得打从心底寒出来,陈抟所用的已简直就像魔法,他们生平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高手。

陈抟脚步不停,继续前闯,天绝、地灭的手下,晋王府的侍卫硬着头皮前去,一个个扑上,一个个飞摔,没一个例外。

一个神经质的天绝、地灭的手下,不由狂叫道:“我们根本近不了他,怎跟他动手。”

他狂叫着仍然冲上前,立即便倒飞回去,撞倒了两个同伴,又狂叫起来。

其他人大都受影响,乱成一片,但想到赵光义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不但功名富贵无望,说不定会变成为攻击的对象,只好一拚。

最令他们徘徨的却是不管他们拚不拚,结果都无分别,陈抟从容不迫,继续走他的路。

消息已报进去,赵光义自是吓一大跳,在他身旁的还有丞相赵普,一样大吃一惊。

天绝、地灭当然也非常意外,地灭不由自主脱口叫出来:“什么,陈抟带人打进来了。”

给他这一叫,赵光义反而冷静下来,喝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来报那个天绝、地灭的弟子忙道:“只见陈抟一个,其他的也许分散……”

赵光义冷截口道:“你们其实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那个弟子愣住,赵光义接喝道:“快快去调查清楚再来报告。”

目送那个弟子出去,天绝、地灭目光都转向赵光义,他们都奇怪赵光义突然会变得这样冷静。

一向以冷静见称的赵普,却变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嘟囔道:“陈抟好大的胆子。”

赵光义冷笑道:“他胆子若是不大,也不敢一直与我作对。”

“可是他竟然斗胆闯进王爷府来……”赵普团团乱转道:“他不会了个人进来的,一定是声东击西……”

天绝立即对赵光义道:“王爷放心,有我们兄弟在这里,他们休想近得了王爷的身。”

赵光义摸着胡子,道:“你看我像不放心?”

天绝呆了呆,赵光义继续摸着胡子,笑了笑,道:“陈抟,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个神仙。”

赵普插口道:“那是他知道德昭无望,索性与门下弟子杀了进来,为德昭报仇了。”

地灭道:“一定是。”

赵普道:“这叫做一拍两散,当然不会散得这么容易。”

天绝、地灭齐声道:“要杀王爷,得先杀我们。”

赵光义颔首道:“你们的忠心难道我还不清楚,他日自当论功行赏,享不尽荣华富贵。”

天绝、地灭急拜倒在地,一声道:“谢王爷——”

赵光义挥手道:“不用谢。”

赵普急得团团又打了一个转,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道:“王爷还是暂时避开……”

赵光义反问道:“我能够避到什么地方去?”

赵普道:“这儿的密室……”

赵光义笑了笑,道:“你忘了我带人去攻打花虎山寨之际,陈抟的人为了追寻高义二人曾经突击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已经了如指掌。”

赵普道:“那从此后门离开好了……”

“陈抟有心置我于死地,难道不会考虑到那方面。”赵光义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向冷静镇定,足智多谋,今夜怎么变得这样冲动。”

赵普吃惊地望着赵光义,就像在望第二个人,赵光义笑接道:“想一想,陈抟为什么要闯进来。”

赵普道:“德昭若是平安无事,陈抟照顾他犹恐不及当然不会再节外生枝。”

赵光义道:“他若是为杀我而来早便来了。”

“我不明白……”

“你细想想,不难明白的。”赵光义仿佛已有了应付的办法,出奇的镇定。

赵普随即陷入沉思中,他一向是赵光义的智囊,现在赵光义想到的事他这个智囊竟然还是茫然头绪,如何说得过去。

那个天绝、地灭的弟子这时候又匆匆来报道:“来的似乎就只是陈抟一人,并未见其他人出现。”

赵光义点头微笑,赵普这片刻似乎亦已想通,亦自点头道:“来得好。”

赵光义应声目光一转道:“你总算没有令我失望。”

赵普摇头道:“王爷雄才伟略,不是我能及万一。”

这说话无疑是奉承得有些过份,却也是他此刻的心情反应。

赵光义笑着道:“能够不伤脑筋还是不伤脑筋的好,我的脑筋其实没有你的灵活,只是危机迫近,一急之下,胡思乱想,倒给想透了。”

“处变不惊,到底是王者气度,我们做臣子的就是学也学不来。”

赵光义大笑,手扬处,披着的大红披风“猎”然飞扬,果然是气势不凡。

赵普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天绝、地灭亦不由自主一步倒退,他们一旁听得情楚,却不明白。

天绝本来比地灭聪明,这时候的感受却与地灭没有多大分别,而越是心急便越想不透。

他们是当局者迷,从来没有考虑到其他人会侵占他们的利益,又怎会猜想得到陈抟的来意?

地灭也插上一句:“王爷也不用担心,有我们兄弟,陈抟又能够怎样。”

天绝不由接道:“我们兄弟就是拚了命也要保证王爷的安全。”

“好——”赵光义笑应一声。

赵普看着赵光义,欲言又止,赵光义目光一闪,忽然对赵普道:“你想得太远了。”

“太远了?”赵普反问。

赵光义悠然道:“是远非远,是近非近……”

赵普又怔住,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赵光义笑了笑。

“我却明白王爷答非所问。”赵普打了一个“哈哈”。

赵光义道:“那很快你便会完全明白的了?”语声一顿,又一振披风道:“我们出去——”

天绝、地灭方自一怔,赵光义已举步走前,左右急忙追前去保护,赵普也不慢,紧跟在赵光义身后。

赵光义步幅广阔,夜风又急劲,未到堂前,外披的金红披风已然飞扬,到堂外,更就是“猎猎”响个不绝,使得赵光义看来气势更大。

赵普想紧跟着赵光义也不能,火红披风飞扬下,不其而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也不由退到赵光义身后丈外。

堂外三四十个侍卫正在严阵以待,看见赵光义这样子出来,亦难免有一阵压迫感,左右散开,分成两列。

赵光义没有再走前去,石阶上一立,顾盼生威,气势万千。

左右所有人甚至天绝、地灭具都噤若寒蝉,那种恐惧的感觉前所未有。

这之前赵光义在他们的眼中完全是一个狂人,而他们越是肆无忌惮,赵光义便越高兴,混在一起那有什么尊卑高低,也只要气氛热烈,够高兴,够刺激,赵光义便已满足,有时甚至嫌他们太拘束。

现在他们却竟然不由自主拘束起来,莫说在赵光义面前放肆,甚至连话也不敢说,只因为赵光义神采飞扬,高不可攀的石阶上一立,威风凛凛的左一顾右一盼。

赵普看得清楚,由心寒起,这之前他只见过一个人有这种气势,那就是赵匡胤,赵光义比起来,似乎有过之无不及。

难道这就是帝王的气势,赵光义毕竟还是帝王的材料,赵普有些迷惘,他一向也只当赵光义是一个狂人,也曾努力希望诱导这个狂人改变一下那种狂态,如何做一个像样的帝王。

有时他甚至怀疑站在赵光义那边是不是明智之举,枫林渡的事更令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既然已开了头,表明立场,唯有苦撑下去,希望出现奇迹。

奇迹现在果然出现了,这莫非就是天意?赵普不由得苦笑。

陈抟也就在这时候出现。

二三百个侍卫与天绝、地灭的手下团团包围着陈抟,一直向这边退来,陈抟脚步不停的前进,他们的行动当然只得以后退形容。

看见赵光义,众人都很想有所表现,却一任他们怎样卖力,陈抟还是若无其事,继续走他的路,一双手玩魔术的,不但没有人近得他的身,而且被他借力使力,抛来抛去,牵连所及,乱成一片。

赵光义看着,眉飞色舞,旁边天绝、地灭却是越来越紧张,目睹陈抟快来到石阶下,双手不由都落在兵器上。

天绝目光一转,沉声道:“老二,你全力攻他下盘,我从上扑击。”

地灭点头接问道:“老办法?”言下之意,上下夹击中显然另外还有厉害的绝着。

天绝道:“没其他办法的了。”随即发出了一声尖啸。

八个天绝、地灭的弟子随声掠来,每当天绝、地灭要用火器的时候,他们必然在旁。

赵光义也就在这时候疾喝一声道:“住手——”

所有人齐皆住手,仍然包围着陈抟,陈抟根本就没有出手,只是招架,那些侍卫与天绝、地灭的手下停止攻击,他的手自然随着停下,脚步也停下来。

赵光义目光落在陈抟面上,道:“国师果然好本领。”

“未及王爷。”陈抟神态冷静。

赵光义微笑道:“我没有什么本领,只是运气一向都不错。”

“这无疑是事实。”陈抟微叹。

赵光义接问道:“德昭的运气如何?”

“有好当然有坏……”

“我对他一向并无恶意,他都是一直与我作对,否则我就是为王,也会给他好日子。”

陈抟感慨的应道:“什么日子现在也没有分别的了。”

天绝插口道:“传闻阁下医术可比华佗扁鹊,药到回春。”

陈抟淡然道:“药医不死病。”

天绝道:“阁下原来还未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陈抟道:“人与神到底是有分别。”

天绝道:“有人称阁下为神仙,然则阁下其实还只是一个凡人的了。”

陈抟淡然道:“若非是一个凡人,很多事根本不会发生。”

天绝大笑道:“那我们兄弟总算放心一些。”

“那一枚金针插下有什么结果贤昆仲应该清楚,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能够得阁下亲口证实,才真的完全放心。”天绝回顾赵光义道:“王爷从此可以安枕无忧矣。”

赵光义道:“德昭的情况意料中事,要安枕无忧还得看国师的决定。”

天绝立即问陈抟道:“你是为德昭太子算帐而来?”

陈抟冷然道:“若是王爷,相信绝不会这样问。”

天绝道:“即使你真的算帐而来,有我们兄弟,这个帐你未必算得了。”

“是么——”陈抟淡应一声。

“要证实还不简单?”地灭跨前一步,跃跃欲试。

天绝、地灭的手下也一个个蓄势待发,陈抟若无其事,目注赵光义,淡然问道:“这是王爷待客之道?”

赵光义笑应道:“当然不是。”接挥手道:“没有我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对国师无礼。”

天绝、地灭相顾一眼,欲言又止,赵光义说话已接上道:“国师这一次到来,想必是一番善意。”

“善恶在王爷一念。”

“好——”赵光义转身道:“我们进内好好的谈谈。”一顿接吩咐道:“赵普以外,都留在堂外。”

天绝、地灭脱口一声道:“王爷”

赵光义摇摇头道:“一切我自有分寸。”

天绝、地灭看看陈抟,看看赵光义,无可奈何地退过两旁,赵光义随即举步,头也不回,走回堂内。

赵普等到陈抟走上石阶,才陪同陈抟一齐进去,进入才说道:“国师胆识过人,佩服佩服。”

陈抟道:“丞相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岂非更令人佩服?”

赵普道:“比起王爷的处变不惊,大智若愚,又算得什么?”

陈抟“哦”一声,赵普接道:“我侍候王爷多年,到今夜才认识王爷是何等神武。”

陈抟无言,仿佛在细意咀嚼赵普的说话。

赵光义进内堂,开暗壁,再进密室。

方才情形报来危急,他无意进密室,现在反而要进去,赵普却已不感到奇怪,在后面小心将暗门关上,才一旁坐下。

陈抟在赵光义面前从容坐下来,目注赵光义,目光由明亮逐渐暗淡。

赵光义目光始终稳定不变,待陈抟坐好了才笑问道:“国师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王爷言重——”陈抟沉吟起来,他虽然早已拟好一番说话,这时候却竟然不知如何启齿之感。

赵光义仿佛看透他的心意,笑接问道:“德昭现在的情形到底如何?”

陈抟道:“方才已回答王爷,也回答的很清楚的了。”

“德昭已变成一个活死人,虽然还有生命,与死人无异?”赵光义笑了笑,不等陈抟回答,接下去道:“活死人难听一点,白痴也许更适合。”

陈抟“嗯”一声,赵光义又道:“但虽然是一个白痴,若是能够好好的加以利用,白痴与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也许。”陈抟神态始终保持冷静。

“譬如说,你们可以将德昭藏起来,必要时甚至毁掉,将一个人毁灭应该更容易,那我始终难脱杀害德昭的罪名,皇帝是怎么也做不成的了。”赵光义打了一个“哈哈”道:“所以我一些也不乐观,看到你才松过一口气。”

陈抟说道:“我未必可以能够帮助王爷……”

“若是你也不能够,没有人能够的了。”赵光义接问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要怎样才肯帮我的忙,无妨直说。”

陈抟道:“原来王爷果然知道我的来意?”

赵光义笑道:“你若是要算帐,绝不会这样进来,而你这样进来,我的人一个也没有杀,杀人固然不容易,不杀人更加困难,可见得以你的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就正如枫林渡的一击,你要取我的人头,简直就易如拾芥,何须像现在花这许多气力?”

陈抟奇怪地看着赵光义道:“你不像这种人。”

赵光义道:“所以我若做皇帝,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个皇帝在皇宫内就是荒唐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处理朝政精明,又何尝不是国家之福?”

陈抟无言,赵光义继续说下去道:“我平生所做,最严重不过违命侯府的事,但李煜这个违命侯若不是那样子一个软骨头,未必就会有这件事发生。”

陈抟淡然道:“违命侯府的事不是已过去了。”

赵光义笑了笑接道:“我不是已在等候你将条件拿出来,那应该没有什么我不能够答应你的。”

陈抟又沉吟起来,赵光义等了一会,道:“这样好不好,事成之后你仍然做你的国师,华山派仍然是天下武林之首,少林、武当什么的,只能争二三。”

“华山派多谢王爷的好意。”

赵光义听着眉毛一扬,接道:“这一次的纷争也当然不会流传后世,事实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朝廷中人也当然不会笔之于书,若是连这一点也做不得,我这个皇帝也是白做的了。”

赵普插口道:“不错,他们就是不怕砍头,也该怕抄家灭族,国师大可以放心了。”

陈抟只是笑了笑,赵普方要说什么,赵光义突然挥手截住道:“国师现在已经是国师,华山派现在当然也是天下武林之首,国师不走这一趟,转而将德昭藏起来,地位已稳如秦山,我们许多是什么好处其实都算不得好处。”

赵普恍然道:“对,国师现在袖手旁观,天下人那敢说国师的不是,事实亦全无不是之处。”

赵光义接道:“反倒是帮助我们,国师说不定会因而声誉有损,反变得不偿失。”

陈抟垂下头去道:“王爷见谅。”

赵光义笑了笑,想想,徐徐道:“我登基之后,天下就是我的天下,任由我处置,难道连一座华山我也舍不得?”

陈抟目光一亮,赵光义接道:“我就赐华山给你,再封你为神仙又如何?”

陈抟浑身一震道:“王爷厚赠,陈抟只恐受不起。”

言下之意,受不起还是会受的,事实连他也想不到赵光义有这么大的出手,他原意也只是要保持地位不变,外加一些封赐便已经满足。

他一向被一般人当做生神仙,活菩萨,到底只是一般人的意思,若是由帝王下旨封为神仙,天下景仰,何等光荣的一回事。

只想想他便已飘飘欲仙。

赵光义还将整座华山赐给他,这自然使他这个神仙更加光彩,后世人们只要提到华山然自就会提到他陈抟,才是真正的流芳百世。

赵匡胤只赐他真人府,赐他为真人,已令他如此卖力,赵光义保持他在朝的地位不变,还封他神仙,赐他华山,还不令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连赵普,也不能不惊叹赵光义的出手豪爽,想想自己的将来,亦不禁眉飞色舞起来。

赵光义看在眼内,知道陈抟已心满意足,接道:“我若能登基,你居功至伟,这点儿封赠,实在少了些,只是我一时想不起其他的……”

陈抟忙截口道:“已经太多了。”

赵光义道:“只要你喜欢。”

陈抟叹息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王爷一并成全。”

赵光义想了想道:“是天绝、地灭方面?”

陈抟心头一檩,诧异地道:“王爷何以得知?”

“一山难藏二虎,国师虽然不是这般见识,天绝、地灭却是,这二人心胸狭窄,而且与扶桑方面有关连,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在身旁,始终令人不放心,也为了要国师相信我的诚意,国师喜欢怎样处置二人,便怎样处置如何?”

陈抟追问道:“王爷此言当真。”

赵光义正色道:“君无戏言。”

赵普道:“也因此才显得王爷的确是出于诚意。”

陈抟赞叹道:“王爷当机立断,果断精明,的确不是德昭、德芳所能及。”

赵光义道:“德芳内外一致,是个不折不扣的庸人,却有自知之明,德昭忧柔寡断,若不是有国师相助,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陈抟道:“王爷恕罪。”

赵光义笑说道:“我早已知道你是一个人才,到现在终于请得你来助我一臂之力。”

赵普接问道:“未知国师有何高见?”

赵光义截口道:“事情一件件的解决,不用急。”一顿接问道:“国师可是现在要解决天绝、地灭?”

陈抟反问道:“王爷认为是否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没有了。”赵光义斩钉截铁。

陈抟道:“如此我这就去杀他们。”

赵光义想了想道:“也不急在这片刻,赵普,你去吩咐在内堂摆下酒宴,说我要天绝、地灭与国师杯酒释前嫌。”

赵普怔了一怔道:“王爷不回避一下么……”

赵光义笑着道:“我想过了,若是应该命绝,怎也难逃一死,而且我深信国师的武功。”

赵普沉吟道:“属下当然也舍命奉陪。”

“好,很好。”赵光义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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