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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难毁金匮盟,太子募勇士

赵光义这时候正在晋王府大发雷霆,他原是坚持要坐在那顶轿子里,经不起天绝、地灭苦劝,才取消上朝之意,拿空轿子先试试。

这一试竟真的试出刺客来,看见抬回来支离破碎的轿子,惊怒之余赵光义不由捏一把冷汗。

“是那一个行刺我?”赵光义一再喝问。

天绝道:“是一个男人,因为事先有安排,一击不中便迅速逃去,当时情势混乱,他又蒙着面庞,我们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赵光义刹那一阵冲动,便要破口大骂,突然又想起赵普的话,这正是用人之际,立时将那一股冲动压下去,改口道:“下次可要小心了。”

地灭道:“属下怀疑是德昭派人所为。”

赵光义眼一瞪道:“德昭有这个胆量?”

地灭道:“看他派人来偷画轴,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了。”

赵光义不由点头,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卫急急奔进来,道:“铁驼有急事要禀告。”

赵光义双眉一扬道:“铁驼是什么东西?”

天绝道:“是属下留在太子府外监视的一个手下,想必是有所发现。”

赵光义“哦”一声道:“叫他进来。”

铁驼也就是那个乔装乞丐的驼子,要禀告的正是:“那个行刺王爷的人与陈抟的徒儿香菱进了太子府。”

“果然是德昭那个畜生指使!”赵光义勃然大怒道:“德昭那个畜牲胆敢暗算我,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爷息怒。”天绝、地灭佯装劝解。

“我跟他没完没了。”赵光义这是由衷之言,对德昭他早有岐见,夺画之事后更视之如背上芒、眼中刺,不去不快。

他们当然不知道之前李浪与太子府一点关系也没有。

行踪落在天绝、地灭手下监视中,当然也是在李浪、香菱意料之外。

李浪在太子府中被当做上宾,锦衣美食,他并不在乎,但也没有推却,主要是因为他看出是德昭的诚意。

令他不惯的,也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有时候反而觉得难过。

已经是三天。

香菱每天一有空闲便来找李浪,只是今天来得更加早。

李浪早已醒来,梳洗妥当,他相貌本来很英俊,美服罗衣更就与一般佳公子无异。

“看你啊,完全另一个人的。”香菱这句话不时挂在口边,今天也没有例外。

“这么早?”李浪试探着。

香菱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你看。”李浪信口反问。

“看得出不会问。”香菱又问道:“肖什么的?”

“什么不是也一样。”

“不同的,师父说,每一种生肖的人都有他特别的性格。”

“那你看我肖什么?”

“我就是不懂得看。”香菱又问道:“成家立室了。”

“没有——”李浪反问道:“是你师父要知道我这些?”

香菱一怔,陈抟的话声已传来道:“师父叫你来干什么的?”

陈抟正立在门外,香菱回头一看,连忙道:“李浪,师父请你到他哪儿。”

陈抟微笑道:“现在师父来了,当然不用了。”

李浪忙问道:“老前辈——”

陈抟截口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计画。”神色随即变得凝重。

李浪凝神静听,陈抟接道:“只是,我们缺乏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及一批值得信任的人。”

李浪沉吟片刻,道:“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陈抟目光陡亮,在他整个计画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环,虽然他还未知道李浪心目中的是什么地方,什么人,但他绝对信任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会信口开河。

三个时辰后,李浪、香菱已远离皇城,坐骑奔驰在郊野。

他们是由秘道离开,知道他们离开的人也不多,整件事陈抟要求在秘密中进行,不能够有任何差错。

来到了郊野,香菱显得更活泼,坐骑又是神骏,一时奔前,一时左右绕圈子,李浪看着,眼都花了。

他心底事实很喜欢这样毫无拘束,奔放自由,只是现在他根本缺乏这种心情,已完全被仇恨占据。

日以继夜,登山涉水,第三天早上,他们进入了山区一个古树林。

放目望去,都是树木,香菱不由又问一句道:“还有多远。”

“快到了。”李浪的目光更远。

“就在这座树林内?”

“这是他们出没的地方,他们住在山上。”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住在山上的?”香菱奇怪。

“现在他们可以说是一群山贼。”

“山贼?”香菱一怔道:“了不起,连山贼你也认识哪。”

李浪语声沉重道:“他们原是南唐的精锐,在朝中却一直受小人的排挤。”

香菱目光一转,忽然嚷起来道:“看,哪儿有一只鹿。”

那只鹿正在树木丛中闲走,香菱勒转马头,飞骑立即奔过去,奔不了数丈,李浪一骑已飞快追上,探手拉住了香菱坐骑缰绳。

香菱方要问,李浪已折下一条枯枝,掷向前面不远的树丛,只听到一声异响,一个嵌满尖竹的木排便凌空荡至,飞越那边树丛,钉在一株树上。

香菱若是飞骑再往前奔,势必触发那个木牌,人就是避得开,坐骑难逃木牌撞击。

这看见眼内,香菱不由拍拍坐骑,道:“小白,还不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那匹白马仿佛听得懂,“希聿聿”一嘶,香菱接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李浪道:“他们设置来防备敌人入侵的机关消息!这树林内类似的陷阱机关据说逾千。”

香菱伸了伸舌头道:“他们弄这许多干什么?难道很多人来找他们麻烦?”

李浪道:“虽然暂时不会有敌人找到这里来,但既然以之为根据地,做好防备工作总是好的,而且他们平日也没有什么做,正好拿来打发时光。”

香菱道:“幸好这儿不会有什么人进来,否则送了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浪道:“他们一向都有人在附近监视,一般人就是迷路走来被他们发觉,也会阻止他们走进树林内。”

“这样说,这些人也不太坏。”

“他们虽然沦为山贼草寇,劫的一向都是贪官污吏,山寨后也自辟有耕地,耕田种菜、养猪放牛,自供自给。”

香菱目光四顾,道:“你说有人在附近监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现身?”

李浪倏地仰首道:“是那一位兄弟?”

语声甫落,一丛枝叶便从一旁不远的一株大树上落下来,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上插遍了枝叶,着地即呼道:“李将军,是黑豹!”

他接一个筋斗,抖飞了那些枝叶,凌空翻落在李浪马前。

李浪摇头道:“别再这样称呼了,山寨近日来可好?”

“平安无事。”黑豹裂开大嘴巴道:“又有什么人敢到这里来生事?”

李浪接问道:“花虎在哪儿?”

黑豹道:“前面不远的瀑布附近。”

“这个天气他仍然要在水里打滚。”

“他在练轻功。”黑豹笑起来道:“老大向来自负一身神力,外加十三太保横练,恨天无柱,恨地无环,无人比得上,就是轻功不太好,不能够随意高来高去,引为憾事,所以近年来刻意苦练,现在已经有相当成绩。”

李浪笑了笑,点头道:“他终于苦练轻功了。”

黑豹道:“还有意待你到来时卖弄一番,好教你意外吃惊。”

李浪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还不是。”黑豹又裂开大嘴巴道:“老大若是已练好轻功,也不会留在瀑布哪儿。”

“哦?”李浪随即笑了笑,多少他都已猜到了什么回事。

一阵惊天动地的长啸声即时传来。

花虎的脸花得很,据说是因为营养太好,长在脸上的麻子都开了花,但并不难看,他身上每一部份比一般人都大了一点儿,大口大鼻大眼睛、大块头。

黑豹已经称得上魁梧,可是比起花虎,虽然不致于变成娃娃,最少也差了有两级。

花虎的肩膀比香菱的腰还要粗,虽然说香菱的身材窈窕,但他那么粗的肩膀已实在罕见。

看他随随便便一立,便犹如天神般,令人看来为之心惊胆战。

据说他打个喷嚏也犹如响雷般,这香菱虽然还没有听过,但并不怀疑,现在他这长啸声犹如雷霆一样,惊天动地。

他双手执着一条山藤长啸着像一只大猩猩般飞越长空,从一株大树上飞越瀑布下的水潭,飞跃瀑布上的山岩,再一个飞身,随着山藤飞荡回那边大树上,动作虽然不太美妙,声势却实在不比寻常。

回到那边大树上,不等黑豹开口,他已经瞥见黑豹领着香菱、李浪走来,却佯作不见,一声长啸,便又手抓山藤,疾荡向那边瀑布。

这一次他只用一只手,也是存心卖弄,飞到一半已经将山藤松开,而且来一个“鹞子翻身”,一个筋斗才向那边山崖跃落。

这个姿势也不能说不美妙的了,可惜就是算短了三尺,并没有落在山崖下,变了落向下面水潭。

长啸声立断,水潭就像掉进了一块大石,“噗通”一声,水花激溅。

水潭旁边侍候着十多个山贼,立时大笑起来,可是到花虎从潭中冒出,一个个却已收起笑脸,都装作若无其事。

李浪、黑豹也没有笑,香菱居然也忍得住,但是也已一脸笑容。

花虎一只落汤鸡似的走上来,随即“啊哈”一声,大笑道:“我还以为是做梦,跳进水里清醒一下才发觉不是,果然是你这个小子来了。”

李浪若无其事地道:“因为我到来,害你跳进水里去,实在不好意思。”

“老朋友,我当然是不会怪你的。”花虎搂着李浪的肩膀。

李浪也不在乎花虎一身水湿道:“不见这多时,你这只花老虎还是这样强壮。”

花虎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还说呢,这么久也不来看看老朋友。”

李浪道:“明知道你这只花老虎百毒不侵,头昏眼花又难得一见,看来看去都是这个模样,看不看也没关系。”

花虎大笑,目光忽然落在香菱面上,往李浪肚子上打了一拳道:“好小子,有眼光。”

李浪一怔,花虎接问道:“这个大美人你是那儿找到的。”

“她——”李浪这才明白花虎的意思。

花虎截笑道:“我家里四十九条母老虎加起来也没有她一半美,老朋友,那个地方有这种美人,你怎能不关照老朋友?”

李浪道:“你已经有四十九条母老虎,还要找第五十条,不怕她们将你撕来吃掉。”

“要吃掉早已吃掉了。”花虎笑得就像个傻瓜。

李浪沉吟道:“上次我跟你分手的时候,你好像只得四十一个。”

花虎道:“你走了之后我又娶了八个。”

香菱惊奇的看着花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有四十九个妻子?”

花虎若无其事地道:“这种事怎会假的。”

香菱接问道:“那你有多少个孩子?”

“一百一十七个,还有一个这三五七天应该出世的了。”花虎转问黑豹道:“我可有记错?”

黑豹摇头道:“没有。”

“看来我的记性还不坏。”花虎拍着黑豹向香菱道:“这是我那些孩子的武术教头。”

香菱目瞪口呆,李浪道:“最初我也是很奇怪。”

香菱摇摇头道:“我实在难以想像。”

花虎道:“这是我爹教的,我爷爷也是这样,上阵不离父子兵,最可靠的手下也就是至亲骨肉。”他笑顾黑豹等人道:“他们都是我的亲兄弟。”

香菱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李浪接问道:“伯母她们可好?”

“很多都不时问起你的近况,我就引你去见她们。”花虎笑转向香菱道:“也好让他们看看你这位新娘子。”

香菱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李浪忙解释道:“你是误会了,我们……”

“还未成亲哦?”花虎又打了一个哈哈道:“你这个小子做事就是不够爽快,那拣好日子了?”

李浪摇头,正要分辩,花虎话已接上道:“那不要紧,我的一个妈妈最懂得选日子,由她来你大可以放心。”

李浪只有摇头,花虎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怔一怔,接又道:“违命侯府的事我们已经有消息。”

李浪深注了花虎一眼道:“你们的消息也很灵通。”

花虎道:“你别忘记我们原是南唐子民,李煜虽然是一个混蛋,到底是南唐的国君。”

李浪无言,花虎嘟囔道:“在南唐未亡的时候,他听信谗言,将我爹爹的兵权撤去,否则那会这么容易给赵匡胤攻进去,我早就知道他投降不会有好结果的了,现在果然。”

“老兄——”李浪欲言又止。

花虎接道:“你放心,我这儿固若金汤,他们要找你麻烦,还得问过我们这一伙父子兄弟兵。”突然他又好像忘记了这回事,转口道:“来,先去看看我的妈妈。”

一路走来,遇到的山贼无不是兄弟叔侄之类的称呼,香菱不相信也不成。

她也是第一次遇上一伙这样关系的组织。

小寨建在山上,到处险阻,也准备好擂木滚石之类的防卫东西,还设有哨站,分明就是在备战的状态,花虎解释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山寨其余的山贼也分做两批,一批在农田工作,一批则在锻炼身手,轮流交替,显然很有计画。

所以,山寨既不用担心耕地荒废,粮食不足,也不用担心因为荒废武功,体力反应衰退。

花虎一路口沫横飞,滔滔说来,自然是引以为荣,也确实足以自豪。

香菱也不能不承认这果然是南唐的精锐,李煜听信谗言,不但不加以好好利用,反而将之放弃,就是亡国也怪不得别人,本身的确要负最大责任。

李浪当然看出香菱的心意,他何尝又不是感触万千,只是到这个地步说来也是无用,为时已晚。

忠义堂上大群小孩子正在玩耍,又叫又骂,有哭有笑,吵吵闹闹,天翻天覆,乱成一片,看见花虎进来,齐喊一声道:“爹——”年纪较大的都纷纷躲到一旁,有几个较小的却是猢狲般爬到花虎身上。

花虎大笑道:“这都是我的儿子。”

一个漂亮而略带土气的少女,这时候正从后堂转出来,花虎一见笑接道:“这是排行第三十七的。”

李浪客客气气地一声道:“嫂嫂——”

另外两个手抱婴儿的少女接出现,花虎笑得更开心,道:“排行四十六、四十七的,她们是孪生姊妹,同一日嫁给我,同一日生子,只是龙凤胎,一个男一个女。”

李浪连声道:“嫂嫂——”香菱却只有苦笑。

花虎打着哈哈往内走去,迎面一个中年妇人行来,看见花虎忙问道:“可看见花十四在哪儿?”

花虎摇头道:“没遇上。”一顿连忙介绍道:“这个是原配。”

李浪又是一声道:“嫂嫂。”

“原来李大叔。”那个妇人目光落在香菱面上。

花虎笑道:“这个不是我的。”

那个妇人立时会意,道:“原来是李家嫂嫂,我说呀,李家叔叔一表人才,一定会娶得一个如花美眷,果然是,怎么现在才带来……”

香菱要分辩也不知道如何分辩,李浪也只有苦笑,幸好花虎及时截住道:“妈妈她们是不是都在内堂。”

“都在——”

花虎笑顾李浪、香菱道:“嫂嫂你们不用见齐,我的妈妈,你们非见不可。”

香菱、李浪没有反对,花虎也不等他们回答便往内堂走去,这片刻,左右又多了几个花虎的妻子,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花虎的妈妈也不太多,只是三十七个,年纪大都差不多,最老的一个却显然已过六旬,也就是花虎的生母,策着一条龙头杖拐,高坐在内堂太师椅上,其余各人或坐或立在左右,跟李浪打过招呼,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都集中在香菱面上。

老夫人突然向香菱招招手,道:“你过来。”

香菱不由自主走过去,老夫人仔细端详一会,转向花虎:“虎儿,这个好,娶了。”

香菱啼笑皆非,花虎慌忙摇摇头道:“这个不成。”

老夫人偏着头反问道:“你不喜欢啊,这个女孩子有什么不好。”

花虎道:“她是李浪的。”

老夫人将头凑近去,一手放在耳后,问道:“你说什么?”

花虎这才想起她耳朵不大好,大声道:“她是李浪的。”

老夫人有些遗憾地“哦”一声,笑顾李浪道:“你这个孩子眼光比虎儿好多了,什么时候的事哦?怎么现在才带来。”

李浪正要分辨,花虎已接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有事商量。”也不管那许多,一把拉了李浪往内偏厅走。

香菱当然不肯留下来。

待李浪、香菱进去,花虎随手将门掩上,道:“方才你说有要事跟我商量,到底什么事?”

不待李浪回答,他又道:“我也看出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了。”

李浪道:“这件事……”

花虎又截口道:“是不是跟违命侯府有关,你可别要我替李煜报仇,这个狗皇帝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李浪道:“跟报仇不错有些关系,但完全另一回事,我只是要借用你这个山寨几天。”

花虎目光倏地又落在香菱面上道:“要摆酒迎亲?这个绝不成问题,我这儿地方其实也算宽敝,筵开百桌千桌……”

李浪截口道:“你误会了。”

“用不着否认,我们……”花虎看样子仍然是不相信。

李浪直截了当的将事情说一遍才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借,当然借,你爷爷跟我爷爷是好朋友,我爹爹跟你爹爹也不知道多少次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你跟我更就是亲兄弟一样,你开口,我如何推却。”

“太子只是要借用几天。”

“多少天也不成问题,只是我跟你是好朋友,跟那个德昭太子可毫无关系,你也说得很清楚,只是太子要借助我们,在这儿住几天。”

李浪会意道:“你是要收回若干费用。”

花虎挥手道:“要钱还不简单,我带着这群兄弟随便往哪儿走一趟,还不是满载而归。”

“那你是要做官的了?这也不是问题,只要你答应,太子登基,论功行赏,你要做官还不容易?”

“做官?”花虎打了一个“哈哈”道:“我们原是南唐子民,虽然南唐已经没有了,但是做宋朝的官总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语声甫落,门突然被推开,花虎的母亲妻子子女大大小小一窝蜂地拥进来。

香菱、李浪固然意外,就是花虎也不免怔住在那里。

众人随即将花虎包围起来,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答应他嘛——”

花虎怔了怔道:“答应他什么?”

众人争先恐后地道:“做官啊。”

花虎这才想到他们一直在门外偷听,抓着一把乱发问李浪道:“你说我应该怎样?”

李浪道:“当然是答应。”

“那我答应你好了。”

“这件事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泄漏出去。”

花虎大笑道:“我这儿是一家人,不是妈妈就是爹爹,不是兄弟就是姊妹,正是上阵不离父子兵,打死不离亲兄弟,你放心。”

老夫人耳朵听得不清楚,这时候忍不住问花虎的一个妻子。

“他们在说什么?”

“阿虎要不要做官?”

老夫人一双眼睛立时发亮。

花虎那边接道:“难道我妈妈会背后算计我?”

老夫人拐杖即时戮在花虎腰背上,花虎冷不提防,“哎哟”一声,老夫人接道:“傻孩子,有官也不做?”

花虎看看老夫人,回顾李浪、香菱,尴尬地笑道:“难道我的儿子会冒犯虎威?”

话口未完,就是这么巧,他的一个三四岁的儿子正将一个陀螺抛来,正中他的头上。

香菱不禁“噗嗤”的笑出来,花虎亦是啼笑皆非,李浪摇头道:“你是说多错多,还是不要说了。”

花虎道:“我只是不明白,太子好好的不住在皇城府中,要躲到这儿来?”

李浪道:“我会跟你说清楚。”

花虎嘟囔道:“别要是落难太子,自身也难保才好。”

“这只是计画的一部份。”

计画的另一部份,这时候亦已在太子府内完成,那是十二个高手匠人以寒铁揉合纯金再抽成细丝,织成了一袭刀枪不入的金丝甲。

主持这个计画的是陈抟,他要冶炼这样的一袭金丝甲并不是现在的事,只是现在的确有需要才执行。

金丝甲织好了,先穿在一个假人身上由侍卫拿刀枪砍去刺去。

那些侍卫全力施为,金丝甲仍然无损,德昭看得眉飞色舞,连连点头,忍不住一句道:“穿着这袭金丝甲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陈抟只是拈须微笑。

德昭的一切行动竟然大都被赵光义知道,天绝、地灭在打探消息方面绝无疑问不但尽展其能,而且大有收获,他们到底是这方面的能手。

这当然是赵光义的意思,他早已将李浪的袭击算在德昭帐内,一心报复。

连日子他也已选定。

当月十三日是德昭生母的死忌,德昭必定前往拜祭。

天绝、地灭当然也打听到这消息,只是赵光义一直没有表示,才没有开口,到十二头上,到底忍不住,进言道:“明天是下手的好机会。”

赵光义竟然回答道:“你们准备得大概都差不多的了。”

这个人虽然行事疯狂,却肯定绝不糊涂,尤其是在没有醉酒,正常的状态。

天绝、地灭应声道:“差不多的了。”

赵光义随即问道:“他出入百数十侍卫还有陈抟的门徒保护,你们如何下手,硬来?”

“硬来皇城之内固然不成,就是在皇城之外亦难免付出相当代价。”

“不错,那你们是……”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赵光义再问道:“现在他出入太子府,都是四顶一模一样的轿子一起,你们如何肯定他坐的是那一顶轿子?”

“我们……”

赵光义截口道:“即使被你们误打误撞,撞个正着,他已经着人织就一袭金丝软甲,刀枪不入,如果一击不中,你们便再没有机会了。”

天绝立即道:“要他命的就是那袭金丝软甲。”接着将一幅地图在案上摊开,指划道:“这是必经之路,也必须在枫林渡以木筏渡河,我们已经试验过八人大轿放在木筏,木筏的吃水深度,在木筏上做了记号。”

赵光义沉吟道:“德昭那袭金丝软甲重达六七十斤,他坐的那顶轿子当然比较其余的三顶吃水深一些。”

天绝接道:“只要肯定他坐的是那一顶轿子,其余的事便很简单。”

赵光义没有问如何简单,对天绝、地灭的暗杀手段他一向有信心,他要考虑的只是要不要付诸行动。

天绝显然看出赵光义的心意,随又道:“德昭太子四顶轿子出入又织造金丝软甲护身,当然是为了应付万一被人算计刺杀,事情在皇爷长街被袭之后,可见得那的确是他指使,因而恐惧皇爷报复。”

“不会错的了。”赵光义靠坐椅上,一张脸沉下去。

天绝道:“与之同时他必然会考虑再对皇爷采取什么行动,那也是他唯一解除威胁的方法。”

“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赵光义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皇爷又何必再多作考虑?”

赵光义不觉握拳,突然一拳击在长案地图上,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刺杀行动也就在这一拳之下开始。

清晨,一看便知道是好天气,暴风雨的前夕天气据说也都是很好,很平静。

四顶轿子就在这时候从太子府先后抬出来,在大群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穿过长街。

一模一样的轿子,轿夫也显然经过选择,看来都并无不同,实在不容易,所以天绝、地灭没有在长街动手。

却在离太子府之后,四顶轿子便已在他们监视之下。

与四顶轿子离开皇城同时,一顶轿子经过长街急急来到了晋王府,走出了宰相赵普。

他赶得很急,晋王府的侍卫看见他那种焦躁的神态,更不敢阻拦,通传的只有抢在前面急急进去通传。

赵光义正在内堂喝酒,每当他心情紧张或者不怎样安定的时候他便要喝酒,只是喝得不太多,因为他还要在没有意识的情形下知道事情的进展。

看见赵普,第一句他便道:“你这个老小子来的正好。”

赵普道:“希望还不太迟。”

赵光义大笑道:“我正少个酒伴,喝得满不是味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赵普叹了一口气才问道:“听说你已经对德昭开始报复的行动。”

赵光义道:“那个小子斗胆派人行刺我,不给他厉害看看,别人还以为我害怕他呢。”

赵普道:“若是那个刺客给当场抓住,或者有什么证据在手,有个藉口,你要教训他一顿并不是一回事,但也是止于教训。”

赵光义打了一个“哈哈”道:“我现在也只有要教训他一顿,好教他知道厉害。”

赵普道:“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你要在他今天往皇陵拜祭的途中将他杀掉。”

赵光义道:“你的消息倒也灵通。”接又打了一个“哈哈”。

赵普道:“这种情形下,不灵通怎成。”一顿又一叹。

赵光义也不否认道:“不错,我只要把他杀掉,也许他的运气比我还要好,一样是有惊无险。”

赵普叹着气,问道:“你知道将他杀掉有什么结果?”

“他一直跟我作对,不服‘金匮之盟’,杀掉他正好免除后患,我也乐得安枕无忧。”赵光义又笑起来。

赵普摇头道:“金匮之盟是无人能改变的,皇上就是有心将皇位传给德昭,也一样有心无力,但你若是将德昭杀掉……”

赵光义打着“哈哈”道:“他也是一样不能够拿我怎样?”

“他们到底是骨肉至亲,而此事发生,是你理亏,朝廷大臣是必都站在皇上那边,到时皇上要毁‘金匮之盟’,谁还敢反对。”赵普长叹道:“王爷只怕亦性命难保。”

赵光义悚然动容,嘟囔道:“又会怎样的?”

赵普叹息道:“王爷报仇心切,一时冲动,难免有所疏忽,现在无妨细心想个仔细。”

赵光义到底不是呆子,一言惊醒,这片刻已经想个清楚,忙问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赵普斩钉截铁地道:“立即终止报复行动。”

赵光义以手掌用力的擦着胡须道:“一定要终止啊?”

“当然,就是怕来不及。”赵普接问道:“天绝、地灭什么时候动身的。”

“昨夜便已去部署,只是消息传来,德昭那边才动身不久。”

“这我立即赶去。”赵普振衣而起。

赵光义接道:“看来我也得走一趟,不见我,天绝、地灭未必会听信……”

赵普截口道:“王爷还是留在府中的好,必要时也许还可以置身事外。”

赵光义沉吟道:“那我将印信交给你……”

“未知天绝、地灭准备在什么地方动手?”

“枫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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