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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刺骷髅碎,掌击幽冥惊

萧七比幽冥先生更诧异。

他原是一心准备应付生死存亡的那一刻降临,忽然就听到幽冥先生那两声“奇怪”,跟着那一句话,那一阵既阴森,又恐怖的笑声,还有幽冥先生那一声;“谁?”

他只道幽冥先生又在故弄玄虚,可是仍然忍不住从那个剑洞往棺材外偷窥。

幽冥先生那种奇怪的举动,那见鬼也似的左顾右盼的神色,连人带椅的倒翻,鄱看在萧七的眼内。

跟着他就听到那一番奇怪的对答。

难道竟真的有所谓地狱?

难道真的有所谓鬼?

难道幽冥先生现在真个见鬼”难道地狱女阎罗竟真的瞧上了自己?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自己?

萧七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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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先生也想笑。

一怔之下,他就笑了出来,“咭咭”的怪笑声竟然道:“女阎罗今年大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岁了。”

骷髅只是盯着他。

他接道:“她这么多年以来,难道一直都没有找到对象?”

骷髅仍然不作声,幽冥先生说道:“那位萧公子以我看来最多也不过二十六七?”

骷髅终于出声道:“阴间根本就没有所谓年纪。”

幽冥先生“哦”一声,笑接道:“我只道只有人间姐儿俏,想不到连阴间的女阎罗也一样爱俏的,妙极妙极!”

骷髅道:“你还胡言乱语?”

幽冥先生道:“老夫说的可是心里的话。”

骷髅冷冷道:“你阳寿本来还有三十年,作弄萧公子虽然罪大恶极,我王念在你无知,也只减你阳寿的一半,剩不的一半,现在却全都在你这张嘴巴之上了!”

幽冥先生一怔,道:“什么?”

骷髅突然说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字。

幽冥先生听得出,那是梵文的“火”字。“火?”他又是一怔。

骷髅道:“是地狱之火!”

幽冥先生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骷髅道:“本使者奉命引地狱之火将你这这个地狱庄化为灰烬!”

谙声一落,反手倏的一招,霹雳一声巨响实时震动整个大堂。

幽冥先生给霹雳一声吓了一跳,也连随瞥见了飞扬的火焰。

那些火焰也不知从何而来,眨眼间,大堂到处就火蛇乱舞。

幽冥先生大惊失色,脱口道:“有话好说。”

骷髅道:“留待到地狱再说!”

幽冥先生慌忙挣扎,浑身却酸软无力,连头也几乎抬不起来。

我浑身气力哪里去了?

骷髅仿佛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实时开口替他解开了这个疑团,道:“你魂魄早已被我勾夺去,气力无存,早已是一个活死人,只剩不一个躯壳,与几分意识,等待地狱之火的降临,在地狱之火中呻吟哀号。”

幽冥先生灰白的眼睛不觉露出了恐惧之色。

骷髅也不知是看在眼内抑或无所不知,接问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幽冥“现在往幽冥了,怎么反而又恐惧起来?”

幽冥先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非你爱鬼的心情与那位叶公的好龙完全一样?”骷髅又自发出那种既阴森,又恐怖的笑声来。

里着他的那团白烟笑声中陡盛,迅速的将他隐没。

在这片刻之间,整个大堂已经被火包围。

那些火蛇竟然不少贴地向幽冥先生滑过去。

幽冥先生眼晴中恐惧之色更浓。

他瞪着那些火蛇,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他甚至已经完全不能够动弹。

突然间,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不成真的已魄散魂飞?

这是他在昏迷之前最后生出的一个念头。

然后他完全失去知觉,烂泥般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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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金蛇也似飞舞流窜,嗤嗤作响。

萧七听到那些嗤嗤的声响,也看见不少流窜飞舞的火蛇,不由亦恐惧起来。

不能再等了”他旋即在棺材内转了一个身,掌肘膝一齐压在棺材底之上,弓起腰背,抵住棺盖,用力的往上顶。

不动,再用力,也不动,汗珠从萧七的额头拄发滚落,好几颗淌入萧七的嘴巴。

苦而咸。

萧七一启唇,集中全身的气力,猛一声暴响,疾往上一顶。

“勒”一声,棺盖终于被他顶开了半寸高的一条缝隙,火光灯光从棺材外透入。

萧七心头狂喜,再转身,握剑在手,剑连随插入那条缝隙,穿过那条缝隙,抵在一枚铁钉之上,锋利的剑锋,加上充沛的内力,无坚不摧。“铮”一声,一枚针钉被剑锋削断,接着又“铮”一声,第二枚,萧七既喜又惊。

这时候若是有人在棺材外一剑刺进来,他仍然不能闪避,也无从抵挡,必伤,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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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刺进来,什么袭击也没有。

幽冥先生莫非真的魄散魂飞,不能够加以阻止?

方才与幽冥先生说话,莫非也真的是一个鬼?

纵非鬼,也必非敌人,否则既然已知道自己被困棺材之内,又怎会错过这个可以很容易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

不是敌人,未必就是朋友,否则应该打开棺盖将自己救出来才是。

而若不是鬼,这样来纵火杀人,是必与幽冥先生有过节,那么幽冥先生既然已丧失气力,要杀他实在易如反掌,何必说那么多的废话,又纵火那么麻烦?

鬼这种东西难道真的存在?

那女阎罗难道真的要做自己的妻子?

萧七一想到这里,又不禁毛管竖立。

他尽管思潮起伏,动荡不已,动作并没有停不。

“铮铮”的两声,又两枚铁钉被他以剑锋削断,一枚在右,一枚在棺前。

六去其四,已只剩不两枚铁钉。

萧七连随将剑放下,劲透双臂,一声暴喝,双臂齐翻。

“轰”一声,整块棺盖凌空疾飞了起来,萧七连随从棺材中飘起身来,脚尖一挑,剑从棺底飞起,他右手一探,正好将剑接住,人剑旋即飞出了棺材,凌空一个风车大翻身,落在照壁前那张长案之上。

棺盖这时候才凌空落不,蓬然一声,震撼整个大堂。

萧七连人带剑实时从长案上飞起来,“燕子三抄水”身形刹那间一连三个起落,这个人的身形也可谓迅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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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蛇般的火焰已然从四面游窜至大堂的中央。

游上了柱子,窜上了长案,男女阎罗都已经被火蛇包围,大堂两侧不少的瓷像上面,亦爬满了火蛇,火金黄,灯碧绿,狰狞凶恶的地狱群鬼,飞扬闪亮的火焰群蛇,更显得诡异,更显得恐怖,整个大堂仿佛已变成了炼狱,呈现出一种瑰丽辉煌之极,也恐怖诡异之极的色彩。

萧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瑰丽辉煌,这样诡异恐怖的景像,也从来没有见过游窜得这样迅速的火蛇,这难道真的就是地狱之火,地狱之火经已经降临在幽冥先生的身上,幽冥先生左半边身子的衣衫已经在燃烧,一条火蛇已窜近他的脑袋,舌卷着他披散的白发,嗤嗤声响中,焦臭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萧七又岂会见死不救,身形立即从长案飞落。

“燕子三抄水!”

第一个起落,萧七已将幽冥先生抓起来,第二个起落,就将幽冥先生身上的火焰在地面滚减压熄,第三个起落,已挟着幽冥先生落在棺材旁边。

只有棺材周围并没有火焰游窜上来。

难道这是女阎罗的主意,难道女阎罗知道这副棺材必定困不住萧七,却又怕萧七脱身出来的时候不慎被火焰烧伤他俊美的面庞,吩咐不得便火焰接近棺材周围?

萧七不知道。

也无暇细想,整个大堂这时候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萧七已感觉到火焰的酷热。

幽冥先生却仍然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本来白雪也似的肌肤更加白,一丝血色也没有,就像是一个以白雪堆成的雪人似的。

他的体温却灼热如火,萧七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块烧热的炭。

这个人到底怎样了?

萧七剑入鞘,连忙伸手一探幽冥先生的鼻孔。

仍然有呼吸,却弱如游丝。

莫非他的魂魄虽然已经被那个地狱使者拘走,对于他的生命并没有多大影响?

萧七亦无暇细想这个问题,将幽冥先生一旁放下,双手托起了那副棺材,霹雳一声暴喝,疾掷了出去,棺材一掷出,萧七刹那又将幽冥先生挟起来,凌空飞身,紧追在棺材的后面。

“轰隆”一声,棺材撞在门左那幅墙壁之上。

老大的一幅墙壁,“轰隆”声中,硬硬被棺材撞塌,出现了一个大洞。

萧七挟着幽冥先生就从这个墙洞间窜出去。

大堂的门口已被烈火封闭,萧七只有这样才能够闯出一条生路,他挟着幽冥先生从这个墙洞窜出,这个墙洞瞬息就已被火焰封闭。

烈焰飞扬,紧接从墙洞中游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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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已经在东墙之上。

没有云,阳光毫无阻碍的射进院子。

草丛中仍然雾气迷漫,站立在草丛中的罗刹恶鬼在阳光闪动着命人心悸的寒芒,手中的兵刃在阳光不更闪亮夺目。

仿佛虽然光天白日,在这个庄院之中,他们依然是一无所惧。

风吹草动,悉索作响。

萧七在草丛中将幽冥先生放下,望着那燃烧中的大堂,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金蛇般的火焰已经从门窗游窜出来,火势猛烈。

只凭他一个人的能力,如何能够将火焰扑灭?

这个巧夺天工的“捺落迦”,这个幽冥先生一生心血造成的人间地狱,难道就这样让它在“地狱之火”中毁灭。

只有这样了。

萧七叹息在草丛中,叹息在冷风中。

一条火蛇刹那间从门内游窜出来,游窜入草丛中,那一堆草丛眨眼间化成了一片火焰,而且迅速的蔓延。

那些荒草本来就极易燃烧,整个庄院到处都是草丛,莫说一个萧七,就是十个萧七,也未必能够及时将野草拔光,阻止火焰蔓延。

风助火势,一发下可收拾。

萧七又一声叹息,再一次将幽冥先生抓起来,搁在肩膀上。

他也就扛着幽冥先生,转身往庄外走去。

才走得几步,方才他站立的它方已被火焰吞灭。

他脚步慌忙加快。

火焰的蔓延也迅速起来,整个院子迅速的变成了一个火场。

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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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也射进了衙门的验尸房之中。

灯末熄。

验尸房之中异常光亮。

从那个罗刹儿女的瓷像剥出来的那具女人尸体,仍然放在那张长桌上,却已经用一力白布遮盖起来。

尸臭未因此被掩去。

整个验尸房,蕴斥着一股令人恶心的恶臭。

件工郭老爹仍然在房中,除了他,还有两个捕快。

那两个捕快乃是引领一个少女进来,这种工作在他们已不是一次。

他们这一次却是第一次陪同来认尸的人进入验尸房之内,以往他们都只是站在门外。

因为验尸房实在下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而且需要认领的尸体又往往都是腐烂不堪,恶臭扑鼻。

这一次他们是完全不由自己,那个少女实在太漂亮了。

漂亮而温柔,一言一笑,甚至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迷人。

是名符其实的美人。

那个捕快自小就知道有所谓美人,也听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等等不少形容美人说的话,却是到今天,才知道美人是怎么样的。

他们一直都以为县太爷的老婆,冶红院的十二金钗,应该就是美人了。

可是拿她们跟眼前这个少女一比,虽然不致于变成丑八怪,但都成了庸脂俗粉。

所以他们都不由自主,跟进验尸房。

那个少女一笑谢过了他们,眉宇就一直没有展开。

她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外面披了一件淡青色的披肩,不施脂粉,也没有配戴多少件首饰,但每一件毫无疑问,都价值不菲。

从言谈举止看来,那个少女也显然是出身于富有人家。

在她的腰间,斜挂着一支装饰得很精致,看来很名贵的剑。

难不成她还懂得用剑?

那支剑在她配来,却一些也没有给人可怕的感觉。

最低限度那两个捕快就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

那个少女也没有在乎验房那种恶心的气味,一进门,目光自然就落在白布盖着的那个尸体的上面。

郭老爹一见,自然就站起身子,但还未说什么,门外脚步声响处,一个人带着两个捕快穿过院子,急步走了过来,正是总捕头赵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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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松也是刚回来衙门。

听说有一个少女来到衙门认尸,已去了验尸房,他急忙就赶来。

郭老爹看见赵松已至,便将要说的话咽回去,陪同那个少女进来的两个捕快倒也并未忘形,一眼瞥见头儿走来,亦自左右让开,青衣少女也听到了脚步声,看见郭老爹与那两个捕快的情形,知道走来的必然就是衙门中的要人,横移两步,退过一旁。

赵松大踏步走进验尸房,也不待那两个捕快说话,目光一落,径自问道:“到来认尸的可是姑娘你?”

青衣少女衽检道:“是。”

赵松道:“我是本县总捕头赵松。”

有衣少女道:“赵大人。”

赵松道:“赵某人一介武夫,说话态度难免粗鲁一些,姑娘切莫见怪。”

“赵大人言重。”有衣少女缓缓的抬起头来。

赵松跟前立时一亮,他现在才看清楚那个少女的容貌,心中暗自惊叹道:“好美的女孩子。”

他到底性格稳重,一怔便恢复常态,连随问道:“未悉姑娘又是……”

青衣少女道:“小女子杜仙仙。”

赵松问道:“令尊……”

杜仙仙面容突然一黯,道:“先父讳名。”

赵松“哦”一声,道:“原来美剑客杜大侠的干金,失敬!”

仙仙道:“不敢当。”

赵松微喟道:“令尊在生的时候与我也有数面之缘,承他仗义相助,将大盗满天飞的双脚刺伤,我才能将人拿住,这说来,却是四年之前的事情了。”

仙仙道:“先父也曾对我说过这件事情。”

赵松轻叹道:“可是到令尊仙逝,我因公外出,并没有亲到灵前拜祭,实在是过意不去。”

仙仙道:“这怎能怪赵大人?”

赵松目光一转,道:“是了,你家里莫非有哪个人失踪了?”

仙仙颔首。

“谁?”

“是我的姊姊,叫飞飞。”

“今年有多大?”

“二十四。”

“尚待字闺中?”

“是。”

“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三天之前。”

“怎样失踪?”

“那一天,总是不见她出来,拍门也没有反应,娘以为她病了,叫我进去看看她怎样,却不见她在房内,找遍整个庄院也一样不见,最初还以为她去了隔壁崔大妈那儿,可是一问并没有去过,黄昏仍不见回来。”

“一直到现在?”

“是。”

“一些消息也没有?”

“没有,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仍然是不落不明,甚至没有人在这三天之内见过她。”

“会不会走江湖去了?”

“相信不会,先父在生之日,从来就不让我们到外面走动,说女孩子最好还是留在家中。”

“以前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没有!”

“没有。”

“那么她失踪之前,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赵松补充道:“譬如说,她的行动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杜仙仙沉吟了半响道:“这个倒是有一件。”

“怎样呢?”

“在姊姊失踪的前一夜,我正要就寝之时,忽然听到姊姊在隔壁房间发出一声惊呼。”

“你可有过去一看究竟?”

杜仙仙颔首。

赵松追问道:“看见什么?”

杜仙仙目露奇怪之色,道:“姊姊独坐在窗前,一脸的惊惶之色,好象在与什么人说话似的,可是那儿分明就只有她一个人。”

赵松道:“窗外呢?”

杜仙仙道:“走廊上,屋檐下一样没有人,走廊再过就是一个水池。”

赵松道:“水池之上当然也没有人的了。”

杜仙仙点点头,道:“只是……”

“只是什么?”赵松急不及待。

杜仙仙道:“有一团淡淡的烟雾飘浮在水池的中央。”

赵松沉吟道:“也许是夜雾。”

杜仙仙道:“却只是那里有一团,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那种景像。”

赵松道:“那么你又可有听到什么人的声音?”

杜仙仙摇头道:“只听到我姊姊自言自语。”

赵松道:“她在说什么?”

杜仙仙道:“我只听到最后几句。”

赵松道:“是怎样的?”

杜仙仙道:“她显然在恳求什么人,说什么你勾我的魂,夺我的魄也不要紧,甚至做奴做婢都好,只求你让我侍候他左右。”

她眼中奇怪之色更浓。赵松看着她,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好象仙仙这种毫无机心的人,他已经不知多久没有遇见过了。

大多数的人对他们都心存避忌,若是事发在家中,更就难得一句老实话。

他相信仙仙的所说的都是事实。

但若是事实,从那番说话来推测,杜飞飞当时岂非就是与鬼说话?

一时间,他先刻在幽冥先生那个地狱庄院内见过的地狱般的恐怖景像,群鬼般狰狞诡异形相不由就一一浮现跟前。

没有人,一个人对着一团烟雾说话,杜飞飞的脑袋除非有问题,否则除了见鬼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更合理的解释?

她见的又是什么鬼?

赵松打了一个寒噤。杜仙仙好象瞧出赵松在想什么,道:“赵大人是否怀疑我姊姊当时是在与鬼说话?”

赵松苦笑。

杜仙仙接道:“我也是那么怀疑。”

赵松叹了一口气,道:“当时你是在什么地方?”

杜仙仙道:“在走廊上。”

“后来你有没有进去你姊姊房间?”

“有,我听得奇怪,忍不住立即推门进去。”

“门没有关上?”

“还没有,我进去的时候姊姊已停止说话,却伏在妆怡之上哭泣。”

“你姊姊没有瞧到你?”

“没有,她始终没有移动过姿势,在我进去之前亦始终呆呆的凝望着水面上那团烟雾。”杜仙仙神色更加奇怪。“还是我进去叫她,摇她的肩膀之后才知道我进来。”她补充接道:“我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才伸手去摇她的肩膀,当时她整个人都吓得跳起来。”

“那么你可有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有,姊姊却只是流泪。”

“什么也没有跟你说?”

“只说过几句话?”

“是哪几句。”

“她叫我不要再接近萧公子,甚至想也不要再想他。”

“哪位萧公子?”

“萧七。”

“哦。”

“我问她为什么,她竟说……”杜仙仙语声一顿,苦笑了一下。

赵松急问道:“说什么?”

“她说女阎罗已决定嫁给他,任何女孩子再接近他就会魄散魂飞!”

“哦?”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说,把我推出了房间。”

“之后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将门关上,在房内哭泣,我想她一定是心情不好,不愿意多说话,也就不打扰她,只道天亮再问个究竟,可是第二天早上,怎样拍门也没有反应,我去跟娘说,娘以为她什么病发作,昏倒在房中,叫我设法将房门弄开看看,我绕着走廊一转,发觉有一个窗户只是虚掩,跳进去一看,人就不在了。”

赵松道:“夜间发生的那件怪事,没有跟令堂说吗?”

“没有。”

“为什么?”

“我娘胆子小,近来身体又不好,不想吓着她”美丽而温柔,温柔而体贴,这样的女孩子哪里找。

赵松道:“那么你怎会知道消息来这里?”

杜仙仙道:“今天早上我到萧大哥家里打听,一个仆人说官府找到了一具不明来历的尸体,正在追查这附近有什么女孩子失踪。”

“所以你就走来了?”

“我姊姊那么年轻,身体一向又那么好,不可能死的,可是一想到那天夜里她的说话,不由就害怕担心起来,虽然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过来一看。”

赵松转问道:“萧大哥又是……”

“就是萧公子萧七。”

“你们姊姊怎会认识他?”

“我们三人的父亲,生前曾是结拜兄弟。”

“这个我倒不知道。”

“萧大哥却是仍未回家,否则以他的本领,一定可以很快将姊姊找到。”

“他已经回来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杜仙仙一面的惊喜之色。

“我先前还曾与他在一起。”

“那么他现在回家去了?”

“不是。”赵松道:“他在帮助我找寻一个人,一个凶手。”

杜仙仙一怔,转问道:“萧大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

“却没有回家。”

“因为他分身无术。”赵松一笑。“昨夜他就在这儿。”

“在这个房间?”杜仙仙奇怪极了。

“尸体原就是他与我,还有董千户一块儿找到的。”

杜仙仙道:“在哪里找到的?”

“在域外。”

“那应该不会是我的姊姊,她不可能走到那么远的。”

“尸体的身份,现在仍然一个谜,凶手也一样!”

“萧大哥莫非就是去替你找凶手?”

“可以这样说。”

“他看过那个尸体了吗?”

“嗯。”赵松点点头。

杜仙仙问道:“可有说是我姊姊?”

“没有。”

杜仙仙面容一宽。赵松实时道:“没有人能够从尸体的面庞认出她来。”

“为什么?”

“尸体的面庞已经破烂不堪,唯一可以证明她的身份的在目前相信就只有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一只刻着一对凤凰的玉镯。”

杜仙仙听到说面色一变,道:“可以不可以给我看看?”

赵松看在眼内,心头一动把手一挥。

郭老爹会意,将尸体戴着玉镯的那只手从白布之内拉出来。

杜仙仙目光一落,面色又一变,仓皇的急步上前,双手拿着那只玉镯,仔细一看,整个身子突然颤抖起来。

赵松都看在眼里,脱口问道:“姑娘是不是认得这只玉镯?”

杜仙仙颐声答道:“这是我姊姊的东西。”

赵松道:“姑娘看清楚了吗?”

杜仙仙颔首,将那只玉镯放下,却拉起了右手的衣袖。

她的手欺霜赛雪,完美无瑕。

赵松却无心欣赏,目光落在她的右腕上。

在她的右腕上也戴着一只玉镯。

大小一样,形状一样的玉镯,郭老爹旁边看得真切,失声道:“头儿,两支玉镯都是一个模样儿。”

他人虽已老,眼并未昏花,也所以仍然被官府倚重,赵松清楚这一点,也相信郭老爹的判断,不由得神色一呆。

萧七难道不知道这双玉镯?

他难道看不出?

不会的,一定已经看出来。

难怪当时他看见这玉镯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难怪他如此着急找那个幽冥先生,不惜在“捺落迦”苦候。

这小子,倒也会装模作样,赵松刹那间完全明白。

为什么他不说出来?

看来他也不敢肯定,所以才急着找幽冥先生一问究竟。

其实他可以先走一趟杜家。

不过走这一趟,最多是知道杜飞飞的失踪。

纵然能够肯定杜飞飞的死亡,肯定就是那具尸体亦没有什么好处。

人死毕竟不能够复生,他是必也想通这一点,索性先找凶手,这小子倒也理智得很。。

赵松沉吟间,杜仙仙又道:“这对玉镯是先父买给姊姊的,已是十年多前的事情了,我们戴上后,一直就没有脱下,现在更是脱不下了。”

赵松道:“这么说,也许这就是你的姊姊?”

杜仙仙连随接口道:“让我看看她的脸庞。”

赵松沉吟道:“以我看姑娘还是不要看了。”

杜仙仙哀声道:“让我看看。”

赵松无奈一挥手,郭老爹便将盖着尸体脸庞的白布拉开来。

破烂的脸庞,恐怖的色泽,杜仙仙一眼瞥见,一声惊呼,连随哭叫道:“姊姊!”

她便要扑上去,赵松看得出来,抢先伸臂拦住,道:“姑娘切莫如此激动。”

杜仙仙双手掩面,眼泪不住往面颊淌下来,众人只看得心头发酸。

赵松叹了口气,道:“虽然姑娘认出了那只玉镯仍不能够证实尸体的身份。”

杜仙仙呜咽不语。

赵松接说道:“必须找到了凶手,问清楚才能够完全确实。”

杜仙仙呜咽着问道:“萧大哥到底哪里去了?”

——幽冥先生那个地狱庄院并不适宜女孩子前往,何况她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赵松心念一转,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追去了什么地方。”

杜仙仙道:“那么我等他回来。”

赵松道:“他也许要很久才回来,我以为姑娘还是现在回家的好!”

杜仙仙方待说什么,赵松的话已接上,道:“姑娘离家太久,令堂是必挂心,说不定就会叫人到萧家找寻,若是给她们知道姑娘来了这里,可就成问题了。”

“嗯。”杜仙仙颔首。

赵松沉声道:“在事情尚未清楚之前,还是暂时不要给令堂知道这件事情较妥,姑娘明白我的话了吗?”

杜仙仙颔首,道:“我明白。”

赵松道:“萧公子一回来,我立即就告诉他这件事,请他赶去你们家。”

杜仙仙道:“麻烦赵大人了。”

赵松道:“用不着说这样的话,找与令尊也是朋友,受过令尊恩惠,在情在理,都绝不会坐视不管。”

杜仙仙裣衽无语。

赵松接道:“现在有萧公子从旁协助,事情一定很快就会有一个水落石出,姑娘暂时请不必过虑。”

杜仙仙道:“我知道了。”

她目光又落在尸体上眼泪再次流下。

凄酸的眼泪。

这到底是不是杜飞飞的尸体?

风渐紧。

乌云奔马似的涌至,不过片刻,本来明朗的天色已变得阴阴沉沉。

人有霎时之祸福,天有不测之风云。

霹雳一声,暴雨突然落不。

长街上眨眼间水烟迷蒙,行人四散走避。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七扛着幽冥先生回来了。

他没有暂避,暴雨下穿过长街,肩上虽然托着一个人,身形仍然是那么迅速。

两旁屋厝下避雨的行人看见奇怪,方待看清楚是什么人,萧七已如飞奔过。

直奔衙门,直闯衙门。

两个公差正在石阶上逡巡,冷不防有人箭矢也似冒雨奔来,齐都吓一跳,一个脱口渴道:“来人止步。”

语声未落。

萧七人已在石阶之上,在两人之间。

他一身衣衫,竟然尚未完全被雨水打湿,身形方一落,道:“借间一声,你们总捕头可曾回来了!”

那两个公差这时候才看清楚来人原是萧七,同时吁了一口气,一个说道:“原来是萧公子到来。”

另一个连随应道:“已经回来了。”

“没有再外出?”

“没有。”

“现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两个公差相顾一眼,一个沉吟道:“也许还在验尸房那里。”

萧七“哦”一声道:“方才莫非有人走来认尸?”

“是有一个。”

“什么人!”

“很漂亮的女孩子。”

萧七一皱眉,道:“叫什么名字?”

“听说姓杜,名字倒不清楚。”

“姓杜?”萧七双眉皱得更深,“现在人呢?”

“已经离开了。”答话的那个公差随手一指道:“走那个方向。”

另一个公差补充道:“她才走了片刻呢。”

萧七目光一转,道:“我还是先去见见你们总捕头。”

“请!”两个公差不约而同一偏身,一摆手,但待替萧七引路。

萧七却道:“不敢劳烦两位,我认得路。”

话才说到一半,身形已趄,箭矢般射前,到最后那一个“路”字出囗,人已下见!

×

×

×

暴雨落不的时候,杜仙仙已将到家。

但毕竟仍未到家。

离家反正不远,暂时避一会好了。

杜仙仙心念一转,急步走前三丈,纵身掠上冲旁一户人家的檐下。

这不过片刻光景,长街的青石板已尽被雨点打湿。

雨势滂沱。

这场雨非独来得突然,而且也大得出奇。

檐前水滴如注,一条条水柱般,杜仙仙就像是给封在一道水晶帘之内。

不要是一下就几个时辰。

杜仙仙望着檐前滴水,不由叹了一口气。

一阵阵风实时吹至。

雨既大,风也急,飒然吹进檐下,杜仙仙忙闪到门角去。

也就那刹那,她右边面颊突然感觉一凉,那种冰凉的感觉并且迅速下移,痕痕痒痒,就像是一条壁虎什么的,爬行在其上。

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伸手往右边面颊摸去。

摸着一抹水珠。

她抬头望去,屋檐有两处已洞穿,漏水的地方更就有七八处之多,水珠正不停下摘。

原来不过是水珠。

她总算放下心来。

怎么破烂成这样也不修补一下?

沉吟着,她的视线逐渐往下移。

非独屋檐,墙壁亦是破破烂烂,白垩大都已脱落,还穿了老大的一个洞。

从这个墙洞内望,是一个院子,野草丛生,风雨之下沙沙乱响,有若无数爬虫正在野草丛中乱窜,屋檐不有一块横匾,破烂不堪,上面的金漆尽剥落,要从这块横匾知道这个庄院属于何人所有的,根本就没有可能。

庄院大门上的朱漆不少亦剥落,下半截已经腐烂,半关着,看来好象随时都会倒下去。

毫无疑问,这幢庄院已经荒废多年。

杜仙仙眼珠子一转,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寒噤。

在她的记忆中,这幢庄院并不陌生。

很多年之前,她便已经知道附近有这幢庄院,而当时这幢庄院便已荒废。

她也曾听说,庄院的主人是一个退隐的镖师,一夜仇敌找到来,阖家上下,无一幸免。

庄院就因此空置,之后不时在闹鬼,所以始终都无人过问。

有人横死的地方,难免就会有闹鬼的传说,何况这幢庄院一家人尽遭惨杀?

那是否事实,杜仙仙并不清楚,也没有清楚的必要。

但平日走过,除非不在意,根本忘记了那回事,否则她都不会走近去更不会走上石阶。

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

现在却是在这幢庄院的石阶之上,大门之前,屋檐之下。

就是这么巧,哪里不好躲,偏偏躲到这儿来。

这个时候总不会有鬼出现的吧?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移目再外望。

而不得更大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依呀”声响。

她慌忙回头望去。

庄院的一扇大门赫然正在缓缓从里面开启,那种“依呀”声响正是由这大门发出来。

杜仙仙不由睁大了眼睛,却看不见门后有人。

风虽然很大,但可以肯定,绝对吹不动这扇大门,就算真的吹得动,也绝对不会只吹开一扇。

那么,这扇大门怎会打开?

杜仙仙目不转睛,由心寒出来。

她正在奇怪,跟前一花,忽然就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好象从门后转出来,又好象从天而降,更好象传说中的鬼魅一样突然出现。

杜仙仙虽然目不转睛,以她目光的锐利,竟然不能说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出现。

那个人一身黑袍垂地,双脚被黑袍完全遮盖,双手低垂,亦被长袖掩去,头上戴着一顶竹笠,低压眉际,整张脸都藏在竹笠之下。

他虽然站在那里,又好象并不存在,随时都会消散。

在他的周围,幽然飘浮着一团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仿佛存在,又仿佛并不存在的白气。

就因为这团白气,使他看起来蒙蒙眬眬,飘飘忽忽,似幻还真。

杜仙仙不觉脱口一声:“谁?”

这一个“谁”字出口,她心中的寒意最少就重了一倍。

那个人一动也不动,发出了一下笑声。

听来好象是笑声,杜仙仙却有生以来,从来都没有听过那样的笑声。

但那一声给她的感觉,的确是感觉那个人正在笑。

她再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不答,“笑”着呼道:“杜仙仙?”

语声比笑声更飘忽,更奇怪,完全就不像是人的语声。

最低限度,杜仙仙就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人声。

那刹那她心中的惊讶,实在难以形容,他惊讶的盯着那个人,忍不住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那个人又“笑”了一下,道:“我无所不知,无处不至!”

杜仙仙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道:“这要我怎样回答你?”

杜仙仙道:“告诉我你的姓名!”

那个人道:“我根本就没有姓名。”

杜仙仙不相信的道:“怎会?”

那个人道:“我若是一个人,那么阿狗阿猫都有一个名字。”

一顿才接道:“可惜我不是人。”

杜仙仙尖声道:“你不是一个人!”

那个人道:“事实不是。”

杜仙仙道:“你说的却是人话。”

“这是因为要你明白。”

杜仙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那个人两遍,道:“可是我看来看去,你还是像一个人。”

“是么?”那个人又一笑。

怪笑声中,他头上那个竹笠突然飞起来,飞入了他身后院子的乱草丛中。

竹笠不是一团圆圆的东西,有如一个人的头颅那么大,却里于一块黑市之中。

既然不是人,当然就是鬼的了。所以杜仙仙已准备看见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哪知道只是黑市紧里着的一团,反而感到意外,问道:“你怎么用黑市将面庞蒙起来?”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看不出我是背对着你?”

杜仙仙一怔。

对着她的事实就只像一个人的后脑,眼睛鼻子嘴唇的轮廓完全没有。

她连随问道:“你怎么不将头转过来呢?”

那个人道:“因为我暂时还不想惊吓着你。”

杜仙仙道:“暂时?”

那个人道:“不过现在虽然还不是时候,你既然有意,亦无妨让你一见我的面目。”

语声甫落,就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转身的姿态非常奇怪,杜仙仙亦没有留意,他的眼睛以至心神已完全为那个人的面目所夺。

那个人的正面也没有眼睛鼻子嘴唇,只是一个骷髅头,里在黑布中。

那个骷髅头白垩一样,死白色,一些光泽也没有,两排牙齿紧紧的闭着,似笑又非笑,眼窝深陷,遽然闪烁着两点惨绿的光芒。

这惨绿的两点光芒,现在正朝着杜仙仙,那个人转动的身子已停下。

杜仙仙不觉脱口一声:“鬼!”

那个人笑道:“这个称呼其赏也并不适当,但除了这个称呼,也赏在找不到第二个适当的称呼了。”

杜仙仙颤声道:“你……你……”

她一连说了两个“你”字,下面的说话始终接不上来。

那个“鬼”接道:“我本非死人所化,乃地狱之主,阎罗双王以地狱之火,之水,之土炼成,为地狱使者,传达执行双王一切的命令。”

杜仙仙颤声问道:“你这次在我面前现身,也是阎罗双王的命令?”

“不错!”

杜仙仙既恐惧,又奇怪的道:“为什么?”

“你认识萧公子?”

“萧七?”

“不错。”

“当然认识了,我们的父亲本来就是结拜兄弟。”

“我知道。”

“那么有什么关系?”

“你也很喜欢萧七,是不是?”

杜仙仙娇靥一红,却没有回答,这便等于默认了。

骷髅实时语声一沉,道:“我王已决定下嫁萧公子,有命命下来,人间女子若有对萧公子妄生爱念者,一律勾其魂,夺其魄!”

杜仙仙一怔,脱口道:“怎么真的有这种事情?”

骷髅说道:“你姊姊飞飞便是一个证据。”

杜仙仙急忙问道:“我姊姊现在怎样了?”

骷髅道:“尸体在衙门之内,魂魄在地狱之中!”

杜仙仙颤声问道:“衙门验尸房那个尸体,真的是我姊姊的?”

骷髅道:“那只玉镯已足以证明了!”

杜仙仙叫了起来:“你骗我“那不是的!”

谙声未已,她的眼泪已经流不。

骷髅叹了一口气,道:“她是喜欢萧公子,而且比你喜欢得只怕更深。”

杜仙仙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道:“喜欢一个人也有罪,而且是死罪,这还有天理?”

骷髅不作声。

杜仙仙接道:“以我所知,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萧大哥,难道一个个都是非死不可?”

骷髅道:“我王的本意,其实在杀一儆百,相信死得十来八个,就没有其它女孩子敢再对萧公子妄自生爱念了。”

“若是还有又如何?”

“只好杀下去。”

“到何时为止?”

“萧公子魂归幽冥,与我王成为夫妻为止。”

“那么何不索性现在勾夺萧大哥的魂魄,了却心愿……”话说到这里,杜仙仙好象才想起自己说什么,慌忙举手掩住了嘴巴。

骷髅替她接不去,“也省得麻烦,是不是?”

杜仙仙摇头急道:“我只是说说,并没有那个心意。”

骷髅道:“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惜有些人的生死,我王也无力控制。”

“萧大哥就是其中之一?”

“嗯,不过他阳寿也快尽了。”

杜仙仙道:“胡说。”

骷髅道:“他早些下去,对你们不是更好?”

杜仙仙听不憧。

骷髅解释道:“我王已决定网开一面,让你们姊妹在地狱侍候萧公子左右。”

杜仙仙惊喜道:“真的?”

骷髅反而怔住。

杜仙仙接问道:“你是现在就要勾找的魂?夺我的魄?”

骷髅道:“你好象毫不害怕?”

杜仙仙道:“以我一个凡人,又哪是操纵生死的地狱阎罗对手,既然是非死不可,害怕又有什么用?”

骷髅道:“嗯。”

杜仙仙道:“你还没有答复我?”

骷髅道:“不是现在。”

杜仙仙道:“那么你现在出现……”

“只是告诉你死期将至,好去预备身后事。”

“是何时?”

“快了。”

“不可以说清楚?”

“不可以!”骷髅冷冷的道:“时辰一至,鬼差自会降临,夺魄勾魂,送入地狱。”

杜仙仙静静的听着,一面无可奈何之色。

骷髅接连:“已经时间无多,还不快快回家,打点后事!”

这句话说完,他身外的白气又好象浓了几分,看似便要消失。

杜仙仙实时突然问道:“你真的不是一个人?是地狱使者?”

骷髅没有回答,开始后退。

杜仙仙接道:“要清楚明白,其实也很容易!”

语声方落,剑已出鞘,倏的一剑刺了过去”骷髅一声“大胆”,飘然后移三尺,让开来剑,杜仙仙凄然一笑,道:“既然我已是将死的人,又还怕什么?”

说话间人剑夺门而入,“哧哧哧”又是三剑。

骷髅一退,再退,三退,杜仙仙见骷髅只是后退,胆力大壮,一声娇叱,人剑凌空追击。

人如飞燕,剑如怒矢,疾射向骷髅的面门,这一剑乃是“美剑客”杜茗仗以成名的“飞云十一剑”之一,杜仙仙虽然生性好静,但自幼在父亲的严格督促之下,日久有功,亦练得一手好剑术。

“飞云十一剑”她尽得真传,功力十分不错是没有,但六分却是少不了。

她痛心姊姊丧命,更担心萧七安危,加上知道自己死期已将至,再没有任何顾忌,对那个骷髅就动了杀机,这一剑正是全力刺出,骷髅竟然闪不开这一剑,寒芒一闪,剑尖正刺在骷髅的面庞之上。

“噗”一声异响,整个骷髅头突然间四分五裂,旋即被剑气绞成粉碎,杜仙仙不由一怔,长剑亦凝结半空。

那刹那之间,粉碎的骷髅头就粉未一般四散,风雨中飞扬,这个骷髅头简直就像是用粉搓成的一样。

里着骷髅头的黑市没有了凭借,连随萎缩,一声凄厉已极、狼嗥也似的惨叫声同时在那萎缩的黑市中响起来“杜仙仙,你好大的胆子,呜……”

惨叫声如哭似号,只听得杜仙仙一连打了七八个寒噤。

“呜”一声未绝,这个地狱使者的周围竟冒起一股浓重的白烟。

白烟中,无头的地狱使者蝙蝠也似倒飞,刹那被团白烟吞噬消失。

杜仙仙只看头皮发炸,毛管倒竖,猛咬牙龈,连人带剑飞入那团白烟之中,追击向那个地狱使者消失的方向。

飞云十一剑相继出手,一剑紧接一剑,一进入白烟之中,她整个身子都已里在剑光之内。

剑光一入,那团白烟立时嗤嗤乱飞。一散即合,眨眼间将杜仙仙包围起来。

除了翻翻滚滚的白烟之外,杜仙仙什么也看不见。

正当此际,她忽然感觉双脚足踝一紧,竟被抓住。

那抓住她双脚足踝的好象是一双手,那双手又好象是一些血肉也都已没有,只剩不骨骼,冷而硬,杜仙仙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声惊呼,手中长剑一转,疾往下刺,剑刺空,那双手一抓便已松开。

杜仙仙的身形却已因为这一抓疾往下堕,那刹那在她的感觉就像是走路冷不防在平地上有一处凹下,一脚踏空。

更像是堕向一个虚无的境地中。

地狱,杜仙仙突然想起了这个地方,一种前所未有,强烈之极的恐惧立时袭上她的心头,不由自主的一闭眼睛。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听到了那个地狱便耆的语声:“时辰未至,奈何……”

还有一声叹息。

语声是那么飘忽,杜仙仙完全辨不出方向。

“时”字入耳,她双脚已着实,一软几乎栽倒,双手已触到了草丛,双脚也是落在草丛中的感觉。

她睁眼望去,就只见白烟翻滚,不禁吁了一口气。

这片刻之间,在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已过了好几个时辰。

看情形她仍然是在人间,是在那幢荒宅野草丛生的院子之内。

可是她却不敢肯定。

因为在她周围除了白烟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脚下的草丛,也都看不见,只是感觉到。

在白烟之外,也许就是恐怖的它狱,也许就是已等候着她的地狱群鬼。

杜仙仙越想越多,也越想越恐惧。

那种恐惧的感觉,就像是梦魇一样,压得她有点儿透不过气来。

她所有的感觉都变得迟钝。

那个地狱使者的谙声她虽然听入耳,却分辨不出力向,也完全没有想到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这种迟钝却刹那间使自消失。

她突然又听到了两声,感觉到雨点打在头上,身上。

地狱中难道也有雨?

她倏的一声叱喝,振剑,纵身向前疾冲了出去,翻滚的白烟撞向的面门,似有形又似无形。

她开始有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一开始便又消失,她已经破烟而出,眼睛又看见了东西。

破烂的楼房,还有丛生的野草,颓垣断壁。

她仍然是在人间,在那幢荒宅之内。

风雨也依旧漫天。

她身形箭矢,冲出了白烟,继续飞前丈多远才停下来。

剑立收,身亦转,她眼瞳之中惊惧之色未褪,盯稳了那团白烟。

差不多两丈方圆的地方,尽在白烟之中。

×

×

×

暴雨,风狂。

杜仙仙浑身上下已尽被雨水打湿。

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睛亦一瞬也不瞬。

看不见那个地狱使者,她倾耳细听,也听不到任何的特别的声响。

那团白烟在风雨之下,迅速的淡薄,终于被雨打散,风吹尽。

风雨迷蒙,野草在颤抖,沙沙之声不绝。

杜仙仙放目四顾,整个院子已经能够一览无遗,那个地狱使者却仍然不知所踪。

到底哪里去了?

莫非已经回返幽冥?

对于鬼神的存在,杜仙仙本来都一直有所怀疑,但现在,她实在难以否认方才见到的那个地狱使者并不是来自幽冥,骷髅头在她的剑下粉碎之后,毫无疑问仍然能够移动,仍然能够讲话。

当时她看得很清楚,也听得很清楚。

她本来怀疑,那是一个人戴上骷髅面具。

但那个骷髅头却是整个粉碎。

她也清楚的记得在冲入白烟的时候,一双脚的足踝都被抓住,那若是一个人,是存心害她,又焉会放过那个机会?

那难道真的是地狱使者?所说的难道全都是事赏?

女阎罗竟然会看上了萧七,竟然要下嫁萧七,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杜仙仙不由苦笑。

自己的死期又是何时?

杜仙仙苦笑之下,叹息在心中。

为萧七而死。她并不难过,因为她的确深爱萧七,也愿意为萧七作任何牺牲。

她难过的是她姊姊两人先后丧命,而年老的母亲是必伤心欲绝,以后的日子,又将是如何孤苦凄凉。

但除了等死之外,她能够怎样?

风是那么急,而是那么大。

她衣衫湿透,却竟似并无感觉,呆立在风雨之下。

“依呀”一声,突然传来。

杜仙仙循声望去,方才打开的那扇大门赫然正在缓缓关上。

她却看不见门外有人。

门内也没有。

她动念未已,门已“蓬”一声关闭,一股白烟随即在门下冒起来。

杜仙仙那颗心不由得一跳一沉。

莫非方才的一剑触怒了那个地狱使者,时辰虽未至,却竟要将我困在这里,先受些活罪?

她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我都要见母亲最后一面,她悲呼在心中,一举步,奔向那边高墙。

风吹起了她的衣袂,她的脚步不知何时已变得那么的乏力。

但是她仍然奔前,一切的动作是那么沉重,就像是奔跑在深水中,梦魇中,她终于奔到高墙之下,一纵身,往上拔起来。

才到高墙的一半,气力仿佛就消失,她跌下,不由自主的跌下,跌进墙下的草丛里。

“娘,萧大哥!”她悲呼,第二次拔起身子。

这一次,她的手终于抓住了墙头,藉力再用力,她终于翻到墙头之上。

墙外是长街,没有人。

杜仙仙毫不犹豫跃下,连随奔向家那边。

她浑身的气力仿佛因为离开了那幢荒宅恢复正常,奔跑得很快很快。

所有的气力她都已用奔跑中。

死期未至,何时方至?

杜仙仙不知道,却觉得已迫近。

她有这种感觉。

一种已接近死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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