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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人神功

夜未深。

周围却是那么的静寂,龙飞公孙白却已习惯。

这个地方整天都是如此,仿佛根本就无人居住。

那些萤火虫仍然漫天飞舞,难道它们并没有引起那些天人的注意?

抑或她们根本不存在?

龙飞虽然感觉这似乎并非事实,但事实证明,这并非幻觉。

他抄在手中的那只萤火虫毫无疑问,是一只真正的萤火虫。

可是他仍然不由自主,再伸手出去抄住另一只。

那一只也是真的。

他的变手部同被萤火映绿。

一只是真的,两只是真的,其馀的应该也是真的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再伸手去抓那些萤火虫。

——萤火虫是真的,那个女人也该是真的了,但,人的脸又怎会那样子?

——萤火虫又怎能够在人的皮肤内飞舞?

龙飞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想将那两只萤火虫纳入口中,看看它们是否也能够在自己脸庞的皮肤内继续飞舞。

那刹那他忽然感觉那些萤火虫与一般的不一样。

可是他却又看不出不同在什么地方。

事实萤火虫到底怎生样子,他一直都没有在意,甚至可以说,他从来就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一种昆虫,就只是,小孩子的时候,捕捉过,把玩过。

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

他并不知道,对于古籍的解释,却也不苟同。

因为有生以来,他发觉古籍对于很多事物的解释,很多都是错误的。

对于萤火虫的解释是否会例外?

他虽然不大清楚,但还是心存疑惑。

至于故老相传,萤火就是鬼灯,他更就觉得荒谬,但现在他的脑海中却竟浮现出这个念头。

——那个女人难道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

这动念的刹那,他不由苦笑了起来。

苦笑着他转顾公孙白。

公孙白的目光已又落在湖面上,他的眼瞳就像是笼上一层烟,一层雾,看来是那么的迷。

他的神态亦是迷悯之极,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龙飞脱口呼道:“公孙兄,你在想什么?”

公孙白似听到,又似没有听到,梦呓一样应道:“水晶……”

龙飞试探道:“水晶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孙白道:“我与她?”突然如梦初觉,苦笑。

龙飞盯着他。

公孙白苦笑接道:“我也不知道……”

“哦?”龙飞不由得一怔。

公孙白还有说话:“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龙飞道:“那么她到底是什么?”

公孙白道:“翡翠姑娘的说话你相信不相信?”

“不相信。”龙飞接又叹息道:“可是她又不像在说谎。”

公孙白道:“她事实并没有说谎。”

龙飞道:“你相信她真的是一块水晶雕琢出来,是一个精灵——水晶的精灵。”

公孙白点头,道:“我相信,可是我又不能向你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会相信。”

龙飞无言。

公孙白亦欲言又止。

龙飞盯着他一会,通:“翡翠说她已经不存在,形神俱灭。”

公孙白呻吟看道:“可是你我方才都看见她。”

龙飞道:“你肯定是她?”

公孙白点头。

龙飞目光往湖面一落,叹息道:“也许我方才不应该制止你追下去,但她若真的是一个精灵,你就是追下去,也会毫无所得,况且——”

一顿道:“你的精神体力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公孙白叹息道:“龙兄的好意我是明白的。”

龙飞道:“还有,翡翠说那些话的时候,态度很认真,不像在说谎。”

公孙白好像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这时候才突然省觉到,动容道:“龙兄这是说,方才我们是……是……”

他一连说了两个“是”字,下面的话接不上来。

龙飞替他接下丢,道:“我们是见鬼的了。”

公孙白道:“但是……”

龙飞截道:“公孙兄不说我也明白——水晶既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块水晶的精灵,那便该一如翡翠所说,形神俱灭,什么都不再存在。”

公孙白接道:“她既然不是一个人,当然不会变成一个鬼。”

龙飞道:“可是她方才却在我们面前出现。”

公孙白道:“这也许是我的幻觉。”

龙飞道:“那么我又该如何解释?”

公孙白苦笑。

龙飞接道:“而且,这并非我的第一次看见她,在我到来那天夜里,我已经见过她的了。”

公孙白道:“龙兄当然不会欺骗我的,也没有这需要。”

龙飞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是否觉得有些胡涂?”

公孙白不能不点头。

龙飞道:“我也是,这里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疑幻疑真。”

公孙白道:“一切都简直不像是人间所有。”

龙飞道:“甚至人也是。”

公孙白道:“难道这真的是天人境地?”

龙飞没有回答。

公孙白忽然叹息道:“但除了翡翠之外,其他的好像铃当珍珠她们一些都不像天人。”

龙飞道:“的确不像。”

公孙白苦笑,道:“她们倘若也是天人的一种,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也有资格做天人的了。”

龙飞明白公孙白的意思,苦笑无语。

事实就是他,进来这地方之后,很多时都不免生出一种自己变成了白痴的感觉。

谜一样的地方,谜一样的人物。

龙飞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也所以,他现在已感觉到有些苦恼。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毫无头绪。

因为他接触的人,若是高不可攀。就是莫测高深。

杜杀是前一类,翡翠是后一类。

再还有就是珍珠铃当那一类——白痴。

严格说来,她们当然还不是白痴,然而与白痴的分别,相信也绝不会有多大。

公孙白亦沉默了下去好半晌,才说道:“龙兄,我实在很想去见一个人。”

龙飞道:“杜杀?”

公孙白一怔,道:“龙兄怎会知道。”

龙飞道:“只有杜杀一个人,才能够解开我们心中的疑团。”

公孙白道:“只有杜杀。”

一顿又说道:“翡翠你是知道的了,没有杜杀的命令,毫无疑问她是绝不会向我们多说什么的。”

龙飞沉吟道:“我也很想去一见杜杀。”

公孙白道:“不知道将会有什么结果?”

龙飞道:“很可能,他会立即请我们离开。”

公孙白道:“我们本就该离开的了。”他望着龙飞,沉声接道:“但是他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答覆,我纵然现在离开,以后还是会来的。”

龙飞道:“你那张羊皮地图,据说是流传在外面的最后一张,这个地方将会在我们离开之后完全封闭。”

公孙白脱口问道:“这所谓封闭,不知道又是什么意思?”

龙飞摇头道:“要问杜杀了。”

公孙白道:“会不会整座宫殿天外飞去,不再存在人间?”

龙飞道:“这简直就是神话的了。”

他苦笑接道:“但是我却不能够肯定告诉你会不会。”

公孙白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很隐秘。”

龙飞点头,道:“但绝非不能够再找到来,除非这座宫殿真的不再存在。”

公孙白道:“若非如,‘封闭’这两个字就完全没有意思的了。”

龙飞道:“倒不是。”

公孙白追问道:“龙兄能否说明白一些?”

龙飞道:“譬如说,用人力阻止外人闯入。”

公孙白道:“这里的人也懂武功?”

龙飞道:“倘若那个叫做杜恶的老人,当夜在树林中杀人所用的是武功,他应该是一个高手。”

公孙白道:“较龙兄如何?我又如何?”

龙飞道:“不知道,我没有与他交手,也没有见他出手。”

公孙白道:“天下间龙兄你以为有没有无敌的武功?”

龙飞又是道:“不知道。”

公孙白道:“这是说,龙兄还没有见过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

龙飞道:“嗯。”

公孙白道:“我也没有见过,所以这裹住的若不是天人,这里是绝对不能够封闭起来的。”

龙飞没有作声,陷入沉思之中。

公孙白道:“这所谓天人,也许就只是‘碧落赋中人’的意思。”

龙飞道:“江湖上传说,碧落赋中人乃是来自天上,这当然,未尝不可能是他们的武功高强,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打得过他们,由此被神化。”

公孙白道:“我也是这样想。”

他沉吟接道:“彼一时,此一时,当年他们的武功,或者真的能够天下无敌,现在纵然未退化,亦未必再能够无敌天下。”

龙飞淡然一笑,道:“怎样也好,我们现在都不妨去一见杜杀。”

公孙白道:“现在?”

龙飞颔首。

说话间,那些萤火虫已经向湖的彼岸飞去。

它们看似散乱,又似极有规律。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公孙自也发觉了,道:“那些萤火虫好像久经训练。”

龙飞道:“好像是。”

公孙白道:“萤火虫也能够给予训练?”

龙飞道:“很难说。”

公孙白道:“鸽子能够训练传讯,毒蛇在久经训练之下,也一样能够由人支配,以此类推,应该就什么生物也可以的。”

龙飞道:“却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训练支配萤火虫。”

公孙白道:“我也没有。”

龙飞苦笑,纵目望去。

萤光在碧绿的灯光中逐渐暗淡,消失。

公孙白也向那边望夫,倏的四顾一眼,通:“现在所有萤火虫都飞走了。”

龙飞道:“嗯。J公孙白道:“来得突然,去得也是,不知道它们飞到那里去?”

这个问题龙飞当然也回答不出来。

公孙白接道:“我们现在就是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龙飞摇头;道:“未必!”摊开双手。

在他的双手掌心,各有一只萤火虫,碧绿的萤火之下,他那双手掌说不出的怪异。

那两只萤火虫都振翅欲飞,可是都飞不起来。

公孙白看在眼内,通:“龙兄好高的内功。”

龙飞道:“公孙兄也一样做得到。”

公孙白道:“我若是这样做,尤其是现在,那两只萤火虫非死不可。”

龙飞道:“哦?”

公孙白道:“现在我的内力仍然未能够凝聚。”

龙飞道:“看来阎王针果然恶毒非常。”

公孙白道:“所以我不相信他们来自天上,否则一颗仙丹,已可以完全令我的健康完全恢复过来。”

龙飞沉吟不语。

公孙白道:“不过就是在未中阎王针之前,我的内力亦未到收发如意的地步。”

龙飞道:“这其中我也是弄巧,否则只凭内力,这两只萤火虫虽然不死,不难免被我的内力震伤。”

一面说,他一面将手掌收起来。

公孙白道:“龙兄想给杜杀一看这两只萤火虫。”

龙飞道:“这是惟一的证据,证明我们并没有说谎。”

公孙白道:“她若是真的无所不知,就不给她看见这两只萤火虫,也应该知道方才我们的遭遇。”

龙飞道:“应该是。”

公孙白道:“甚至她现在应该派人来请我们去一见的了。”

龙飞淡然一笑。

公孙白接问道:“是了,如何才能够见杜杀?”

龙飞道:“翡翠相信可以替我们传话。”

公孙白道:“可是翡翠呢?我们那里找她?”

龙飞苦笑。

公孙白沉吟道:“那些侍女也许可以替我们传达。”

龙飞道:“不妨找她们一试。”目光一转,望向公孙白的房间。

公孙白道:“在我的房间外,本来有两个侍女轮流等候在那里,可是一直到现在都不见。”

龙飞道:“也许她们知道你在我那儿,以为有铃当珍珠二人侍候已足够。”

公孙白道:“她们能够想到这些?”

龙飞道:“我希望她们能够。”

公孙白道:“龙兄菩萨心肠。”

龙飞道:“我们且到那边去,若珍珠铃挡能否帮我们这个忙。”

他举起脚步,公孙自走在他的身旁。

雾气这时候亦已消散。

周围仍然是一片静寂。

在龙飞的房间门外,只有珍珠一个人守候着。

看见龙飞公孙自走来,她的面上又露出那种白痴无异,令人心寒的笑容。

龙飞心中暗自叹息,在珍珠身旁停下,问道:“铃当呢?”

珍珠痴笑道:“去睡觉……睡觉了。”

龙飞不得已这样问:“你是否听得懂我的说话?”

珍珠点头,面上笑容再现。

龙飞缓缓道:“我要见你们主人,希望你能够替我通传一声。”

珍珠笑容又一敛,道:“主人?”

龙飞道:“也即是杜——杀!”

珍珠不作声,一丝笑容也都已没有。

龙飞再问道:“能够吗?”

珍珠道:“你要见我们的主人。”

龙飞道:“是。”

珍珠道:“我们主人曾经吩咐下来,如果你要去见她,就去告诉她。”

龙飞道:“什么时候吩咐的?”

珍珠道:“方才我来的时候。”

龙飞道:“那么请你走一趟。”

珍珠忽然问道:“公子你要离开的了。”

龙飞奇怪的望看珍珠,奇怪她这样的问。

珍珠的眼泪紧接流下。

龙飞更奇怪,道:“珍珠,怎样了?”

珍珠道:“你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的了,是不是?”

龙飞道:“我没有说过现在离开。”

珍珠道:“主人告诉我们,你离开的时候就会要见她,我们就必须替你通传。”

龙飞恍然大悟,道:“我现在并不是这个原因找她。”

珍珠道:“不是离开你也可以见我们主人?”

龙飞道:“为什么不可以?”

珍珠回答不出来,呆望着龙飞。

龙飞道:“总之,请你替我们通传一声。”

珍珠呆了好一会,才点头,忽然道:“公子对我们太好了,不离开,我们一定会尽心侍候公子。”

龙飞道:“天下间无不散的筵席。”

这句话珍珠又不懂了。

龙飞看得出,叹息道:“我是说,迟早总要离开,因为我到底不是这里的人。”

珍珠茫然道:“公子不是这里的人,所以公子迟早一定要离开。”

龙飞点头。

珍珠眼泪又流下。

龙飞看在眼内,实在奇怪之极。

——为什么她流泪?难道在这里没有人此我对她们更好?

龙飞动念未已,珍珠已含泪转身,向外走去。

龙飞公孙白目送她离开,并没有跟上丢。

他们也没有等多久。

回来的并非珍珠一人,还有铃当,在她们的面上已没有那种白痴般的笑容。

珍珠泪未乾,铃当亦惊眉深锁。

她们都痴痴的望看龙飞,无限留恋也似。

这无疑就是她们与白痴不同的地方——她们都还有情感。

她们也只是将龙飞公孙白送到杜杀当日召见龙飞的那座宫殿之外,就一旁退开。

一声也不发。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

尔其静也,体象蛟镜,是开碧落。

龙飞目光不觉又落在那面刻着碧落赋的云壁之上。

公孙白目光亦落下,道:“这是碧落赋。”

龙飞尚未回答,杜杀威严的声音已从殿内传出来:“你们都来了?”

龙飞道:“是。”

杜杀接问道:“是谁要见我?”

龙飞道:“我们两人都……”

杜杀截口道:“都进来!”

龙飞即举步走进去,公孙白看在眼内,慌忙亦举步。

宫殿内灯火辉煌,是那么华丽。

公孙白显然亦是从未置身这种地方,不由得左顾右盼,挺直的腰身,不觉躬起来。

也许他已经慑于眼前的环境。

龙飞只是盯着那道异采流转,瀑布一般,天河也似的水晶帘。

水晶帘后隐约有两个人,一立一坐。

龙飞看不清楚。

——一个是杜杀,一个又是谁?

——翡翠?

龙飞沉吟未已,水晶帘后已传出杜杀的声音:“这是你的第二次进来,也是最后的一次。”

龙飞道:“打扰老前辈。”

杜杀道:“不要紧。”转呼道:“公孙白。”

公孙白应道:“在——”语声竟颤抖起来。

杜杀道:“你已经完全康复,是不是?”

公孙白道:“是的。”

杜杀道:“那么你与本宫的恩怨亦是今日为止,这是你的第一次踏入这个宫殿,也是最后的一次。”

公孙白道:“老人家……”

杜杀截道:“叫我杜杀!”

公孙白怔在那里。

杜杀接问道:“你们要找我?”

龙飞道:“是。”

杜杀道:“不是要离开。”

“不是。”

“公孙白既然无恙,你们离开也是时候了。”

“我们……”

“我原已准备明天送你们离开,你们现在到来,亦未尝不适。”杜杀冷冷道:“掀开帘子,都给我进来。”

公孙白目注龙飞,方待问他该怎样,龙飞已探手掀开那道水晶帘子,举步走进去。

他只有跟着。

这一次,没有杀气如剑般迫来,龙飞的双手也没有落在剑柄上。

掀开帘子他又看见了杜杀——这个表面看来慈祥已极的老妇人。

杜杀仍然是高坐丹握之上。

在丹握之下,已经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翡翠。

龙飞的猜测竟然没有错误。

翡翠盯看他们进来,一些表情也没有,那一双眼瞳更就是冰雪一样。

龙飞很奇怪,也就在这个时候,杜杀手指丹握下的锦垫,道:“坐!”

龙飞毫不犹疑的坐下,公孙白看见这样,也毫不犹疑的坐下来。

杜杀待龙飞坐下,才接道:“你们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龙飞直言道:“打听一个人。”

杜杀冷冷的道:“水晶?”

公孙白一怔,龙飞却若无其事,道:“不错。”

杜杀道:“是谁的意思?公孙白?”

公孙白点头。

杜杀目光一转,道:“到现在,你们不死心?”

公孙白一声叹息,道:“我本已死心的了,但……”

杜杀道:“但什么?”

公孙白反问杜杀,道:“在下斗胆问一句。”

“问好了。”

“水晶她现在到底怎样?”

杜杀道:“翡翠不是已跟你说过,她已不存在。”

公孙白沉声问道:“这个不存在……”

杜杀道:“就是形神俱灭,甚么也没有在世间留下来的意思。”

公孙白显声道:“果真……”

杜杀冷笑道:“从来没有人怀疑我的说话。”

龙飞插口道:“老人家何以如此肯定?”

杜杀道:“水晶本就是我雕刻出来的!”

龙飞一怔,公孙白亦不例外。

杜杀即时探手在身旁一个木盘抓起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柄长只七寸,晶光闪耀的银刀,还有一样好像是一个白玉玩偶。

她的手接一挥,那个白玉玩偶便向坐在丹握下的龙飞射去。

龙飞伸手接下。

那刹那之间,他心头不由怦然震动,那个白玉玩偶箭一样射来,势子是那么急劲,可是一入手,却竟像杜杀不过是站在他面前,轻轻的将那个白玉玩偶在他的掌心放下一样。

幸好他及时发觉,及时将凝聚的那股内力散去,否则那个白玉玩偶不难就坏在他手上。

他抓在手中那只萤火虫同时飞离了他的手掌,碧绿的一点萤火幽然闪烁半空。

辉煌的灯光之下,这本来不易察觉,可是杜杀翡翠显然都发觉了,这也许因为,她们都正向龙飞这边望来。

亦当然极有可能,她们的耳目比一般人敏锐,她们毕竟是天人。

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也似地在跟着那一点萤火移动,神情都起了很大的变化。

杜杀面寒如冰,慈祥的神情已变得冷酷,一双眼。仿佛已化成了一双剑。

出鞘的利剑!

翡翠却是一面的恐惧之色,樱唇半张,只差点没有失声惊呼。

那不过是一只萤火虫,何以她们竟然会如此震惊?

龙飞亦震惊。

那若是内功的表现,杜杀的内功修为,实在上已到了收发由心,登峰造极,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现在反倒希望那只是一种魔术,是天人的一种神功,是自己的错觉。

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个白玉玩偶。

那个白玉玩偶高亦只七寸,比例与人完全就一样,长衫配剑,一只手按在剑柄上。

剑柄纹理分明,那只手亦五指可辨,甚至连指甲亦刺出来。

相貌也一样雕琢得非常精细。

龙飞目光落在玩偶的面上,不禁由心寒出来。

那个玩偶的相貌,赫然就与他完全一样,神态活现,栩栩如生!

公孙白亦一眼看出来,失声惊呼道:“这个白玉像怎么与你一模一样?”

龙飞苦笑,目顾杜杀,道:“这个白玉像刻的是——是谁?”

杜杀这时候的面容已回复正常,道:“你!”

“我?”龙飞吃惊的望着杜杀。

“刻得不像?”

“不是。”

“那你还怀疑什么?”

“是老人家刻的。”

“不错。”

“佩服。”

杜杀叹息道:“我已经多年没有动刀的了,无论什么工作,荒废太久,总会退步。”

龙飞一再打量那个白玉像,道:“老人家太谦虚了。”

杜杀道:“你以为我会说谦虚话。”

龙飞苦笑道:“这个玉像事实巧夺天工。”

“本来就是天工。”杜杀盯看龙飞,缓缓道:“好像你这样有性格的人并不多,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再将刀拿起,刻下了这个玉像。”

龙飞道:“哦。”

杜杀道:“这个玉像我本来准备留下,但现在我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将它送给你。”

龙飞道:“多谢。”

杜杀竟然道:“你应该多谢我的。”接一笑,笑得是那么奇怪。

龙飞当然看不透,也都猜不透。

杜杀连随解释道:“你不同水晶,也不同翡翠,水晶本来是一块水晶,正如翡翠本来是一块翡翠。”

龙飞看看杜杀,看看翡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孙自亦听得膛目结舌。

——翡翠难道真的就是一块翡翠的化身,是翡翠的精灵,并非一个人?

龙飞实在难以相信,他的目光不觉停留在翡翠的面上。

翡翠又已然面无表情。

那刹那,在龙飞的眼中,竟仿佛连一丝生气也都已没有。

这到底是杜杀的说话影晌,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抑或是事实,翡翠那刹那已经变回一个翡翠像?龙飞不知道。也不敢肯定。

无论他怎样看,杜杀也一点不像在说谎。

——她若是说谎,她说谎的本领无疑是已经天下无双,就是给她骗死了,也无话可说的了。

龙飞不期生出了这个念头。

杜杀道:“我以水晶雕出了水晶以翡翠雕出了翡翠,除了给她们形像,还赋与她们生命,使她们与常人无异,但,终究是一块水晶,一块翡翠而已。”

龙飞公孙白忙怔听着。

杜杀又说道:“你不同,你本就是一个人,本就有生命,我是因为看见你,才能够雕出那个玉像,所以找若是将那个玉像留下来,非独不能够赋与你什么,反而会取去你身上的一样东西,送进那个玉像之内。”

龙飞脱口问道:“什么东西?”

杜杀一字字道:“魂——魄!”

龙飞心头又是一寒。

杜杀道:“那时候你一踏出这个地方,就会无疾而终,变成了一个死人,而那个玉像却会变成一个人——一个你,侍候在我的左右。”

龙飞苦笑道:“看来我真的应该多谢你了。”

杜杀道:“这到底是幸抑或不幸,我现在虽然知道,却也不能够告诉你。”

龙飞道:“为什么?”

杜杀道:“天机不可泄露。”

龙飞叹了一口气,转回话题,道:“然则水晶的事情,能否透露一些给我们知道?”

杜杀道:“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

龙飞道:“水晶现在到底怎样了?”

杜杀道:“方才你难道并没有听清楚我的说话?”

龙飞摇头,道:“翡翠姑娘曾经告诉我们,方才老人家亦已说得很清楚,水晶姑娘只不过一块水晶,现在已形神俱灭。”

杜杀道:“那么你还要囉嗦。”

龙飞道:“那若是事卖,水晶应该就不可能再出现的了。”

杜杀道:“当然——难道她竟然在你们的面前出现不成!”

龙飞道:“正是。”

杜杀断喝道:“胡说!”

龙飞道:“晚辈并没有胡说,在晚辈进来的第一夜,在湖的彼岸,在那块刻着“杜家庄”的巨石之前,晚辈看见了一个女孩子,背着一轮明月,出现在那块巨石之上。”

杜杀道:“哦?”

龙飞接道:“当时她正在流看泪,轻吟着张九龄那首望月怀远的诗。”

杜杀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龙飞道:“正是。”

杜杀的面色开始变化。

龙飞一面留意杜杀的表情,一面道:“我问她为什么要流泪。”

杜杀截问道:“她怎样回答?”

龙飞道:“因为她伤心,她所以伤心,是因为我到来,我不来,这里原是很太平,一来就不再太平的了。”

他沉声接道:“她却没有细说其中的原因,临走的时候,掬了捧月光给我。”

杜杀皱眉道:“月光?”

龙飞道:“当时我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接,她却飘然离开了那儿。”

杜杀追问道:“向那儿走去?”

龙飞道:“不知道,到我转过那方巨石的时候,她已经不知所踪。”

杜杀沉默了下去。

龙飞道:“这件事我曾经告诉过翡翠姑娘,她却是一面恐惧之色避开。”

杜杀目光落在翡翠的面上,道:“是不是?”

翡翠无言点头,面上又露出了那种恐惧之色。

杜杀语声一冷,道:“为什么你不跟我说?”

翡翠颤声道:“我实在不相信有这种事情。”

杜杀颔首道:“我也不相信。”她回顾龙飞。“可是你却也不像说谎。”

龙飞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杜杀双肩紧锁,一双眼睛利剑一样盯着龙飞。

龙飞苦笑道:“可惜她送给我的那一捧月光我不能够保留看给你老人家过目。”

杜杀道:“这的确可惜得很。”

龙飞道:“我虽然很想知道她是什么人,却无从打听,若不是她又出现……”

杜杀道:“她又出现了?”

公孙白插口道:“在我们面前出现。”

杜杀道:“你也在一旁。”

公孙白道:“当时我正与龙飞兄做湖畔散步,欣赏湖上夜景。”

“当时是何时?”

“就是在片刻之前。”

杜杀冷冷的问道:“她是怎样出现的?”

龙飞道:“我们方在闲谈,公孙兄忽然看见了一只萤火虫。”

杜杀道:“就是这一只?”目光落在方才从龙飞手里飞出来的那只萤火虫之上。

那只萤火虫仍然在殿堂中飞舞。

龙飞顺看杜杀的目光望夫,道:“是不是这一只我又焉能够肯定。”

杜杀道:“这是说,跟看还有其他萤火虫。”

龙飞道:“很多萤火虫,一齐向她飞过去,部份在她的头顶三尺之上结集一起,凝聚成一盏萤灯,她的身上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裘,脸庞不知何故也好像她的衣服一样,竟然也是淡青色,在萤光照耀之下,晶莹闪亮,整个人简直就像是水晶雕出来的。”

杜杀盯着龙飞,一声不发,面色逐渐阴沉起来。

翡翠面上的恐惧之色也更浓了。

龙飞接道:“那些萤火虫一聚即散,流星也似四射,她忽然抓住了其中几只,纳入嘴唇之内,然后她面部的皮肤,仿佛就变成了两层,完全通透,那几只萤火虫也竟就在她的面庞内继续飞舞。”

杜杀仍然不作声。

龙飞望了公孙白一眼,又道:“那会子,公孙兄认出了她就是水晶,同她奔过去,她却翻身跳进湖水之内,消失不见!”

杜杀终于道:“没有再现身。”

龙飞道:“没有,我们凭栏往下望,始终都不见踪影。”

杜杀道:“哦?”

龙飞道:“那些萤火虫也连随向对岸飞去,当时我还以为是幻觉,所以忍不住伸手去抓住了其中两只,那竟然是真的萤火虫。”

杜杀道:“还有一只呢?”

龙飞将左手摊开,一只萤火虫幽然从他的左手内飞出来。

杜杀瞪着那只萤火虫,面色一变再变,变得很阴沉,很难看。

翡翠面上的恐惧之色亦已强烈到了极点。

最先飞出龙飞掌心的那只萤火虫,这时候正向杜杀飞近。

杜杀目光陡转,转落飞近来那只萤火虫之上,那刹那,她的眼瞳中突然露出了杀机!

强烈的杀气旋即从她的身体散发出来。

龙飞立时察觉,公孙白显然也察觉了,眼睛暴张,盯着杜杀。

在他的眼瞳中,已可以看见强烈的惊惧。

杜杀的右手倏地一抬,屈指一弹,“嗤”一下破空声晌,向她接近的那一只萤火虫突然碎裂!

萤光亦碎灭。

——好厉害的内家真气!

龙飞心头一凛,公孙白亦耸然动容。

杜杀目光转向他们,道:“你们都看到了。”

龙飞道:“老前辈内功高深莫测,晚辈有幸,大开眼界。”

杜杀道:“这不是什么内功。”

公孙白脱口问道:“是神功?”

杜杀道:“还是你懂得说话。”

公孙白叹息道:“天人神功,果然非凡。”

杜杀冷笑,屈指又一弹,“嗤”的破空声再晌,第二只萤火虫亦在半空碎裂飞散。

那只萤火虫飞离她最少有丈八。

龙飞看在眼内,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若非公孙白所谓天人神功,杜杀内功的高强,实在在他意料之外。

就是这屈指一弹,他自问已经做不到了。

杜杀即时道:“这两只都是萤火虫,是真的萤火虫!”

龙飞道:“的确是真的。”

杜杀沉声道:“萤火虫虽然是真的,你们却一派胡言!”

龙飞一怔,道;“我们……”

杜杀截口道:“你们将萤火虫带进来*却说在这里看见,以为这就可以骗过我。”

龙飞又是一怔,道:“老前辈原来一直都不相信我们。”

杜杀道:“谁叫你们对我说谎,你们这样做,到底是有何居心?”

龙飞叹息道:“老前辈既然是天人,当知我们根本就没有说谎。”

杜杀冷笑道:“说得好,这种话已多年没有人胆敢在我面前说,你们两个大概活得不耐烦了。”

公孙白苦笑道:“若是如此,龙兄又何须千辛万舌送我到来?”

杜杀道:“我既能救你命于前,亦能取你命于后。”

公孙白道:“老前辈神功无敌,晚辈还有自知之明。”

杜杀道:“你身中阎王针,本来是非死不可,现在我让你活下来,你与本宫的恩怨亦一笔勾消,所以你不触怒我倒还罢了,否则我就是杀你,也无须顾虑。”

公孙白道:“晚辈只请老前辈查明白才动手。”

龙飞接道:“再说,晚辈亦想不出欺骗老前辈有什么作用。”

公孙白道:“不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杜杀道:“这宫的藏珍难道还不够?”

公孙白一怔,道:“宫中的藏珍?”

杜杀道:“我不能不承认你们很聪明,居然能够编造出那种谎话,但你们若是以为那就会吓倒我,可就大错特错了。”

公孙白叹息道:“老前辈不相信,坚决认定我们在说谎,我们也无话可说。”

他回顾龙飞。

龙飞点头,道:“不错。”

杜杀盯看他们,突然冷笑道:“看来不给你们一点厉害?你们是绝不会说实话的了。”

龙飞公孙白齐皆一怔。

杜杀道:“我这老婆子虽然没有了双脚,还不是好欺负的。”

龙飞公孙白更加诧异,他们到现在才知道杜杀是一个残废。

两人相顾一眼,龙飞目光一闪,突然道:“小心!”

语声未落,杜杀身子已然离座,就像是木偶般弹起来。

在她的双手之中已多了两支绿玉杖,身形一弹起,绿玉杖抵在双胁之下,也不见她双手怎样动作,身形已飞舞在半空!

罗裳之下空空荡荡,她果然是已没有了双脚!

她的动作并不激烈,可是身形一在半空,满堂灯火立时纷摇。

一股浓重的杀气同时排山倒海般向龙飞公孙白二人当头压下。

公孙白剑柄已在握,却不知拔剑出鞘还是不拔剑出鞘的好。

龙飞也大感踌躇,但当机立断,一声:“拔剑!”自己的长剑已然飞虹一样出鞘!

杜杀即时一声暴喝:“大胆!”大鹏一样扑下!

满堂风声呼啸,龙飞公孙白两人的衣袂头巾尽皆猎猎飞扬!

两人心头大骇!

杜杀的双杖连随左右向两人攻到!

右杖凌空三点,一点三个变化,三点连插龙飞的九处穴道,分毫不差!

这认穴之准确,出手之迅速,实在是吓人!

龙飞倒踩七星步,身形飞闪,一连七个变化,才让开这支绿玉杖的攻势。

杜杀的左杖同时攻向公孙白,亦是三杖九式,分点公孙白九处穴道上她的左手与右手同样灵活迅速!

公孙白的剑已出鞘,他也想只避不挡,可是他连闪七杖,第八第九杖已非用剑挡不可!

他身中阎王针,虽然已痊愈,但,气力尚未完全恢复正常,再加上饿了几天,武功最多得原来约六成,何况他本身武功与龙飞本来就有一段距离!

剑杖一接实,他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从剑上透过来,“叮叮”约两下剑杖交击声中,整个被震得离地倒飞出半丈之外!

他半身尤自打了一个转,才稳定下来,一张脸已变得苍白。

杜杀身形凌空未下,陡然风车般一转,双手暴长,受杖攻击范围更紧,左右再袭向龙飞公孙白两人!

龙飞长剑斜挑,一声:“得罪!”剑势展开。

一剑七招,一招九式,七九六十三剑刺出,织成了一道剑网,迎向杜杀攻来右杖!

杜杀目光及处,一声:“好!”原攻向公孙白那支左杖突然飞回,亦攻向龙飞。

她双杖交替,身形在半空陡低,双杖刹那间连点百杖!

龙飞的剑网刹那尽被撞散,杜杀的双杖毒蛇一般钻人,袭向他身上二十四处穴道!

龙飞虽惊而不乱,剑隐肘后,身形施展至极限,闪跃腾挪,“霍”一伏,剑从肘下一转而反刺,正好将杜杀最后一杖挑开!

杜杀身形竟然未落地,反而又向上拔了起来,她内功高强,身形变化的迅速,简直已登峰造极。

这到底是否武功?连龙飞也不敢肯定了。

匹练也似的一道剑光即时从旁飞来,袭向杜杀的左胁!

是公孙白的凌空一剑!

杜杀冷笑,左手绿玉杖的杖头离胁飞出,正敲在公孙白那支剑的剑尖之上!

“叮”一声,公孙白那一剑的剑势立时完全被敲散,连人带剑被震开。

杜杀身形疾追了上前,那支绿玉杖一转,杖端又抵住了公孙白那支剑,一穿一挑!

公孙白惊呼未绝,人剑已被挑得凌空疾翻了两个筋斗。

杜杀身形杖势竟末绝,再追向公孙白,这一次,那支绿玉杖毫无疑问已可以击在公孙白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龙飞人剑已凌空飞来!

他的神与气,气与力,已融合在一起,身形数易,长剑连变!

那支剑与他的手仿佛就是一个不可分离的整体,变化之迅速,匪夷所思!

杜杀的变化却显然更迅速,那种迅速已不是任何字句所能够形容!

龙飞的剑势贬眼间又已被杖势迫死!

激烈的杀气,激烈的劲力,排山倒海般涌来:龙飞从来不知道恐惧,这时候竟然恐惧起来!

——她难道真的是天人,不是凡人!

龙飞不由又生出这种感觉。

他有生以来,的确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功!

杜杀的绿玉杖迫住了龙飞的剑势,立即寻隙抵暇,展开了袭击!

龙飞不能不倒退,他的剑已完全施展不开来!

“霍霍霍”破空声晌中,龙飞的身形飞鸟般倒退!

一退两丈,连退三次!

杜杀的身形却是像离弦箭一样,三支箭!

一凝又射出!

幸好她仍需一凝才能够再射前,否则龙飞已被她这支“人箭”射中!

三退之后,龙飞身形已着地,正好在那道水晶帘之前!

他的左手从腰间一抹一挥,九枚金环如连珠箭般射出!

“小心暗器!”他仍然不忘警告之一声。

杜杀人在半空,眼看便落下,腰身一躺,又倒翻了起来!

金环寒光飞闪,杜杀两条绿玉杖寒光中疾转,“叮叮”声晌中,寒光飞逝,杜杀身形却未停,风车般凌空再一转,落下,正好落在她原来坐着的地方。

她也就原来那个姿势坐下。

殿堂中立时回复寂静,死亡一样的寂静。

杜杀的神态亦回复原来,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两支绿玉杖仍然握在她手中,左四右五,串着龙飞那九枚金环。

龙飞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杜杀目光落在龙飞的面上,倏的淡然一笑,道:“一剑九飞环果然名不虚传。”

龙飞叹了一口气。

杜杀双手猛一震,道:“给回你!”九枚金环从左右绿玉杖中飞出,向龙飞射出。

来势既不急,也不动,似并没有伤害龙飞的意思。

龙飞左手伸出,连换几个姿势,“叮叮”声中,先后将那九枚金环接下。

杜杀即时道:“凭你们的武功,绝不是我的对手。”

“绝不是。”龙飞不能不承认。

杜杀道:“你既然知道,却竟敢放肆。”

龙飞道:“老前辈苦苦相迫,晚辈不得不放肆。”

杜杀道:“你说我不是。”

龙飞道:“晚辈事实并没有说谎。”

杜杀道:“这难道真的是事卖。”语声变得很阴沉。

龙飞道:“这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杜杀哑声道:“你们是否相信我说的话?”

龙飞道:“老前辈是否指水晶已经不存在?”

杜杀道:“是。”她一字字道:“这若非事实,天诛我!地灭我!”

龙飞公孙白耸然动容。

好像杜杀这种人,毫无疑问是绝对不会随便在别人面前这样说话。

——难道水晶竟真的已经不存在?形神俱灭?

——那么他所见的水晶又是什么?

龙飞公孙白动念间,面色都变得很难看。

杜杀盯着他们,目不转睛,忽然道:“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

龙飞公孙白听说齐皆怔在那里。

杜杀竟说出这种话,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那刹那之闻,杜杀亦好像发觉说错了话,立即将嘴巴闭上。

可惜出口的说话,就像覆水一样,是收不回的了。

龙飞奇怪的望看杜杀,好一会,道:“老前辈不相信有鬼的存在?”

杜杀道:“不相信。”

龙飞道:“也肯定?”

杜杀回答不出来,她忽然数了一口气,目注龙飞道:“你那方面又如何?”

龙飞道:“不相信,却也不敢肯定,因为我从来都没有……”

话说到一半,倏的又住口。

杜杀看在眼内,道:“看来,你真的并没有说谎。”

龙飞苦笑道:“那我们是真的见鬼了。”

杜杀不作声,面寒如冰,那个身子不知何时已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眼瞳中,隐约也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龙飞看在眼内,心中实在奇怪之极。

——她好像也在恐惧,难道天人也怕鬼?

杜杀好像看得出龙飞在想什么,叹息道:“就算是真的有鬼,也吓不倒我!”

她缓缓放下双手的绿玉杖,道:“好像我这种恶人,就是恶鬼也退避三舍。”

龙飞无言,心头却在回味杜杀那些说话。

杜杀沉声又说道:“而且她即使化为厉鬼,第一个要找的也该不是我。”

龙飞道:“那应该找谁?”

杜杀道:“也许他。”目光落在公孙白面上。

公孙白道:“我倒是希望她到来找我。”

杜杀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多情如此。”

公孙白沉默了下去。

杜杀道:“水晶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偏就在你们到来的时候才出现,这倒是奇怪得很。”

龙飞道:“也许真的一如她所说,我不来,这个地方是那么太平,一来了,就不再太平下去。”

杜杀道:“嗯。”

她沉吟了一下,道:“你既然已来了,那也没有办法,反正这个地方已太平太久,甚至我,也已活得太乏味。”

龙飞不作声。

杜杀缓缓的闭上眼睛,沉默了下去。

殿堂中于是又回复寂静。

死亡一样的寂静。

龙飞公孙白,甚至翡翠都奇怪的望看杜杀,似乎部想如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杜杀突然间狂笑起来。

这种笑声令到他们的耳朵实在不好受。

整座宫殿竟然为之震动,那些梁柱就像是被无数的锥子穿透,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龙飞公孙白都有这种感觉。

——这难道又是天人神功,并非内功的表现?

龙飞倒希望不是。

因为这若是内功的表现,杜杀内功的高强已不是“可怕”这些形容词所能够表达。

——这个老妇人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龙飞又生出这种感觉。

尖锐的笑声箭一样传出了殿堂,侍候在殿堂之外的铃当珍珠亦为之花容失色,畏缩在一起。

这笑声继续箭一样远传了开去,射向湖彼岸。

今夜也有月。

月已缺。

在湖彼岸刻着“杜家庄”那块巨石之上,又出现了一个人。

不是掏一把月光送给龙飞,不是绸缎一样泻入湖中消失不见的那个水晶。

那个人非独一些诗意也没有,坐在石上,简直就像是一个来已地狱的幽灵。

他当然不是一个真的幽灵,却真的是一个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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