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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两枭雄俱毙,福寿膏付炬

树干当中悠然坐着一个中年人,坐姿很优美,衣衫头巾须发随风飘展,出尘脱俗。

认识这个人的人却知道这个人就是出尘脱俗,而且会进入魔道,他非有一颗魔心,还有一双魔手。

“魔手”秦百川。

他看不出楚万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却看出这边峡道应该是唯一的出路,他翻越山岭过去一再究竟的时候,就看见了山上那个大潮,以他的聪明,当然不难想出将会发生什么事。

然后他攀下峡道那边山岭,循着峡道走到这里,斩了一株树干横在河道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推测会不会出现错误,却认为不妨冒这个险。

以他一个人的力量,除了做这件事之外,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是可以做,也不以为判断错误之后,有没有时间回到盆地那边去再做打算。

看见楚万里一叶小舟从峡道飞出,他那种快乐,实在难以言喻。

他虽然没有放声大笑,脸上眼中已笑意毕露,那也可以看出是真正的开心,完全不同杀人之前掩饰杀机的那种笑容。

楚万里当然笑不出来,铁青着脸,道:“是你!”

秦百川道:“楚兄大概怎也想不到,小弟竟会恭候在这里。”

楚万里道:“是准告诉你这条通道的?”

秦百川道:“这个时候楚兄虽然已没有时间处置叛徒,但小弟仍然不想影响楚兄的心情,也不想冤枉任何人,小弟找到这里,只是误找误撞,有这么巧就这么巧。”

“真的巧啊。”楚万里冷笑。

“坐山观虎斗虽然有趣,一个人呆看实在无聊,看到楚兄已将飞桥烧掉,小弟实在奇怪,楚兄无论怎样看也不像足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可是偏又想不透,只好到处找找看。”

秦百川拈须微笑。

“看来小弟的运气还不是太坏,比萧烈最低限度要好得多。”

“萧烈?”

楚万里目光一亮:“是你追踪萧烈通知沈胜衣他们的?”

秦百川点头,笑顾沈胜农,道:“你们能够找到那儿去,应该多谢我!”

沈胜衣在他们说话之间已走过来,闻声停步,道:“想不到阁下还有装死的本领。”

秦百川道:“难道你以为自己的本领真的那么,几下子便能够将我击倒?”

转对楚万里接道:“楚兄这一次其实也错得不多,只做错了两件事。”

楚万里冷笑道:“若非杀你的是沈胜农,来给我消息的又是亲如儿子的徒弟,我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这是你做错的第一件事,若是小弟,在未看见尸体之前,是怎也不相信的。”

“黑夜之中,阁下坠身水里,尸体如何找?”

楚万里又一声冷笑。

“而且我也想不到好像你这种高手,竟然会出到装死的一着。”

“这也是从楚兄处学来,兵不厌诈,楚兄的毁灭水绘园不也是先做出一副可怜相,发出双鱼令,到处请朋友来帮忙?”

楚万里没有作声,秦百川接道:“说到伪装的本领小弟实在不如楚兄远甚,最低限度,小弟到现在还没有混到什么赛孟尝,小孟尝的名堂,在正道武林之前始终抬头不起,可叹萧烈等铁血男儿不知道楚兄这位好朋友发出的双鱼令其实是销魂令,千里赶来送死。”

楚万里仍不作声,秦百川又道:“似楚兄还是不该请萧烈的,否则沈胜衣也不会到来,也不会弄至这个局面。”

楚万里终于道:“我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实在不简单,萧烈把他找到来,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秦百川道:“无论如何他都曾帮过你的忙,若是你处理得好一点,又何致于落到这个地步?”

楚万里冷笑道:“我们进攻水绘园是做错的第二件事了?”

秦百川摇头道:“虽然你一直以来都是以弱者形态出现,却在一下突然转弱为强,又做得这样恶绝,很令人怀疑,也不是一件错事,换转我,一样会这样做,你做错的第二件事,只是不该让萧烈追上去,小弟也不明白,在这里解决萧烈与在双鱼塘那边有何分别。”

楚万里道:“我就是让萧烈追踪到这里来也不是一件错事,引沈胜衣他们到来的并不是萧烈,是你,我在这里的一切也只是毁在你的手上。”

秦百川笑笑道:“正好与水绘园的被毁拉平。”

“水绘园是什么地方,怎能与这里相比?”

楚万里连声冷笑。

秦百川道:“水绘园不是什么地方,只是小弟的基业,虽然价值还比不上楚兄这地方,对小弟的重要则与这地方对楚兄并无分别。”

楚万里只是冷笑。

秦百川接道:“现在小弟的情形正与楚兄一样,都是一无所有,面临绝境。”

楚万里道:“到这个时候,你有话又何妨直说,还在吞吞吐吐干吗?”

秦百川笑说道:“小弟的意思就是,既然大家同病相怜,又何不走在一起,联手拒敌,也作为以后合作的第一步?”

楚万里道:“你意思是与我共同对付沈胜衣,然后另觅适合的地方再提炼福寿膏?”

“正是这意思。”

秦百川目注沈胜衣:“他武功虽然高强,如果合我们二人之力,应该不难将他干倒,其他的人便是追到来,又岂是你我兄弟之敌?”

楚万里道:“这个主意不错,你就是不怕事了之后,我跟着将你干掉?”

秦百川笑了笑,道:“我不以为楚兄会这样做,楚兄要另起炉灶,又岂能少得小弟这种助手,而且在小弟的策划下,保管那地方较之现在这地方更秘密,获利也将会更大,何乐而不为?”

楚万里冷笑。

“你不怕我将你干掉,我却怕你羽翼丰满之后将我除去。”

“楚兄似乎又不明白一个道理了。”

秦百川大笑好一会,才道:“福寿膏是一样很赚钱的东西,你我如果合作,很快就会得到相当财富,钱虽然没有人不喜欢,要知道钱到底不能够带进棺材里,假如钱多到了没有什么东西买不来的时候,一生受用也不尽的地步,钱对他们而言也自然就会提不起兴趣了。”

楚万里笑道:“这个道理对某些人来说的确是的,可惜你不是那种人!”

秦百川摇头道:“楚兄看错了。”

楚万里接着问:“水绘园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秦百川一怔。

楚万里.又道:“这些年来,你累积的财富,早已足够你一生受用,你本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这样语无伦次?”

秦百川笑道:“大概就因为水绘园给烧了,不堪刺激。”

楚万里道:“你我一生追求的除了财富外还有权力,我十分清楚,你我都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那种人。”

秦百川道:“那你将制炼福寿膏的秘方交给我,各自经营好了。”

“那是迟早不免又会发生一场火拚,何苦来由?”

“你坚决不肯合作,我也没有办法,就坐在这里看热闹好了,反正你们倒了之后,我多少都会有些好处。”

秦百川笑接道:“我唯一还要告诉你的,就是沈胜衣的武功很不错,我不是他的对手,相信你也不是,一会你跟他拚命的时候最好动些脑筋,就是不能够跟他拚个同归于尽,也要拚掉他半条命,好让我拣便宜也很容易一些。”

楚万里问道:“你怎知我要跟他拚命?”

“只怕由不得楚兄。”

“这个人我很清楚,只要我不动手,他是不会动手的。”

“难道楚兄准备束手就擒,随他回去么?”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到现在你还是不清楚。”秦百川摇头:“我只清楚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替楚兄担心。”

楚万里一字一顿,沉声道:“路是人走出来的。”

秦百川佯惊道:“难道楚兄竟然先要对付我,再对付沈胜衣?”

“正是!”

楚万里目光亮起来。

“本末倒置,何不智也。”

楚万里道:“不错他是与官府方面的人毁了我的地方,他们却是你引去的,这个账要算,不是由你算起又由哪个?”

秦百川反问:“算账要紧?逃命要紧?”

楚万里道:“我本来就是在逃命,可惜给你这一阻,逃不了。”

秦百川道:“我现在绝不会阻挡你的。”

“现在我还能够逃,沈胜衣的轻功你不是不知道的,他一定能够追上来,我若是跟他大打出手,只有便宜你这只老狐狸,不打,给押到京中,难免一死,还是死前将所有的账算清楚。”

秦百川摇头道:“看来,我真的是看错了人了!”

“你本来就不该出现的。”

楚万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一手,衣袖急动,隐约有风雷之声。

秦百川亦伸一手,道:“楚兄目光既然比我锐利,想必看得出这是什么东西。”

在他的手中,赫然有一个寒光闪闪的东西,形如蟾蜍,张着大口。

楚万里目光及处,冷笑道:“五毒门的暗器虽然厉害,可不是容易用的,门中弟子都曾经发毒誓,绝不会将门中暗器的用法泄漏出去,尤其是这种属于五圣门之一的暗器,只有长老级才能够使用。”

“楚兄还知道什么?”

“五圣由五个长老执掌,代代单传,与职位一样由长子继承,无后则交还门主,由门主另选继承人。”

“楚兄知道的已经不算少的了,未悉是否也知道那五个长老姓什么?”

不等楚万里回答,秦百川已接道:“姓马、姓姜、姓刘、姓铁,还有一个姓秦。”

转顾沈胜衣,却道:“五毒门虽然已经没落,我仍然稳守五圣的戒条,未到生死关头,不用这只毒蟾蜍。”

沈胜衣淡然道:“很多传说中的暗器都没有传说中的厉害。”

秦百川道:“可惜我当时发现了高杰追踪,一心装死,没有考虑到用这暗器。”

楚万里冷笑插口。

“现在是你的机会了,也许我知道的未必准备,这暗器是只能够用一次。”

秦百川道:“这暗器若是有缺点,就是这缺点,只能够用一次。”

“那你要小心用了。”

秦百川神态出奇的镇定。

笑笑道:“以楚兄的目光锐利,怎么到现在仍然没有发觉,这暗器正向着哪一个?”

楚万里一怔,面色接一变,脱口一声:“湘云?”

秦百川点头:“以楚兄的身手,当然不难闪开这暗器,湘云,可就难说了。”

楚万里冷笑道:“我早就该想到你会用这种卑鄙手段,难怪你混来混去,始终都只是一个流氓头子。”

秦百川自顾接道:“我也不会要楚兄太难做,只请楚兄带着湘云跃向沈胜衣那边,跟沈胜衣对拆几招,让我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楚万里道:“你真的会逃跑,不拣这个便宜。”

“这是我的事了,楚兄大可以跃过去,过几招之后束手就擒,只要沈胜衣没有伤损,我大概还不敢冒这个险。”

楚万里咬牙切齿地恨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这是楚兄早就知道的了,我也从来没有否认。”秦百川左手接一摆。

“楚兄,请——”

一声“请”之下,小舟中果然有人动了,却不是楚万里,而是湘云。

楚万里惊呼中一把抓不住,湘云已扑向秦百川,半空中一柄短剑射出。

这一剑射出全在秦百川意料之外,心念一转,便想乘机抓住湘云,要挟楚万里,他的左手也只是一动,

便将射来的短剑接住。

湘云右手长剑随即攻到,一招竟然有七个变化,虎父到底无犬女,她虽然不大喜欢练武,却非独资质好,人也聪明,又是出自楚万里亲自指点,全力一击,也不是一般庸手可比。

这一击七个变化都是集中在秦百川的右手,她显然一心要击落秦百川右手握着的毒蟾蜍,解除那支毒蟾蜍的威胁,有攻无守,招式虽则巧妙,空门却大露,稍为有经验的人都不会作出这种冒险的行动,也实在太险,只要对方一闪身,便随时能够攻进空门。

要对付这种没有经验的对手,简直易如反掌,秦百川却反而应付得很狼狈。

他纵横江湖,论应战经验之丰富,很少人能够比得上,却是第一次遇上湘云这种对手。

湘云的经验与剑术非独不平均,而且距离非常大,秦百川一看她的剑势,已知道她剑术的巧妙,左手接下的短剑同时护住了十八个部位,无论来剑从哪个部位攻来,都难以攻得进去。

而凭他的经验推测,湘云的剑应该只是自下而上,攻向这十八个部位中的一个。

他的判断绝少错误,对付湘云这种武功与自己有一大段距离的对手更就是十拿九稳。

到他发觉湘云竟然集中全力攻击他的右手,已经来不及将来剑的七个变化完全化解。

他却是绝对可以将湘云的咽喉在湘云长剑接近右手之际以短剑洞穿.但他又想留下这个人质要胁楚万里,动念之间,短剑就是以杀止杀也已来不及刺出去。

他的右手与之同时七个变化,第一个变化开始他便已来不及将湘云的剑式完全化解,他不杀湘云就得赔上右手五指,所以他的第二个变化非常自然的按住那只毒蟾蜍之上。

百数十点寒芒立时从蟾蜍口中喷射出来,往湘云长剑开始第七变之前射在湘云的身上。

没有人能够赶在湘云之前,挡下这百数十点寒芒。

连沈胜衣也不能。

相距实在太近,湘云整个身子那刹那一震凌空掉 下来,长剑的第七个变化虽然施展出来,终于以半寸之差不能够落在秦百川右手上。

她的身上,迅速出现了百数十点血点,那些血随即由红变紫再变成紫黑色。

好毒的暗器!

楚万里身形急动,闪电般离身射出,接住了湘云下坠的身子,紧接着上了那株树干。

秦百川人已在三丈外,由树干掠到岸上,一条人 影同时在四丈外落下,横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人当然就是沈胜衣,他虽然来不及救湘云,却来得及阻止秦百川逃走。

秦百川接在左手的短剑在身形落下之同时已脱手射出,射向沈胜衣眉心,沈胜衣一剑却便将之击下,剑接着指向秦百川。

剑虽然没有出击,秦百川已感到剑气直迫眉睫,右手很自然的将那只毒蟾蜍一抬,向着沈胜衣,作势欲按下去。

沈胜衣若无其事,冷笑道:“这只毒蟾蜍还能用?”

秦百川道:“你不妨上前一试。”

沈胜衣说道:“我想动手,却有入更想杀你!”

秦百川回头一看,就见楚万里抱着湘云的尸体由树干上下来,一双眼睁大,瞪着他,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楚万里走得很慢,走尽了树干,将湘云放下,才又站起来,向沈胜衣一揖,道:“多谢你。”

沈胜衣没有作声,引剑倒退了开去,秦百川看着他,摇摇头道:“想不到你也会做这种事。”

沈胜衣道:“你若仍然是当夜柳堤上以剑与我一战的秦百川,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秦百川一怔一笑。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难道不知道,秦百川一直就是这个秦百川?”

沈胜衣道:“现在知道了。”

秦百川目光转回楚万里脸上,道:"江湖的不少人都说神拳魔手乃绝对,奇怪我们竟然一直都没有一较高下。”

楚万里没有回答,吸气吐气,一身衣衫“猎猎”地突然飞扬,秦百川自顾接道:“现在我们拚上了,他们之中却没有人知道来瞧瞧热闹,可惜之至。”

楚万里一步一步迫前,两个拳头紧握,仿佛有了光亮起来。

秦百川又道:“此战之前不久,我伤在沈胜衣剑下,难免有些影响,不能够尽展所长,这一战,你胜之不武。”

楚万里终于开口。

“这一战没有什么武不武,也没有人理会。我拚命也要杀你,你要活命,也只有拚命,别无选择。”

“你操舟耗去了不少气力……”

“这对你不是更好,又何必多言。”

“我们也许就只有这个说话的机会了。”

秦百川倒退一步。

楚万里一面迫前一面道:“你只是要扰我的心神,可惜你说话的技巧一些也不懂。”

“那该怎样说?”

楚万里道:“你尽管考虑怎样说,我只知道拚命!”

秦百川剑立即出鞘,道:“你难道就以赤手空拳来接我的剑?”

楚万里没有回答,只是疾欺前去,迎面一拳,秦百川剑迎向来拳,剑锋抖得“嗡嗡”的作响,变成一蓬光影罩去,凌厉非常。

楚万里若无萁事,连环三拳,击散了剑网,每一拳都是击在剑背上,当真神乎其技,秦百川剑网一撒又聚,用剑的巧妙,也不愧魔手之称。

剑网连聚七次,都被楚万里双拳击散,楚万里舌绽春雷,一声暴喝下,身形凌空飞舞,双拳挟泰山压顶之势当头击下。

秦百川剑往上撩,脚踏七星,楚万里半空变式,身形翻滚,一口气也不知击出了多少拳。

第一拳击在剑脊上,跟着的便全都正中剑脊,到他身形落下,已然将秦百川迫回了八步。

秦百川并没有说谎,柳堤上被沈胜衣刺的一剑伤势的确并未完全痊愈,他虽然不是一个老实人,但受伤的事高杰既已目睹,楚万里断无不知,所以才故示坦白,原是激起楚万里好强之心,不去攻击他受伤的

部位。

楚万里却没有理会那许多,一生所学,神拳的精华发挥尽至,只攻不守,而且是抢攻,显然他也没有说谎,真的是要跟秦百川拚命。

秦百川一退再退,心中实在有些后悔不该现身出来,弄到这般田地,他接着恶念一转,一脚便得向湘云的尸体踩下。

这一脚并不是高手所为,也是在楚万里意料之外。‘

只可惜这一脚才踩到一半,他便发觉沈胜衣的剑已然在湘云的尸体上只等他的脚踩下去。

他慌忙收脚,这一乱,楚万里双拳便夺隙而下,一拳击在他胸膛上,他一口真气已挺起,一条肋骨仍然在楚万里神拳下碎裂,一个身子立时被击得倒飞出去,飞上横跨河流的那条树干上。

他一脚立即曲起,金鸡独立,身子一旋,立稳在树干上,楚万里同时天马行空般跨上了树干。

秦百川剑横护胸前,举袖一擦嘴角淌下的鲜血,冷笑道:“姓沈的这算是什么?”

沈胜衣冷冷应道:“人都死了,你还要伤残尸体,我这一剑没有将你的脚砍断,已经是留情了。”

“谁要你留情?”

楚万里道:“他是怕砍断了你的脚我打得不痛快。”

秦百川道:“乘人之危,是什么好汉?”

“对付你这种流氓,这种卑鄙小人,便该用这种手段。”

楚万里话声一落,疾冲前去。

秦百川双脚即时一错,那株树在在他的脚下猛一转,楚万里冷不提防,身形不由一倾,秦百川的剑立即凌空三刺来,刺的是眉心要害。

楚万里翻身,一拳痛击在树上,那株树猛一震,秦百川的身形亦亦不禁为之一动,剑便刺空,楚万里长身而起,双拳又击出。

秦百川倒踏退开,双脚又一错,这一次楚万里已有防备,身形陡然离开了树干,落下时,一拳又击在方才击下的地方,那株树干虽然粗大坚实,如何禁受得住他铁拳一击再击,立时“轰然”断折。

两人身形同时往下坠去,“通”地坠进水里,激起两股水花。

秦百川身形随即又拔起来,凌空翻身,掠向楚万里乘来那叶小舟。

他身形落下,顺手拔起了那支竹竿,目光及处,却不见了楚万里。

他原是夺舟往上或往下流而去,只看楚万里如何应付,那知道楚万里竟然不知所踪,动念未已,他突然感觉脚下一震,跟着连人带小舟就离开了水面。

楚万里在水里,在舟底!

秦百川怪叫一声,手中竹竿便往舟底插下去,与之同时,霹雳一声,那叶小舟已然被击成片片碎裂。

神拳果然名不虚传,在这种情形下仍然能够发挥开碑裂石的威力。

秦百川又一声怪叫,身形再拔起,半空中竹竿标枪般投向水中的楚万里,再一个翻滚,又坠进水里。

楚万里半身一闪,探手抄住了那条竹竿,接一声暴喝,刺向秦百川。

以他的功力,这条竹竿住他手上使来与铁打的并无分别。

秦百川一连削出三剑,才将竹竿来势挡下,倒退了三步。

楚万里暴喝声中竹竿紧接刺前,气势夺人。

秦百川剑上的变化竟然施展不开,又给迫退了三步。

这三步之后他又退了两步才旋身削出一剑,竹竿一刺再刺,去势已经没有那么激烈,剑光过处,“刷”地给削下半尺长的一截来。

秦百川剑一翻,贴着竹竿削上,一连串“刷刷”声响中,接连将竹竿削断三尺。

楚万里的反应不能说慢了,但仍然追不上秦百川的剑。

竹竿长于剑四倍以上,当然没有剑的变化灵活,尤其剑竿贴在一起,自是剑占优势。

竿一脱出剑的纠缠,长兵器的威力立时又发挥出来,楚万里手执竹竿,拦腰疾扫。

竹竿过处,水面激荡起一片水花,接化成无数支水箭,“嗤嗤”地疾射出去。

那虽然是水箭,伤不到秦百川这种高手,但对他的眼睛不无影响,他的剑仍然削出去。

“刷”的又断去了竹竿二尺一截,却也给竹竿上的内力震得倒飞出去。

楚万里竹竿同时脱手,凌空一支箭也似追射秦百川的胸膛。

秦百川半空中拧腰,总算闪开了掷来的竹竿,但仍给带得身子一旋,他的剑也就在这时候从腋下射出,曳着链子射向楚万里。

等到这时候他才动手这一招,当然已算准算透。

只可惜他仍然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他这支链子剑的秘密已落高杰眼中,在楚万里来说,已经不成为秘密。

他出剑虽然突然,但在楚万里这种高手的眼中,却算不了什么。

楚万里转身,出手,双手一拍,便将来剑拍在双手中,与之同时,秦百川已飞身而回,一把握在剑柄上。

那刹那他总算记起,这一剑对楚万里起不了多大作用,却仍然慢了一些,剑已在楚万里双掌之内。

楚万里立即出脚。

秦百川一个身子随即又荡起来,在半空中翻腾,始终不落下,一支手仍然握在剑柄上。

楚万里也始终一式“童子拜观肯”,让双掌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与秦百川保持一定距离,连环十七脚不中,便不再出击。

秦百川立时倒竖蜻蜒般竖起束,也不动。

楚万里冷笑,嘴唇一动,似有话要说,但话未出口,双掌已一错,只听叮的一声,那柄剑竟然被他以内力硬硬震断。

秦百川功力已透进剑内,却是剑伤影响,不及楚万里,身子同时被震飞,断剑亦同时脱手飞出,再射回楚万里胸膛。

虽然是断剑,在他手中使来,一样能致楚万里死地。

楚万里手中那截断剑却同时射出,正击在断剑曳着的链子上。

链子迎着剑锋一断为二,两截断剑一齐飞上了半天,坠进水里。

秦百川身形亦受影响,斜刺里落下,食中指一剪,将那截断链子剪断。

他原是一击不中,一收链子,再次出击.但楚万里索性一下将那条链子击断,省得麻烦。

“你还有什么兵器暗器?”

楚万里双手一翻,缓步走前去。

秦百川淡然道:“我还有一双手!”

楚万里冷笑道:“魔手?”

秦百川道:“我们的武功距离并不大,你胜的只是此前并没有受伤。”

楚万里道:“即使受伤,我也能拚掉你这条命,今天,你是死定了。”

秦百川道:“我死定了,你呢?”

楚万里道:“只要看见你死在我面前,我便已满足。”

脚步不停,继续迫近。秦百川吸气吐气,退一步再退一步,一双眼睛闪烁不定。

楚万里摇着头道:“不要再动什么心思了,这周围我比你熟悉,你能够逃到哪里去?何况还有一个沈胜衣在看着,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秦百川目光又一闪,道:“我算无遗策,但两次都是算漏了这个人,前此一次尚情有可原,这次真是罪无可恕.”

这番话说完,他的眼睛便凝结,双手平胸推出,推到一半便开始了变化。

一双手仿佛变成了干百双,混身上下都是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道他的‘双手到底在什么地万。

楚万里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走前去,开声吐气,隐约作风雷声,身形突然一快,连沈胜衣也以为他要全力扑击的了。

哪知道他突然化拳为掌,只是将老大一股水柱捧起来,迎面撞向秦百川。

秦百川也只道神拳双手终于要一决高低,一身功力集中在双手,极尽变化的能事,只看到底神拳出神入化还是毕竟魔高一丈。

他也事实已到了绝路,才决定全力一拚,楚万里这一着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那一股水柱迎面摘来,他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他的一双手变化虽然很多,并非泼水不透,意外之下自然一手护住了眼睛。

那股水柱与之同时撞在他身上,水花四溅,他的视线听觉那刹那完全失去了作用,一个身子却没有拔起来,这是他知道已经来不及。

也几乎同时,他感觉楚万里的双拳打在身上,那刹那之间,他连中了多少拳根本数不出来,中拳的部位不太痛,却说不出的难受,然后他感觉整个身子仿佛要爆炸开来。

也就在那刹那,他的右手已抓住了楚万里的一只手。

护着眼睛的一只手紧接落下。

楚万里狂叫,还有的一只手自下而上,在秦百川的心、肺、咽喉、眉心上又击了一拳.

中拳部位立即陷下去,秦百川所有的动作突然停下,抓着楚万里右手的双手亦松开来.

楚万里的右手已变成蜂巢一样,尽是血洞,鲜血狂涌而出。

秦百川混身上下反而一点血也没有,一张脸却有如醉酒,赤红一片,

他中拳凹陷的地方突然一齐凸回原状,随即开口道:“楚万里,你胜之不武。”

楚万里大笑。

“你这种卑鄙小人,以为我会瞧得起你,跟你拚一个明白,公平地一分高下。”

“我忘了你早就说不会的了。”

楚万里道:“神拳魔手,到底哪一个强,我也很想知道,但别想那么一拚,岂非逐了你的心愿,让你死得痛痛快快?与其如此,不知道也罢。”

秦百川没有作声。

楚万里接道:“你本来就是一个卑鄙小人,怎么妄想死得像个大丈夫,这样死去,已是便宜了你。”

楚万里接着转身,往岸边走了过去。

秦百川瞪着他,突然大笑,只笑了一声,眼耳口鼻便喷血,皮肤亦有血丝冒出来,刹那间变成了一个血人,倒在水里。

楚万里没有看,只是往前走。

挺直的身躯已变得佝倭,也没有理会那条在流血的右臂.

他在沈胜衣身前三丈停下,看着沈胜衣,一笑道:“很失望,是不是?”

沈胜衣道:“能够看到神拳魔手的精华固然好,不看也无妨。”

楚万里点头。

“以你的见识,的确已很少东西能够引起你的好奇心。”

沈胜衣道:“也许我已经明白一个人太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

楚万里大笑道:“这也是不错,秦百川若非一心要知道神拳强还是魔手高,也不会轻易被我解决掉,可是我不会这样对付你的,你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君子,但绝不是一个小人。”

沈胜衣道:“我只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也不在乎别人怎样看人。”

楚万里道:“有件事你也许还未知道。”

沈胜衣道:“你喜欢说可以说。”

楚万里道:“我的消息也很灵通,官府知道了崔无命与福寿膏有关系,我是知道的,你南下,我也是知道的,因为我不想惹你这个人,才没有送双鱼令给你。”

沈胜衣一怔:“这的确是我不知道的。”

“我知道你这个人的运气一向很不错,这当然是武功智慧胆识的结晶,所以我虽然知道如找你到来,事情会简单很多,还是寄望其他人能替我打破州局,替我将湘云从水绘团救出来,可是,萧烈还是将你找到

来,这也许就是天意。”

楚万里感慨之极。

“萧烈现在到底怎样了?”

沈胜衣迫问。

“他很好,应该会很好的。”

楚万里笑得有些怪。

“你到底将他怎样?”

楚万里笑应道:“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看到他,一定会。”

沈胜衣忍不住又问道:“他不是住在那大楼内?”

楚万里道:“水总会退的,你们可以仔细搜索一遍,看看能否找到他。”

沈胜衣沉默下去,楚万里接道:“你们若是珍惜他的性命,根本不会这样攻进来,事情到这个地步,又何必再理会他是生是死?”

沈胜衣道。“在做这件事之前,每一个人都已准备死,唯一为他难过的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一件这么有意义的事情。”

楚万里摇头。

“这你倒不用为他难过.他已经知道,伞下他的感受怎样,见面的时候他一定会清楚告诉你的。”

沈胜衣越听越不是味儿,萧烈若是死了,反而落得干净利落,现在却是不由人不为他的遭遇担心起来。

楚万里看在眼内,道:“你的心情我是明白的,可惜我能够说的,只是这许多。”

沈胜衣道:“希望你记得他是你的朋友,曾经为你出生入死。”

“湘云已死了,还谈这些干什么?”楚万里左拳接伸。

“该是我们了断的时候了。”

沈胜衣目光一落。

“你还能用拳。”

楚万里道:“神拳十七式有六式,是用左手施展,我现在仍然能够发挥八成的威力。”

沈胜衣淡然道:“只可惜这里没有第二个秦百川这样的卑鄙小人。”

“你是说,我不配与你动手?”

楚万里目光陡亮。

沈胜衣道:“我一样会动手的,就像对付那些卑鄙小人一样。”

“不会与我全力一搏,以你得意的一剑接我神拳的精华?”

楚万里目光更亮。

“你意思是不是这样?”

沈胜衣刽眉一挑,目光转落在剑锋上,一字一顿道:“绝不会。”

楚万里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会才道:“你会将我交给官府,由官府来处置。”

沈胜衣道:“我不想这样做,但你若是以为我这样做更好,我会考虑。”

楚万里连连点头。

“沈胜衣,人人都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剑客,以死在你剑下为荣,你也很少这样吝啬,独对这个老朋友这样残忍。”

沈胜衣道:“在我的朋友与敌人之中,你是最卑鄙的一个。”

“因为福寿膏?”

“这种东西是怎样的一种东西你应该非常明白,奇怪你竟然会有湘云这样的女儿?”

“也许我像一般的父亲一样,无论自己怎样恶毒,总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像自己那样。”

楚万里接问:“你真是不肯出剑与我公平一较高下?”

沈胜衣摇头,楚万里大笑接道:“那你是真的要迫我亲自动手了。”反手突然一拳痛击在自己的眉心上。

也只是一拳,他便将自己的头颅击碎。

沈胜衣转过身子,剑入鞘。那边水道的出口即时一叶轻舟飞出来,载着赵老大落到湖面上,居然没有翻倒。

小舟顺流而下,很快到了沈胜衣的身旁,赵老大弃舟上岸,目光及处,道:“我是来迟了。”

沈胜衣淡然道:“不要紧,我们就是不到来,他们也会这样解决的。”

赵老大目光转向楚湘云。

“可怜这个好孩子。”

“在她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沈胜衣面上又出现了那种无可奈何的落寞。“大楼那边的情形怎样?”

赵老大道:“水道已经被我们控制,楚万里的人有些已弃械投降,其实知道水道被你截断,你继续追下去,楚万里不难被你追上,知道之后,他们的斗志已逐渐消失了。”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

“这等邪恶之人一向以义气标榜,其实就是最不讲义气的一群,楚万里若是真的不肯将这群手下放弃,该就走在最后,若是由他来押后,我们所能够留下来的,也许就只是他一个人。”

赵老大点头道:“以他的武功,操舟水上,不一定要由水道上离开,我们要将他留下,只怕非独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而且未必能够成功。”

沈胜衣道:“但他却是众矢之的,在他还未观身之前,我们也不会全力出击,他留得越久,处境便越危险,而他若是要首先离开,那条水道无疑是最安全快捷的一条路。”

“他当然很明白,又怎会放弃这条水道,放弃这个逃生的好机会。”

赵老大“格格”笑接道:“却是怎样想不到仍然给你放下。’’

沈胜衣道:“将他留下来的是秦百川,没有秦百川守在这里,又或者他们条件谈不来,还是只有看着他离开。”

赵老人道:“看来引我们到这里来的真的是秦百川。”

沈胜农沉吟道:“若非湘云,我看给我迫下来,他们最后还是会合作的,合他们二人之力,我绝对留他们不住。”

赵老大道:“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虽然解决了,仍令人难免有些遗憾!”

“还有一个人。”

“萧烈?”

赵老大摇头。

“那些小舟中,没有这个人,也许留在湖中大楼上那些女人会知道。”

由湖中大楼那些女人的口中,沈胜衣总算知道萧烈给高杰送走,听到萧烈在大楼中的经过,不由得使他们目定口呆!

萧烈是怎样的一个人,沈胜衣当然清楚,也当然明白萧烈当时的感受。

楚万里所以这样做目的是在试验那些福寿膏的功能,看能否以之控制一个高手的意志,支配一个高手的行动。

高杰将萧烈暗中送走显然是出于楚万里的主意,他是以继续以萧烈作试验品还是另有作为?沈胜衣就猜测不透。

“楚万里在附近必然还有一个秘密的巢穴。”

这是赵老大所能够肯定的,他随即吩咐了手下到处去打探高杰萧烈二人的下落,也展开了一场大搜索。

盆地中的积水很快流尽,赵老大、沈胜衣回到那湖上之时,差不多已回复本来的模样,所以他们并不难展开所需要的行动。

积存的福寿膏全都给搜出来,湖周围种植的罂粟子亦全都给连根拔起,堆放在一起,撤上火种,付诸一炬。

那座大楼是最后烧的,还有楼中存放的福寿膏,嗅着那气味,给抓起来的那些女人与楚万里的手下一个个如痴如醉,几近疯狂,之前一个个都足浑身颤抖,口水鼻涕狂流,相同的是也一样接近疯狂状况。

沈胜衣、赵老大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这样子,但这么多人同时作出这种反应,看来仍不免有惊心动魄的感觉,这种东西若是继续散播开去,数量一多,在价钱方面自然会便宜起来,后果实在不堪没想。

这时候又已入夜,那座燃烧中的大楼就像是一个火球般在湖上翻滚。

火光下那些人表情看来更加强烈,有开始埋怨,有开始哭将起来,都是在为那些福寿膏给烧掉了可惜。

一个大汉终于挣开了绳子,扑进水里,狂叫着向湖中大楼奔去。

赵老大看看,尖喝一声:“杀!”

一根长矛立即飞出,掷进了那个大汉的后心,那个大汉仍狂叫着扑前,一直到声嘶气绝为止。

那些在埋怨的看在眼内,立时纷纷闭上嘴巴,赵老大回头看一眼,恨恨道:“我实在想杀光这些人!”

语声甫落,几个已跪下来,叩头大叫饶命,有女的,也有男的,那都是看来威武有力的大汉。

沈胜衣看了他们一眼,道:“有谁会想到之前他们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赵老大道:“这福寿膏看来也不是并无好处,看那个恶人不能够理喻,索性就给他吃这东西,保管他能服服贴贴。”

沈胜衣道:“你却不要忘记,在需要福寿膏之前,他们会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

赵老大点头道:“这也是。”转头喝道:“都给我站起来。”

这片刻之间,已大部分人跪了下去,闻言忙又纷纷站起来,沈胜衣微喟道:“你是不会将他们杀掉的。”

赵老大道:“是因为人道问题,他们就是不肯动手反抗。”

沈胜衣道:“看情形他们是不会反抗了,这也好,让那些在享用福寿膏的人看见,他们将会变成这样子。”

赵老大道:“知道我们已将制造福寿膏的地方烧掉,以后将不再有福寿膏供应,他们不给吓破胆才怪。”

沈胜衣说道:“果真以后再没有了供应才好。”

赵老大一怔,道:“你是担心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沈胜衣道:“楚万里哪儿得来罂子粟的种子,如何懂得提炼福寿膏,到现在仍然是一个疑问,在他的后面,应该还有人。”

“什么人?”

赵老大迫问。

沈胜衣道:“我怀疑不是中土的人,可是不能够肯定,有待证实。”

“侯爷也是这样怀疑?”

“他会继续调查下去的,我们也不妨看看,在楚万里倒下之后是否仍然有福寿膏出现,那些人是否与楚万里有关系。”

“若是有,我们还可以放心,若是一些关系也没有,事情便非常复杂。”

赵老大笑笑:“看来我们也许还有机会再合作。”

“也许。”

沈胜衣接道:“只望下次合作,没有这许多令人不开心的事。”

这是心里话,赵老大不难听得出来,虽然是第一次合作,沈胜衣是怎样的一个人并不难明白。

之后,沈胜衣便一个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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