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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狡施暗算,玉殒香消

杨柳风轻。

虽然轻,终于还是吹干了尹青竹胸膛的鲜血,却吹不掉尹青竹的笑容。

尸体旁边这时候多了两个人。

沈胜衣与阿纤。

看见尹青竹的尸体,他们知道是来迟了,看见尹青竹那种满足的笑容,他们却奇怪之极。

沈胜衣俯身检查了尹青竹的尸体一会,不觉道:“奇怪?”

阿纤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沈胜衣道:“他胸膛上那个伤口显然是他自己手中那支笛子刺出来的。”

阿绒道:“自杀?”

沈胜衣道:“如果不是,就是他甘心情愿将笛子交给对方,让对方刺入胸膛,再自己伸手拔出来,这与自杀其实也没有分别。”

阿纤道:“会不会是对方夺去他那支笛子?”

沈胜衣道:“这附近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阿纤点头道:“嗯。”

沈胜衣接道:“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曾经与人交手,而且他还有一脸笑容。”

阿纤道:“因此,我才不以为他是自杀。”

沈胜衣道:“自杀的确并不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阿纤道:“他若是被杀,从那份名单上面的名字排列来看,杀他的只怕就是那个小红。”

沈胜衣点头道:“只怕就是。”

阿纤道:“那个小红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何以见得?”

“小红应该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美丽的女人不是往往能够令到一些男人神魂颠倒?”

沈胜衣淡然一笑。

阿纤道:“杀人的如果真是小红,她与及名单上下排其余六人,就是杀人者的了。”

“我们暂时仍然不能够肯定。”

“沈大哥是说,杀人者可能是尹青竹,暗算失手,反招杀身之祸?”

沈胜衣道:“并不是每一个杀人者都能够成功的。”

“这也是。”

“怎样也好,我们是来迟了。”

“那么现在?”

“立即赶去乐仲那里。”

阿纤领首道:“只希望这一次我们赶得及。”

沈胜衣长身道:“走!”刷的纵身掠上坐骑。

阿纤不敢怠慢。

叱喝声中。马蹄翻飞,冲烟破雾。

×

×

×

一样是柳林,这座柳林却一片热闹。

是乐仲带来这片热闹。

乐仲今年不过二十六。二十六岁已经成名,追魂刀据说未遇敌手。

他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加上他性格豪爽,仗义疏财,两河少年郡喜欢与他结交。

所以无论他走到那里,左右总有一大群朋友,何况他今天离开金陵。

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来给他送行,大半送出城外,还有小半一路送至五里外的这座柳林。

柳林中有一间小小的酒家,他们十四个人将这间酒家坐满了。

十三个都是年轻人,自然毫无拘束,不热闹才奇怪。

这间小小的酒家本来是何老头夫妇所有,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光顾的了,现在他们却不见

何老头夫妇,只见一个年已花信的女人。

那个女人虽无十分姿色,但仍有动人之处,一条柳腰简直比柳条还要柔软,三步一扭,风情万种。

可是她做起事来倒也不慢,招呼了乐仲他们坐下,很快就给他们送来了酒,还有下酒的东西。

他们的话题不觉转落这个女人身上。

一人笑道:“何老头就是有办法,找来这样的一个好帮手。”

另一人道:“这个女人的确帮得一下手。”

“他们夫妇以我所知很少会外出,怎么今天不在?”

“谁知道。”

“莫不是将这间店子让给了这位大姐,回乡去了?”

“不会吧,两天前我在这里喝酒,他们夫妇也没有提及。”

“我倒希望是这样,那么我以后就多了一个好去处。”

“这儿?”

“正是!”

“原来你已经瞧上了这位大姐。”

“她总比何老头夫妇好看得多。”

“这个当然。”

“说句正经的,他们夫妇到底那里去了?”

乐仲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这时候突然插口道:“你们要知道,何不一问那位大姐?”

那个女人一直站在旁边聆听他们说话。听到乐仲这样说,立时嫣然一笑,应道:“他们都去了邻乡喝喜酒。”

乐仲道:“哦?”

那个女人补充道:“他们在那儿的一个亲戚今天娶媳妇。”

“如此非去不可了。”乐仲转问道:“你又是他们……”

那个女人道:“我只是他们的一个邻居。”

旁边一人笑问道:“好象你这样美的一个女子,独个儿留在这里,难道不害怕?”

那个女人道:“我若是年轻一二十年,一定害怕,可惜我实在太老了。”

“不老不老。”

“而且我儿女都已有了七个。”

“多少个?”

“七个。”

“一些不像。”

“等会儿就像了。”

“哦?”

“我那个老公,等会儿就会与他们到来。”

“哦?”那个人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这位大姐,他已经一些兴趣也没有了。

乐仲看着那个女人,倏的又插口道:“你好象并不是这儿人氏。”

那个女人诧声道:“客官怎知道?”

乐仲道:“听声音。”

那个女人恍然一笑,说道:“我是吴人。”

乐仲道:“你说的却是京语。”

“说得好不好?”

“字音虽然不大正,但悦耳之极。”乐仲笑道:“怪不得有说——吴人京语美如莺。”

那个女人笑笑。

她的笑容美丽如春花,温柔如春风。

×

×

×

春风吹拂,从店外吹入了柳花芬芳。

乐仲忽然大笑道:“扑鼻的是柳花的芬芳,压酒的是吴姬——”

那个女人面色一寒。

乐仲没有在意,环顾众人,笑接道:“送行的是金陵子弟,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李白了。”

那个女人听到这里,面容又如春风解冻。

众人也都会意,齐皆大笑,还拍手歌道:“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兴之谁短长……”

这正是李白当年离开金陵之时,留别故旧的诗。

诗中别情既浓,劝酒之意更切。

乐仲听罢举杯,振吭道:“来,我们痛尽三杯!”

众人轰然一声“好”,齐声道:“别易会难,各尽杯觞!”

于是一杯,两杯,三杯!

那个女人目注他们将酒喝下,又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她的笑容之中,仿佛隐藏看一种冰雪般森寒的冷酷。

冷酷而恶毒!

×

×

×

乐仲第二杯,下肚,第三杯才喝到一半,一张脸就变了,突然怪叫一声:“酒中有毒!”

众人一惊,“叮当”的一声,一人酒杯脱手坠地。

他们之中,喝得最后的一个人,这时候也都已喝下了第二杯。

一人一愣,立即大笑,道:“乐大哥怎么开这种玩笑?”

乐仲一字字的道:“不是开玩笑!”

那个人看见乐仲这样说话,面色不由就大变。

乐仲霍地回头,盯着那个女人,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道:“很巧,我就是姓吴,单名姬!”

乐仲厉声道:“为什么你要在酒中下毒!”

吴姬道:“当然就是为了要杀你!”那种冷酷与恶毒刹那毕露无遗。

乐仲道:“只是杀我?”

吴姬道:“只是杀你!”

乐仲道:“他们呢?”

吴姬道:“他们若是不送你,全都能够活到一百岁亦未可知。”

乐仲断喝道:“给他们解药!”

吴姬道:“你不要?”

“我不要!”乐仲沉声道:“只要你放过他们,乐某人这条命交给你,由你处置!”

吴姬不禁点头道:“果然是一个为朋友不惜两胁插刀的好汉!”

众人一旁都听得清楚,全都一面激动之色,一人高呼道:“乐大哥不要理会我们!”

其它人轰然齐应,他们都是年青人,一腔热血,满怀热情。

一人连随大叫道:“死就死,算得了什么!”

话口未完,他突然一声惨叫,掩腹冲前两步,仆倒地上。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他一张脸已发紫,七窍黑血狂涌,不由齐都变了面色。

乐仲失声道:“好厉害的毒药。”

吴姬娇声笑道:“三步绝命,当然厉害。”

乐仲大惊道:“唐门三步绝命散?”

吴姬道:“如假包换。”

乐仲嘶声道:“给他们解药!”

吴姬叹了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唐门三步绝命散有药可解。”

乐仲面色惨白道:“好毒的女人!”

吴姬笑道:“有人叫我毒仙!”

乐仲恐声道:“毒仙就是你……”

吴姬这个名字他虽然全无印象,毒仙他却是如雷贯耳。

死在毒仙毒手的江湖人到现在没有一千,只怕也有八百的了。

旁边十一个少年听到这里,亦尽皆面色惨变。

吴姬笑望他们一眼,道:“大家对于我‘毒仙’这个绰号似乎都并不陌生。”

乐仲截口道:“听说你是官三保手下一个职业杀手。”

吴姬道:“事实是。”

乐仲道:“是谁要杀我?”

吴姬道:“这个问题相信只有官三保才能够回答。”

乐仲断喝道:“说!”

吴姬笑道:“这个时候,我还有骗你的必要?”

乐仲闷哼,额上汗珠纷落。

吴姬笑顾那十一个少年,道:“我虽然不能够救你们,其它人说不定能够的,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等死?”

两个少年立时转身奔了出去,才奔出几步,便先后惨呼倒地。

这种毒药实在太惊人。

千古艰难唯一死,他们虽然都一腔热血,但面临毒发身亡,亦不免大感惊慌。

乐仲望看倒下的两人,沉痛的道:“大家不要妄动。”

吴姬笑截道:“不动也是要死的。”

话口未完,又一个少年惨叫看捧腹倒地。

他们其实早已在运功抗毒的了,可是那种毒药实在太厉害。

那个少年的内功也实在太不济。

乐仲是众人之中功力最深厚的一个,他当然明白那种毒药的威力,眼看看给他送行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倒下,内心实在痛苦之极。

他的手终于握在刀柄之上。

“呛”的刀终于出鞘!

×

×

×

刀长三尺,闪亮!锋利!

吴姬目注这把刀,笑问道:“你还想杀我?”

乐仲厉声道:“不想还是人?”

吴姬笑道:“只怕你已经没有杀我之力!”

乐仲道:“有没有也要一搏!”

他凄然一笑,回头道:“三步绝命无药可解,你们打算如何?”

一个少年道:“拚!”

拼字出口,他的人已经飞出,手中一支利剑急刺吴姬胸膛。

剑未到,吴姬已飘飞!

少年身形一落欲起,突然一声惨叫,连人带剑,倒仆地上。

乐仲眼都红了。

他左手倏的一抬,亦落在刀柄之上,双手捧刀。平胸指向吴姬。

闪亮的刀锋猛然嗡嗡的抖起来!

吴姬看在眼中,听在耳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乐仲功力的高强实在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刹那刀光大盛,乐仲人刀暴射!

嗤一声,刀锋斩裂了空气,斩向吴姬的咽喉。

吴姬飞退!

乐仲人刀紧迫。

吴姬一退半丈,再一闪,闪入一张桌子之后。

“刷”一声,桌子刹那刀光中一分为二,左右飞开,乐仲人刀当中穿过,追刺吴姬!

吴姬大惊再退,退到墙前,后背撞在一个大酒缸之上。

刀迅速斩至!

吴姬窈窕的身子间不容发拔高!

两块鞋底凌空落下!

削下了吴姬两脚的鞋底,削在大酒缸之上!

喀吱的酒缸上截迎刀飞开,缸中酒如箭飞射!

两颗人头酒箭中飞了起来。

一男一女,正是何老头夫妇的人头!

他们两人早已被吴姬活活浸死在酒缸之内。

乐仲一刀斩开酒缸,连何老头夫妇的人头也被他这迅速已极的一刀斩飞。

激烈的刀风激起了缸中美酒,两具无头尸体亦被刀风激起来。

一室酒香。

吴姬人在半空,脱口道:“追魂刀果然名不虚传!”

一句话尚未说完,乐仲人刀已凌空追斩!

吴姬凌空一连两个翻滚,闪开两刀追斩,环身倏的闪起了一蓬惨绿的光芒。

是暗器!

九种八十一支惨绿色的暗器似飞蝗般射向乐仲。

乐仲视如不见,凌空追斩!

八十一支暗器刹那将他打成刺猬一样,他的刀亦同时斩到吴姬的头上!

吴姬暗器出手,身形难免一慢,她实在想不到乐仲完全不闪避她的暗器。

她根本忘记了她说过,乐仲也明白,唐门的三步绝命散是无药可解。

既然这一刀可能杀她,乐仲又岂会在乎被暗器打成刺猬?

她总算身手敏捷,仓猝间半空一折,让开了头颅。一条左臂却让不开了。

刀落臂飞。

臂飞开,血才射出来。

×

×

×

臂落刀落,乐仲连人带刀斜落在地上,刀吨的直没入柄。

他握刀双手立时被震脱,整个人亦飞摔一旁。

摔地不起,混身溅血。

血紫黑,他的肌肤亦紫黑。

打在他身上的八十一支暗器无一不是毒药暗器。

×

×

×

刀快如闪电,那刹间吴姬完全感觉不到断臂的痛苦。到她感觉痛苦的时候,她那只左臂已经落地。

她人亦落地,反而吁了一口气。

虽然断了一条左臂,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对于用药的份量,对手的功力,她很少估计错误,这一次错得这么厉害,能够不死已经就值得庆幸的了。

她那口气还未呼尽,眼旁就瞥见了剑光。

闪亮的剑光,乱箭般飞来。

不是一支剑,是八支!

那八个少年一直在旁边等机会出手,现在终于出手了。

八个人,八支剑,全力出击。

这八个少年竟然能够支持到现在,又是吴姬意料之外。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右手连扬,十二支丧门钉分别打入了三个少年的胸膛,双脚鸳鸯飞踢,亦将两个少年踢飞。

还有三个少年,三支利剑!

噗!噗!噗!三支利剑分别穿透了吴姬的咽喉,胸膛,小腹!

吴姬惨呼倒地。

三个少年亦倒下,大笑倒下!

笑声既苍凉,又短促。

×

×

×

沈胜衣阿纤听到了那三下既苍凉,又短促的笑声。

他们在马上。

马已经奔到了店前。

沈胜衣身形骤起,箭一样离鞍射出,哗啦一声,撞碎一扇窗户穿窗飞入店内。

店中人应该已听到马蹄声,他若是冲门而入,说不定就会遭遇暗算。

这样破窗飞入,出其不意,对方相反就会措手不及。

他当然不知道无论他怎样进去,现在都已是一样。

店中现在已一个活人也没有。

最后的一个少年亦已在他进入之前毒发身亡。

任何方式的迎接也没有,沈胜衣就正如闯入了一间没有人的店子。

他实在意外。

身形一落下他便已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仍然抱看一丝希望,迅速的转了一圈。

到他停下来的时候,阿纤已仗剑冲进来。

一见遍地尸体,阿纤吓了一跳,脱口道:“这一次我们又来迟了。”

沈胜衣点头,他正是停在乐仲尸旁。

乐仲的面庞已开始变形,但现在还不至分辨不出他是那一个。

阿纤的目光自然亦落在乐仲的面上,鼻子不由得一酸,说道:“这个人死得好惨。”

沈胜衣说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乐仲。”

阿纤道:“吴姬呢?”

沈胜衣手指那边道:“相信就是那个女人了。”

阿纤目光一转,道:“她竟然能够一个人杀死那么多人。”

沈胜衣说道:“因为她将毒药下在酒中。”

阿纤这时候已发现缸中浸看的那两具无头尸体,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立时亦猜到吴姬用的是什么诡计。

沈胜衣接道:“以乐仲江湖经验的丰富,如果已知道有人要杀他,未必会上这个当。”

阿纤道:“可惜他不知。”

沈胜衣道:“而且他今天也实在太高兴了。”

阿纤道:“这么多朋友给他送行,他是应该高兴的。”

沈胜衣叹息道:“一个人太高兴,难免就会有些疏忽,何况,他怎会想得到一个女人竟然有胆量对他们十三个人同时下手。”

阿纤道:“我也想不到。”

“吴姬这个女人也实在太狠毒了。”

阿纤不由打了两个寒噤。

沈胜衣苦笑一下,道:“我们这一次虽然又赶不及救人,总算已可以肯定一件事。”

阿纤道:“那份名单上排的十个人是被杀者,下排的七个人是杀人者。”

沈胜衣道:“不错。”

阿纤道:“所以我们要应付的其实不是十七个杀手,是七个。”

沈胜衣纠正道:“六个。”

阿纤目光再一次落在吴姬的面上,道:“不错,六个!”

沈胜衣忽然一声叹息,道:“叶生,高松骨原是侠义中人,东方无病是出身少林,也是名门弟子。”

阿纤道:“这三人现在却是一手血腥,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

沈胜衣叹息道:“人总是会变的。”

叹息声中,春风又从店外吹进来柳花的芬芳。

沈胜衣嗅看这从窗外吹来的柳花的芬芳,又一声叹息,道:“柳花的芬芳卖酒的吴姬,送行的金陵子弟……”

“沈大哥。”阿纤截口道:“你是否想起了李白那首金陵酒肆留别的诗。”

沈胜衣点点头,漫吟道:“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

语声却是充满了杀伐之意。

同样一首诗,出自沈胜衣口中之时,满店除了柳花的芬芳,还有血腥的气味。

吴姬与金陵子弟俱已变成死人。

诗吟罢,店外又来了三骑。

这三骑来得也是飞快,鞍上的三个骑士都是劲装疾服的中年大汉。

看到了拴在店外柳林的十几匹健马,当先一人立即道:“不用追下去了,乐仲他们必然是进入了这间店子。”

后面一人道:“这么多朋友远送到这里,这个人我相信真的是一条好汉。”

“毫无疑问。”

“既然如此,我们兄弟非交这个朋友不可。”

说话间,马骑已来到店前,当先那人勒住疆绳,突然道:“小心!”

“什么不妥?”

“这么多人,何以店内如此静寂?”当先那人伸手握住了刀柄。

其它两人的右手不觉亦向刀柄抓去。

刀尚未出鞘,沈胜衣阿纤已经现身。

三人一见脱口道:“纤姑娘!”

阿纤还未回答,沈胜衣已问道:“来的可是鄂北三杰?”

“正是我们!”当先那人打量了沈胜衣一眼,道:“阁下相信就是沈大侠。”

阿纤道:“你们怎么原来并不认识沈大哥?”

“闻名虽久,却是始终缘悭一面。”当先那人翻身下马,抱拳一礼,道:“兄弟胡培。”

“我叫胡烈,排行第二。”后面一人相继下马。

最后一人亦自下马,道:“最小是我,叫胡升。”

胡培接道:“我们分三面追出了五十里,沿途打听,都说不见沉大侠经过,便自赶返李家庄,看见地上的留字,立即又动身赶去找尹青竹。”

胡烈道:“可是我们赶到去之际,尹青竹已经死亡。”

沈胜衣道:“阿纤与我,亦是迟了一步。”

胡培道:“于是我们转去找乐仲,知道他离城南下,忙放马追来。”

胡升道:“想不到就在这里遇上。”

沈胜衣道:“我们不过早到片刻。”

胡培道:“乐仲是否在店内?”

沈胜衣道:“他与送行的十二个金陵少年全都在。”

语声沉重,面容沉重。

胡培一听忙问道:“他们怎样了?”

沈胜衣道:“全都被一个叫做吴姬的女人毒杀,无人幸免!”

鄂北三杰大惊。

胡培失声叫道:“这个吴姬到底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我最初也不知,但看到乐仲身上所中的暗器与及众人毒发的样子,已经可以猜得出……”

“是谁?”

“毒仙!”

鄂北三杰又是一惊。

沈胜衣接道:“我的猜测,相信不会错。”

胡烈急问道:“现在这个毒仙走去了那里?”

沈胜衣道:“她已经死在众人临死一击之下。”

胡烈击掌道:“好!”

胡培转问道:“杀尹青竹的不知又是何人?”

沈胜衣道:“小红。”

胡培皱眉道:“这个名字倒陌生。”

沈胜衣点头道:“现在要找这个人也的确无从着手。”

胡培道:“听说,他们一共有十七个人。”

沈胜衣道:“只是七个人,毒仙吴姬已死,就只剩下六个了。”

胡培问道:“我们如何才能够找到他们。”

沈胜衣道:“除了小红,其余五人我们相信可以在他们要刺杀的对象那里遇上,问题只是在我们到得是否及时。”

胡升插口道:“这五个人又是谁?”

沈胜衣道:“高松骨,梅花鹤,柳先秋,叶生,东方无病!”

鄂北三杰听得愣在那里。

沈胜衣接道:“这五人之中,有三个人都是侠义中人,叶生,高松骨,东方无病!”

胡培低声说道:“这其中只怕有些误会……”

沈胜衣一字字的道,“乐仲与十二个金陵少年刚替我们证实了这件事。”

胡培叹息道:“想不到。”

胡升连随问道:“我们现在怎样,是否赶去秦淮河畔的夫子庙?”

胡烈应道:“当然是了,沉大侠岂非留字叫我们若是尹青竹乐仲两处都不见,就赶去夫子庙等候,不见不散?”

沈胜衣却摇头道:“现在不是了。”

鄂北三杰奇怪的望着沈胜衣。

沈胜衣解释道:“最初我所以这样留字,只是因为恐怕你们追不上,夫子庙这个地方比较容易找,现在既然已见面,就无须多此一举。”

胡烈道:“然则,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

沈胜衣说道:“去他们要刺杀的人那儿!”

胡烈连连点头道:“对!”

胡升追问道:“他们现在是去刺杀什么人?”

沈胜衣取出那张名单,迎风抖开。

鄂北三杰围了过来,目光一齐落在名单之上。

沈胜衣接道:“由这份名单与及他们这两次的行动看来,他们显然并不是联手采取行动,要杀的对象也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们不能够同时阻止他们!”

胡烈道:“我们不是有五个人?”

胡培叹息道:“虽然有五个人,可是以我们兄弟的本领,即使以三对一,只怕也并非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

胡烈嘿嘿冷笑道:“未必!”

胡培瞪了他一眼、道:“柳先秋,梅花鹤我们不认识,且不说,叶生,高松骨,东方无病武功如何。你难道完全都没有印象?”

胡烈沉默了下去。

阿纤一旁接口道:“就是我,也同样没有把握应付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不过如果我们赶得及通知他们要杀的人,与他们要杀的人联手,却未必应付不来。”

胡培点头道:“这也是,诸葛兄弟三枪连环自夸无敌手,江万里蛾眉刺水底称雄,司马昆仲拳剑亦曾经震动江湖,都不是寻常可比。”

沈胜衣道:“你们认识他们?”

胡培道:“见过几面。”

沈胜衣问道:“知否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胡培点头。

沈胜衣道:“很好。”

胡培道:“沉大侠要我们怎样做?”

沈胜衣道:“分头去通知江万里,诸葛与司马他们,我则与阿纤西行赶赴白于玉那里,然后再继续西去抢救徐剑卿!”

他一顿接道:“高松骨五个人别采取行动,我们目前只有这样做的了。”

胡培道:“嗯。”

沈胜衣沉声接道:“我们去到之时,也许他们已经得手离开,也许凑巧与他们碰上,大家都必须小心。”

胡培道:“我们会小心的了。”

沈胜衣微喟道:“当然最好就是我们抢在他们前头,这一来,最少也可以有一个准备。”

他接看叮嘱:“万一他们真的仍然未采取行动,你们必须将整件事详细告知被杀者,请小心考虑清楚,如果完全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就暂时躲开为妙。”

胡培说道:“诸葛、司马一向自负,只怕他们明知道不是对方的手脚,也绝不肯退缩。”

沈胜衣道:“那么最低限度也请他们将家小撤到安全的地方。”

他沉声接道:“他们知道李家庄与及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明白对方手段如何毒辣了。”

胡培道:“这也是。”

沈胜衣道:“他们所以被人买凶暗杀,好歹必然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死不足惜,亦未可知,但无论如何,罪不及妻儿,他们的家小总是无辜,我们又焉能坐观。”

胡培道:“这个我们兄弟非常明白,一定会悉力以赴。”

沈胜衣道:“事不宜迟,大家立刻上马出发。”

胡培条地转身,吩咐道:“二弟北上司马家,三弟东赴诸葛府,我西去寻江万里。”

胡升胡烈一声知道,相继上马。

沈胜衣道:“江万里也是在西面?”

胡培道:“嗯。”

沈胜衣道:“已然同路我们三人就一齐去。”

胡培道:“两位的坐骑何在?”

阿纤道:“在那边。”快步奔过去,一左一右,将两人的坐骑拉了过来。

沈胜衣接过疆绳,道:“有劳。”

阿纤道:“沈大哥就是客气。”

沈胜衣一笑上马,转对胡烈胡升道:“两位千万要小心。”

胡烈胡升一齐抱拳,说道:“不必牵挂。”

说话间,阿纤胡培亦先后上了坐骑。

沈胜衣立即挥手,道:“走!”

语声一落,五骑分三个方向疾奔了出去。

急激的啼声又再敲破柳林的静寂。

×

×

×

向晚轻寒。

沈胜衣三人马不停蹄,奔驰在郊外。

道路笔直的向前面伸展,仿佛没有尽头,又仿佛就通往那一轮血也似的夕阳之中。

夕阳已开始西沉。

沈胜衣突然回头,道:“阿纤,以你看,入夜前我们能否赶到白于玉那里?”

阿纤道:“以我看就不能。”

胡培在旁不觉插口道:“那个白于玉到底住在那里?”

阿纤道:“虫二阁。”

胡培道:“你说什么阁?”

“虫二。”

“这个名字真怪。”

“怪是怪一点,不过也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

“就是风月无边的意思。”胡培“哦”一声,又问道:“这个虫二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据说本来是……是……”阿纤一连说了两个“是”,脸庞忽然间一红。

胡培一见会意道:“莫非本来是一座青楼?”

阿纤道:“据说白于玉本来也就是那里的一个妓女,一夜突然失踪,几年后回来非独练就了一身武功,而且变得很有钱,竟然将整间虫二阁买下来。”

胡培道:“买下来自己做老板娘?”

阿纤道:“不是,一买下,她就将原有那些人都赶走。”

胡培道:“不成她拿那间虫二阁做住宅。”

“可不是。”

“一个人?”

阿纤道:“除了她之外,就是一批新雇的婢仆。”

“这个女人的行事作风倒也奇怪,什么地方不好买,买一间青楼来做住宅。”

“大概是因为那个地方的景色太迷人,充满了诗意,此前我与义父在那儿经过,也不由在附近徘徊了相当时候。”

胡培道:“我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阿纤道;“也大概就因为那个地方太迷人,不少骚人墨客都喜欢在附近留连,据说只要人长得英俊,都不难有机会被白于玉请进去虫二阁,一亲香泽。”

沈胜衣道:“是么。”

阿纤红着脸,道:“所以近年到那附近留连的据说已非独骚人墨客的了。”

沈胜衣信口问道:“那个白于玉,莫非长得很漂亮?”

“应该就是了。”

“何以她单独垂青骚人墨客?”

“据说她很喜欢诗。”

“诗?”沈胜衣有些意外。

“尤其是唐诗。”

“唐代诗人那么多,不知她喜欢的又是那一个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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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李商隐的诗。”

白于玉这句话并不是回答沈胜衣,是回答柳先秋。

黄昏的时候,她在虫二阁之外,遇上了柳先秋,现在柳先秋已经在她居住的小楼。

柳先秋当然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否则也不会受到她这种招待。

她也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否则又怎能引起那么多人的兴趣?

其实她的年纪已经不少的了,因为保养得好,又懂得装扮,看上去仍然只像二十许人。

她显然真的喜欢李商隐,闺房的四壁挂看的诗画,诗是李商隐的诗,画也是取意李商隐的诗,这幅画之上都题有李商隐的名句。

诗画挂的倒不少,柳先秋一数,竟然有四十八幅之多。

一个居住的地方有些诗画,无疑是比较清雅,但太多,却又变得很俗气了。

柳先秋一面数看那些诗画,一面笑应道:“我看得出来。”

他笑的时候更加英俊,而且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涡。

白于玉回问道:“你呢?”

柳先秋道:“也是李商隐。”

“真的?”

“你怀疑什么?”

“我一直以为,男人比较少喜欢他的诗。”

“以我所知,很多男人,都喜欢他的诗。”

“是么?”白于玉连随问道:“他的诗之中你是喜欢那一首?”

柳先秋道:“春雨。”

他转望窗外,漫声轻吟道:“帐望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畹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窗外夜色已深沉,春雨正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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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烟雾一样淡薄,窗外院子的几盏长明灯迷离雨中。

白于玉听罢也往窗外望了一眼,道:“这首诗太凄凉了。”

柳先秋回过头来,道:“的确凄凉,每吟到万里云罗一雁飞,我便觉珠箔飘灯独自归是何等寂寞。”

白于玉忽然一笑,道:“今夜你是绝不会寂寞的了。”

柳先秋道:“哦?”

白于玉道:“我又怎忍心让你飘灯独自归?”

柳先秋又是“哦”的一声。

白于玉道:“你真的不明白?”

柳先秋道:“假的。”

白于玉妩媚的一笑,道:“既然如此,怎么你仍然站在那里发呆?”

这句话已经非常露骨。

柳先秋听了仍然站在那里。

白于玉佯嗔道:“还等什么?”

柳先秋道:“等你……”欲言又止。

白于玉奇怪道:“等我什么?”

柳先秋道:“听说你人如其名,肌肤真的其白如玉。”

白于玉截口问道:“那你是否有些怀疑?”

柳先秋道:“多少有些。”

白于玉笑道:“要证明还不简单?”双手一垂,挺起胸脯。

她那件衣衫的领子本来就已经很低,这一挺,雪白的胸脯便大半露了出来。

柳先秋似乎眼都定了。

白于玉看进眼内,道:“你难道连替我脱衣服也不懂?”

柳先秋一笑道:“不是不懂,只是像一个你这样美丽的女人脱起衣服来,自然亦是美妙之极,难得有这种眼福,我又不是呆子,岂肯错过?”

白于玉道:“想不到你人表面上看来老实,骨子里一些也不老实。”

柳先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一动,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只笑不答。

白于玉接道:“这在我虽然是破题儿第一趟,但,谁叫我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你这个冤家!”

她笑解罗带,分开衣襟。

白玉一样的肌肤灯光下耀目而诱人。

她的动作果然美妙,脱来自然,一些儿也不见害羞。

一个女人若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又怎会这样从容?

柳先秋愣愣的盯着白于玉,倒像是真的变了一个呆子。

白于玉双手徐徐后曲,衣衫便水流一样顺臂向下泻落。

衣衫才开始泻落,呆站在她面前的柳先秋就动了。

动如脱兔,身形一闪,已落在白于玉身前,双手并指如剑,一齐点出。

那刹那之间,白于主已发觉柳先秋眼瞳中杀机闪动,她到底也是一个高手,立时就知道不妙,想出手阻止,一双手被半脱的衣衫封死,想退避,后面是床缘,想起脚,柳先秋两手的手指已点在她的穴道之上。

她武功虽然高强,但出其不意,柳先秋身形出手又是如此迫速,双手没有衣服的影响,或者还可以来得及消解,现在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柳先秋的武功本来就不在她之下。

他认穴尤其准确,双手一落,连点白于玉身上十六处要穴,没有一处偏差。

白于玉整个身子都瘫软了,向后一倒,仰倒在床上。

柳先秋并没有点她的哑穴,她却也没有呼叫。

因为她明白呼叫也没有用。

虫二阁之中,事实就只有她一个人懂得武功。

她看看柳先秋,竟还笑了起来,道:“今夜我本来就打算给你的了,何必多此一举?”

柳先秋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真的打算将身子给我?”

白于玉道:“难道你与别人不同,喜欢弄些古怪的玩意,怕我不肯迁就?”

柳先秋眼中杀机更浓,回问道:“你说是不是?”

白于玉道:“似乎不像,那么……”

柳先秋背负看手微笑问道:“你真的不明白?”

白于玉眨看眼睛道:“明白什么?”

柳先秋道:“我封住你的穴道,主要当然是不想你反抗……”

白于玉截口道:“我怎会反抗?”

她露出了一种妩媚已极的表情。

柳先秋笑答道:“杀你也不反抗?”

白于玉一愣道:“杀我?”

柳先秋正色道:“这才是我在附近徘徊的真正目的!”

白于玉仍然怀疑的问道;“真的要杀我?”

柳先秋道;“很快你就会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白于玉道:“以前,我好象没有见过你。”

柳先秋道:“相信没有。”

白于玉道:“难道我开罪了你的什么朋友?”

柳先秋道:“没有此事。”

“应该没有。”白于玉沉吟道:“我从来就没有开罪过任何人。”

柳先秋笑道:“没有又怎会有人出钱买凶杀你?”

白于玉一惊,道:“你是一个职业杀手?”

柳先秋没有否认。

白于玉接问道:“是谁出钱,要你杀我?”

柳先秋道:“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

“因为接头的不是我。”柳先秋一顿接道,“我只是负责杀人!”

白于玉忽然道:“不要开玩笑了。”

柳先秋一愣。

白于玉笑笑,道:“我看来看去,你都不像个职业杀手。”

柳先秋道:“如果像,又怎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职业刺客?”

白于玉没有作声。

柳先秋接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于玉惊问道:“你现在就动手?”

柳先秋道:“难道等你运功冲开了被封的穴道才动手?”

白于玉这才真的变了面色。

她事实在暗中运功企图冲开穴道。

柳先秋笑笑,抽回背负的双手。

他双手之中,赫然已多了两支柳叶飞刀!

闪亮的刀锋,灯光下闪出了慑人的寒芒。

白于玉忽然又笑了出来,道:“你真的这样狠心?”

她的表情更妩媚。

柳先秋也狂笑,笑中充满了讥讽。

白于玉并不在乎,樱唇微张,丁香半吐,咽喉中发出了一种近乎饥渴的声响。

她不愧天生尤物,四肢虽然不能够移动,单就是这种表情,这种声音,已令人心猿意马。

何况她衣衫还半脱?

这种如此强烈的挑逗,诱惑,只怕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抗拒。

柳先秋偏偏无动于衷,捏着柳叶飞刀的手指贴耆刀身缓缓后缩。

他的飞刀已准备出手。

白于玉看得真切,那刻表情再也妩媚不下去,忍不住脱口问道:“难道我一些也引不起你的兴趣?”

柳先秋点头道:“不错。”语声非常坚定。

白于玉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人都说我漂亮。”

柳先秋道:“他们没有骗你。”

白于玉道:“被我请到这里来的男人,往往只要我对他们笑一笑,他们便已经不能自已。”

柳先秋道:“你的确有这种魔力。”

白于玉道:“我从来都没有像讨好你这样讨好别人,可是你竟然一些反应也没有。”

柳先秋道:“事实没有。”

白于玉道:“既然如此,怎么你还要我脱下衣服?”

柳先秋道:“因为你双手在袖中,我突然出手,你一定不能抵挡。”

白于玉苦笑道:“只是这个原因?”

柳先秋道:“到这个时候没有理由我还要说谎。”

白于玉道:“好象你这种男人我还是第一次遇上。”

柳先秋笑笑,忽然说道:“老实说,我若是男人,只怕也末必能够抵抗你的诱惑。”

白于玉一愕,问道:“你难道不是男人?”

柳先秋道:“的确不是!”反手摘下头巾,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泻下。

这一变,他看来便已有五分像女子。

他连随踢掉鞋袜,露出一双小小的弓鞋,双手从容的脱下衣衫。

白于玉樱唇实时一合一开一吐,两点银光嗤嗤的从她口中喷出,射向柳先秋双目。

那是两颗豆般大小的银丸,去势急劲,若是射中了,非独会眼瞎,性命只怕亦难保。

这也是出其不意,可惜柳先秋并不是她先前那样子脱衣服。

柳先秋先脱一半,才再脱其余一半。

她顺手一挥,就以手中衣衫将那两颗银丸卷去,道:“金剑银丸不过如是。”

白于玉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识过我的金剑了?”

柳先秋道:“我本来是准备见识一下的,现在当然没有这样必要了。”

白于玉道:“有种你就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公平一较高下。”

柳先秋大笑道:“你就当我没有种好了。”

白于玉实在没有办法。

柳先秋笑着将衣衫拋下。

在这件男人衣衫之内,是一套淡青色的女子衣衫,再加上这套衣衫,他就十足一个女子了。

白于玉盯看她,忽然又叹了一口气,道:“今夜便合该我命绝,也该叫一个男人来杀我!”

柳先秋冷笑道:“好象你这种女人倒少有!”突然挥手。

两支柳叶飞刀闪电般射向白于玉的咽喉!

白于玉不由自主脱口一声惨叫!

惨叫声立即被那两支柳叶飞刀钉断!

×

×

×

轻寒如水,纤雨如尘。

沈胜衣三骑终于来到虫二阁之外。

院内有灯光,隐约有笑语声传出来。

三人不由都吁了一口气。

以官三保一众的行事作风,柳先秋若是已到来,里头那里还有活人。

胡培连随下马,上前敲门。

没有敲,门就打开,一个丫环掌灯探头出来,望了他们三人一眼,问道:“你们是……”

胡培道:“来找白姑娘。”

丫环笑道:“这个时候?”

沈胜衣应声道:“万不得已。”

“什么事?”

“这件事关系白姑娘的生命安全。”

丫环一惊。

阿纤问道:“白姑娘到底在不在?”

丫环道:“在。”

阿纤道:“劳烦给我们引见。”

丫环面有难色,道:“现在不成。”

阿纤道:“哦?”

丫环道:“姑娘正在招呼客人,吩咐过我们,不要骚扰她。”

沈胜衣心中一动,插口问道:“她是在招呼什么客人?”

丫环道:“一位姓柳的公子。”

沈胜衣脱口问道:“柳先秋?”

丫环奇怪道:“你们认识他?”

沈胜衣点头,沉声道:“白姑娘住在那里,快引我们去。”

丫环在犹豫。

沈胜衣急道:“这个柳先秋乃是一个职业杀手,他到来目的其实在取你们姑娘性命!”

丫环有些不信道:“你们在说笑。”

沈胜衣说道:“现在并不是说笑的时候。”

阿纤道:“你看我们赶得这样急,就应该知道并不是开玩笑的了。”

丫环目光落在三人的身上。三人都一身水湿,额上更汗珠纷落。

她仍然不放心,嗫嚅着问道:“你们说的事实……”

阿纤急道:“你不肯引路,我们自己去找。”夺门而入。

丫环看见这样,慌忙道:“姑娘是住在那里。”灯一引,急步向那边走去。

沈胜衣三人紧跟在后面。

一路上遇上好些丫环婢仆,看见奇怪,都跟了上来。

方踏进内院,他们就听到了白于玉死前的那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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