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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设阱防杀手,密室藏娇娆

“天刀!”

一瞥见白布下角的署名,练真真不禁一声惊呼,沈胜衣亦自一怔!

全祖望语声更沉,道,“十年消息无踪,不意他竟是易文从武,十年苦心,不想他已练成了可怕的武功,闯出了那么惊人的名堂!

全祖望再一拍手。

解语消愁再将单屏退开,一面宽大的照壁立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照壁上一排挂着三卷画轴,洁白的画布上全都写了字,却并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三件事!三件惊心动魄的事!

卜啸虎。

十二连环坞首席杀手。

去岁春,十二连环坞外出现天刀白布血书,上书三月十九,二十,二十一,三日之内必杀卜啸虎。

三月二十日,卜啸虎死在寝室室中,死在天刀刀下!

阎坤。又名阎血手。

陕北独行大盗,血手无敌,十八岁劫去天龙坊,杀天龙神刀练飞云,十九岁醉毙武当俗家掌门尹保义,此后劫镖无数,杀人无数。

去岁冬,阎坤接天刀白布血书,期限十一月十九,二十,二十一。

十一月二十日,天刀杀阎坤!

箫师亮。

密宗高手,二十岁东入中原,二十岁名满中原。

今年夏,箫师亮接天刀白布血书,期限五月十九,二十,二十一。

五月二十,箫师亮伏尸宅中,伏尸刀下!

三卷画轴加起来只怕还不到二百五十字,但足以令人惊心动魄有余。

全祖望只等沈胜衣练真真两人的目光转回自己面上才道,“这三卷画轴是根据我所知道的与及查捕头所提供的综合写成,就这些看来,我们知道了以下的几件事------”

“第一,天刀白布血书,言出必行。”

“第二,天刀杀人,必限期三日,必选择每月的十九,二十,二十一,杀人之日又必是二十!”

“第三,天刀武功高强,所向无敌!”

“第四,天刀就是南宫平!”

“第五,南宫平明天必杀雪夫人!”全祖望语声一沉,一字一顿道,“今天已是十二月十九,明天正是十二月二十。”

雪夫人的面色这才变了。

练真真一旁忽然道,“天刀只怕未必就是南宫平。”

全祖望奇怪道,“练姑娘此言何意?”

“上书三件事,天刀无疑杀了三个人,但三人临死之前,据我所知天刀并没有先送他们一个蜡像!”

“你是说这个蜡像?”全祖望转过身子,抬头望着那个赤裸的蜡像,道,“这个蜡像是南宫璞亲手造的,南宫平还没有机会见到我们这位雪夫人赤裸的身子!”

雪夫人接着说道,“这个蜡像造好的时候,我曾叫那个傻小子送了给我,可是他怎也要我答应了他的婚事才肯。。。。。。。”

练真真插口问道,“他那时不是才娶了妻子没多久?”

“嗯,”雪夫人得意一笑,“但他却表示,只要我答应,他宁可将那个才刚过门不久的妻子休掉!”

“这就怪不得他那个妻子绝望自尽了。”练真真一声冷笑,“南宫璞这个混账东西倒是该死。”

雪夫人目光回到蜡像之上,道,“现在蜡像总算给我送来了,可是无端又一刀眉心劈落胸膛,弄坏了!”

查四一直默不作声,这下突然开口说道,“并非无端,这是天刀的第二个杀人预告。”

雪夫人听见查四在说话就变得开心起来,大半个身子挨了过去,“你说啊,他这又预告什么?”

查四冷笑道,“他若是杀你,必一刀眉心劈落胸膛!”

雪夫人哎哟一声,好不害怕的双手按着胸膛,“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听那语气,那声音,那里有丝毫喊怕的味道。

唉,这个女人。

查四实在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道,“想我半生衙门走动,类似的案件这已不是第二次见到,你不肯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雪夫人这才没有那么得意。

“这个天刀南宫平,武功也许不见得如何高强,但显然不是一个没有脑筋的人,从他的限期三日,已可见一二。”查四话匣子一开,说话就多了,“期限的第一日与及最后的一日,以常人的心理来推测,总比较小心谨慎,尤其是最后的一日,这其中,就只有中间的一日易于疏忽,所以他选择了这一日。。。。。”“我们是综合了所得到的资料才肯定,卜啸虎可能不曾想到,阎坤亦未必理会,箫师亮也不一定就会在意。”查四鼻轻哧一下,道,“现在他们三个都死在天刀刀下,就是最好的说明!”

练真真旁笑道,“那或者只是他的杀人习惯,事实他的武功非常高墙,卜啸虎三人虽已小心,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亦未可知。”

查四点头道,“这个也不无可能,所以我方才只说也许,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总可以肯定,那就是明天天刀必现,必杀雪夫人!”

“你别再吓我好不好?”雪夫人应声往侧一偎,似乎真的害怕起来,半边身子几乎没有偎入查四怀中。

练真真看在眼内,不由皱起眉头,再看全祖望,却是在叹气。

沈胜衣视若无睹,面上一些表情也没有。

查四对于这种事,也不只是否已经习惯,毫无反应,也没有理会雪夫人,径自道,“今日正是十二月十九,正是天刀三日限期得到第一日,在过去的几个时辰之中总算平安无事,天刀只不过送来一个蜡像,这个蜡像一入门,天刀只怕就随时会出现了的。”

全祖望一怔,说道,“他杀人不就只在二十?”

查四道,“如果那不是习惯,他选择二十不过是在选择适当的时机,我们要是因为知道了这些而在十九今日疏于防范,他最好不知,否则的话敢说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就改在十九今日下手!”

全祖望道,“他未必知道。”

“是未必并不是绝对,他杀人而来,复仇而来,又岂会不时刻等待机会,制造机会?说不定,他现在就在一旁偷看,伺机出手!”查四霍地转身一指!

这一指正好指向门外!

所有的目光一时都转向门外,甚至沈胜衣也不例外。

雪夫人的一双媚眼更是睁得老大,眼中终于有了惊恐之色。

门外并没有人。

风吹正急,檐前铁马叮当,静寂中听来分外清楚。

铁马声本来悠扬悦耳,这刹那却竟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雪夫人面色又变,脱口说道,“是什么声音?”

查四一怔,大笑,“风吹铁马的声音难道你也没有听过?”

雪夫人听说亦自一怔,一怔就举起两个粉拳锤向查四。

那名副其实,的确是两个粉拳,拳头往上举,袖子往下褪,露出来的两半截小臂欺霜赛雪,简直就粉雕玉琢一样。

雪夫人不愧是雪夫人。

沈胜衣望了一眼雪夫人,又望了一眼那个蜡像,不觉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未吐尽,那边查四最少已挨了四五拳。

好像这种拳,就算挨上四五十拳,也只会酥在骨子里,痒在骨子里。

查四也不知痒在什么地方,酥在什么地方,人虽没有倒下,一脸的笑意却已给打走了。

雪夫人那半边身子随即完全偎入查四怀中,似笑还嗔的道,“你呀,就是懂得吓人。”

查四皱起了眉头,他没有理会雪夫人,也没有推开雪夫人,就只是望着全祖望。

沈胜衣练真真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亦自转向全祖望。

全祖望只好出马。

“够了!”他用力地一挥手,大声道,“你再这样胡闹,再找查捕头麻烦,我就先将你关起来!”

雪夫人反而笑了,格格的笑得就像是一只刚生下了好几只大鸡蛋的老母鸡,道,“你这句话是第几次说?”

全祖望板起脸道,“不管第几次,这次我非将你关起来不可!”

雪夫人笑声一敛,一下子从查四怀中跳起来,娇喝道,“你敢!”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全祖望居然挺了胸膛。

雪夫人好像第一次见到全祖望有这种大丈夫气概,一双眼睛睁得更大,瞪着全祖望,冷笑道,“好啊,你敢,看我以后再理睬你不!”

全祖望硬着头皮,竭力提高嗓子道,“我昨夜整整想了一夜,好容易才想出这个办法,今早与查捕头说起,亦认为可行,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无论如何你也得依我一次。”

他嗓子虽已提高,语气却放软了。

雪夫人听着又将头转回,目光又落到查四的面上。

又有了笑意道,“那到底是什么办法,怎么一定要将我关起来?”

办法是全祖望想出来的,全祖望的人也就坐在旁边,放着自己的丈夫不问,反问别人,像雪夫人这种女人实在罕见。

像全祖望那种男人亦是少见,他非独不以为意,而且帮口道,“查兄口才好,说话也比我有条理,无妨就将这件事替我一说。”

查四也不推辞,却不望雪夫人,转顾沈胜衣练真真,沉声道,“武林中成名的朋友大都以信诺为重,南宫平现在总算已成名武林,相信也不会例外,是以只要挨过这三日限期,往后便可以安枕无忧!”

沈胜衣颌首道,“但在这三日内,雪夫人却不能离开这里,否则,南宫平这三日限期便可以无限延长。”

“这个我知道,再说,白布血书出现,人是必亦已在附近,要离开亦未必离开得了!”

查四话声一顿,又道,“当然,偷龙转凤,调虎离山诸如此类的计谋不无帮助,但一来冒险,二来难保这里有与南宫平暗通消息之人,三来并非彻底解决的办法,所以归根到底,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雪夫人笑啐道,“要我留在这里等死还说最好?”

查四没有去理会,接着道,“卜啸虎,阎坤,箫师亮三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武功如何?我虽然不知,但能够杀得他们的人,也谅非庸手!”

全祖望那边一笑道,“南宫平那只手如果也叫做庸手,我这只手只怕得叫做废手了。”

语声甫落,全祖望猛可回身,右手一挥,手中茶杯脱手飞出,一飞丈八,击在一条柱子之上!

笃的一声,茶杯竟然未碎,那被茶杯击中的地方反而凹下了好几分,整只茶杯就嵌在柱子之上!

江湖中盛传花花太岁文武双全,看来也倒非虚话。这几十年风流,居然也还没有将他这一身功力流掉。

沈胜衣练真真看在眼内,不觉微微点头,查四的面色都已变了,显然,这位大捕头也是识货之人。全祖望反而叹气起来,“人一老,气力不免亦衰退,想当年,我这一掷最少可以将半只杯子嵌进柱内!没有人应声,谁都听得出,全祖望还有说话。

全祖望果然还有说话,道,“比起我当年,阎坤却还胜一筹!”

查四忽问道,“你认识阎坤?”

全祖望笑道,“大家都是那条道上的朋友,那种地方去得多,总会有机会碰上。”

“那种地方?什么地方?”

全祖望一笑反问,“你可曾听过江湖朋友送给我的那一大堆说话?”

查四点头。

全祖望漫吟道,“平生好肥马轻裘,老也荒唐,死也风流,不离金樽,长携红袖,惯倚青楼-------你说,我去的最多的是什么地方?”

“青楼!”

“正是青楼!”全祖望大笑。“阎坤那个老小子的一张脸虽然吓死人,那个毛病可比我还大,只要在那种地方出入,要碰上其实容易,也就因为那张脸,他并不因为常去就受欢迎,所以他除了多金之外还要够狠,他的确够狠,那一次我碰上他,正好他与人争风,又可惜他才将手中的杯子掷到柱上,对方已慌忙脚底抹油,我所见的就是他那一掷之威!”

“那一掷尤胜你当年?”

“我这个人还不惯谦虚。”

查四道,“阎血手如此,其他两人相信也不在话下。”

“全祖望一再点头,密宗武功向称诡秘,箫师亮二十岁东入中原,二十岁名满中原,身手还在阎坤之上,至于十二连环坞,这几乎江湖中人闻名色变,卜啸虎名列首席杀手,自亦非寻常可比!”

查四随即道,“是以凭南宫平的一张天刀,要杀雪夫人实在简单,我们要阻止他下手,只有集中所有能够集中地人力,重重保护雪夫人,在天刀出现之际全力阻挡!”

雪夫人一旁又笑了起来。

查四瞪了雪夫人一眼,道,“你这又是笑什么?”

雪夫人娇笑着道,“也没有什么,不过一想到这么多人再给我卖命我就乐了!”

查四闷哼一声,继续他未完的说话,“那无疑也是一个办法,但天刀何时出现,实在是一个问题,我们纵使能够集中相当的人力,总不成三日三夜日以继夜,时刻守护在雪夫人周围,就可以,只怕第三日还未到,我们的人已经累垮,所以全庄主想出了一个办法!”

所有的目光立时转向全祖望。

全祖望一笑,挥手示意查四说下去。

查四接又道,“那就是这三日之内,我们将雪夫人送入一个既巩固而又易于防守的地方,那个地方我们的人大可轮流在门外逡巡,天刀一到,即使能够将当时在门外防守的人尽杀刀下,要破门而入亦非易事,而就算能够破门而入,在他还未破门而入之前,其他的人应已赶到。。。。。。。”

话口未完,雪夫人已自叫了出来,“你们到底准备将我关入什么地方?”

全祖望第一个笑应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存放珠宝玉石的那个地方?”

“谁喜欢那个地方。”雪夫人撇了撇嘴,道,“我喜欢的只是那些珠宝玉石。”

“哦?”全祖望又笑,“那也是一样。”

“才不一样,你试试将那些珠宝玉石全都搬进房子里头,看我再跟不跟你进去那个地方?”

“我也想依你这个主意,只可惜珠宝玉石放在房子里头实在还不如放在那个地方来的安全!”全祖望又再一笑,“人也是一样!”

雪夫人樱口微动,正待说什么,全祖望已大笑道,“喏,这次你的机会来了,一连三日,你都可以留在那个地方,细心欣赏那些珠宝玉石。”

雪夫人总算听出全祖望说话中的意思,又跳起了身,“什么?你就是要将我关入那个地方?”

全祖望大笑,“我就是这个意思。”

雪夫人尖声叫道,“我不去!”

“好,你不去!”全祖望板起脸庞,手一指桌上那个蜡像,“变成这个样子可也不要怪我。”

雪夫人目光随指一转,落在蜡像眉心直下的那一道血口之上,面色虽然未变,嘴巴却已闭上。

全祖望柔声接道,“今早我与查捕头说起,认为可行,立即就吩咐解语消愁全义三人打点一切应用之物,我亲自给你作了一个布置安排,那虽然说不上如何舒适,也不算怎样难为你,你就委屈这三日好了。”

雪夫人呶着小嘴,一声也不哼。

全祖望也不理会,转向沈胜衣道,“只可惜地方虽然巩固,人手却嫌不足,天刀若是杀人,我们纵能及时知道,及时赶到,倾我们之力,只怕也未必应付得了,关于这一点,我早已有所顾虑,早在这之前,我已经着令我那个侄儿任少卿就近征来三十六张强弓,三十个箭手!”

练真真噗嗤一笑,道,“可就是方才在那间点心铺子外面袭击我们的那一群?”

“嗯,”全祖望一耸肩膀。

“你指望他们对付天刀?”

“我真还不敢这样妄想,望只望他们多少能够起一些阻吓作用,哪知道,三十六张强弓加起来还是不堪一击!”全祖望一声叹息,面上忽的又有了笑容,“幸好这一击,击出了你们两位,要是请得你们两位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沈胜衣淡笑不应,练真真却回问道,“那你要我们怎样帮忙?”

“只请两位在小庄暂住三日,必要时帮上一手,将天刀请出庄外!”“言重言重!”

练真真噗哧又是一笑,道,“我这边倒还罢了,沈大哥方面,最好我认为你还是先弄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

全祖望正色道,“我早已清楚!”

“对于你的那位雪夫人,当然就更清楚的了。”

全祖望叹了一口气。

练真真瞟着沈胜衣道,“那除非他的好奇心一如我这么重,否则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令他插手这件事。”

全祖望双眉一皱一展,又有了笑容,道,“最低限度还有一个理由。”

“哦!”练真真奇怪地望着全祖望。

全祖望笑道,“只要姑娘答应留下来,沈大侠相信也会将就将就。”

练真真当场怔住。

她总算没有忘记跟沈胜衣认识还只是今天早上的事情。

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偷眼望着沈胜衣,俏脸已在发红,幸好她这位沈大哥并没有让她难堪,立时就替她解围,道,“你喜欢留下来,我们就留下来好了。”

“我们?”练真真听所连眼睛都笑了。

全祖望更是喜出望外,大笑道,“沈大侠练姑娘都答应留下,老夫可就放心了。”

沈胜衣淡淡应道,“你这个放得未免早一点,我也许到时只是袖手旁观,我也许甚至不是天刀的对手。”

练真真噗哧笑道,“你怎会不是天刀的对手?”

全祖望一旁更是大笑不绝,道,“只要沈大侠留下我就放心!”

沈胜衣只好闭上嘴巴。

全祖望连随吩咐雪夫人道,“你还不赶快过去多谢沈大侠。”

雪夫人却狂笑,笑道,“这个沈大侠又是什么东西?”

全祖望正想喝住,练真真那边已笑应道,“不是什么东西,是人,男人!”

“男人又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掌握你的生死,现在要杀你的正是男人,能够救你的也只有男人。”

雪夫人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全祖望那边已站起身,扬声道,“现在我们就先去一看那个地方如何?”

沈胜衣颌首作应。

全祖望也不多说,一声,“请”,第一个举起脚步。

查四冲着沈胜衣一抱拳,亦自起身,雪夫人一眼瞥见,连随就跟了上去。

沈胜衣不禁摇头。

练真真一旁轻轻地牵着沈胜衣的衣袖,悄声道,“沈大哥,你可是怪我?”

“没有这种事。”沈胜衣淡淡一笑。

练真真这才放心,娇笑道,“我也只不过想见识一下那张天刀!”

沈胜衣目光落在练真真腰旁悬着的那张黑鞘长刀之上,道,“两刀争锋,难保伤损,我看那个天刀杀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也是侠义中人,能够不用刀,最好就不用。”

练真真尚未答话,堂外已传来全祖望的声音。

“沈大侠,练姑娘,这边请!”

出大堂左转,踏着花径穿过一道月洞门,两行十二间厢房,又是一条短短的花径。

径上青石的四边还未见青苔,花也未发新枝。

春虽已不远,冬毕竟未尽。

隆冬凋百卉,寒梅厉孤芳。

花径上只有梅香。

梅香尽处,是一座巨大的假山,假山之旁,一道石级直上,石级尽处,老大的一面平台,一座石亭子就建在那平台之上。

这座假山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梅香尽处却并不是花径尽处,假山也只是在花径一旁。

全祖望就在假山之前停下脚步。

“无论从怎样来看,这也只像一座假山,要发觉假山后面的石室已是不易,要找出石室那扇门户的所在,匙孔的所在同样困难,没有钥匙,要将石室那扇门户打开更就几同妄想!”说着全祖望倏地伸手往假山上一角突出一按!

喀的一声,那一角凸岩应掌下陷,旁边的一方崖石却同时移开。

岩石下面是一方光洁的石板,石板上并排两个匙孔。

全祖望探手自怀中取出两柄奇形怪状的钥匙,道,“这个石室是出自京城的高手,石室门上配的钥匙却是出自波斯的名匠,要将门打开,一定要用这两条钥匙。”

全祖望随即将那两条钥匙先后插入匙孔。

“这把锁的钥匙总共只有两套,每一套两条,总共只是四条,四条都在我的手中,那是说,以正当的方法只有我一个人才可以打开折扇门户!”全祖望一顿又道,“方才你们都看到,两条钥匙的形状并不相同,也就是要将这扇门户打开一定要一套两条钥匙并用,缺一不可,甚至所放的位置,先后的次序都有规定,一弄错,锁内就有钢片弹出,将钥匙扣死在匙孔之内,如此一来,不单只是不能再将门户打开,就是想将钥匙取回再试上一次也没有可能。”

练真真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那么说,一弄错,这扇门以后不能再打开的了?”

全祖望摇头,“对别人来说,不错是如此,但对我来说却是例外,这门还有一些巧妙地机关可以将那些钢片退回原位,让我将钥匙取回。”

“正所谓人有错手,我本人亦难保会有出错的一天,这种装置真还少不了,至于那些机括装置在什么地方,很抱歉,我恕难奉告。”全祖望歉然一笑,先后将那两柄钥匙各各转动了三次,到那第二柄钥匙转完了第三次,叮叮的两声,两柄钥匙突然自匙洞弹了出来。

匙洞那一方石板对下的另一方石壁亦自相继旁移,那下面又是一方光洁的石板,石板的上面却是嵌着一只碗口大小的钢环。

全祖望将钥匙收起,探手握住了钢环,用力往手一拉,轧轧的一阵响动,石板四周,七尺高下,三尺宽阔的一面假山就给他拉了开来!

那正是一扇门户,尺多两尺厚的青麻石,如不用钥匙,硬将它凿开,怕得要费上一两天的工夫。

“这扇门正好是石室周围墙壁的一半厚薄,除非找出门户的正面所在,要不,想凿开,以一个人的气力,那怕是用最锐利的凿子,日以继夜地不停开凿,相信也不是两三天所能做得到的事情。”全祖望一拍双手,接又道,“天刀也不外是一个人,如果他当真选择明天动手,即使他知道雪夫人藏身在这假山之内,这石室之中,到他凿开石室的时候,已是他三日期限之后,再讲,在那一段时间之内,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由得他凿开这座石室。”

“如果他将刀架在你的头上,迫你将钥匙交出,将石门打开,又怎样!”练真真随又提出这个问题。

“要是他真是来这一手,也真的得手,我能够做到的也只是将他带到这石室之前,告诉他这石室的门户所在!”全祖望一捋颌下长须,得意的一指那扇门户,道,“这门户前后都有匙洞,可以从外面打开,从外面关上,也可以从里面打开,从里面关上,在我们离开之前,我就将那两套四条钥匙完全交给雪夫人,由她在里头将门关上,到第四日头上再由我通知她在里头将门打开,也即是,在我们离开之后,可以自由进出这石室的只有雪夫人一个人,她不肯出来,那我也没有办法。”

雪夫人即时嚷了起来,“我当然要出来的,那些珠宝玉石总不成可以充饥。”

全祖望捋须笑道,“这个大可以放心,我早已给你预备了清水干粮等物,在你来说,那些或者难以下咽,不过只是三两日,你也就将就将就。”

雪夫人呶嘴不应。

全祖望也不管她,回身道,“话是那么说,天刀也许有他的一套,一时半刻就能将门打开亦未可知,所以除了这一座石室,还得作其他防卫,这座假山正好在这庄院的腹心,假山上面的亭就叫做可月亭,周围有六条花径,相连着一馆一厅一阁一院一榭一堂,我本来的意思是将全部人手分成六拨,我独居潇湘馆,查捕头高居飞花阁,消愁解语留在听松院,任少卿守住待月堂,而那三十六个箭手再分成两批,日夜逡巡在石室周围,发觉有异,立即吹动哨子,其他的人马上赶往,迎头痛击!”

任少卿一旁一直都没有再作声,这下忽然插口道,“表叔放心,这种事他们三十六个胜任有余。”

全祖望冷眼一瞥,道,“你莫以为你这个表叔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方才的一战,我已看透了他们,这个心你叫我怎能再放得下?”

任少卿嗫嚅着道,“这不过......”

“还不过什么,人既然来了,就由得他们留下,日间就依我原定的计划在这儿附近逡巡,一到了傍晚,你叫他们全部都退到外院,在外院逡巡也好,在街外逡巡也好,由他们喜欢,可不要在这儿再逗留!”全祖望冷冷一笑,“以他们的武功身手,遇上天刀,只怕哨子未响,人头已经落地,我还不忍心由得他们去送死!”

任少卿讪讪道,“那么落芳厅。。。。。。。。”

“落芳厅交与消愁解语她们,至于听松院则让沈大侠练姑娘歇息,日间一切虽然依照原定的计划,晚间却必需修改,那就是我们现在这六拨人由黄昏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就更换一次,轮流监视在这假山之上的可月亭中,依次是潇湘馆我,落芳厅解语消愁,凌风榭全义,待月堂任少卿,飞花阁查捕头,听松院沈大侠练姑娘。”全祖望转向沈胜衣练真真,笑问道,“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练真真听说亦问道,“沈大哥,你意思怎样?”

沈胜衣淡淡一笑,道,“轮到我们的时候,正好是天亮时分,全庄主这是特别优待我们,你我还是赶快答应的好。”

全祖望大笑道,“风闻沈大侠快人快语,敢作敢为,现在一见,果非虚传。”

沈胜衣淡淡应道,“未知道到时候如何通知?”

全祖望道,“这方面我已做好安排,初更一尽,自有仆人到落芳厅知会解语消愁,二更一去,也自有仆人到凌风榭提示全义,一切的步骤大致如此,要是没有其他的疑问,这就请随我进内一看。”

沈胜衣道,“我正想见识一下。”

“请!”

一声请,全祖望当先踏入石室。

这座石室也算宽敞,四壁张着幔幕,头顶对上镶嵌通花承尘,地面却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

两盏长明铜灯高挂在承尘左右,灯光下却不见宝气珠光,只有两排十二口大箱子,全部锁上大铜锁。

宝气珠光莫非尽锁在箱子之内?

那两排十二口大箱子之间,放着一张沉香榻,榻上摺叠鸳绮鹤绫被,相思无患枕,一旁两张几子,堆放着杯壶杂物,居然还有好几种水果,好几样点心。

沈胜衣周围打量一眼,皱了一下鼻子,道,“这石室虽在假山之内,并不觉闷,想必另外有通风地方。”

全祖望颌首笑道,“当然有,要不是,人关在内里,用不着天刀破门杀人,自己先已闷死了。”

沈胜衣抬头一望,鼻子又皱了一下,道,“通风的地方,看来是必就在这些通花承尘之上。”

全祖望笑而他顾,道,“这座石室虽非铜墙铁壁,已不下于铜墙铁壁,你若是安心留在室内,安全相信已不成问题。”

这番话的对象不用说是雪夫人。

雪夫人却望着那些干粮水果不住哼声。

全祖望只当没有看到,探怀又将石室的钥匙取出,这一次是四柄。

那之外,还有一大串比较细小的钥匙。

“石室还有那箱子的钥匙都在这里,你给我手收下!”

全祖望当众将大小所有的钥匙交到雪夫人手中。

雪夫人的面上这才有了笑意。

钥匙往往就是财富的象征,她现在就等如掌握着全祖望所有的财富。

这实在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我们离开之后,你就将这石室的门户从里面锁上,如果觉得无聊,不妨打开箱子,替我整理一下那些玉石珠宝,这也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法。”全祖望笑拥着雪夫人的香肩。

说句公道话,这位花花太岁对于雪夫人也算得体贴入微,爱护备至的了。

只要雪夫人欢笑,这位花花太岁的脸庞便有了光辉,浑身上下便充满了活力,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十多二十年。

有人说,一个美丽的女人可以使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脱胎换骨,返老还童,那未必没有道理。

只可惜,那毕竟又是一种感觉。

岁月不饶人,人老了就是老了,心尽管还能年轻,有很多地方无论如何是年轻不来的。

雪夫人看来也不是那种只用财富就能满足的女人。

这一点,全祖望也很清楚,所以他尽可能去满足雪夫人的自尊心。

男人的最大快乐往往就是满足女人的自尊心。

女人最大的快乐却往往就是伤害男人的自尊心!

门已在内里下锁。

全祖望听在耳里,总算放下心,他吁了一口气,仰眼望天。

天色清朗,阳光普照。

冬日的阳光更温暖,更可爱。

“今天的天气一定很好!”全祖望开怀大笑。

中午。

中午阳光尤其温暖。

今天的天气的确很好。

阳光正照长街,十个人漫步在长街之上。张猛尽量敞开胸襟,迎向阳关。

阳光照在那张铁胎弓身之上,漆黑的弓身也闪起了灼目的光芒。

弓正在张猛手中。

一弓在手,张猛便神采飞扬,便记起十年前自己匹马南山,三箭射杀南山猛虎的威风。

张猛正是任少卿请来的那三十六个箭手的老大。

那三十六个箭手虽然不堪一击,在湘鄂地面倒也不是名不经传的人物,最低限度附近走镖的也得卖他们一个帐,都晓得楚西三十六友三十六张的强弓一开,连珠箭发,实在不易抵挡!

三十六友其实是三十六个强盗。

强盗现在居然变成了保镖,张猛一想起就忍不住要笑。

笑意才露出嘴角忽又僵住。

三十六张强弓一下子尽断在一刀一剑之下,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地回忆。

弦断了可以再续,人死了却就不能再生。

那一刀一剑只要再前一些,他们三十六友现在就已是三六个死人。

一想起这件事,张猛不由就一阵心悸。

任少卿的面上同样没有笑容,他就走在张猛的身旁。

两人的身后是八个箭手。

三十六个箭手分成了日夜两拨,是全祖望的主意,日夜两拨又各自分成了内外两批,分别在院内街外察巡却是出自张猛的主张。

全祖望虽然不在乎他们,他们依然卖力。

他们是有他们的计划。

转过了街角,张猛僵住的嘴角终于松开,瞟了一眼任少卿,道,“你的推测果然没有错误,花花太岁最后果然将他那个雪夫人藏在他那个藏宝库之中!”

任少卿叹了一口气,道,“以我跟雪夫人的关系,以我的口才,本来不难说服雪夫人将门打开,只要门打开,我跟你们在假山附近察巡的兄弟就可以不动声息的将室内那十二口箱子搬走,经由我看守的待月堂那条路连夜运出庄外,远走高飞,现在可不成了。”

张猛也自叹了一口气。

任少卿接道,“老家伙将我们安排到外院,不用你们在假山附近巡夜,那就算在我值夜之际,说动雪夫人将门打开,凭我一个人,在一更天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如何搬走那十二口箱子。”

张猛连忙道,“我们可以在你值夜的时候潜返假山附近接应。”

任少卿摇头冷笑,道,“你可知道外院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

“就在听松院前面。”

张猛一张脸立时变了。

任少卿叹息道,“方才我已经跟你说过,老家伙将他那两个活宝消愁解语调往落芳厅,听松院则交由沈胜衣练真真两个看守,你们可有把握三更半夜离开外院,不让他们觉察?”

张猛又是叹气,他实在连半分的把握也没有。

任少卿再声叹息,说道,“好好的一个计划这就完了,早知道,我们今早就不去理会他们。”

“早知道?”张猛摇头苦笑。

任少卿亦自摇头,“你们也实在差劲,竟不堪一击!”

张猛听说居然没有动气,苦笑道,“不是我们差劲,只是他们的武功太过高强,任老弟,那个姓练的女娃子不说,沈胜衣的武功你就算没有看见过,也总听说过的吧。”

任少卿点头。

“如果我们是沈胜衣的对手,那还用的着计划什么,早就冲入去,打杀了花花太岁那厮,庄院索性也要了,省得多麻烦。”

任少卿只有点头。

张猛浓眉一挑,忽道,“入夜之后他们不用说极应小心,日间却可能比较疏忽。”

“这又怎么样,只要遇上其中任何的一个,我们都要费上一大番功夫,全义,消愁,解语,全是老家伙一手调教出来,查四那厮虽然不知就里,既有名捕之称,手底下是必亦有几下子,一碰上,少不免一番搏杀,那一来,怎能不惊动?”

“如果他们都离开庄院......”

任少卿哂笑截道,“有这种可能?”

张梦不以为意,敛容道,“天刀只要在庄外出现,那就有可能的了。”

任少卿一脸揶揄之色,反问道,“你认识天刀?”

张猛摇头道,“不认识!”

任少卿揶揄之色更重,说道,“那么,天刀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天刀已经来到的了。”

“嗯。”张猛承认是事实。

“那也就是说,除非天刀大马金刀的立在门外挑战,否则他们绝不会离开庄院,好,就算有这种事情发生,你我只怕也要在一旁压阵,即使可以找机会开溜,三十几个人,一下子走掉,旁边的不怀疑才奇怪!”

张猛忽问道,“天刀突然出现在你我面前,突然出刀杀人,你我仓皇回报,他们仓皇出战,那又如何?”

“如果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们楚西三十六友还有我,当然不难乘机开溜,趁机实行我们的发财大计,问题是----------”任少卿哂笑摇头,“这种情形有没有可能发生?”

“有!”张猛诡异的一笑。

任少卿一怔,怔望着张猛。

张猛随即又问道,“天刀是不是只是一张刀?”

任少卿颌首。

张猛又问道,“南宫平,是不是只是一个人?”

任少卿颌首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猛不答,翻手一拍腰间配刀,再问道,“这是不是一张刀?”

任少卿还未有所反应,张猛已抬手一指街上的一个行人,道,“那是不是一个人?如果那个人的腰间挂着一张刀,我是不是可以说他就是天刀?”

“你是可以这样说。”

“如果我们找到一个人,叫他带着刀站立在这长街之上,你是不是可以回报天刀杀到。”

“嗯!”任少卿总算明白。

“这叫做调虎离山之计。”张猛摸着下巴,一脸得色。

任少卿脱口道,“好计!”

“凭你的口才,大概可以将那一群老虎调到庄外。”

“这也许可以,就冒险一点。”

张猛大笑,“好像我们这种人,不冒险又怎能发大财?”

“你到哪儿去找人?”

“只要我们肯花点银子,哪儿都可以找到人。”

“想赚钱的人不错是随处都可以碰上,不过一上手,只怕就给他们打塌,我即使能够出门之际就已溜掉,你们即使能够一旁随时接应,时间只怕还不够。”

张猛也同意,道,“整个计划最弱的一环就是这个地方,如果可以找到一个手底下有几下子,而又有几分聪明,可以替我们拖延一个时辰的那就最好了。”

“这种人可就难找了。”任少卿苦笑,“找得到我们也未必卖得动。”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试试这个办法!”张猛沉吟着道,“当然,你们都不能出面,找人那件事我就吩咐一个兄弟进行,之后往庄里一躲或者先溜掉,那即使计划失败,他们亦查不出来,甚至还会认为那是天刀南宫平的一着阴谋。”

“好,我们就试试,即使失败了,也无关轻重,在真的天刀南宫平出现的时候,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来个浑水摸鱼!”任少卿一想到得意的地方,右手描金摺扇不其又拍敲在左手掌心之上,“你们可要卖力一点!”

“三一三十一,你公子两份,我们可也有一份,这一点不必担心!”张猛大笑。

笑声一起即落,张猛的目光与笑声同时凝结,凝注长街的那边。

两骑健马正从长街的那边缓缓踱来。

健马之上是两个中年人,左面的一个一身紫衣,挺着大大的一个肚子,右面的一个身形却出奇的瘦长,脖子亦不例外,衬着那一身花衣,简直就像是一只公鸡。

花衣人肩后左右露出两柄金爪,紫衣人腰畔却是一把长刀!

“刀来了!”张猛忽的转首,望着任少卿诡秘的一笑,一笑便回头一声招呼,招呼身后那八个箭手,道,“过去将他们截下!”

“是!”八个箭手应声奔前,老大吩咐道,他们当然服从。

奔出了两丈,八个箭手便自长街当中一字排开,弓出手,箭上弦,箭头一齐向着迎面奔来的两骑!

那不过四五丈的距离,花衣紫衣那两个中年人哪有看不到的道理,不约而同的面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花衣人随即侧头问道,“紫鸽,你可认识他们?”

紫衣人应声一笑,道,“这些无名小卒,谁可认识他们。”

“既是无名小卒,你还用问我。”花衣人尖声大笑。那语声,笑声,就像是一脚踩在那鸡脖子之上。

紫衣人当场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我平生最怕的是那两件事情?”

“那两件?”

“第一件是红狼的叫声,第二件却是你的笑声。”

紫衣人这话说完,两骑已上前了差不多两丈。

距离已不到三丈。

张猛即时一声叱喝,“站住!”

语声未落,花鸡,紫鸽已将坐骑勒住。

张梦跟着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花鸡眼珠往张猛那边一溜,道,“你还不配问。”

张猛不怒反笑,微笑问道,“那么何处去?”

“全家庄!”这一次是紫鸽答话。

紫鸽的语声比起花鸡总算好听,态度也比较平和。

这一鸡一鸽竟是要到全家庄。

张猛不由得一怔,追问道,“哪一个全家庄?”

紫鸽圆圆的一张脸缓缓的笑了开来,道,“据我所知,落马镇只有花花太岁全祖望有一个全家庄。”

“你们可是全庄主的朋友?”

紫鸽反问道,“你们可是全祖望的人!”

“我们正是全庄主的人。”

紫鸽淡淡笑道,“我们却不是全庄主的朋友。”

“那么是敌人?”

紫鸽叹了一口气,道,“我最怕听到那些字眼,我这个人一向主张和平。”

张猛又是一怔,接又问道,“你莫非就是那张刀?”

紫鸽目光落在腰旁的刀上,道,“我实在不想用刀,只可惜我那个师父只懂得用刀,只教我用刀。”

“哦,好刀。”

“你又没有试过,怎知道是好刀。”紫鸽笑了。

张猛却拉住了脸庞,忽一瞟那八个箭手,道,“人都来了,还等什么?”

八个箭手应声面色一寒。

“放箭!”张猛一声暴喝紧接出口。

声响弦响,嗤嗤嗤嗤的八支利箭同时射向花鸡,紫鸽两人。

第一箭射出,第二箭迅速搭上。

第二箭正要离弦,并未离弦,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突然凌空落下。

八个箭手刀光入眼,惊呼未绝,两颗人头已经落地。

刀飞血飞,刹那,又是两颗人头飞入了半空!

这两颗人头还未落下,平空又见两颗人头飞起,刀光同时一落,剩下来的那两个箭手才惊呼奔出,刀光已经拦腰飞到。

人两个立时变了四个!

好一张快刀,好一个主张和平的人!

血洒在地上,紫鸽捧刀叹息在血泊之中。

箭还未射到,他的人已飞离马鞍,一飞就两丈,人凌空落下,刀立斩八人!

花鸡的身手并不在紫鸽之下,人虽然还在马上,射来的八支利箭不知怎的已全在他鸡爪一样的两只手中!

那双鸡爪猛一合,噼啪的一声,八支箭应声而断,变作十六支。

任少卿眼都定了,一旁张猛居然还叫的出声,大叫道,“好家伙,有种别跑,我们现在就去请沈胜衣大侠出来!”

这句话出口,他的人已在一丈之外。

任少卿并不比张猛慢。

两个起落,两人已在那边街角。

花鸡紫鸽并没有追赶,怔住在当场。

“沈胜衣?沈胜衣怎么到了全家庄?”紫鸽喃喃自语,忽然一个“鲤鱼倒穿波”,倒飞回坐骑之上。

花鸡连随道,“你的消息向称灵通,这一次怎么完全不知?”

紫鸽微喟道,“前些时我接到消息,说是他在襄阳那儿杀了黑鲨坞的三个堂主,正准备着人追查他的行踪,这边消息却传来,天刀寻仇全家庄,钱起,崔浩,归十八不过是香主堂主的身份,卜啸虎却是我们十二连环坞白虎坞的一坞之主,权衡轻重,当然是以这里的事情要紧,我只顾追查天刀的下落,也就将那个小个的事放下,倒想不到他一路南下,竟来了这里,也好,也好!

“何止也好,简直大好,我们就等他出来,先算那个帐!”花鸡尖声嚷起来。

“万万不可!”紫鸽连忙阻止,“那个小子的武功并不是寻常科比。。。。。。。。。”

“你先别长他人志气,灭子自己威风!”

“话可不是那样说,我们此来目的在对付天刀,卜啸虎也死在天刀刀下,可见天刀并不容易对付,再加一个沈胜衣,你我如何对付得了?”

“未必这么巧,他们两个都同时出现。”

“万一这么巧怎么办?”

花鸡闭上嘴巴。

紫鸽沉吟着接道,“所以我以为还是暂避其锋的好。”

花鸡一番眼,正想说什么,紫鸽已又道,“天刀这一次是到全家庄寻仇,沈胜衣却似乎是在替全家庄出力,两下子碰上,说不定有一番恶斗,正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那时候,我们这些渔人才出面,是必事半功倍,手到拿来,亦未可知。”

花鸡连连点头,反又问道,“那么我们现在又去那儿?”

紫鸽思索着道,“粉豹就在附近,我们且先找粉豹,这一来既可暂避其锋,二来又可增一分实力,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

花鸡当场大笑道,“一鸡一鸽之外,再加一豹,这如果也对付不了哪一张刀,哪一个沈胜衣,十二连环坞的金漆招牌只怕要收起来了。”

“紫鸽亦自大笑。”

一声呼啸,一鸡一鸽齐勒转马头,奔了回去。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银鹏,金凤,粉豹,红狼,花鸡,紫鸽,锦鲤,黑鲨,十二连环坞名称不同,只因为坞主有异,排名并未分先后,青龙的剑,白虎的拳,朱雀的指,固然名动江湖,粉豹姚滔的锁心环,花鸡向一啼的一对金爪,紫鸽凌羽的一张快刀,江湖中人同样闻名色变。

十二连环坞的头头平日大都坐镇坞中,紫鸽坞的飞鸽却飞遍天下,所以紫鸽的消息特别灵通,他要找来花鸡粉豹更就是容易。

一鸡一鸽一豹会合,三人之力,要对付一个沈胜衣,一张天刀,虽仍嫌不足,但沈胜衣与天刀争锋在先,那就很难说的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鹬蚌相争,得利的一定是渔人。

转过了街角,张猛,任少卿的两颗心,才算放下。

那张快刀并没有随后追来,他们是安全的了。

张猛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看出他们并不好惹!”

任少卿听说不由心头一凛。

张猛那说等如说,因为他早已看出花鸡紫鸽并不好惹,所以他并不上前,只叫随来那个八个箭手上前。

好像这种老大实在令人寒心。

“这一来倒好!”张猛接又道,“你我这就去依计行事,我去通知其他的弟兄在假山附近**,你去说动沈胜衣他们,午饭后我见他们都还留在堂上,现在想必也仍在那里。”

“嗯!”任少卿应声加快脚步。

张猛还在说话。

“那张刀也真的可能就是天刀。”

“天刀!”

全祖望大惊而起,却随又坐了回去。

大堂上现在就是只剩全祖望一人,

任少卿虽然有些失望,并没有灰心,他知道只要说动全祖望,就不难催使全祖望调动其他的人。

他的口才也的确不错,紫鸽要四刀杀死那八个箭手,在他口中说来,却只需两刀。

全祖望所以为之动容。

任少卿忙道,“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在街上。”

全祖望忽问道,“还有一个又是谁?”

大概是天刀请来的助手。”

“还有助手么?”全祖望沉吟着忽然双手一拍。侍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应声上前,全祖望随吩咐道,“你们两个给我去一趟飞花阁,落芳厅,凌风榭,听松院。。。。。。。。。”

任少卿不由心头大喜,他喜欢的未免太早,全祖望接下来的却不是他要听的说话。

“通知一声沈大侠,查捕头,还有消愁解语,全义他们,天刀已到,小心防范!”

任少卿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脱口道,“怎么不到街上去对付他们。”

全祖望笑道,“我们的目的只是在防止天刀杀人。并非在与天刀拼命!”

“天刀一伙现在在街上等待我们!”全祖望吩咐道,“由得他们等。”

任少卿道,“我们不出去,他们说不定就杀人来。”

“那到他们杀入来再说,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岂非兵法之中的上策。”

任少卿紧接又道,“他们杀了我们八个人!”

“你是说那些箭手?”

任少卿道,“我们总不成让他们白白死在天刀刀下!”

“不自量力,强自出头,死光了也是活该,再讲,他们就真的死光了,对我又有什么影响?”

任少卿答不出话,那事实对全祖望毫无影响。

全祖望随即笑了起来,道,“我最担心的只是一个人的生死,一个人,雪夫人!”

任少卿只有心中叹息,张猛那个计划虽然好,却有一个很大的漏洞,任少卿现在总算知道那个漏洞的所在,他忘记了全祖望是怎样的一个人!

张猛固然心狠,全祖望同样心狠!

全祖望随又道,“你也回去待日堂小心一下!”

任少卿只有点头,只有退下,那张脸居然还笑得出来,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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