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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恶首命归黄泉路

屋在柳外,人在柳中。

一个人。

将曙未曙。

朝雾烟一样漂浮在水面,在柳边。

柳也朦胧,人也朦胧。

林一飞也就在这地方成名,在这地方饮恨。

几条段落在刀下的柳枝还在地上,人却已不知何处。

现在这个人并不是林一飞。

身材固然迥异,所用的兵刃虽然也都是一把刀,长短,宽阔亦两样。

只有一点相同。

这个人也是巡按大人的随身侍卫。

巡按大人的随身侍卫只有两个,林一飞,傅威。

不是林一飞,当然就是傅威。

傅威!

傅威背负着老大的一个包袱,走在雾中,走在柳中!

他的神情很沉重,脚步却异常轻灵,连一步他也没有停过!

一阵风,吹开了晓雾。

傅威看的更远。

更远的那边水边是一个野渡。

野渡无人舟自横。

是一艘有篷的小船。

傅威的面上这才见到一丝笑容,脚步更轻灵。上了船,顺流而下,一泻千里,他就可以远走高飞。

他早已拟好了计划。

别人想到的时候,船已远在天边,人已远在天外,说远其实并不远,傅威这就来到了水边,船边。

船头没有人,船家说不定还在梦中。

上了船再将船家唤醒也是一样。

傅威正想纵身上船,飕的衣袂破空声突响,一个人烟花火炮一样射来。

沈胜衣。

傅威几乎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沈胜衣,他已经有过一次经验。

几乎破空声一响,他就意料得到可能会有一个人烟花火炮一样射来。

除了沈胜衣,他一生之中还没有见过第二个这样子凌空乱飞的人。

沈胜衣当然不是凌空乱飞。

要是乱飞,原势落下,那艘船不沉下水底才怪。

那艘船这下子只是轻轻地一下波动,他凌空的一个筋斗已将力道卸去。

他随即在船篷上坐下,笑着招呼,“这回又见面了。”

傅威铁青着脸,一声不发。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不舍得那个包袱,一定会回去,是以一出了包围,就赶返你那房间,果然不出我所料,正好看见你背负包袱翻过墙头。”

傅威的面色更难看。

他的确舍不得那个包袱。

“当时我就想将你截下,但回头一想,在巡按府附近,不难你又重施故技,而事情到这种地步,很可能你会改变初衷,找那只蜘蛛商量一下,也就由得你,可是这下子,看你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的,总不成冒这个险,眼巴巴送你上船远去,就只好到此为止,请你就此止步了。”

“沈胜衣!”傅威终于忍不住开口。

“正是沈胜衣!”

“我知道你正是沈胜衣,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个沈胜衣为什么要这样多事,多管闲事?”

“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你问到,现在我忽然想到一个好大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这个人本来是清清白白的,方才却给你硬说成劫狱大盗,少不免要请你跟我回去一趟,解释一个清楚明白。”

“你这算什么理由!”傅威的一只手突然按着了刀柄。

“沈胜衣,做人也应该有个分寸,赶狗入穷巷,给反咬一口,可不是说笑的,你莫要迫人太甚!”

“又是人又是狗,你到底是人还是狗?”

傅威铁青的一张脸刹那变成了血红。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声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又一根的怒起!

傅威的第三声好才说出口,沈胜衣的人已自船篷上飘落,落在傅威面前。

“你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倒提着你回去?”

这小子的口气向来就大得惊人。

“去,见鬼去!”傅威面上的肌肉一阵痉挛,右手一紧,飕的屠刀出鞘。

雪亮的刀锋奔向沈胜衣的胸膛。

沈胜衣一闪身,闪出刀锋之外。

傅威回刀胸前,肩一侧,卸落背负的包袱,人跟着扑出,刀再又劈出!

沈胜衣再退。

傅威步步紧迫,双眼红丝毕露,一面凶光杀气!

他口里虽然没有说要跟沈胜衣拼命,但他显然已决定要跟沈胜衣拼命地了。

人已疯狂,刀已疯狂!

没有步法,没有刀法。

傅威只当眼前的是一头猪,只想一刀就将这条猪斩成两片1

只可惜沈胜衣并不是一头猪。

傅威一口气砍杀,砍到了三株柳树,却连沈胜衣的一片衣服也没有砍下来。

沈胜衣只是闪避,一把剑虽然已握在左手,却只是握在左手。

只有疯子才会跟狂人拼命。

沈胜衣的头脑总算还清醒。

咯唰的又一株柳树倒下。

傅威还不算刀刀落空。

断柳这边凌空倒下,沈胜衣的人已在那边丈外。

傅威挥刀追击。

他的人未到,刀已到。

他的刀未到,沈胜衣脚步一错,人已从刀旁让开,傅威身旁飞退。

一退丈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断柳还未堕地。

这小子的轻功越来越高明了。

他的一双脚连随踢出!

那株断柳还未倒地就给他踢了起来,飞撞向傅威背后!

傅威耳听风声,一声暴喝,人未回身,刀已往后挥出,一连三刀。

一连三刀都没有落空!

那截断柳刷刷刷再断为四截,四下乱飞。

这种刀刀斩实的快感实在难以言喻。

傅威纵声狂笑。

他笑得未免早了一些。

他笑声未绝,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他的第三刀才出手,沈胜衣已闪到他身旁,那截断柳才断为四截,沈胜衣左手利剑的剑柄,右手的食中两指最少已点了他四处穴道!

人到了下去,笑声亦截断!

沈胜衣再一脚,傅威的屠刀马上脱手,一飞三丈,钉在一株柳树的树干上。

沈胜衣的目光却盯在傅威的面上。

傅威的面上一片死灰,嘴唇也变成了死灰,只有眼瞳周围的血丝还有血色。

“白蜘蛛到底是哪个?”沈胜衣旋即问这一句。

傅威笑,只是笑。

笑有很多种,有种笑比哭还要悲哀。

傅威的笑就是这一种。

末路穷途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沈胜衣想象得到,他没有再问。

你说与不说其实也是一样,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他上下打量了傅威一眼,那表情就好像上市的屠夫在挑选猪。

傅威有这种感觉。

他实在想笑,他本来就已经在笑。

他杀人一向就像屠夫对付猪只一样,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给人猪一样看待。

“看样子你最少有一百五十斤过外,我本来希望你自己跟我走,但你又不肯,这我没办法,只有倒提着你回去了。”沈胜衣说着一把抓住傅威的腰带,从地上提了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叹了一口气,一翻腕,猛将傅威抢了起来,扛在肩上,“这比较好一点,但巡按府离开这里着实够远,带着你外加老大的一个包袱走这么一大段路,连我怕也得倒下。”

“第一楼总算近一些,看来我还是把你交给群七处置,由得这小子坐享其成好了。”

沈胜衣喃喃自语。

傅威听在耳里,又笑,冷笑!

“这时候第一楼也该开始营业就好了。”沈胜衣望了一下天色,就扛着傅威,大踏步走出柳外,雾外。。

还早,第一楼还未开始营业。

小凤仙却已来了。

门半开,两个店小二进进出出,但一点也没有引起小凤仙的主意。

她的人在桌旁,她的目光却在窗外。

窗外有风,有雨,细雨。

细雨如烟。

小凤仙的目光烟中迷蒙。

雨愁,人愁。

她漫声轻唱--------

早来,晚来。

偏不离窗儿外。

一声声滴向空阶,只惯把人禁害。

梦绕江湖,愁深关塞。

梦先惊,愁未解。

这其间,

好怀恶怀,都一样无聊赖。

歌声中充满了无限幽怨,无限哀愁。

她哪来的忧愁?

哪来的幽怨?

就为了窗外这秋雨,秋风?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早来不一定晚来,今早虽然有雨,昨夜一夜都没有雨,今晚亦未必有雨,你又何必愁?何必怨?

话还未说完,沈胜衣的人已在门外。

他面上带笑。

一个人早上一面笑容,不难给人一个好印象。

沈胜衣笑起来也实在算不得难看,但他给小凤仙的印象似乎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小凤仙甚至变了面色。

大清早看见沈胜衣这样扛着一个人,谁都难免大吃一惊的。

何况沈胜衣扛着的还是巡按大人的随身侍卫。

这沈胜衣也知道。

听了那么动听的一曲秋雨,连一句多谢的说话也没有,反而吓了人家一跳,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一笑,“可是,他又不肯自己跟我走,没有办法我只好扛他来了。”

“小凤仙似乎听懂,又似乎没有听懂,她回以一笑,笑的好像有点勉强。”

笑未必就表示懂。

沈胜衣也并不以为小凤仙会明白自己的说话,也并未打算怎样要她明白。

他来第一楼要找的只是群七,要见的只是群七。

“群捕头在哪儿?”他笑问。

小风险没有回答,神色有些异样。

“在楼上?”沈胜衣再问。

小凤仙下意识的微一颌首。

“那我上去找他。”沈胜衣三两步走过去,踏上楼梯。

小凤仙不知是否有意问一个清楚明白,张口欲叫,但一句话也没有出口。

她倏地举步,跟在沈胜衣身后......

楼上没有人。

内厅雅座的门户虚掩,一股淡淡地酒气就里外逸。

人莫非就在厅中?

“群七!”沈胜衣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这老小子这回莫非真的醉了?

沈胜衣推门而入。

厅中也没有人。

当中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壶酒,一双杯,杯中酒半满。

酒气就中散发出来。

应该有人!

人在那里?

人在门后!

死白面,惨白的衣,死白的手。

白蜘蛛!

白蜘蛛头巾中外露的双眼闪烁着诡异已极的光芒,左手一挥,一张死白色,云雾一样的巨网迎头撒向沈胜衣,右手一扬,一股赤红色的烟雾同时击出。

沈胜衣突然惊觉,霍的转身!

“白蜘蛛!”一声惊呼才出口,巨网已向沈胜衣当头落下!

赤红色的烟雾同时直迫沈胜衣面门。

烟雾未到,异香已然扑鼻!

这中香,香的来令人魂消,意消!

这种香,香的入心,入肺!

沈胜衣一时间连骨头也好像要散了。

唉,消魂蚀骨散。

沈胜衣的反应不单止不慢,而且快到了极点!

他的剑刹那在手,刹那挥出!

剑光暴起。

巨网老大的光一剑中绞成粉碎!

傅威的身子,还有那个大包袱,连随他肩上咕咚的滚落地面,他的人连随网中穿出,一窜丈八,撞在一面墙上!

他挺腰就想站起身子,浑身的肌肉骨骼却竟完全无法聚力。

他的腰才挺起,他的脚已弯曲,整个人跟着软了下来,到了下去。

白蜘蛛看着沈胜衣倒下,一阵大笑狂笑。

好熟悉的笑声。

沈胜衣一怔,笑声中以肘支地,勉力一个滚身,面对白蜘蛛。

他的面庞已一片殷红。

厅中这下子依然多了两个人。

门外进来的是小凤仙,一旁屏风后面转出的是第一楼的掌柜,侯昆!

沈胜衣不由得叹一口气。

到现在他才想通为什么小凤仙见到他扛着傅威进门那么惊惶。

“趁你现在还可以叹气,还可以说话,最好你就多些叹气,多些说话。”白蜘蛛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声,“我知道你沈胜衣武功高强,但我这次所用的销魂蚀骨散十个沈胜衣只怕也得倒下,再迟片刻,我就不单止可以要你闭嘴,就算将你像衣服一样折叠起来也可以了。”

“好厉害的消魂蚀骨散!”沈胜衣果然还说得出话来。

声音很软弱。

白蜘蛛可笑了,“我依着秘方,花了年多两年的心血,才将这消魂蚀骨散配好,要说厉害,唐门彪豹兄弟只怕也得自叹弗如。”

“不见得!”

“不见得?”白蜘蛛又一阵狂笑,“周士心,孟天化,河西六娘子,现在还有你沈胜衣,试问唐门彪豹兄弟有可曾有过这等威风,这等架势!”

沈胜衣只好闭上嘴巴。

“我也想不到你会找到来,凭窗外望,见到了你,我才知道你已找到来!”白蜘蛛的眼中突然闪起一片杀机,“我也想不到你曾出卖我,现在才知道你出卖我!”

“你竟然敢出卖我!”白蜘蛛的目光这刹那已转向地上的傅威,这最后的三句说话当然就是对傅威的。

傅威亦觉察到了白蜘蛛眼中的杀机,杀猪一样的连随叫了起来,“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白蜘蛛突然起脚,一脚将傅威踢得飞了起来,飞向侯昆那边。

侯昆手急眼快,一把扶住。

这一脚好重,傅威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呻吟了一声,“荷花。。。。。。”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荷花。

白蜘蛛听得奇怪,回头问道,“他说什么花?”

“脑袋开花!”侯昆笑应一声,右手过顶,当头拍下!

吧的,傅威的脑袋果然开花!侯昆的大力鹰爪功本来就不是中看不中用的。

“早就应该杀了这小子!”侯昆就在傅威身上拭去手上的血,再一挥,将傅威的尸体掷在东墙脚下。

“杀人有时候也得有个籍口。”白蜘蛛淡笑,“现在杀他,良心也总算过意的去。”

这蜘蛛居然也讲良心。

沈胜衣却是也不能不说一句良心话了,“他根本就没有对我说过什么。”

“真的?”白蜘蛛那里相信。

“只是你写给西城老杜的那张字条凑巧落在我手上。。。。。。”

“所以你知道傅威?”

“也所以我去找傅威。”沈胜衣的面色仍然殷红如血,“他却在收拾行装准备开溜。”

“哦?”

“好不容易我才将他拿下来,我还没有忘记你曾经吩咐的说话,一心只想做个顺水人情,才将他送来你这里!”

“……”白蜘蛛呆住了。

“侯昆,小凤仙两个一时亦为之发愕。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还以为你最少会请我吃一杯,谁知你请是请了,却是请我大吃消魂蚀骨散!”

他口口声声你呀你的,看来已经洞悉眼前这个白蜘蛛到底是什么人。

“我虽然辜负了你的好意,幸好你这个人还算大量,没有给我推辞,照吃了我那一把销魂蚀骨散!”白蜘蛛突然又笑了出来,“听这口气,你是知道我的本来身份的了。”

“我听过你的笑声,也听过你的说话,我如果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就不是沈胜衣,,而是沈笨猪了!”

“你的确不算太笨,但似乎也不见得怎样聪明。“白蜘蛛缓缓地取下了蒙面的白头巾。”

一张熟悉的脸庞随即出现在沈胜衣面前!

群七!

天下第一捕群七!

这天下知名的捕头也竟就是天下知名的巨盗!

有谁会想到?有谁会相信?

沈胜衣居然面不改容,好像一些也不觉得意外。

他这既然已想到,当然不会再觉得意外。

他居然在笑。

“早半刻如果有人对我说群捕头就是白蜘蛛,我一定一把按在地上,打他的屁股。”

“如今呢?”

“我当他活菩萨!”

“好在还没有这样的活菩萨!”

“那就合该我倒霉就是了。”

群七大笑。

沈胜衣也笑,笑得而且好像很开心。

群七亦奇怪,“你又笑什么?”

“有许多事情,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现在一下子全都想通了,你说我应该不应该开心。”

“譬如说?”

“我认识唐彪。。。。。。”

“着我已想到。”

“是因此我知道白蜘蛛的消魂蚀骨散不是出自唐彪!”

“消魂蚀骨散唐门彪豹兄弟所有,不是唐彪当然就是唐豹,连这你要是也想不通,那你就真是“深笨猪!””

“唐豹囚在铁狱,铁狱的钥匙一共只得两套,一套巡按大人收藏,汪亮是七王爷的人,以常理推测,也只有七王爷的人有机会与唐豹接触,唐豹既然不可能信任七王爷,不可能将消魂蚀骨散交给七王爷,汪亮这方面照道理就因该可以不问,要在追究照道理就因该从巡按大人哪方面着手!”

“照道理的确应该。”

“正好巡按大人对我极表不欢迎,着令林一飞请我离开应天府,不离开,就杀我!”

“为什么?”群七眼中一片疑惑。

这件事显然连他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沈胜衣大感诧异。

群七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那我想不怀疑他也不成,恰巧你给西城老杜那张字条所提到的傅威又是林一飞一样的身份,我的怀疑也就更重了,所以我决定道巡按府走一趟!”

“找傅威?”

“恩!”沈胜衣嗤笑,“这一去却将我所有的推论完全推翻!”

“怎么?”

“我知道了一件事!”

“傅威原来就是巡按府总管汪亮的宝贝外甥?”

沈胜衣点头,开始有点佩服群七了。

“有这种关系,汪亮保管的铁狱的那套锁钥不难就会落在傅威手上。”

“于是你怀疑到傅威就是白蜘蛛?”

“我一点没有这样怀疑他,一见面我就已看出他根本不是这块材料。”

“我要听你的就是这句话!”群七仰天打了两个哈哈。

“第一次我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装,看到他收拾的那份行装我就肯定他一定与白蜘蛛这件事有关系!”

“所以你将他抓起来?”

“到那种地方他还是不肯跟我说明白。”

“好在他没有说明白!”群七居然叹了口气,“现在我对他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一听我送他到来第一楼他就冷笑,我到现在才晓得他冷笑什么。”

“只可惜连他也不知道一来这里就会脑袋开花,否则我想他一定会哭!”

“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名捕原来就是巨盗,群七爷原来就是白蜘蛛。”

“你知得未免不是时候!”群七又叹了口气,“我实在替你难过。”

沈胜衣亦叹了口气,“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

“原来你还有想不通的。”

“你已有命!”

“做捕头做到我这个地步的,真还没有几多个。”

“你一直代表正义,公理!”

“群七放声大笑。”

沈胜衣给笑得怔住在哪里。

好一会,群七的笑声才停下来。

“你在笑什么?”沈胜衣这才问。

“笑你!”

“笑我?笑我什么?”

“......。”

“如果你初出茅庐,未经世面,我只会觉得你可怜,不会觉得你可笑,但你不是,竟然还这样说,我又怎能不笑你!”

“......。”

“什么叫做正义?什么叫做公理?雄财就是正义,强权就是公理,初入公门的时候,我的思想跟你同样幼稚,同样天真,我本着正义,对邪恶攻击,本着公理,向罪恶挑战,我一举成名,私底下却饱受上头的谴责!”

“有财有势的人迫令将我撤职查办,只苦无籍口,结果还是不能拿我怎样,同样我也不能把他们如何!

“我费尽心机,找出了奸杀马寡妇那个只得十五岁的闺女的凶手,------北城金满堂的宝贝儿子,结果一句年少无知,从轻发落!”

“我适逢其会,拘捕了借酒行凶,殴杀贩茶小山东的钱如山,到头又是一句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还有更多更多的,只要有钱,只要有势,不是姑念初犯,就是情有可原,不了了之,即使人证物证俱全,辩无可辨,收押大牢,最多不过关三头两月!”

“这我才懂得什么叫做正义,什么叫做公理!这我才懂得金钱说话的时候,真理就得要缄默......。”

“这我才懂得是衣衫褴褛,纵使微小的罪过也会暴露出来,相反,如果锦衣轻裘,那就可以掩饰一切,正义之剑,公理之刀,再锐利,再强硬,亦未必能够戳破财势的罪恶!”

“有财就有势!这我才懂得钱的伟大,钱的重要,钱的宝贵!钱可以要兄弟仇恨,使家庭争吵,令朋友分散!”

“只要你有钱,黑的可以说成白,丑的可以说成美,错的可以说成对!”

群七一眼的红丝,一手的青筋,一面的激动!他怒目,他挥拳,他狂笑!”

“唉-----。”沈胜衣闷到这下才叹出一口气,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也知钱的伟大,钱的重要,钱的宝贵。

他也曾为钱出卖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剑术,自己的生命,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痛苦,愁恨,悲哀!

尽管这样,他并没有否定钱的价值!

事实就是事实,他这只是承认事实!

一个人有钱未必能够得到一切,但,一个人没有钱,不难就会失去一切!

这是事实。

他这才知道这天下第一捕头为什么会变成天下第一巨盗。

钱没有眼睛,钱没有耳朵,钱更没有良心!一个认为钱就是一切的人,为了钱还有什么不可以干得出来?

群七的说话并未停下。

“这,我虽然全都懂得,我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会有一个公正廉明的上司,好让我放开手脚,谁知道也是奢望!”

“应天府的捕头一直是我,应天府的巡按先后却已换了六人,只有目前这个箫放还算马马虎虎,可惜他上任之际,已是我绝望之时!”

“我正想设法如何捞个风生水起,偏就遇上箫放这种人,实在满不是滋味,他越是公正廉明,我越是觉得讨厌,一赌气,索性连这个捕头也不做了!”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可是我觉得这样捞未必捞的出什么来,别人的心目中,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早已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他们固然不敢对我贿赂什么,要我向他们开口亦是难于启齿!”

“这好比一个人,做了好几十年君子,一时间固然撕不下脸,就别人一时间亦难以相信。”

“我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自己来动手,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头,破了那么多宗的案件,印象中,什么盗什么贼的,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高明,十居其九都是大笨蛋,还有的一个不是笨蛋就是小笨蛋,像这些大笨蛋,笨蛋,小笨蛋,除了给我添麻烦之外,什么也弄不出来,我一面气恼,一面连自己也开始佩服起自己来了,所以我一直在这样想,像我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坐起案来一定比任何人出色,有这份天才也不去充分利用, 未免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富有人家少不免都会有盗贼垂青的一天,我这个做捕头的少不免有天要去调查一翻,是以他们藏宝的秘密,在我来说根本就不成秘密,问题在应天府真正有钱的几乎没有一个不会几下子,好像孟天化,河西六娘子之类的更就不得了,硬来绝不是办法,最好就是智取,这实在太伤脑筋,一件案如果总要一年半载才得成功,做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在我伤透脑筋的时候,周士心就将唐豹送来了!”

“唐门的消魂蚀骨散我早已闻名,立时就有了主张,唐豹未过堂就关入铁狱,这可又大出我意料之外!”

“我深知铁狱的情形,没办法,只有找傅威商量,这小子我早知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虽然大吃一惊,经我一番劝说,还是应允合作!”

“他是提出二四分账,但我这方面三个人,只许他四分之一,对他这并不算吃亏,他考虑清楚,事情也就这样决定了!”

“三个人?”沈胜衣突然问这一句。

生意软弱无力,他的人亦似是已软做一堆。

群七总算还听得到,他手一指门那边,“小凤仙,我的妹妹!”一旁侯昆随即接上,“我的妻子!”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有密切的关系,无论是什么事情,相信都好办的。

群七咽了一口气,接下去-------

“汪亮没有儿子,对傅威这个宝贝外甥宠到不得了。简直就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所以傅威要将铁狱的锁钥从汪亮那里弄到手,并不是一件难事,要将唐豹说服,可不容易的!”

“他知道犯七王爷头上是怎样一条罪,也知道七王爷是怎样的一个人,失手被擒,自分必死,是以只要能够逃出生天,相信他是不会在乎交出消魂蚀骨散的秘密,但尽管如此,傅威还是没有足够令他信服的条件,最后还是我出面,昼夜亲自偷入铁狱游说他,这也要一翻唇舌才取得他的信服!”

“他这才说出了消魂蚀骨散的秘密,一个人一心只在如何逃出生天,其他的不难就会疏忽了去,到他想到一说出销魂蚀骨散得秘密,自己就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已断了他一身的奇经大**不能言,手不能动,活着等死,我本该当场杀他灭口,但这样做很容易惹起旁人的猜疑,所以我还是留待七王爷下手!但为防万一,我特别吩咐了傅威小心防范,要说他给我帮忙,也就 只有这件事了,如果不是他还有几分小聪明,连对我也小心防范,我早就将他一齐除掉,省得日后多事!”

“秘方在手,事情本就告一段落,那只都秘方看来简单,配起来可就完全不简单,整整花了我两年多,连我自己也给弄到了好几次,几经辛苦才将这销魂蚀骨散配好,到配制解药,又要我头痛了好一段时日!”

“这其间的开销算起来也相当厉害,要不是我这妹妹歌喉还算不错,第一楼的生意还好,只怕我早就要找个有钱人家,下来一次买卖!”

“好在我这个人一向不好出风头,我的妹妹一向也深闺得很,认识她的人没有多少!”

群七再挥手。

小凤仙会意,将门带上,走到东面墙下,也不知那里一按,两面暗壁丝丝的左右移开,一列列的木架立时呈现眼前。

木架之上,放的尽是奇珍异宝,说到价值,莫说一眼,就算一再小心估价,相信也还没有人能够肯定的说的出来。

侯昆随即从屏风后面找来几个箱子,就与小凤仙小心翼翼将架子上的奇珍异宝一件一件拿下,箱子里面放好。

“这里已不便久留,一收拾妥当,我们就离开,收拾妥当的时候,要说的也该说完,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这沈笨猪的身子也该散了!”

“群七这么说话,原来不过在消磨时间。”

“我方才说道哪里去了?”他沉吟了一下,又接下去,“我一切准备妥当,正不知如何开始,周士心又找来了,大概喝多了几杯,又一心当我知心朋友,不觉就漏了口风,说出了暗镖的秘密!朋友既然这样关照到,我怎好意思推辞,也就只好拿他开刀了!”

“说句真心话,我并不喜欢杀人,谁知道一下子就让他猜出了我的本来身份,他要是不死,我一定倒霉,除了杀人灭口,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较妥善的办法,没奈何,也就只好用杀人灭口这个办法了!”

“这个办法不错残忍一点,但想想,做到这种事情,若是不对人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当然不会亏待自己,那只好又来杀人灭口!钱无疑是没有人嫌多的,不过像我这种大买卖,做上十年二十年,无论如何都已足够了,我也就只想做上二十次!”

“我退职之后,应天府捕头这个职位一直空搁,没有人敢接任,大概摄于我的余威,在我退职其间,居然一直没有闹事,也因为平静惯了,劫案一发生,又是大案子,又是出自七王爷的生纲,由上至下,无不乱了手脚,自然而然就想到请我复出,这件事我当然不会推辞,一来方便自己,二来如果我推辞,也不知道指派什么人,要是来个天才,那就真个乖乖不得了!”

“事情这所以特别顺利,一连十八件劫案,巨盗闹得满城风雨,名捕即变成了一个醉鬼,再来两件的话,名捕非引咎请辞不可!”

“我这个名捕也早就打算再来两件便高飞远走,又岂料就在这个时候,箫玲把你找来,步烟飞又跟着出现......”

一提到步烟飞,沈胜衣的眼瞳连随又有了神采,“她到底知道了你什么?”

“我什么她也不知道,他不过看见你跟箫玲在一起那么亲热,吃干醋,说气话!”

沈胜衣苦笑。

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这件事其实一开始我就错了!”群七一声叹息,“但没有办法,第一,我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来头,第二,她的轻功实在太惊人,说话出自这样的一个人口中,就换转是你,你怕也是这样,宁可信其有,难以信其无!”

“时间也的确太仓促,正如你所说,再聪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亦难保出错的,一错而漏生,就因为阻止你依时前往天女祠,我才会动用西城老杜!”

“西城老杜不错是应天府的地头蛇,我却是应天府的大捕头,如果他不听我的吩咐,我随时可以找个籍口将他赶尽杀绝,他知道我有这个权利,所以他非听我的吩咐不可!”

“我也清楚他的为人,他的武功,所以我只动用他的心腹手下,既然称得上心腹手下,难保他会透漏多少,你也是聪明人,去得时候一遇袭击,一定会想到步烟飞天女祠那边可能发生变故,一定不敢逗留,不及细问,回来的时候就难说了,西城老杜的手下难保会有伤亡,难保未及走远,但到你回来的时候,我已有充分的时间杀西城老杜的手下!”西城老杜的手下我也不放过,更就不会放过西城老杜本人,所以我动用傅威。”

“傅威的武功我同样清楚,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但那张字条西城老杜没有带在身上,就得死在我手上!”

“唐彪得暗器无疑厉害,我却是以本来面目去见他,他见到我虽然惊奇,也只是佩服我的消息灵通,也只想到就消魂蚀骨散的事,自己分辨万料不到我会对他痛下杀手,到他发觉不妙的时候,我的剑已刺穿了他的咽喉,只可惜我还没有将那张字条找回你就到了!”

“那张字条的却是一个致命伤,但要不是步烟飞,我根本不会写那张字条,根本不会动用西城老杜,动用傅威,根本就没有事,都是这女娃子!”群七咬牙切齿的!

看到群七这种神情,沈胜衣不吃惊也不成,连忙就追问,“你将她怎样了?”

“我又能将她怎样?杀光了西城老杜的心腹手下,回间问清楚了她,一生气正要取她性命,你跟唐彪已赶至!”

“说来还唐彪救了你们两人,我虽然不认识他,要不是他引起我的好奇心,我早已杀了步烟飞,要不是顾忌他的存在,白桦林道上我的销魂蚀骨散早已对你出手!到听了你的说话,我反庆幸没有杀死步烟飞了,一心想着以她的性命要你离开应天府,可是回头我着侯昆去找她的时候,她已不知所踪!”

“哪里去了?”

“别人不知,你总会知道的,如果她已死去,你下去一定见得到她,如果你下去见不得她,她就一定远在人间,还活着!”

沈胜衣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若是还生,迟早我总会见到她,她若是已死,那我要见她,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群七立时怔在当场,奇怪望着沈胜衣!

他奇怪的倒不是沈胜衣的说话,是这小子吸入那么多的销魂蚀骨散,到这时候居然还能够叹出那么重的一口气,吐出这许多的说话。“

还有更奇怪的。

沈胜衣跟着居然站了起来!

群七眼珠子几乎也瞪了出来!

小凤仙侯昆两人也自吃了一惊,停下了手。

侯昆猛一翻腕,腰后一抄,手中已多了对铁爪!柄三尺,爪半尺!锋利,尖锐,这一对铁爪比侯昆的那一对人爪看来厉害的多了。

小凤仙一探手,亦自暗壁中取出一双剑。

这双剑一长一短,长的三尺三,短的二尺二,想不到她跟河西六娘子一样,居然是鸳鸯剑的能手。

就不知她的剑术有么有她的歌喉那么出色?

沈胜衣却似乎忘记了还有小凤仙侯昆两个人的存在,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群七面上,“我本来对你十分佩服,现在这十分佩服好像连一分也不剩了。”

“哦?”

“我自投罗网,沈笨猪这个名堂当之无愧,但比起我这个沈笨猪,你这位群大爷,天下第一捕似乎也不见得高明到那里去。”

“既知道我认识唐彪,你就该想到我可能会自唐彪那里得到消魂蚀骨散的解药才是!”群七一顿足,他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一下吸入那么多的消魂蚀骨散,有解药也没有用,你若是当时下手,我虽还能拔剑,未必再有力伤你,却一定死在你剑下!”

群七一声轻叹。

是惋惜错过机会?

“我倒在墙下,偷空一连吞了三颗解药才好过一些,可是药力还未完全化开,身子还是散了一样,你若是当时下手,我这沈笨猪还是由得你宰割!”

群七再一声轻叹!

“但两次你都没有下手!”

群七几乎没有踢自己一脚。

“你就只知道说话,一时间连我自己也糊涂起来,猜不透你到底要我死还是要我活,要我死的话,你应该闭嘴,跟死人说话,还有比这更没有意思,更滑稽的事情?”

群七又一声叹息,重重的叹息。

他也承认自己这一次说的实在太多,想的实在太少。

“你还要说什么?”沈胜衣还来这样问。

“再说?我已经说的够多的了,但有一句说话我还是非说不可,非问不可!”

“请说,请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多事,多管闲事?”群七要说要问的居然是这句话。

“傅威也曾这样问我,几经辛苦我才 找出一个适当的理由,现在你又来要我伤脑筋,唉------”沈胜衣摸着脑袋,“说真的,我可以不可以不答你这一问?”

群七一连几声冷笑,“那答我另外一句如何?”

“怎么,还有一句?”

“最后一句!”

“我在听着。”

“你想怎样?”

“请你跟我回去一见巡按大人!”

群七又冷笑,“不去又如何?”

沈胜衣还未有所表示,一个沉雄的声音已自门外响了起来,“你不去见我,我来见你也是一样!”

语声陡落,两扇门户砰地一声巨响,左右飞开,一个人标枪一样当门而立!

这个人三十左右年纪,七尺长短身材,一身蓝定花绣,束发,披巾,一面的肃杀,一面的威严!

这个人的相貌本来就已经威严!

一见到这个人,群七等三个人面色就惨变!

这个人正是群七的顶头上司,箫玲的哥哥,应天府的巡按大人,箫放。

箫放身后一大群侍卫,左面是箫玲,右面却是汪大总管汪亮。

他的目光在缓慢移动。

先是群七,然后小凤仙,侯昆,落在沈胜衣面上,但忽的又移开,落在傅威身上!

“你教的外甥!”他突然怒嘶,突然回身,突然挥拳,一拳打在汪亮的鼻子上面。

汪亮的鼻子立时塌下,身子立时飞起,一飞八长,烂泥一样倒下!

这一拳真还不轻!

各人不由得一怔,就连箫玲也呆住,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哥哥那么生气,汪亮好不容易才爬起身子,死了一个宝贝外甥他已经够受,再打这一拳,满腔的怒火也被打得冒了起来,他瞪着箫放,“你敢打我?”

“我当然敢打你!”箫放冷笑。

“好,我去跟七王爷说!”

“只管说!”

“你不要后悔!”

“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立时杀你!”箫放马上拔剑!剑寒似水,面冷如冰!

汪亮心头一阵寒意,噤若寒蝉,蹒跚着一个人慌忙外溜。

箫放的目光这才回到群七面上,“你束手就擒还是怎样?”

群七一阵大笑,狂笑,手一挥,猛一声,“闯!”

侯昆小凤仙两人应声左右齐出直抢门外!

群七连随探手怀中准备动用销魂蚀骨散!

消魂蚀骨散一出手,箫放一众最低限度十九会意消魂散,要杀出条血路,还不简单?

说不定更可以乘机拿下箫玲箫放兄妹,要挟沈胜衣让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他正要出手,一条人影突然烟花火炮一样射前,一道剑光突然惊雷骇电一样飞来!

沈胜衣!

沈胜衣似乎早已看出群七的意图,一出手,立即将群七的身形封死1

好厉害的左手剑!

群七对这个沈笨猪的大明早已如雷贯耳,对于这个沈笨猪的武功却还是没有印象,他早就想找个机会见识一下,这下机会到底来了,而且还是由得自己亲身体验。

果然名不虚传!他实在想称赞一声,只可惜他连说话的时间都已没有。

沈胜衣剑一到,甚至他要分心也不成。

他顾不得再动销魂蚀骨散得主。

消魂蚀骨散对沈胜衣也根本就不起作用。

他慌忙拔剑。

这蜘蛛的确有几下子。

他的剑虽然还没有沈胜衣那么快,绝不比任何人来的慢!

侯昆的一对铁鹰爪,小凤仙的一双鸳鸯剑同样迅速!

一刹那,爪已在箫放头顶,剑已在箫放胸前。

消防身后的一大群侍卫的刀已纷纷出鞘,准备出手,同样来不及出手。

箫玲虽说在箫放旁边,柳叶刀已左右出鞘,准备出手,同样来不及出手。

箫放第一个出手,他咆哮挥剑!

一剑就震开了侯昆的双爪,小凤仙的双剑!

剑势未绝,连随反击。

一反击就是三八二十四剑砍杀!

一剑砍杀,一声咆哮!

咆哮霹雳,剑势亦有如青天陡裂走雷霆。

你有没有见过霹雳雷霆的声势威力?

一剑劈出,他的人仿佛已在剑中,生死已置身于剑内!

侯昆小凤仙活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人,这样凶猛的剑!

铁鹰爪还未碎,鸳鸯剑还未断,两人的魂魄几乎被剑气击碎,被喝声震断。

二十四剑砍杀,又来三剑!

第一剑劈开了侯昆的左爪,第二剑荡开了侯昆的右爪,第三剑直取侯昆的胸膛!

这一剑势如奔马,侯昆势难活!

小凤仙就在侯昆身旁,鸳鸯双剑一引,忙来救护!

来得及?

来不及!

侯昆也知道来不及,他左爪正好荡向小凤仙腰旁,他突然一翻腕,一爪小凤仙腰带,猛将小凤仙拉向自己身前,一个身子同暴退!

退本来也没有用!

可是这一退他身前就出现了一个空位,小凤仙正好抵上这个空位!

箫放的一剑立时穿透了小凤仙的胸膛!

血,箭一样怒激!

小凤仙鸳鸯双剑呛啷堕地!

利剑穿胸,应该痛苦,她的眼中都没有痛苦,只有悲哀!

侯昆却这就趁这个机会从箫放身旁掠过,冲出门外!

箫放冷笑,拔剑,头也不回,反手掷出!

这一剑的目标更准确!

这一剑的速度更惊人!

夺的,剑自侯昆后背插入,前胸穿出!硬生生的将他钉在地上!

“凤仙!”侯昆惨呼。

他还记得小凤仙!

小凤仙没有应声,她已再不能应声。

她的一双眼睛还睁着,眼瞳中充满了悲哀。

只有悲哀!

箫放的一剑已同时震碎了她的心!

剑还未入胸,她的一颗心其实就已经碎了!

群七的一颗心也在碎裂,

他一直没有办法冲出沈胜衣的剑网,这下子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突然冲了出来!

血自他的身上一丝丝飞起,这一冲他最少挨了沈胜衣三剑!

好在这三剑都不致命。

这一冲,他冲到了消放面前,他的剑跟着刺出!剑光迅急而辉煌!

箫放剑已不在手,挡无可挡,又意料之外,避无可避!

像他这样的用剑高手当然看出这是致命的一剑!

他眼中不其而露出了惊惶之色!

剑已到!

眼看群七的一剑就要刺入箫放的胸膛,一道剑光突然贴着箫放的胸膛似地横里飞来,迎向群七的一剑。

又是沈胜衣!

叮的一声双剑交击。

是剑尖击在剑尖之上!

这判断何等准确,这眼力何等惊人!

箫放倒抽口冷气,就机会忙闪身后退!

群七那肯罢休?

箫放倒退了七步,群七追击了七剑!

他的剑,快,狠,准!

只一剑刺中,已足够有余!

七剑最少有五剑可以刺中箫放。

只可惜箫放身边还有一个沈胜衣。

群七向箫放连刺了七剑,沈胜衣自然能够替箫放连挡了七剑!

群七眼也红了,手中剑突然让过箫放,反取沈胜衣!

沈胜衣的剑当然不会推辞!

两口剑立时交缠在一起!

剑光流萤一样在闪动!

蓦地里一声异响,一口剑带着一道寒芒直飞半空!

群七的剑!

群七的身形同时腾空,一探手,又将半空的剑抓回手中,突然反手握转剑锋,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鲜血怒激,群七连人带剑凌空急落,他大笑,狂笑!人在笑声中倒下!

他活着说话滔滔不绝,死的时候却连一句说话也没有留下!

沈胜衣无言叹息,回剑入鞘!

这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一点也没有显得诧异。

箫放也好像没有。

他看着群七倒下,突然走到沈胜衣面前,一声“多谢!”一揖到地!

沈胜衣连忙闪身让开。

“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实在应该多谢,你帮助我解决了白蜘蛛这件案子。我更是非常感激,”箫放口里尽管说,面上却木无表情,“以我往日的习惯,就得将你留下来,痛痛快快的狂饮三天三夜!”

“只可惜那只是我往日的习惯!”箫放连随又补充了这一句。

沈胜衣正想开口,箫放的说话又已接上,“你到来应天府听说就是为了白蜘蛛这件案子,如今这件案子总算高一段落,相信你也要离开了。”

听他的口气,简直就不想沈胜衣在应天府多留片刻,在赶他离开似地。

沈胜衣实在奇怪,他还未来的及表示意见,箫放已又一拍手。

两个侍卫应声送来一个包袱,箫放接在手中,摔到沈胜衣面前。

“这里黄金五百两,巡按府与七王爷府,就这白蜘蛛一案所出的花红,当然非你莫属!”

沈胜衣淡笑说,“和。。。。。。”

“你若是不肯接受,七王爷面上固然不好看,我们兄妹亦过意不去,你当然不愿意看我们兄妹那样。”

沈胜衣只好收下。

“请!”箫放一抱拳,居然这就请沈胜衣启程。

沈胜衣也不好意思再逗留下去,亦自一抱拳,大踏步离开。

箫玲一旁再也忍不住,正要追前去,一只左手已被箫放紧紧抓住!

“沈大哥!”她只有呼叫!

“珍重~!”这一声珍重出口,沈胜衣人已在楼外,街外。

风雪还未歇。

一片枯叶飞舞在雨中,风中。

这一片枯叶飘到了地面的时候,人已不知何处。

── 黄鹰《白蜘蛛》全书完,百度黄鹰吧feixingkuaile录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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