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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还我本来

谭正廷一声长笑,身形疾闪;斜身一腿疾挑,踢中一条挥刀的手臂,再人如猛虎,回头反扑,右手一伸,从刀旁切入,一掌削在另一人的右肋下。

说快真快,刹那间的接触,也在刹那间结束。

“啊……”两个人几乎同时狂叫着退出丈外,虽则他们被击中的时刻有先有后。

谭正廷拍拍手,沉下脸说:“我谭正廷要逐一铲除你们,直到我满意时为止。快滚!在我起意杀死你们之前滚出我的视线外.。”

两个家伙的刀都断了,一个右手肘骨碎裂,一个断了四条肋骨,居然受得了,踉跄而遁。

七个人废了三个,另四个也有两个负伤,被谭正廷的神勇吓得胆裂魂飞,怎敢再自寻死路?呐喊一声狼狈而逃。

志豪兄与大智兄两人受伤不轻,腿部被护手钩钩伤的伤口相当严重,行动已经不便,更无力追击,两人收了刀剑,向谭正廷走去。

“谭兄,你……你用什么法宝把他们吓……吓走的?”大智兄喘息着问:“在…在下听到狂叫声……”

“扮僵尸。”谭正廷笑笑。”记得你们两位第一次看到在下时,也吓得心惊胆跳,没错吧?”

“看来,怕鬼的江湖人不止我一个。”

“为人不做亏心事,就用不着怕鬼。”谭正廷的活带有浓浓的讽刺味:“快走吧,老兄,昨晚你们是失败了。”

当谭正廷出现在东湖客栈时,引起的骚动是可想而知的。

他毫不以为怪,写意地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然后回房睡觉养神。他告诉店伙,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

午后,他重新出现在食厅。他现在的气色,与往昔完全不同了,有了极为明显的转变,笑容依旧,但神情是自信。满足。豪迈,与往昔落魄归人的倒霉像判若两人。

叫来了酒菜,他慢斟浅酌等候大事发生。那三位被废了的仁兄,应该把他的口信传到了,心怀鬼胎的人,一定会来兴师问罪的。

午间的食厅食客有限,如果有,那一定是在岳州有事羁留的长住旅客,而这一类旅客为数不多,偌大的食厅,二十余张食桌仅六张有人,人数不足二十名。

旅客们不知道将有事故发生,但店伙们不安的神色极为明显。

第一个踏入店堂的人,是一而再受到挫折的神拳罗威罗大爷。这位爷近来真是霉运当头,白虎星照命,倒霉透顶,几次出事,就没有一次占得了上风。

对付谭正廷,这位爷自信定可占得便宜。

五名打手跟在罗大爷身后,都带了刀剑。

来者不善,罗威本来就没有善来的打算,气虎虎地往谭正延的面前一站,双手叉腰有如猛虎发威,隔着食桌吹胡子瞪眼睛。

“谭正廷,你给我站起来回话。”神拳罗威的嗓门像打雷“你是替老龙神来探路的奸细?你这吃里扒外的混帐东……唉唷……”

随着叫声,这位大爷踉跄后退,几乎撞翻了身后的一张食桌。口中,塞着一只汤汁淋淋的花鱼头。花鱼是岳州人对鳜鱼的称谓,洞庭的鳜鱼真像粤东海中的石斑鱼,鱼身淡金色,黑斑明显,鱼头的硬度,决非其他淡水鱼类所能企及,两斤重的鱼,鱼头足比拳头大,强塞人口中,那滋味决不会鲜美可口。

鱼头是从谭正廷的筷子上飞出的,快逾电闪,骂得正痛快的神拳罗威即使看到了,也无法闪避。

谭正廷推凳而起,脸一沉,绕桌侧大踏步向神拳逼进,虎目中杀机怒涌,煞气逼人。

一名打手本能地伸手拉阻,要从中插入。

“劈啪。”耳光声清脆震耳,打手仰面便倒。

“你骂得很痛快是不是?”谭正廷逼近刚站稳,刚将鱼头吐出的神拳罗威面前:“阁下,你也未免太狂了,连你师父洞庭一鹤翟道常,也不敢在谭某面前放肆,瞎了你的狗眼!”

他这几句话,把全食厅的人吓了一大跳。那四位本想拔刀动手的打手,真被吓了一大跳,拔刀的手僵住了。

罗家三兄弟拜师君山洞庭一鹤门下,洞庭一鹤的师兄双绝秀士季德甫,两人受艺于武当俗家门人,誉满武林的武当高手入云龙吴真。入云龙是老一辈武林八大风云人物中,排名第三的高手中的高手,声威满天下。

洞庭一鹤与双绝秀士的江潮声望,也是高高在上的,在武林有他们崇高的地位,连门人三湘剑客也在江湖出人头地。而现在,谭正廷居然说连洞庭一鹤,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如果这些话不是吹牛,那还了得?

神拳罗威大概为了吐鱼头吐得昏了头,也许真的并未听清谭正廷的话,急怒攻心浑忘一切利害,一声怒吼,拳发似雷霆。

谭正廷根本不理会攻左肋的大拳头,右手疾闪,可怕的耳光声震耳欲聋,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快得不可思议,响声似乎在同一瞬间传出。

“啊……”神拳罗威狂乱地叫,眼前星斗满天,仰面便倒,却被谭正廷劈胸一把抓住上带,幸未倒下。

“你们罗家才混帐,男男女女全混帐。”谭正廷的嗓门也大得惊人:“阁下,你知道混帐两字的恶毒意思吗?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有崇高的身份地位,居然用这种恶毒的话骂人,我要你永远永远后悔……”

“住手!”厅门口传来沉叱声,及时阻止谭正廷扭掉神拳罗威的耳朵。

来了三个人,快速地抢入食厅,领先的是罗二爷浪里蛟罗远。

罗二爷已着清乃兄的狼狈像,惊骇的神色极为鲜明,抢至切近,却不敢出手援救乃兄。

神拳罗威已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道,双颊红肿,脸已变了形,似乎连站立的力道都消失了。

“又是你,罗二爷,好像你的右膀不得事啦!”谭正廷嘲弄地说:“月仙子的执扇,可不是你这种气功火候仅有三成的人所能挡得住的。你有何高见,不会是你兄弟联手,把我谭正延活埋在食厅下吧?”

“谭正廷,放下家兄,咱们谈谈。”浪里蛟沉静地说,隐在肋后的手杖已暗运真力。

“谈什么呢?我谭正廷没有什么好谈的,你已经逼迫在下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你最好自爱些。”

“放了家兄……”

“抱歉。恕难应命。”他断然拒绝:“令兄带了大批爪牙公然行凶,语出恶毒,他必须受到惩罚。”

“大胆!你……”浪里蛟不知道刚才所发生的变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土豪嘴脸不自觉地露出来了。

“砰噗!”谭正廷给了神拳两记重击,把神拳击倒在地,一声长笑,伸手急抓浪里蛟的领口,完全是村夫俗子打架的恶劣手法。

浪里蛟勃然大怒,右手一拂,蟠龙手杖猛拂抓来的大手,志在必得。

谭正廷更快,大手一沉一抄一勾,奇准地抓牢了手杖,同时起左脚反击。

大笑声与浪里蛟的惊叫声齐发,浪里蛟身形倒飞而起,翻越一张食桌,砰一声大震,跌倒在后一张食桌上,一阵怪响,食桌被压坍,长凳被震倒。

两个随从的手刚落在分水刀的刀靶上,尚未拨出,打击已猝然光临,谭正延用夺来的蟠龙手杖左敲右击,两随从的右肩尖骨碎肉陷,狂叫声中,扭身摔倒。

“还有谁再动爪子?”谭正廷轻拂着蟠龙手杖,瞥了神拳罗威几个没有受到打击的打手一眼。”拔刀吧!在下奉陪。”

浪里蛟右胯骨近腹处挨了一脚,虽已运功护体,仍感内腑如裂,浑身两百多根骨头好像都崩散了,吃力地爬起,摇摇晃晃嘎声说:“你……你打……打得好……”

“本来就好。”谭正廷将蟠龙手杖往对方脚前一丢:“下一次,决不会这样便宜你。就算你们这次胜得了老龙神,并不见得幸运,因为还有我谭正廷这一关,这一关你们是过不了的,信不信由你,你最好是相信。你们走吧,不要打扰在下的酒兴。”

说完,他回到食桌坐下,取壶斟酒,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千紧万紧,吃食要紧。

打手们怎敢再自讨苦吃?架起神拳罗威兄弟俩,狼狈而遁。店伙不敢阻拦,生财家具被毁只好认了。

酒足饭饱,他回房拾掇行囊,在店堂结帐,背着行囊出了南泽门,消失在城外的郊野。

就在他离店后不久,巡捕光临东湖客栈,但扑了个空。尹五爷终于横定了心,利用官府出面保护自己了。

夜来了,夜是属于江湖人的。

尹家在仁德坊,却是冷冷清清。原来尹五爷心中有鬼,回东乡枫桥老家躲避去了,因为城内不安全。仁德坊大宅庭深院广,房舍并立,一两百人也防止不了夜行人入侵,任何地方都可以接近。枫桥老家却不同,古老的农宅三进两院地方不大,防守容易,可以把长工佃户都派上用场,护院打手集中起来运用,小股土匪也休想越雷池半步,地底秘室可说安如泰山。

尹宅北面的里余就是枫桥镇,也称枫桥堡。宅位于尹家的田地中心,四周水田中禾苗欣欣向荣,只有一条小径贯连入城大道,想接近的人难以遁形,想利用水田接近,决难逃过警哨的耳目。

神拳罗威与尹五爷是连襟,罗威被谭正廷打得半死,尹五他当然知道不妙,逼着罗家派人保护尹家的安全。罗家正忙得不可开交,凶狠的搏杀已在城外展开,双方互有胜负,人根本不够用,哪能兼顾尹家?在谭正廷未显示实力之前,尹五爷志得意满,没将谭正廷放在眼下,用不着罗家派人帮忙,现在情势逆转,亟需得力的高手助阵,要死要活硬逼着当家的三湘剑客派人。

二更天,天宇中众星朗朗。一个黑影背着手,踱着方步从大道折入至尹家的小径,脚下从容,神色悠闲。

走了半里地,前面小径右侧的一株大树下,踱出一个穿长袍的人影,慢慢踱至路中央,挡住了黑影的去路。

黑影是谭正廷,打算与尹五爷暗中结算。他发现了挡路的人影,但神情更为镇定从容。

终于,两人面面相对。

“是谭正廷吗?”挡路的人影问:“在下有事请教,请留步。”

“不敢当。”他冷冷地说:“有话你就说,何不把两旁潜伏候机的朋友,请出来大家谈谈?”

挡路的人仔细察看他全身,他两手空空,紧身的天蓝色劲装掩藏不了任何兵刃,腰间除了一个百宝囊和一束长索之外,没带有兵刃。

“老夫不希望他们参与。”挡路的人说:“尹五爷不是江湖人,你如果用江湖人私行了断的方法……”

“你们这些人好可怜。”他抢着说:“尹五不是江湖人,却有你们这种无聊江湖人替他撑腰助恶。我郑重的告诉你……”他的声音提高了三倍:“天下间公断如果能了断天下不平事,世间便不会有冤屈的事发生,世间也就不需要你们这种所谓白道武林人物,你们早就该埋在土里或者供上神案了,刀剑可以毁弃,天下间的人也用不着练武了。你凭什么在谭某面前说这种活?你替尹五出头,是不是私了?嗯?说呀?岂有此理。如果你反对私了,为何联了狐群狗党在此地拦截?你为何不报官,让官府派人来保护他?说吧!如果你说得有道理,我饶你,我这人是很讲道理的。哼!等在下查出家叔出事的经过内情,我告诉你,我可以向你保证,肝脑涂地的将不知有多少人,我说话算数,理直气壮,说到做到。目前在下尚未获得确证,所以迄今为止,尚无血案发生,给予罗家兄弟的小惩戒,只是回报他这几田虐待在下的利息而已。等在下查出陷害家叔的内情,哼!洗净你们的脖子准备挨刀吧,在下绝不会饶恕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率兽食人的畜类。”

这一番讽刺怒骂。沉重刻毒的话,把挡路的人骂得脸上挂不住,也激怒了附近潜伏的武林高手,共出来了六个怒不可遏的人。

“阁下,你也未免太狂了。”最先从田埂中掠到的黑影说:“在季前辈面前,你居然……”

“哈哈哈哈……”谭正廷狂笑,指指挡路的人:“原来阁下就是浪得虚名的字内四奇之一,以爪功天龙爪与生花妙笔享誉江湖的双绝秀士季德甫。据在下所知,你那天龙爪从来就没用在正正当当赚钱养家上,你那生花妙笔,也从来没有写过字画过画,你这一辈子不可能有什么艺林传世作品……”

“狂徒无礼……”刚才发话的人怒吼,狂妄地冲进戟指便点,攻取七坎大穴无畏地从中宫突入,快如电光一闪,不但快捷而且力道奇猛,认穴奇准。

“该死的东西!”谭正廷咬牙叫,左手已抓住了对方的手,对方的手掌在他强劲的抓握下有骨碎声传出。

“啊……”对方发出可怖的号叫声,跌伏在他的脚前。

“你下手好毒,但我饶你,滚!”谭正廷说,手一抖,对方庞大的身躯斜飞而起,一声水响。飞落在两丈外的稻田中,浑水四溅。

双方接触大快了,谁也无法插手援救。

双绝秀士晚了一步,同伴被摔出方接近谭正廷。

一声冷叱,谭正廷迎上右手一伸,来一记最平凡的云龙现爪,无畏地切入正面进攻,上抓五官下带胸口,招式狂妄己极。

这是善用爪的人强而有力的进攻很招,分明是针对双绝秀士的绝学天龙爪而发的挑战性攻击。

双绝秀士已另无抉择,谭正廷的攻势太快太猛了,大喝一声,双爪一抬,愤怒地一合,要硬接来爪。

上当了,谭正廷的爪是诱招,猛地一振,无穷强劲的力道硬将双绝秀士向中聚合的一双大爪崩开。

双绝秀士大骇,感到谭正廷的手臂碑爪像是铁铸的,振的力道似乎并不怎么强韧,但触手时有如炽红的烙铁,有一股触手如烙,震撼全身的神奇怪力,把自己所发的劲道完全引散吸收,本能地退缩收爪。

一切反应都来不及了,辟啪两声暴响,双颊各挨了一击,阴阳掌快得有如电耀霆击。接着胸口一紧,被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道抓起。摔出。飞抛,砰一声向前栽跌两丈外。本来已眼前发黑,这时更被掼得昏天黑地,耳听同伴们骇然惊呼,更清晰地听到谭正廷直震耳膜的语音:“天龙爪如此而已。站起来,阁下,把你的生花妙笔掏出来,在下要看看你这位乡亲笔上功夫有何惊世绝技,看看你凭什么敢担当尹五的司命保护神。”

谭正廷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强攻绝技,把其他几个人吓得脊梁发冷,胆战心惊。。

双绝秀士晕头转向地挣扎击起,面对着谭正廷高大的身躯不住发抖,一双手十指更是抖得利害,用变了嗓的声音失魂般叫:“你……你你……”

一个黑影大概看谭正廷没带兵器有便宜可检,铮一声拔剑出鞘。

“谁要用兵刃招呼,在下要他永远永远后悔。”谭正廷转脸向拔剑的人凶狠地说。”卸一手一脚一耳一目,决不容情。”

拔剑的人打一冷战,僵住了。

“传……传说中的大……大罗天手!”双绝秀士终于可以说出清晰的话来:“你……你是浪……浪子谭……谭彬……”

武林高手中,空手入白刃的技击术并不稀奇。眼明手快躲避得法,加上揣摸敌方神意的经验,徒手搏刀剑并非难事。内家气功火候精纯的人,刀剑难伤也平常得很。而江湖上传说浪子谭彬的绝学大罗天手,却是可令对方发出的力道在刹那接触中消失,连脱身的力道都无法保留的神奇绝技,除了任由宰割之外,毫无抗拒的能力。

双绝秀士名列宇内四奇之一,盛名之下无虚士,武林地位高高在上,天龙爪罕逢敌手,对方如被天龙爪沾身,不被擒也将被摔得半死,比沾农十八跌更神奥更霸道。对手将像被八爪鱼缠住一样,万难挣脱任由宰割。而今晚双爪齐出,反而被谭正廷揍了耳光再摔飞两丈外,要是谭正廷想要他的命,恐怕那两耳光就足以拍碎他的脑袋,用不着费神把他摔飞了。

“我给你们十声数送行。”谭正廷不承认也不否认身份,“声落而仍落在谭某的视线内,废了手脚决不容情,一!二……”

“谭老弟……”双绝秀士吃力地急叫。

“三!四……”

首先便有两个黑影转身飞奔,快如劲矢离弦。

“五!六……”

所有的人都跑了,只剩下双绝秀士孤家寡人啦!

“七!八……”谭正廷一面叫数,一面阴沉沉地向双绝秀走去,阴森森的杀气,罩住了浑身发抖的双绝秀士,想走已不及了。

“九!十!”

双绝秀士的生花妙笔吐出袖口,而谭正廷的大手亦已伸出。

妙笔吐出,便落入谭正廷的大手内无法动弹。

“手下留人!”叫声及时传到。

谭正廷的左手,已搭落在双绝秀士的右膀上,神奇的无法抗拒力道,已将双绝秀士的护体神功逼散了。

黑影疾掠而至,在丈外止步。

“宇内双残已把南天一刀的朋友们,屠杀得所剩无几了。”孤叟公羊化及的语音犹有惧意:“为贵乡亲留一分情义吧!杀他不如让宇内双残去杀。”

“也好。”谭正廷放手后退:“宁教他无情,不可我无义,虽则他们对我这个乡亲既无情也无义。”

“你不助老朽去阻止双残屠杀吗?”孤叟问。

“怪事,小可为何要阻止?”

“你……”

“我又怎么啦?双残虽然残忍得不是东西,但他们决不会残杀安份守己不做强梁的人。老伯,你不认为杀掉这些凭武功称豪道霸。以武犯禁。欺凌弱小的强梁,不是有益世道人心吗?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他身形破空疾射,眨眼间便已远出百十步外,有如电火流光一闪即逝。

“老天爷!”孤叟悚然叫:“他一定是浪子谭彬。季德甫,你最好带着所有的三湘武林子弟,加快脚步逃离岳州城,免得被双残和老龙神屠杀得精光大吉,浪子谭彬也不会轻饶你们,走吧!”

“公羊前辈。”双绝秀士恐惧地说:“尹瑞昌五年前谋夺谭伯年的产业,事后晚辈的师侄们根本不知道风声,还是这几天……”

“你算了吧!老夫决不相信你那些师侄又聋又瞎。”孤叟嗤之以鼻:“任何稍具常识的人,皆不会满意这种有悻常情的答复。尹五与令师侄罗威是连襟之亲,尹家的打手护院。有一大半是罗家的徒子徒孙,要说罗家不知道这事,大概只有白痴才肯相信。你快回去救死扶伤吧!我老人家不配过问浪子谭彬的事,保重了。”

“公羊前辈……”

孤叟已消失在小径的远处。

远处尹宅突然传出群犬的狂吠声,接着人声鼎沸。

双绝秀士长叹一声,懊丧地喃喃自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尹五,我已经无能为力,顾不了你了。”说完,怆然举步觅路返城。

尹宅中,谭正廷弄来一根大铁棍,见物就砸,见人就打,在狂笑声中八方穿掠,三进院的大宅中鬼叫连天,墙角。庭柱。屋面。门窗。屋檐……凡是铁棍所及的地方,无一幸免,没有人挡得住他,铁棍一搭一挑之下,那些护院和打手必定被挑飞跌得头破血流。足足闹了一个更次,尹宅已是人仰马翻,屋坍墙塌鸡飞狗走。所有的打手护院,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所幸的是,不需要办丧事。

次日一早,尹五爷逃入罗宅避祸。

而在谭正廷袭击尹宅的前一个时辰,洞庭十县的精神领袖人物南天一刀曾永德,与一众助拳的三湘武林高手,在南津港栈房聚会处,受到老龙神一群高手猝然袭击,人从水中乘小船接近,登岸便直捣中枢,双方死伤甚众,天南一刀的人损失最为惨重,死了三成以上,伤的已超过五成,几乎全军覆没。

南津港并不因昨夜的罗家栈房大屠杀而冷落下来,正当的商旅根本不理会这起武林血案,往来的船只依然抵埠离埠,杀人放火的事与普通百姓毫不相干。

丽日高照,湖水波浪汹涌。这几天,大江倒灌入湖的春汛已把湖水染得成了稀米汤色,过几天,该是风大水涨,网捕浮头鱼(小银鱼)的季节了。

亭中心的石桌子,摆了五个荷叶包菜肴,一只巨型酒葫芦,一个酒碗一双筷。谭正廷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一面喝酒一面观赏湖景。

码头方向,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沿湖畔向望湖亭走来,远在百步外,其他的人留下,只有一个人往前接近。

他继续喝酒,懒得理会。

来人到了亭外,讪讪地说:“老弟台,可否让我进去?”

是三湘剑客罗广,气色差极了,腰部鼓鼓地,里面定然裹了伤巾,走起路来已可明显看出步伐虚浮。

“我不希望看到你,你明白吗?”他冷冷地说:“你这种前倨后恭的嘴脸,很令人受不了。”

“老弟……”

“你一定要扫在下的酒兴吗?”他不悦地说:“好,我让你。我这人是很讲理的,从不以豪强姿态欺凌弱小,这里是大众可来的地方,在下无权禁止阁下光临,在下走总可以吧?”

他从脚下取出食篮,动手收拾食物。

三湘剑客长叹一声,知趣地退走。

他不走了,继续喝他的酒。

换了两个人替代三湘剑客,到达亭外正欲举步入亭。

“在下对你们这些人烦透了。”谭正廷狠盯着亭外的两个人说:“留些精神应付老龙神今晚的袭击吧,你们根本不需耽心在下乘人之危浑水摸鱼,不客气地说,你们还没有抵挡在下的力量。”

“在下曾永德。”那位年约花甲精神矍铄的人说:“三湘武林大劫……”

“在下不过问什么大劫,我谭正廷目下烦得很,十年离乡浪迹江湖,连家都失去了。”他抢着说:“曾前辈,不要为在下的无聊事分神,在下郑重向前辈保证,决不乘火打劫,不介入你们与老龙神的纠纷。这几天都是你们的人来找我的麻烦,打也让你们打了,骂也让你们骂了,但我仍然容忍,你们应该满足了才是。你们自己闯的祸,必须自己承担起来,尹五谋夺在下的产业,所以在下只找他,旁人如果逞强介入,祸福他自己负责。在下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你们也可以放心走了。”

“老弟,冲乡亲情谊……”

“你们谁把我谭正廷当作乡亲了?你说这种活不感到惭愧?”他截断了南天一刀的话:“曾前辈,你再不走,在下可要得罪你了。”

另一位年约半百,手长掌大身材壮实,有一双令人害怕的阴森怪眼,冷笑一声接口说:“老弟,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一代奇人浪子谭彬?”

“你说是不是?你一定说不是,因为岳州人决不至于敢明目张胆谋夺浪子谭彬的产业。”

“在下深有同感。”

“而且你有向在下挑战的念头。”

“这……”

“你就别客气啦!”他放下筷子离座:“如果你阁下的修为不比双绝秀士强三五倍,就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下答应你可以全身而退,你就不用客气放手拼死我这无名小卒啦!咱们亭后的草坪见。”

他一不作势,二不用劲,就这样身躯平直地斜拨而起,速度并不快,像幽灵般上升。飘退。落地,所立处,已在亭后的草坪中心,距亭心也在四丈外。

“来吧!在下候教。”他拍拍手叫。

南天一刀与中年人吓了一大跳,张目结舌似乎吓傻了。他这种骇人听闻的轻功,还没听说过呢,人决不可达到这种境界,即使天下间的轻功绝顶高手起势前跃,也不可能远及四丈之遥,只有鬼怪才能办得到。

“兵刃暗器,阁下可以任意施展。”谭正廷加以催促:“明攻暗袭悉从尊便。”

南天一刀还能沉得住气,中年人却浑身发抖,如见鬼魅般向后退,退了五六步扭头撒腿狂奔。人是不能与鬼怪斗的,聪明人决不肯做笨事,不走才是天下间最笨的人。

南天一刀长叹一声,转身垂头丧气走了。

一个时辰后,远远地,出现洪淑华姑娘的身影。

他出亭相迎,微笑着说:“淑华,我猜,三湘剑客走投无路,请出你来做说客,对不对?”

“不请我进去坐?”淑华嫣然微笑:“是这样的,洞庭一鹤找上了孤嗖公羊老头儿,带了三湘剑客,到船场找上我爹,陪上千万小心,我能不来吗?”

“你来也没有用。”他让淑华人亭坐下:“岳州没有武林人,百姓小民一定活得更祥和更平安。让他们自相残杀吧!武林人死光了,天下虽不至于就此太平,至少不比现在更坏。”

“谭大哥,你难道不是武林人?”淑华笑问。

“什么叫做武林人?为何武林人要与常人有别?”他笑笑反问:“练武人平时练武强身,离乱时保国卫家,决不是练来欺凌弱小的,恃强凌弱那是弱肉强食的禽兽行为,所以真正练武有成的人,宁可吃亏让人一步。”

“所以你装疯扮傻,让他们狠揍以便名正言顺报复?”

“我还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他苦笑:“不瞒你说,昨天之前,我决不能运功与人拼搏,那将会冒极大的风险,很可能送掉性命。”

“为什么?”

“我体内蕴藏着一种歹毒掌力所遗留的奇毒,花了半载岁月,一丝丝一毫毫逐渐排出体外,受到外力打击,奇毒聚而复散,毒势加剧,这就是我被那些地棍痛殴时,痛苦不可名状的原因,也因此而耽搁我两天工夫余毒未能早早离体。”

“哦!你真是传说中的江湖奇人浪子谭彬了。”

“是的。”他承认了。”我可以告诉你,十年浪迹江湖,我做的可是规规矩矩的行商,赚了钱就作为海阔天空遨游天下的盘缠,所以获得浪子的绰号。想不到我这浪子倦游归乡,几乎丧身在这些可敬的乡亲父老手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谭大哥,我好难过。”淑华难过地说:“我也是你的乡亲,而且是儿时的玩伴,我想帮助你,却无能为力……”

“不要说这些了。”他拍拍淑华的掌背:“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恐怕他们早就将我沉入湖底毁尸灭迹了。龙游浅水,虎落平阳;那时,我真的无力自保。受人之恩不可忘,有生之年,我会报答你的。”

“谭大哥,我……我想求你……”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双眉深锁:“按理,我不能拒绝你的要求……”

“我爹也算是武林人。”淑华迟疑地说:“老龙神的计划相当恶毒,他要消灭岳州的武林人,把岳州划入他的势力范围,我爹也难逃他们的毒手。”

“我不许任何人在岳州兴风作浪。”他正色说:“老龙神如果敢动你洪家一草一木,他将后悔八辈子。”

“我不能自私得仅为我家的安危求你周全,问题是老龙神并不需要在岳州屠杀三湘子弟,他在其他地方仍可大开杀戒。尹五侵占你家的产业,他愿意加十倍赔偿……”

“目下谈赔偿言之过早,我必须查出家叔的下落……”

“令叔确是迁到长沙寄藉了,尹五发誓说并未谋害令叔,家父正着手查询五年船行船主,以便查出载运令叔至长沙的船只,并派人至长沙所属各州县向官府查问,一定会有结果的。罗家目下住着长沙的第一高手南衡居士李应龙,他拍胸膛保证可以在短期间查明令叔的下落。尹五曾向三湘剑客罗三爷保证,如果他害了令叔,令叔有了三长两短,他愿意用命来偿还。谭大哥,人不亲土亲,我求你为乡亲尽一分力,不要因为几个不肖的害群之马而令其他的乡亲家破人亡。谭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

“淑华,我不要听其他的理由。”他为自己斟了一碗酒:“我只是为你而赴汤蹈火。回去给他们说,老龙神的事了结,我与他们的事却刚开始,家叔如果有三长两短。他们最好赶快迁居,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我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躲起来。”

“谢谢你,谭大哥。”淑华欣然紧抓住他的手:“不要喝了,你已经在这里喝了半天啦!我不喜欢酒鬼,陪我回家好不好?”

“我不能送你回家,要去拜望老龙神,去晚了他不在,今晚上可就有人送命啦!”

“我陪你去。”淑华雀跃地说。

“什么?你以为是去游湖看风景吗?你……”

“浪子潭彬这块金字招牌,什么地方不能去?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你摆脱不了我的,我跟定你了,小时候你不是常到我家的船场带我玩吗?”

“现在不是去玩……”

“至少我可以帮你呐喊助威,我的武艺不错呢,罗家三兄弟任何一个,一比一休想占得丝毫便宜。”淑华半真半假地笑说:“你如果不教我防身的绝技,我要缠得你一天也不得安宁,走啦!我来收拾食具。”

“你这磨人的丫头。”谭正廷苦笑。

午牌末,零落的尹家旧宅。

尹宅已不适宜居住,尹五爷带走了所有的打手护院迁至城内避祸,长工们更是害怕,走了个精光大吉,整座大宅在天明后不久,就剩下三个硬被派留下来看家的老仆。接着来了一批神秘客,囚禁了三个老仆,占据了尹宅,外来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谁也没料到尹宅藏有外人。

踏入宅前广阔的晒谷场,场右的一株大树后踱出一个老仆打扮的人,大声问:“留步,请问你们是……”

“请禀报贵当家老龙神。”谭正廷止步微笑:“浪子谭彬求见。专诚拜望。这位是敝友洪姑娘。”

老仆吃了一惊,骇然问:“怎……怎能证明阁……阁下是……是浪子谭彬?”

“宇内双残应该记得区区在下,三年前在下与他俩在徐州曾有一面之缘。”

“请……请稍候。”老仆匆匆地说,匆匆奔向不远处的院门,竟忘了请客人入宅,却要客人在外面等候。

不远处稻田中央,出现孤叟的身影。那地方空敞得很,真没有人料到会有人在内藏身。老人家一阵急走,闪入晒谷场旁的一丛桑树下。

片刻,人群涌出,男女老少一大群。领先的是威镇大江南北,上起夷陵下迄苏扬的江湖大豪老龙神黄兆吉。这位年已花甲的大豪长像威猛,暴眼金睛,花白虬须戟立,满脸横肉,真象个龙头。右首两个人,左手装了铁假手的铁臂猿白怀协,与瞎了右眼的独眼灵官蒲仲贤,两人不但身体有残缺,心肠更是残忍,所以号称字内双残。

其他的人有些是熟面孔,毒箫赵海。鬼手石彪。妙判田立本。江湖双绝月仙子。凝香仙子……全来了。

“果然是你……”铁臂猿瞪大那双火眼金睛说:“你……居然没死在山西,没死在密宗大印掌下……”

“老相好,我敢跟你打赌。”谭正廷笑吟吟地说:“你一定为了我的死讯,额手相庆举杯祝贺,说不定大醉三日高兴得上了天。你不是与人交手时狂笑不已吗?今天好像你笑不出来了,昨晚你与独眼灵宫杀了在下不少乡亲,这笔帐我等你两位仁兄算,只要把结果告诉我就成。”

“你就是浪子谭彬?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老龙神傲然地说:“来来来,咱们亲近亲近。”

“应该应该。”谭正廷含笑举步上前。”阁下是客人,一代大豪威震宇内,哪将我浪子谭彬放在眼下?公然大举打上门来,谭某想不高攀亲近也不行啦!呵呵!”

两人相对而进,右手伸出了,要行把臂礼啦!

“啪!”一双大手接触,互扣对方的上臂,小臂贴实。这是军礼,也是江湖人表示亲近的较劲礼,除非有一方认输,不然将会有一个人躺下来。

万钧力道骤发。脚是力之源,力得自大地,因此马步必须踏实,重心不偏不倚,人如离开大地,即使另有物体支撑,也将减弱部份力道,所以练武人穿的是薄底靴,尽量减少支撑的厚度。两人的腿部够粗壮,站好马步立地生根,劲一发脚下坚实的地面,立即出现龟裂的痕迹。

“你上了年纪。”谭正廷开口发话,表示他并未运气行功:“在下……”

一声沉喝,老龙神突然变抓为推,想脱出纠缠,身躯下沉真力迸发。这一记反常的变化,按理绝对可将谭正廷的手指震松滑脱,可将谭正廷推出丈外。

可是谭正廷五指如钩,不但没被震松滑脱,反前抓得更牢,而且如山劲道骤发,剧变突生,随着谭正廷后发的吼声,老龙神被万钧巨力掀起,身躯离地力道乍消,砰一声被摔翻在地,旁观的人发出惊骇的哗叫。

老龙神禁得起摔,一滚而起,手中多了一根一尺八寸的盘龙枪,金芒耀目,枪尖映日发出眩目的熠熠光华,拉开马步准备进击。

谭正廷却不拉开马步,双脚平分屹立如山峙渊亭,双掌立下双盘手门户,一双虎目紧吸住对方的眼神,用阴森森冷冰冰的语音说:“你这百步飞枪伤不了我,我将在枪飞射出套筒的刹那间击倒你。在你的大拇指压下机簧的瞬间,我将比你的飞枪快万分之一忽。如果快不了这万分之一忽,你将是胜家;反之,你输定了。”

老龙神不言不动,杀气似浪涛般向谭正廷涌去。

谭正廷保持原势,紧吸住对方的眼神。他身上每一条肌肉都是松驰的,随时可以突然将真力聚于某一点迸发而出。生死关头,能修至这种境界,百万人中找不出三两个,他就是其中之一。

相距仅一丈二尺左右,强劲的飞枪比箭更猛更快,枪离筒及体,肉眼很难看得到,时间决不会多于一忽(一分的十万分之一)。这是说,谭正廷只有一忽之内的时间闪避飞枪。人的体能有限,看到枪法离简,绝对无法闪避了,所以他必须知道对方何时压下机簧,从对方的神意中下最正确的判断。

假使有人加入分他的心,他输定了。

而对方共有二十人之多,其中定然有知道其中奥妙的人出来帮助老龙神。他不能坐等这种恶劣的致命情势发生,必须制造生机。

他护胸的手是左掌在前上,右掌在后下。右掌缓慢地。令人难觉得地回收,小指巧妙地钩断了百宝囊的系带。

死一般的静。不远处的淑华姑娘,只感到浑身冒冷汗,像是暴露在严冷的冰窟里。

独眼灵宫与铁臂猿耳语片刻,铁臂猿迈出了第一步。紧张的气氛令人感到窒息。

老龙神的百步飞枪其实是劲弩,横行天下三十年从未失手过,在陆上可远射百步外,在水中也可在十步内贯穿人体,死在这枝可怖飞枪下的高手名宿,数不胜数。

今天,老龙神真有点不安了,这一生中,老家伙从没见过这么镇静。难测。神秘的对手。即使是那些真正的亡命,面对死亡也只有咆哮而没有镇静。而眼前的对手,不但异常镇静沉着,而且眼神中充满自信。从容,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涌发在外,眼神中自信的强烈程度,足以令老家伙心中发虚。

独眼灵官也跟在铁臂猿身后迈步而出,将打破均势。

淑华脸色大变,急叫:“你们干什么?”

突变立生,石破天惊。

谭正廷双手一动,身形微晃,百宝囊突然向下掉落。

枪离筒,八寸长的飞枪破空而飞,金芒一闪即至。

谭正廷不向左右闪,而是扭身向前扑倒。滑出。飞枪掠过他的左肩外侧,划开了了条血槽。

生死间不容发,他躲过了致命的一枪。

老龙神大叫一声,被正廷抓住右足踝扭翻在地。

谭正廷先一刹那跃起,老龙神身形尚未转正。

“噗!”谭正廷跃起从天而降,右膝先向下沉有如万斤巨槌,从上面重重地下落,撞压在老龙神的右肋上。接着右掌发似雷霆,劈在老龙神的前额上,有如开山巨斧。

仰躺在地的老龙神发出一声厉号,浑身一震。

谭正廷挺膝而起,抓住老龙神的领口向上拖,右掌举起了,这一掌定可劈碎老龙神的脑袋。

“手下留情!”铁臂猿急叫:“你如果不杀他,彼此的仇恨一笔勾消;不然,仇恨代代下传,千年万载无休无止。这次结怨,错在南天一刀的三湘子弟。”

“老夫作见证。谭老弟,冤家宜解不宜结。”孤叟从桑树后奔出叫。

“谭大哥!”淑华也叫:“死的人够多了。”

“老龙神。”谭正廷松了手退后两步:“双方管束自己的人,各谋生计和平相处,没有什么好争的,是吗?”

老龙神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脸色泛青。

“你不是人。”老龙神说:“你一点都不像人,你真的快了万分之一忽,那决不是人所能办得到的,我服了你。好,我欠你一条命的债,今后你浪子谭彬走遍大江南北,我那些朋友将会把你看成朋友而非仇敌。咱们走了,后会有期,彼此珍重。”

一群人开始离去,月仙子在经过谭正廷身边时,向替他裹伤的淑华笑笑说:“丫头,不要爱这个骗子。伪善者。浪子,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真的,连名都是假的……”

“那是我的事。”淑华毫不脸红地顶回去:“一个人爱一个人,用不着问他的名是真是假,你少耽心好不好?”

“天下太平!”孤叟摇头说:“这浪子真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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