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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雨满城

接着,两个打手被踢翻,倒地就起不来了。

人影突然停止,八名打手有三个跌出门外,五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白花蛇想走也走不了啦!青袍人抓住白花蛇的发结往下按,另一手一指头点在身柱穴上,拖死狗似的拖至店门外,一脚踏住背心,嘿嘿阴笑说:“现在,你得爬着走,爬慢了,太爷零零碎碎宰你。好,开始!”

白花蛇无法站起来,大概腰脊被制挺不起脊梁,面前躺着三位人事不省的同伴,再不爬岂不等死?号叫一声,手脚并用真的往街心爬。

可是,青袍人并不以此为满足,跟上说:“你爬得太慢了,自讨苦吃。”

手一伸,揪住白花蛇的右耳轮一带,硬生生地把耳朵给揪下来。

白花蛇狂叫一声,手脚加快。

“你还是太慢。”青袍人大声说,举步跟进。

“救命啊……”白花蛇狂叫,手脚加快。

围观的人真不少,街两端足有上百人,但没有人敢出头,有些人忍不住发出快活的轻笑。大概白花蛇的人缘太差,难怪没有人同情他。

街尾人群中分,抢出三个人。领先那人身材魁梧,年约半百,粗眉大眼留着大八字胡,一闪即至沉喝如雷:“住手!阁下好大的胆子。”

青袍人已揪下了白花蛇的左耳,信手将耳轮往对方脚下一丢,先敞声哈哈大笑:“来得好,你。神拳罗威,算定你会来的,也算定你阁下要出头亮字号,哈哈!准得很,妙极了。”

来人是本城第一风云人物,罗家三杰的老大神拳罗威,随行的是他的两个得意门人,朱义。陈豪。

神拳一听口气不对,心中暗惊,戒备着问:“阁下好像是冲罗某来的?”

“你听清了。”青袍人说:“在下不冲任何人而来,而是正正当当出手自卫。这些狗东西九个人,打入店堂行凶找在下的晦气,在下有权以牙还牙,留下他们的狗命,看他们还敢不敢仗势欺负外地人。”

“阁下,不要用这种手段……”

“哈哈!如果不用这种手段,你阁下看风色不对,不直接出面,唆使街坊颁出王法来,在下一个外乡旅客,一到衙门岂不任人宰割?”青袍人说话一直不带火气,但语气却凌厉有力:“所以,你罗大爷最好放聪明些,万斤担子一肩挑,不要把官府抬出来吓人,因为那么一来,贵地恐怕要血流成河,休怪在下大开杀戒。像我这种人,杀人放火有如家常便饭。阁下如果不信,大可一试。”

“罗某明白了。”神拳罗威恍然大悟。

“你明白就好。”

“阁下从武昌来?”

“就算是吧。”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姓石,你叫我老石好了,其他的事,你得费心去查一查,无可奉告。”

“石兄,这种借故生事的手段……”

“哈哈!石某作事有一贯的手法。有理,才能站得住脚,说起话来也能大声些。无事不妨生事,行事就有借口,小事就可以变成大事,大事就不可收拾,这是石某作事的宗旨。这些狗东西闹事在先,在下就可以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生事啦!你瞧,你不是出来了吗?胳膊往里弯,你能不替他们出头?出头就是小事,等在下给你三分颜色涂涂脸,那就会变成不可收拾的大事了。来吧!难道你只说不动,不向在下讨公道吗?瞧,上百街坊在等热闹看呢,你不动手,日后有何面目在乡亲面前解释懦夫的行为?”

这一招又狠又毒,硬把神拳罗威逼得往陷阱里跳。

旁观的人虽说对横行本城的罗大爷并无好感,但毕竟比外地人要亲上一等,加以姓石的确也盛气凌人,所以立即引起一些倾向于人不亲土亲,也希望看大热闹的人起哄,人丛中有人高叫:“罗大爷,教训这个吃了老虎胆,来咱们岳州撒野的狂人。”

对面人丛中,踱出那位佩箫的人,鹰目中冷电四射,向叫喊的人招手叫:“你出来,老夫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们如果认为贵地的人多,全都是些无法无天的暴民,老夫保证会用万分残忍的手段,来报复你们这些人所犯的滔天罪行。昨天,老夫亲眼看到你们一些痞棍,欧打店中的一位旅客,没有任何一个人肯上前劝解,更不用说主持公道了。今天,敝同伴瞄了两位地棍一眼,两个家伙不由分说出手揍人,你们贵地的人也没有半个人敢挺身出面说句公道话。你们竖起狗耳听清了,谁再敢味着良心,替这些自命岳州爷字号的人物助威。老夫保证你们将得到家破人亡的报应。一座城的人如果纵任某些特权人物任意凌辱外乡人,这座城就该夷为平地连根拔掉,鸡犬不留。”

这人说的话乖戾。凶狠。可怕,眼神更是阴森。刻毒。凌厉,杀机极浓,不仅把那位先前发话的人吓得老鼠般溜掉了,更把那些胆小的人吓得纷纷走避,生怕惹祸上身,走得远远地不敢再接近。

罗大爷势成骑虎,也被对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有家有业的人,真要惹火了那些艺臻化境的杀手亡命,决不会有好处的,早晚会受到惨烈的无情报复。岳州罗家兄弟在江湖虽则颇具声威,老三三湘剑客更是声誉甚隆的高手名宿,但比起些宇内闻名的一等一高手,仍然相去甚远,关上门在岳州称雄道霸绰有余裕,出了门便成了离窝的小兽,在其他兽类的地盘内神气不起来了。

神拳罗大爷本来对姓石的深怀戒心,目下又多了一个比姓石的更阴险。更凶狠的人,心中更惊,硬着头皮说:“阁下好大的口气,亮名号吧,让在下见识见识你这位大菩萨。”

“你想知道?好吧!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因为老夫已替你算了命。”佩箫的人口气更强硬了:“鬼剑魅刀,残戈毒箫。”

神拳罗威如遭雷击,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中涌起惊怖的光芒,战栗着后退,又后退,双目被那根箫所吸引,如见鬼魅。

“毒……毒箫,毒……箫……”罗大爷呻吟似的含糊地叫:“残戈追命,毒萧断……断魂……”

“咦!这怕死鬼怎么逃跑了?”姓石的讶然叫:“他不是自诩硬汉从不饶人的英雄吗?”

“老夫真不该露面的。”毒箫阴阴一笑说。

“他们的大援一到,会重新来找咱们的。放心啦,鱼已吞下饵上了钩,早晚会被钓上岸来下锅的。”

“对,鱼已经上了钩,急什么呢?”毒箫往店门走:“风声传出,要来的人必定来得更快了。”

“遗憾的是,这些小鱼小虾在大鱼未赶到之前,恐怕不敢再来送死了。”姓石的一脚踢翻一名刚苏醒爬起的地棍:“逗这些人玩玩杀鸡儆猴,也是很好玩的。”

五个原来被打昏在店堂的地棍,已被店伙用水泼醒,恰好看到毒箫跨入店门,吓得魂不附体,向屋后狂奔,要从后门溜走。

谭正廷就站在通向内进的堂回,急忙往侧靠让开去路。

毒箫看到了谭正廷,大声说:“小伙子,不要怕他们,今后他们如果再敢动你一毫一发,老夫就要他们的命。”

这是说给地棍们听的,地棍们老鼠般溜走了。

店堂一静,店伙们噤若寒蝉。

谭正廷上前抱拳一礼,笑笑说:“小可深感盛情,容留后报。”

“小事一件,小伙子,不必挂在心上。”毒箫善意地笑笑,笑容依然阴森可怖:“老夫打听过你的事,毫无疑问地,那些地棍们助纣为虐,勾结地方仕绅,谋夺你的产业。你放心,老夫闲着无事,会替你讨公道的。”

“小可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哦!你姓谭,老夫向你打听一个人。”

“大叔,小可离家流浪十几年,对家乡的事陌生得很,但不知大叔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你的本家,叫浪子谭彬。”毒箫说:“这人很年轻。是江湖上出类拔萃亦正亦邪,神出鬼没的武林后起之秀,听说他是贵地的人。”

“哦!敝地姓潭的人并不多,没听说过谭彬其人,也许店中的伙计认识……”

“老夫打听过了,没有人认识这个人。”

“大叔打听这个人……”

“老夫只是好奇而已。”毒箫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据说半年前死在山西,被一个密宗刺嘛打死的,那刺嘛也在事后伤发而死。呵呵,如果浪子谭彬尚在人间,相信贵地的人必定会把他请回来,老夫在贵地办事恐怕就没有地么顺利了。”

“哦!浪子谭彬会帮助这些地棍吗?”

“很难说。”毒箫语气并不稳定:“如果他真是贵地的人,至少人不亲土亲,对不对?好在他已经死了,现在提起他已没有什么意义啦!”

“是的,现在提起他已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喃喃地说,闪在一旁目送毒箫与姓石的进入后面的甬道。

神拳罗威带了两个徒弟匆匆溜走,急急奔入南行的小街。罗家在旧南门附近,旧称楚泽门,目下已经封闭。

他要奔返家中报讯,抄捷径急走,按去向,他得经过巴丘的东北麓,山下洪家的大厦正好在他的经路上。

已远离市中心商业区,将接近巴丘山下,住宅不再成行成列,街道已成了有草有木的市郊小径。

正走间,前面岔路口出现两个俏丽明艳的少妇,一穿月白色云裳,一穿翠绿罗衫,珠翠满头,浑身绮香扑鼻。看年岁,约在二十岁出头,不仅粉脸桃腮明艳照人,那一身曲线玲珑的喷火胴体,确可令异性失魂落魄想入非非。

她们是从树丛中踱出来的,真像狐仙白昼幻形。穿月白云裳少妇的手中,有一把相当名贵的执扇。穿翠绿罗衫少妇,则挂有一柄帚白如银的拂尘。

神拳罗威一怔,脚下一慢。

“咦!你不是罗大爷吗?过来呀!”穿云裳少妇用又俏又甜的悦耳嗓音说,嫣然媚笑,媚眼流波,透着亲热劲,执扇虚招,媚态横生。

“他像是失了魂呢!大概是吓坏了。”翠绿罗衫的少妇说,笑起来颊边绽起两只动人的笑涡。

神拳罗威已听出凶兆,但并不害怕。他怕字内闻名的凶魔毒箫,并不至于怕两个娇滴滴又媚又艳的美少妇。

“姑娘们,你们贵姓?”他拦住了两位徒弟止步在丈外:“你们认识在下,咱们见过吗?”

“罗大爷,你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岳州称雄道霸,在江湖行走的时日有限,反而是令弟三湘剑客,多认识几个江湖人,你当然不认识我们。”云裳少妇笑得更甜了,执扇有教养地掩住樱桃小口,显得甚有教养,笑莫露齿。

“奇怪,你应该听说过我们的。”绿罗衫少妇笑容更迷人:“我相信令师伯双绝秀士季德甫早该悄然到达,暗中主持大局,他应该把强敌的底细告诉你,难道本姑娘与月仙子温月娥,就不配你们称为强敌吗?可恼!”

侧方的小径上,三个人影正缓步而来,绕过一丛矮林,便看到三岔路口的景况,一白一绿两位盛妆少妇尤其触目,这一带极少看到打扮得这么艳的姑娘。

三人脚下一紧,快步接近。

神拳罗威又狠不起来了,两个少妇谈笑自若,不但没将他看在眼下,也没将他师伯双绝秀士放在眼下,说话的口气真有说不出的轻蔑,再也忍不住啦!

他师伯双绝绣士季德甫,名列字内四奇之一,这两个鬼女人的口中,对他的师怕没有丝毫敬意,虽则忍无可忍,但也不敢鲁莽,沉静地说:“说吧,两位姑娘不必在口舌中逞能,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听。你是凝香仙子宋天香,与月仙子温姑娘绰号称江湖双仙……”

“嘻嘻!不要奉承我们。”月仙子以扇掩口而笑:“我们不怕挨骂的,江湖双艳仙并不是什么难听的绰号,艳而为仙,名符其实,用不着替我们改绰号。罗大爷,你们所要请的人,到齐了吗?”

“快了。”

“不管你们是否到齐,我们有自由行动的正当理由。”月仙子的媚目中杀机乍现:“刚才你一定是从东湖客店来,上了毒箫的当中了圈套是不是?”

“哼!你们……”

“不要哼,毒箫如果要杀你,可说易如反掌,你以为他拦不住你?不客气地说,你这种小人物杀一个不少,留一个不多,你还不配劳动我们这种人收拾。”

“温姑娘,话不要说得太满了……”

“你不服气?”

“在下……”

“那就让你开开眼界,留神本姑娘的飞花掌。”月仙子语落人动,但见白影冉冉而至,云袖一挥,晶莹如玉的纤掌探出袖口,随急速冲进的快捷身法一掌吐出。

神拳罗威大吃一惊,真没料到月仙子来得那么快,已无暇多想,本能地来一记“黑虎偷心。”回敬,一方面想硬接来掌,另一方面希望女流之辈羞于胸口被击,必定避拳移位另找空隙进攻,移位便能给他放手进攻的可乘之机了。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档。月仙子的掌号称飞花,以快速而享誉武林,一掌出二掌续至,似乎漫天全是飞舞的掌影,以落花缤纷来形容名实相符,那快速绝伦沉重致命的打击,常令那些比她高明的人凑手不及而栽在她掌下。

神拳罗威的真才实学,本来就比她差一大截,再妄想利用自己霸道的所谓神拳争取进攻好机,吃大亏乃是意料中事。

“砰啪砰啪……”一连串拳掌相接声像是连珠花炮爆炸,令人几乎难以分辨到底谁在挨揍。

再响了几下,神拳罗威突然大叫一声,仰而便倒。重重倒地再后浪翻转了一匝,终于爬不起来了,手脚摊开在地,口中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像是全身的骨头都崩散了。口中鲜血往外淌,一双大手红肿且发青紫,似乎比平时粗大了一倍。

原来他一双手接了一二十掌……不,挨了一二十掌,肌肉瘀血肿大得令人心惊。显然双颊也挨了揍,脸颊开始红肿变形。

两个徒弟惊傻了,傻呼呼地站在一旁发楞。

月仙子从背领上取回执扇,一面挥扇一面娇笑说:“你这几手鬼画符不登大雅之堂,居然厚着脸皮把绰号取名神拳。老天爷,真作孽,恐怕天下间如果没有千万个神拳,最少也有一百万,但不知你算老几?”

凝香仙子轻摇着拂尘,格格娇笑:“温大姐,不要嘲笑他,我看你是喜欢他呢。”

“你说什么?见了鬼啦!”月仙子悄巧地说,脸上毫无羞态。

“看吧!好壮,躺在地上像不像一头两千斤重的大牯牛?你如果不喜欢他,怎么纤纤素手老往他脸上招呼?”

“可惜不是情意绵绵的抚摸。”月仙子口没掩拦地说。媚目却瞟向刚到达的三个人身上:“除非他骨头生得贱表错情,不然就不至于认为我喜欢他。该走了吧?”

“好,走!先把这大牯牛废了。”

“弄断他一条腿就好,一踏就断。”

不等月仙子走近动脚,旁观的三个人有一个举步上前,抱拳笑笑说:“两位姑娘,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请饶了他。”

月仙子嫣然一笑,妩媚地问:“你替他请情?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这人年约半百,方面大耳,身材修伟一表非俗,一双虎目神光炯炯,留了三绺须,相貌堂堂,穿一袭青袍,一付绅仕气派。

“在下姓洪,洪建业。”中年人含笑说。

“洪建业?没听说过。”月仙姑娘眼中有奇异的光彩:“你凭什么替他讲情?”

“在下与罗威兄是邻居。”洪建业扭头指着远处山脚下的房舍:“那就是寒舍。在下不能见死不救,所以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他已经失去抵抗力了。听说江湖人重视武林道义,交手点到即止……”

“你错了,我要纠正你。”月仙子说:“所谓点到即止,那是指讨教印证。如果双方互不相容,那是不出手则已,出则有敌无我。”

“姑娘与罗威兄有仇?”

“仇倒是没有仇,本姑娘是替朋友助拳的,罗家是当事人的主脑,所以不是他就是我。”

“哦!这毕竟不是根本解决的办法,灾连祸报,永无了……”

“你是他的邻居,同是岳州的大户,交情自不必说。”月仙子脸色一沉,不笑了:“难怪你出面替他求情。你说的大道理,人人都懂,可就是当事人无法办到。你是乖乖离开呢,抑或要本姑娘把你也废了?幸亏你的态度还不错,不然,哼!”

这时,神拳罗威已经挺身坐起,虚脱似的叫:“建业兄,救我!”

“谁也救不了你。”凝香仙子冷冷地说,监视着两个徒弟,任何时候她皆可以阻止两个徒弟救神拳。

“姑娘。”洪建业说:“得放手时且放手……”

“你少废话!”月仙子冷叱:“你走不走?”

另两人是洪姑娘和侍女春梅,洪姑娘忍不住大声说:“住口!你敢对我爹无礼?”

月仙子柳眉一挑,沉声说:“丫头,你也想留下些什么吗?”

“你还不配说这种话。”洪姑娘毫不退缩:“你吓不倒我的。”

“好哇!看本姑娘到底配不配治你这黄毛丫头。”月仙子寒着脸说,一步步向洪姑娘逼进,执扇又插衣领后,一双玉掌露出了袖口。

洪姑娘也不甘示弱,马步一拉,双掌一错。她本来就穿了窄袖子蓝短衫,扎脚灯笼裤,辫子盘在头上,十六岁的大姑娘可没有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派头,倒像一个朴素清丽灵秀的小家碧玉,这种短装动起手来干净利落,比穿裙子方便得多。她马步一拉,居然蛮像一回事。

月仙子一声轻笑,恢复先前轻松妖媚的神情,逼进左掌一探,要按向洪姑娘的胸口。妇女相搏,没有什么好忌讳的,纤纤玉掌毫不客气地,攻向洪姑娘刚好发育成熟的酥胸,捷逾电闪。

洪姑娘相当聪敏,不蹈神拳的覆辙,避实击虚闪开正面,一声轻叱,右手如电光一闪,猛扣月仙子的右手脉门,速度也极为惊人。

月仙子收掌翻掌,也反扣洪姑娘的右手,奇快绝伦。

洪姑娘知道对方的手极为迅疾,招式不敢用老,沉手挫腰娇叱一声,出右腿猛拨月仙子的右脚径骨。

月仙子穿的是长裙,女人与人拼搏,用腿极为不雅。因此也没料到小姑娘会用腿,心中一惊,飘退八尺,娇笑道:“好啊!碰上一个用玉腿的泼辣货,定然是个还没有婆家的毛丫头,不然让婆家的人看到,成何体统?好,本姑娘就陪你用腿来玩玩。”

洪姑娘一记玉腿突袭失效,确也有点心惊。

“呵呵!姑娘,请不要和小女计较,小女确是野了些。”洪建业大笑着说:“诚如姑娘所说,姑娘们用腿攻击,确是不雅观。目前有四个男士在场,姑娘不怕尴尬?姑娘请放过罗威兄,在下感激不尽。”

他抱拳施礼,笑容可亲,风度极佳。月仙子不真想毁了神拳罗咸,乘机下台,嫣然微笑说:“好,冲阁下金面,本姑娘放过姓罗的,让他回去好好通知南衡居士姓李的,咱们的人已经抵达岳州,即将发起袭击,不管你们是否已经到齐,赶快好好准备,以免措手不及死不瞑目。”

说完,飘然后撤,与凝香仙子袅袅娜娜地进入树林深处,隐没在密林茂草中。

神拳罗威挣扎着站起,惊魂未定惶然说:“建业兄,援手之德,容留后报。兄弟得赶快返家报信,少陪了。”

“罗兄,快走吧!看来,岳州将掀起血雨腥风,如果不小心处理,罗兄,你知道后果吗?唉!你们这些人。”洪建业叹息着说。

洪姑娘呼了一声,气虎虎地说:“爹!我们用不着替他们耽心,天掉下来,有他们罗家去顶,他们罗家哪将别人放在眼下?”

“洪姑娘……”神拳罗威讪讪地叫。

“罗大爷,我向妖女挑战,并不是为了你的死活而出手的,只是看她们不顺眼而已。”洪姑娘冷冷地说:“那天我碰巧救了谭正廷,并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事后你们那些孤群狗党答应过我,不再用武力去对付谭正廷。可是,你们……”

“淑华,不可无礼,我们走吧。”洪建业打断她的话:“那是尹瑞昌不甘心再派人去生事,与罗大爷无关。罗大爷手下人多口杂,管束不易,他也是不得已。我们走。”

这顿话表面说得平和,骨子里份量甚重,说得神拳罗威脸上几乎挂不住,却不好发作,讪讪地目送洪家三老少去远,方带了两个徒弟动身返家报讯。

次晨早膳时分,店中来了三个人。领先入店的是岳州的第一高手,技击剑术皆可稳座第一把交椅的三湘剑客罗广。年约四十余,脸貌与罗威相差不远,但气概要显得稳重。沉着,而且经常脸带笑容,气魄没有老大罗威凌厉,因此在本城颇得人缘,在江湖上也颇负时誉。比起老大罗威,他的剑术不知高了多少倍,拳脚造诣与及为人的修养,也比罗威高明得多,江湖经验更非两位兄长所能企及,是三湘的武林世家颇为出色的代表性人物。

店伙们皆客气地向三湘剑客问好,店东也亲自迎接。三湘剑客神色显得从容,向恭谦在旁奉迎的店东说:“桑东主,打扰打扰,请问那位自称赵海的客人,出去了没有?”

“是那位称为毒箫的客人吗?”桑东主欠身答:“没有出去,目下正在膳厅用膳,与钱姓孙姓两位同伴一起。大爷请稍候,在下去请他们……”

“不必了,你请不动他们的,甚且可能引起误会。”三湘剑客拉住了桑东主:“我这就到膳厅拜会他们。”他转向两名跟来的人说:“你们就在店堂里等候,切记不可进来打扰。”

“可是,大爷,危险。”一名同伴低声说。

“不要紧,真有危险,你们两位也帮不上忙。”三湘剑客郑重地说:“这些人都是动辄杀人,心狠手辣疑心甚重的宇内高手,多去一个人便多一分危险。记住,不论发生任何变故,两位决不可出头,以免玉石俱焚。”

食厅宽敞,二十余张自桌几乎满座。所谓早膳,决不是江浙人士的汤粥点心,而是结结实实的大碗大盆饭菜,三湘鱼米之乡,人们自小到大除了生病之外,可能有些人根本不知粥是什么东西。

旅客们正在进食,食罢即可离店各奔前程。谭正廷占了角落上的一桌,向顾自进食冷眼旁观。

不远处靠窗口的一桌,坐着毒箫和两位同伴。那位逼神拳罗威自称石老兄的人,在旅客流水簿留下的姓名是钱耀,一早就喝酒旁若无人,桌上共有十二壶酒。

三人都看到了踱入食厅门的三湘剑客,互相打眼色会意地点头。

三湘剑客直向桌旁走来,笑容更泰然从容了。

“诸位兄台早。”他含笑抱拳施礼:“打扰诸位的酒兴,恕罪恕罪。”

“好说好说。”毒箫一脚拨出侧方的方凳:“坐啦!我知道你是三湘剑客罗广,你也知道我是毒箫赵海。”

“还有鬼手石彪兄和妙判田立本兄,幸会幸会。”三湘剑客坐下说。

“果然是在外面多跑了几天的人。”鬼手石彪语气含有讽刺味:“大概阁下早就鬼鬼崇崇,在附近看出在下与田兄的身份了。哦!有事?”

“赵兄,依在下估计,老龙神黄前辈已经到达岳州。”三湘剑客郑重地说:“曾前辈让在下先到,请让曾前辈拜会贵长上,双方坦诚会晤,希望能将武昌双方误会所引起的不幸纠纷,安排一次善后会议,以挽救因此而掀起的江湖大劫,尚请赵兄……”

“算了,在下不想去碰这个硬钉子。”毒箫一口拒绝:“黄前辈已横定了心,决不接受任何人的排解。老实说,三湘子弟在这段江面所生的事故,已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掩饰得了的。老龙神黄前辈多年来一直隐忍,他真也不愿伤了彼此的和气。这次嘉鱼口双方的弟兄冲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贵地子弟得理不让人,大开杀戒直闹至武昌,把老龙神黄前辈的五艘快舟全沉了。阁下,易地而处,你会肯吗?”

“这…。”

“事后贵地子弟的态度,比谁都强硬。”毒箫阴森森地说:“洞庭十县公举的发令人武凌南天一刀曾永德,自始就没有和平解决的诚意,在鹦鹉洲摆下的竹刀猎阵,就是示威的最好证明。现在,咱们来了,只有一个结果,强存弱亡。哼!即使老龙神肯接受调解,其他的人也不会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赵兄……”

“你们还有三天工夫准备。”毒箫一字一吐地说:“三天后午夜子初,就是决定性的时刻,你们请来助拳的朋友如果来不及赶到,只能怨你们自己了。”

“所谓三天工夫准备,那是老龙神黄前辈从前对南天一刀所定的发动期限,老龙神是不会食言的,但咱们的事,并不受期限的约束。”鬼手石彪接口说:“因为贵方的人向在下行凶,乃是不争的事实,咱们有报复的正当理由,你老兄不反对在下的正当自卫手段吧?”

“石兄,白花蛇那些无赖,他们的行事与南天一刀曾前辈毫不相干。”三湘剑客苦笑:“诸位都是江湖位高辈尊的名人,不值得和这些无赖计较……”

“你这话就错了。”鬼手石彪不客气地说:“大家都是人,难道说,弱小的人就活该受人欺凌迫害,江湖道位高辈尊的人就活该受无赖的侮辱?好。”鬼手站起向不远处的谭正廷招手叫:“小伙子,你过来,拿起一杯酒,给我泼在这位岳州名人,江湖上名气不小的三湘剑客身上,再吐他两口口水,踢他两脚,让全食厅的人看看,会有什么结果,过来!”

鬼手石彪的嗓门够大,本来就被这一面变故所吸引的食客,更显得骚动的迹象,这时所有的目光,皆投向独自进食的谭正廷。

谭正廷缓缓站起,人声突然静止。

“过来!”鬼手石彪大声叫:“我会替你作主。”

谭正廷慢慢举步,显得脚下迟疑。

三湘剑客的一名同伴,冷然移位截出,显然想挡住谭正廷接近的来路。

“阁下,你最好放弃你这愚蠢的举动。”毒箫向那位仁兄阴森森地说:“哼!那对你将是最不幸的致命错误。一个输不起的人,最好不要去赌;你们已经输了,就得有认输的勇气。三湘剑客如果不接受输的结果,老夫今晚就开始清除贵地的无赖,决不留情。”

妙判田立本倏然而起,一脚踢开坐凳,移至走道上,右手一抖,一柄尺二长金芒闪闪的判官笔从袖中滑出,恰好到了手中。

“谭正廷!”妙判用沉雷的嗓音叫:“反正在岳州你已无容身之地,大丈夫四海为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能光光彩彩离开,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把三湘剑客侮辱得抬不起头来,出出你被他们谋产毒打的怨气也是好的,保证会有人替你喝采。”

剑拔弩张,情势剧变。附近的食客,纷纷离座避至厅侧,胆小的人仓皇而走。

三湘剑客即使有唾脸自干的雅量,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接受谭正廷的侮辱。

其实,应该说是接受毒箫三个人的公然侮辱。

“罗三爷。”毒箫再加紧压迫火上添油:“如果你甘愿接受侮辱,老夫与贵地痞棍的过节一笔勾销。天下间,受自己门人子弟牵累的人不止你一个三湘剑客,大概你量大如海修养到家,忍字头上一把刀,你一定可以忍受得了,岳州地方人士决不会因此而轻视你,江湖朋友更因此而更为敬重你,可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谭正廷已接受至邻桌,邻桌有位年轻俊秀的儒生,含笑而起送给他一碗酒。

另一位更俊秀的儒生,更恶作剧地递出一盘吃剩的红烧鲤鱼。

他不知所措,进退不得。

“拿去啦!”递酒的儒生娇滴滴地催促:“怎么啦?怕什么?你是本乡本上长大的人,回乡时产业被谋夺,被乡亲们打得半死,那些打你。谋你产业的人,就是这位大侠客的徒子徒孙,你还念乡亲之情吗?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会后悔八辈,拿去!”

这位儒生毫无头巾味,虽则穿的是儒衫,原来她是月仙子温月娥;递鱼盘的儒生,是凝香仙子宋天香。两女易钗而荆,极为出色。

他伸出一只手,接过酒和鱼。

偌大的食厅,四周足有上百人,静得可怕,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

他的目光,移至三湘剑客脸上。

“你就是落马桥谭家,谭伯年的侄子谭正廷?”三湘剑客沉静地说:“把你牵入这件事,我非常抱歉。”

“哈哈!你在威胁他吗?”毒箫狂笑着问:“你放心,他已在老龙神黄前辈的有效保护下,只要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将有不少三湘子弟头断血流。今后,老夫会带他在江湖闯荡,凭他的人才气质,老夫几乎可以看到他的未来了,他将会是江湖道上杰出的英才。你们那些徒子徒孙两度肆虐,他不但禁受得起,而且毫无所惧,江湖上就需要这种硬汉,老夫已经看上他了。”

“老毒箫,你不要妙想天开。”月仙子说:“话也不要说满了。咱们进了岳州的人,是否能平安出去,谁也不敢预料,自己尚且难保,哪有力量奢言保护一个不会武的人?你就少说几句大话吧!”

“正廷,你就把酒菜泼在我身上吧!”三湘剑客不理会毒箫和月仙子:“我不知道你家的事,但我保证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真的,我不会怪你的。”

“我不会泼在你身上。”谭正廷将碗碟放回食桌:“那会便宜那些迫害我的人,你也会争取到三天平安日子。而且,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解决,我不领你的情。我郑重的告诉你,如果你干涉我的事,我不会饶你。”

说完,他一挺胸膛,在众人讶然目送下,大踏步出厅而去。

毒箫一楞,讶然说:“这小娃娃,真是有种,也许咱们都看错他了,他不是一个懦弱的可怜虫。”

窗角下,一个形容枯槁的老旅店,突然嘿嘿怪笑说:“你们都有眼无珠,难怪有祸事了。”

毒箫一惊,疾冲而上。

窗户是大开的,老旅客背对着窗,蓦地一声怪笑,枯瘦瘦弱的身影以鱼龙反跃的惊人身法穿窗而出,美妙绝伦有如一缕烟,一闪不见。

厅中一乱,毒箫已跃出窗外去了。

“是孤叟公羊化及老不死。”凝香仙子娇叫,像燕子般飞出窗外去了。月仙子也不慢,一跃出窗。

三湘剑客也吃了一惊,领了两位同伴奔出食厅,一面走一面向同伴说:“快派人去查,能把孤叟请出来排解,大劫可消,不然两败俱伤之局已无可挽回。”

“是风尘八俊的孤更?”一名同伴惊问:“他……他还没死?”

“就是他。”

“老天!那些凶魔不是追逐他吗?他像是众矢之的,怎能要他出来充调人?”

“他吃得住老龙神。”三湘剑客说:“毒箫那些人都曾经被孤叟戏弄过,打打闹闹不算一回事。”

谭正廷回到房中,取出盛丹丸的几个大肚子瓷瓶,倒出几颗丹丸报下,轻摇瓷瓶喃喃自语:“快了,这两天我一定可以把祸根逼出来。”

丹丸在瓶中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听便知里面的丹丸数量有限了。

已牌左右,店伙送来一封书信,信上写着:“午刻候驾于碧云天酒楼,务请移玉光临。”

具名是一个洪字,字迹秀丽活泼。

碧云天酒楼在城外东南隅的白鹤山。山与城内的巴丘山对峙,是市郊的郊游胜地,既可以看山,也可以一览洞庭的浩瀚景色。东面不远,是另一名胜燕公亭。东北,便是有名的白鹤池与名刹白鹤寺。登楼南望,右前方是南津港,左前方是九龟山。

他知道信是洪姑娘写给他的,但想不通洪姑娘一个大姑娘,为何大胆得公然给他致函约唔,不怕旁人说闲话?

近午时分,他踏上了登山的小径。

前面枫林中人影乍现,出来了六名大汉,迎面截住了。

他止步回顾,退路已绝。

后面有三个人,中间为首的人似曾相识,瘦瘦长长地,一袭水湖绿长袍相当体面,手中握了一根短手杖,刻了一条浮雕蟠龙,褐底青龙相当精致美观。

“也许你认识我。”绿袍人说:“你离乡时还是一个少年,我对你多少有些印象。”

“你是罗二爷罗远。”他沉着地说:“把我埋在这里呢,抑或是带到湖边丢下湖底喂鱼虾?”

“请不要误会……”

“罗二爷,此时此地,四下无人,我能不误会?其实,用不着叫一个大姑娘把我诓来,在城里你们同样有把我弄到手的机会。”

“你说什么?叫一个大姑娘把你诓来。”

“不是吗?”

“胡说!你出现在此地,我大感意外。早上东湖客栈食厅所发生的事……”

“全城都知道今早所发生的事。”左后方一座土丘上,传出月仙子悄甜的语音:“浪里蛟,你带人在这一带山区搜查可疑人物,对城里的动静仍然无所不知,你应该知道谭正廷已在咱们的人有效保护下,最好不要在太岁头上动上,那不会有好处的。”

月仙子已回复女装,手中握着执扇,出现在丘顶上,山风吹起她的裙袂,真有飘飘若仙凌风欲去的神仙气慨。

“是你这妖女!”浪里蛟罗远咬牙说:“昨天你把家兄……”

语出人动,人如疯虎飞跃而进,音未落,已从丘下奋勇上冲。

八名大汉不约而同舍了谭正廷,向小土丘涌去。月仙子一声娇笑,执扇一挥风雷骤发,强烈的内家劲气发如山洪,居高临下行全力一击。

罗家三兄弟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而武功修为最差的却是老大罗威。罗威绰号称神拳,并不是他的拳术神乎其神,而是指拳上的内劲可伤人于体外,有如传说中的少林绝学百步神拳。据说百步神拳可以隔山打牛,百步打空云云,有否其事,人言人殊。

不管怎样,神拳罗威的拳劲,的确值得骄傲,劲道可离体并非吹牛,全力一击,拳距对方身躯近尺,劲道便已迫体伤人。唯一遗憾的是,罗老大练气没练到家,如果没有时间运气行功聚气发劲,匆促间发拳便无法伤人于体外,像在这种猝然遭遇各展所学奇袭急攻的形势中,罗老大的神拳威力大打折扣,无用武之地,决难掌握住运气行功的好机,这就是上次神拳罗威失败的原因所在。

老二浪里蛟罗远要比乃兄高明得多,意动神动可在刹那间运功聚力应付急变,上扑时功行蟠龙手杖末梢,志在必得疯狂抢上。

蟠龙手杖一振,杖影缤纷,在执扇的暗劲猛袭中振扬,一连五六振,硬将彻骨裂肌的扇劲震散,凶猛的劲流八方激荡,声如虎啸龙吟。

人影分开,浪里蛟退回丘上;月仙子也被震退了三步,退至丘顶的后缘。

两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各自身形稳住。

“高明!”月仙子喝采:“再来三五招硬拼!”

执扇一伸,身扇合一向丘下飞掠而下,快速绝伦。

浪里蛟已无法躲闪,唯一的办法是硬拼,大喝一声,蟠龙手杖向快速削来的执扇击去,功聚杖身力道千钧,定可将绢制的脆弱执扇击毁打散。

扇影眼看要与手杖接触,无可避免。但扇影一沉一翻,一声啸风厉鸣刺耳,突然从杖侧掠过,有若电光一闪,扇影与人影斜掠出丈外,香风回荡。

“嗯……”浪里蛟侧跃丈外,叫了一声,右膀外侧被扇划开了一条缝,猩红的鲜血染红了绿袍袖。

“先收拾几个!”月仙子娇笑,冲向奔到的八名大汉。

“结阵自保!”浪里蛟急叫。

四把刀四枝剑一聚,刀前指剑森立,形成坚固的套合式的大小两方阵,反应相当灵活快捷。

月仙子不无顾忌,不敢冒失地冲阵,向侧绕走,脚下如行云流水,裙袂飘飘香风回荡,她要找空隙袭击。

下面出现了凝香仙子翠绿色的身影,手中的拂尘轻摇,一面掠来一面娇唤。”留几个给我,让他们嗅嗅荡魄绮香的威力。”

浪里蛟到了阵中心,顾不了伤口在流血,焦灼地说:“屏住呼吸,抢上风。”

谭正廷袖手旁观,突然横跨两步,缓缓转头回顾,眼神一变。

先前站立处,站着形容枯槁的孤叟。如果他不横移两步真会被孤叟撞上了。

“真是你!”孤叟怪腔怪调地说:“你瞒不了老夫的法眼。任何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无法听到老夫从后面接近的声息,也决难恰到好处地避开老夫的一撞,除了你。好家伙!你在捣什么鬼?”

“我不认识你。”他毫无表情地说。

“你不会是鬼。”孤叟用苍本手杖指着他。”活鬼!”

孤叟的苍木手杖长仅四尺,斜举而起,杖尖已几乎点在他的胸正中,这是极为犯忌的事,任何练了几天武的人,也不容许陌生人的致命武器,直指自己的心坎要害。

“老伯,你看小可像个活鬼吗?”谭正廷泰然地说:“鬼比人要可爱得多,据说鬼不会胡乱伤害善良的人。”

“不要向我发牢骚。”孤叟收回杖尾:“就因为天下问善良的人太多,所以便宜了那些恶人。岳州府城内外,男女老少将近十万人,真正的恶人数量并不多。”

“世间恶人如果比善良的人多。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可爱的了。”

“所以你装作是善良的人。”

“也不见得。”

“滋味如何?”

“又苦又涩。”

“不要妄想孔圣人的大同世界会实现。”孤叟感慨地说:“至少咱们这一辈子是等不到了,也许要等一万年,十万年,或许更久些。因此,无论如何得活下去,不管你我是否喜欢。哦!浪里蛟很聪明,从上风溜走了。”

“女人嘛!到底怕脏……”

“不!是怕蛇。”孤叟笑笑:“这一带的蛇真不少,她们怕往树林草丛里追逐。”

浪里蛟带着手下从矮林茂草中逃掉了,两仙子正失望地回头觅路。

“你还是走的好。”谭正廷说:“她们讨厌你讨厌得要死,你又不能向她们的丰臀隆胸下手,小心有人叫你做老不修。毕竟她们不是太坏的人,你还不是在游戏风尘?”

“晚上我去看你。”孤叟匆匆地说,往草丛中一钻,形影俱消。

谭正廷转身向上走,不久。后面衣袂飘风声入耳,异香扑鼻。

“不要乱跑了,谭正廷。”是月仙子的语音发自身后:“不要理他们,总会有些人做出糊涂事的,如果你有了三长两短,本姑娘的脸往那儿放?赶快回城。”

他转身泰然微笑,两仙子就在他身后不足两步。

“放心啦!姑娘们。”他欠身为礼:“谢谢你们吓走了罗二爷。如果他们愚蠢得想在小可身上打主意。那就表示他们输定了。”

“他们派出一群群三脚猫四处招摇游荡,不但可以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更可以让你们松懈戒心,埋伏一些功力奇高的名宿,突然发起袭击,想想吧!姑娘。”

月仙子一怔,凝香仙子则机警地举目四顾。

“小可出城时,看到城门口有一个龟形鹤背,顶门红光闪亮,四周一圈白发披肩的怪人,恐怕已经跟来了。”

“洞庭一鹤翟道常!”凝香仙子脱口叫:“三湘剑客的师父那老鬼厉害。月娥姐,走!”

两仙子似对洞庭一鹤深怀戒心,立即越野而走,不再怕蛇了。

谭正廷忍不住好笑,转身往上走。

碧云天酒楼建在山南的一处山坡上,背山面湖,四面古木参天,要登上去方能看到四周的景色。右方有一条小径,穿越幽林直上半里外的山岭。平时,这里的游客不多,仅有些不忌荤的香客前来光顾。城内仕绅们宴客。大多数在岳阳楼旁的吕仙馆,出城便选在碧云天。三两天就会有壮绅在此宴客,碧云天就靠这些宴游赚钱。

今天,没有人宴客,楼上楼下显得冷清清,不时可看到二两个游客进出而已。

春梅打扮得像个小村姑。在楼下方三二十步的小歇脚亭中相候。

他认识春梅,那天晚上他虽然外表已陷入昏迷境界,其实耳目都十分正常,春梅是把他的手搭在肩上,与洪姑娘连扶带扛把他送入客店的。

“你定然是春梅姑娘了。”向欣然迎接他的春梅抱拳行礼,“那天晚上……”

“不要提那天晚上的事了。”春梅苦笑:“家小姐感到十分难过,办事有始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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