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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险象环生

整座莫愁湖都是徐家的产业,王府大宅与胜棋楼附近,皆有家将兵勇把守,仅湖滨一带白天供市民游玩,天黑后就不会有市民走动了。

镇抚司的密探,白天也极少在湖滨走动。

李季玉躲在华严庵,的确安全。

华严庵还剩下两座半偏殿,几间禅房,加搭了几间堆放杂物的简陋小室。

由于有一两个人看守住宿,所以有厨,虽则两个老香火道人很少住宿,偶或来待上一天半天应卯似的,住一宵便走了。

看守胜棋楼的守卫,根本不理会庵里是否有人逗留。

李季玉已经住了两夜,以主人自居,生起火沏茶,在禅房秉烛品茗,打算天一亮,再打发晓云回城。

他有他的活动范围和目的,活动时不能让晓云参与。

在内心的感情世界里,他愈来愈喜爱这位聪明灵慧的侯府千金。

而在现实人生中,相去却愈来愈遥远。

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没有晓云的地位。

芳华姑娘的情形,也概略相同,只能暂时安抚他的情绪,暂时作为舒缓紧张心情的避风港。

总之,她们的人生道路和方向,皆与他南辕北辙。

“季玉哥,我们是要好的朋友,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晓云坐在方桌的对面,晶亮的明眸凝视着他:“说错了,你会怪我吗?”

“怎么会呢?我就是一个放荡不羁,说话百无禁忌的人。”他有点歉然,晓云对他这个要好朋友毫无所知:“世间有些事故的发生,是不能以常情论的,你所看到的一切现象,与我的看法肯定会有所不同。朋友之间交换看法想法,是常情以内的事呀!”

“我觉得你为了报复,和镇抚司的人大动肝火,是不是犯不着,有点意气用事呢?”晓云所看到的表象,当然只限于情势发展的可见部分:“那些人上起绝世人屠,下迄供奔走的眼线,几乎全是心态不正常,以攫取财势不择手段本性暴虐的毒蛇猛兽,没有人能抗拒或铲除他们。既然力所不逮,何不离开他们另打天下?他们也许短期间忍受得了你的骚扰,但即将随皇驾返京的绝世人屠,绝不会容许你在京都,向他的权威挑战。”

“我知道情势对我极为不利。各方想利用我的人,都在不断施压,要在我权威建立真正稳固之前,控制我或者除掉我。可用则用,不为所用就杀之以除后患,这是权势人士的用人金科玉律,我不怪他们。晓云,你所看到的危机是另一面,所以关切忧心……”

“人家急都急死了,难道所看到的危机不该忧心?”晓云叹了一口气:“不管你做甚么,我都是支持你的,只担心力所不逮,我的确无力和绝世人屠周旋。其他想加害你的人,我必要时……”

“必要时开杀戒,我知道。”李季玉笑了,很难相信这位侯门千金敢操剑杀人:“你放心啦!我一点也不想铲除镇抚司的人,杀掉一个,他们会补上两个。天地双杀星的手下,有些人比他两人更暴虐残忍,杀掉天地双杀星,也可能再增加几个更贪残的货色。只要他们不招惹我,我也不想向他们报复,所被抄没的身外财物,我承受得了,事实证明,支持我的龙蛇已愈来愈多,他们需要推举一个敢向权势反抗挑战的司令人。晓云,你是不是受到镇抚司的人,有意放出的风声所影响,希望我离开京都另打天下?”

“我承认。”晓云又叹了一口气:“在我家窥伺的人,不断明表暗示,希望我能劝你离开,也要我回北京,就可太平无事,就不会妨碍他们在京都的工作,甚至表示送给你一笔可观的赔偿金。如果你肯替他们办事,保证你可以成为他们的中坚得力臂膀……”

“哦!他们确有不少谋士人才,在你身上下工夫耍手段了。”他冷冷一笑:“今后,你千万不要再在外面乱跑了。回北京吧!你在京都实在没有必要,令尊在北京,有如龙在沧海虎在云山;携家返回京都,则成了龙游浅水虎落平阳。绝世人屠在京一天,令尊就有一天危险,回来受人宰割,犯得着吗?”

“你……你希望我走?”晓云脸色沮丧。

“是要赶你走。”他情绪呈低落:“如果你没碰上我的事,现在可能已在返北京途中。晓云,我喜欢你,不能连累你,君子爱人以德;爱人而把人拖入水深火热中共患难,我还没有这种坏德性。”

“季玉哥……”

“京都内外,称雄道霸的人甚多。官方有风雨雷电四大魔王、七狗八彪、十大刽子手。地方龙蛇有京都五条龙,水龙神就是其中之一。有十方士地,有七杰三英。我,称小霸王气候已成,京都该有我地方龙蛇应有的地位,至少可以配和五条龙七杰三英平起平坐。所以,我是不会走的,也不会和官方挂钩,保持我英雄好汉的形象。”李季玉豪情骏发,还真具有称雄道霸的气势:“别人能,我为何不能?我重视你我的情谊,但不会接受你的支持,你的处境,不允许你和我并肩站。晓云,不要再谈这种波诡云谲倒尽胃口的事,那与你无关。听说北征军已经动身凯旋南返,赶在冬季之前返京。你如果北返,乘船走比较安逸些,秋末封河疏浚断航,可就得走陆路受风霜之苦啦!早作打算,好吗?”

“我会考虑。”晓云脸上有笑意,李季玉这些话分量不轻,她却表现出不介意的神情:“塘报已经抵京,大军已经出发南旋,三个月便可返京,皇上抵京该是闰九月的事了。后天陵阳侯的三位夫人,要到牛首山崇教寺进香,游牛首祖堂一带风景区。所邀的各府官眷,可以携家将随从护送。那一带听说有不法之徒出没,所以家将随从须带兵刃。我已收到邀请帖,陪我去游山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李季玉大摇其头,断然拒绝:“陵阳侯是风魔王汉王世子的死党,汉府的人也将前往,他们正在打我的主意,要我去做汉府的参赞,碰上了肯定会有是非。汉府的那位假书生欧阳慧,也可能前往……”

“哦!我几乎忘了她。那么,我不去了。”一听欧阳慧可能也去,晓云急急地表示不去了。她对欧阳慧深怀戒心,早就知道李季玉和欧阳慧走得很近。可能是同性相斥吧!她对欧阳慧引诱李季玉入汉府的事,不以为然十分反感,想阻止他们接近又力不从心。

李季玉进入汉府,或者投效镇抚司,都会成为京都的特权人物,身分地位有如平步青云。

两相比较,以进入汉府最为有利,立即可以握有相当大的权势,成为人上人,有资格做王公贵胄的宾客,出入豪门将相家。

“你们家济阳侯府,与陵阳侯府都是军人世家,公私交情不薄,两代交情相处融洽,你不去恐有不便。这两天我也忙,得四处奔走应酬,与一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你无法找到我的。牛首山祖堂一带,其实没有能起作用的不法之徒,那是京南的独掌擎天樊威的地盘,那家伙是京都十方土地之一,手下的一些亡命不成气候。他如果敢唆使亡命惊扰你们这些官眷,五城兵马司的人会铲掉他的根基,放心去玩啦!你可以把他那夸称可擎天的掌,联手一起轻易地剁下来。”

“哦!你对京都的四郊,相当熟悉呢!”晓云神色有点落寞,她心中明白,双方的身分地位悬殊,李季玉根本不想到她济阳侯府走动。这期间,李季玉从没进过她的家。

李季玉的话,已明白指出,她那些功臣世家应该走在一起,李季玉则与龙蛇亡命套交情,四处与牛鬼蛇神交际应酬,不需她这种人参与。

她在一厢情愿亲近李季玉,李季玉的生活圈子,她无法进入,一切对她都是陌生的。

相同地,李季玉在她的上流人士生活环境里,同样没有地位。

侯门深似海,却容纳不下李季玉这种行为出轨的京都豪少。

“我的生活环境与奋斗的目标,必须熟悉一切情势。”李季玉看出她的情绪低潮,不再多说:“你有点精神不济。后面禅房还算干净,可放心睡两个时辰,不必急于一早返城回家,走吧!我领你去。”

晓云默默地跟着他进入幽暗的禅房,禅房一榻一桌一凳,别无长物,好在有帐有衾。他留了一盏菜油灯,拍拍晓云的肩膀。

“不必计较时辰,好好睡。”他柔声说:“醒来时请自行至院子的水井洗漱,届时我会来招呼的。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晓云懒洋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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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面对孤灯品茗,他的思路纷纭。

偶然插手管了晓云的事,本来觉得今后不会重逢。

这位小姑娘给与他的印象极为鲜明,也仅止于单纯的喜爱,一种欣赏清丽少女的本能反应,与一见钟情的喜爱截然不同。

晓云在春华院的反常举动,才真正引起他的注意,终于产生让他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内心涌起波澜。

以后,晓云向他撒出的绵绵情网,反而影响了他的情绪,他挣扎着想摆脱,却又难以割舍。

他怎能把晓云拖入他的血腥纠纷里?济阳侯是单纯的功臣世家,军伍以外其他从不过问的骁将,争名夺利的圈子里没有他这个人,清清白白武勇刚毅极受军中袍泽敬重,一个除了“死忠”之外别无所有,别无所求的巨人。

如果这位巨人的女儿,被他扯入血腥的纠纷里,他能心中无愧?

他惩罚残毒的人,绝不会伤害所爱的人。

思路突然转向欧阳慧,立即感到心潮汹涌。

欧阳慧是汉王府的人;烈火似的美丽强悍女人。

汉王世子号称京都四大魔王的第一魔,第二魔雨魔王是周王世子朱有勋。

四个魔王中,晋王世子兄弟两人算两个魔王。

这四个王世子,把京都搞得乌烟瘴气,营私结党锄除异己,疯狂地敛财筹措财源,权力斗争波及所有的官绅,形容为血腥满城并不为过。

比起残毒来,绝世人屠当然名列第一。

所以后来权力斗争的结果,晋王世子兄弟俩,栽在绝世人屠手中,晋王府所搜刮得来的金珠宝玩,全进了绝世人屠的珍宝库,连所穿的王袍,也成了绝世人屠的家常服。

然后是汉王世子挺身而出,灭了绝世人屠的门。

总之,这些京都的妖孽,都是该受惩罚的人间恶魔。

千幻修罗曾经光临汉府和周府晋府,光顾绝世人屠的纪家巨宅数次之多,造成重大的损失,把千幻修罗恨入骨髓,图谋千幻修罗的念头人同此心。

幸好这些妖孽之间各怀鬼胎,所以没能采取联合行动。

汉府透过欧阳慧,打利用他的主意。

欧阳慧的激情倩影,驱走了晓云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这火辣辣热情如火的漂亮女人,比乖顺灵慧的晓云,具有的魅力热力强烈一百倍,那才是真正女人中的女人。

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一倍,浑身起了强烈的反应,意念飞驰,早些天山间林下的情景在眼前幻现,那具有爆炸性的裸裎胴体,似乎出现在眼前。

原始欲望一发不可遏止,他把一壶已冷的茶喝得精光。

“我怎么了?”他突然拍打着前额低叫。

后面的禅房中,就有一个令他心动喜爱的女人。

可是,这位小姑娘清纯、灵秀,是个琉璃或碧玉制的女人,娇嫩易碎不忍碰的女人,一个与欧阳慧完全不同型类的女人。

跑到院子的水井边,用小桶打上一桶水,猛然淋在头上,身上的热流这才徐徐消退。

不再胡思乱想,他趴在桌上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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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他俩才出现在三山门外。

晓云毕竟缺乏磨练,辛苦一天体力透支,尽管心情不佳,仍然睡了两个半时辰,天色大明才醒来。

南面两座城门,聚宝与通济,与城西最南的三山门,都是沈万三出资监工督造的,特别宏丽,比正阳门更壮观。

每天破晓与黄昏,城门开启或关闭,这三座城门进出的市民,人山人海挤塞成一团。日上三竿,城门进出的市民才逐渐减少。

“我不送你了。”李季玉毫无倦容,泰然自若拍拍晓云的肩膀:“千万拜托,今后不要晚上出来乱闯了,我附近有一大群各色各样猛兽,随时等候时机扑上来。即使是大白天在市街,也可能发生行刺谋杀的意外。如果这些猛兽野性发作,即使你在我身边,也保护不了我,反而陷你于险境。好走。”

昨晚晓云戏称,替他保护风尘红粉知己,意指在暗中保护芳华姑娘,其实也暗示跟踪他,在暗中保护他。

迄今为止,晓云仍然认为他是被迫反抗的豪少,敢打敢拚勇敢快捷,正在勤练武功年轻气盛,并无真才实学,仅机警绝伦反应超人而已。

他偷袭打烂仗的技巧,晓云极感欣赏佩服,自叹不如,急难时还得靠他凭机智化解危机。

“你可别忘了,我的经验愈来愈丰富。”晓云得意地说:“而且我会用必要的手段,应付牛鬼蛇神的挑战,你等着瞧好了。”

“唷!你说的话居然有江湖味了,异数。”李季玉把她向前一推,转身大踏步走了。

“你并不真的很聪明。”晓云扭头冲李季玉的背影做鬼脸,微笑着自言自语。

转身走了十余步,她警觉地止步。

距城门口还有一二十步,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于途,把守城门维持进出秩序的兵勇,已经因进出的人少了而撤离。

一个青衫飘飘的俊秀年轻公子爷,正跨越两尺高的城门槛,急走两步便到了城门外,劈面碰上了。

“真是冤家路窄。”她低声嘀咕:“好像有意在这里等候的,这鬼女人来意不善。”

是假书生欧阳慧。迄今为止,欧阳慧一直就不曾以女装本来面目现身打交道,很可能易钗而弁扮书生活动方便,不易受人注意,而且书生可以公然佩剑走动,所以一直就以假书生身分露面。

“该死的!昨晚你和他住在一起?”欧阳慧急步出城,原因是在城门洞内端,隐约看到李季玉的身影,所以急急抢出,仍然慢了几步,李季玉已经走了,隐没在进出城门的人丛中,仅拦住了晓云,大为光火。

“咦!关你甚么事?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朋友走在一起不犯法吧?”晓云本来心情不好,火气也大:“欧阳慧,你不要放泼,不断地找我的晦气,逼我说出他的下落,难道你就断了腿瞎了眼,不能自己去找吗?他刚走,快去追还来得及。”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我仍是一句话:关你甚么事?”

“你敢不回答?”欧阳慧的手,搭上了剑靶。

“关你甚么事?”晓云仍是一句话,徐徐后退夷然无惧。

青天白日在城门口,拔剑行凶必定引起骚动,城门楼上的守门了勇,必定发讯下城干预。

她手中虽然没有剑,但毫无怯念。

那天晚上她已试出欧阳慧的真才实学,双方的修为相差有限,用剑也奈何不了她。

“我警告你,离开他远一点。”欧阳慧还真不便拔剑,已看出她有退走的意图,拔剑在大街上追逐一个赤手空拳丫鬟打扮的少女,像话吗?

“关你甚么事?”晓云得意地笑问,仍是一句老话。

“我要毙了你!”欧阳慧怒叫,疾冲而上。

“人妖发疯了……”晓云大叫,扭头便跑。

人群一乱,叫喊声四起。

人妖,引起市民极大的兴趣。

三追两追,晓云像老鼠般消失在骚动的人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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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船行的东主水龙神程日升,平时很少在船行逗留,船行人手济济,用不着劳驾他坐镇。

他的大宅不在码头区的半边街,而在江东门大街南面的中江街,是一座三进院的大宅,经常在大厅接待嘉宾或心腹弟兄。

他往昔那些黑道朋友,通常在夜间造访,十之七八是背了案见不得天日的道上弟兄,如果留宿,天没亮就匆匆离去。

他暗中与镇抚司的密探勾结,知者不多,通常与密探在另一座小宅会晤,不会在大宅接待密探,连船行里的伙计,也不知道东主是镇抚司的外围走狗。

午后不久,李季玉扮不速之客,出现在他的大厅,成为他非接待不可的贵宾。

以往,李季玉在他面前矮了一截,在生意上的往来,他也是非常挑剔的买主。

名义上,他是江东门真正的大爷,李季玉只是制造与贩卖船具的小东主,一个豪爽的小有名气豪少。

现在,他的大爷身分受到挑战,反而在李季玉面前矮了一截,可说是十年风水轮流转,一代新人换旧人,李季玉的声威比他高出多多,江上江下与地方上的蛇鼠,逐渐与李季玉套上交情。

所以今天李季玉不请自来找他,他不敢摆出大爷嘴脸抖威风。

两个保镖相当尽职,紧随在他身后接见李季玉,客套一番,宾主客气地坐下互相恭维问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事特别登门请指教。”喝了半杯茶,李季玉笑吟吟道出来意。

“难道镇抚司的人,又主动出事了?”水龙神大感不安:“老弟,镇抚司的人要求我出面调解,做凑合的中人而已,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我无权过问呀!”

“不是镇抚司的事啦!”他让水龙神宽心,水龙神哪管得了镇抚司的反覆无常手段:“程大爷是否知道,我与上江下江和对岸朋友洽商的事?”

“知道一些风声。”水龙神说得谦虚,其实三路英雄好汉的动静,皆在有效掌握中:“他们已经放出风声,希望平心静气公平地再次洽商,对尊重你的旗号不再坚持反对,你真降伏他们了?”

打出旗号,表示凭声望正式闯道,宣布活动主权。

尊重某人的旗号,表示承认势力范围。

尊奉某人的旗号,那就表示接受领导有主从关系了,通常会先发生血腥的武力冲突,谁胜谁就是老大。

真正以道义结合推举的情形并不多见,多数是以火拼决定主从,血腥味浓厚,闯道扬名立万不是容易的事。

“无所谓降伏啦!我只是争取应有的地位而已。”他也说得谦虚,也暗示他在江东门的声威地位,已非吴下阿蒙,往昔的大老粗吕蒙已脱胎换骨:“我的野心并不大,为争名利我曾经付出代价。以后,看他们的了。”

“你的打算是……”

“行有行规,当然按规矩行事啦!我要求的是尊重而非尊奉,够朋友吧?”他将用布卷着的剑往桌上一放:“一客不烦二主!我今天拜望程大爷,顺便请程大爷转告镇抚司的大菩萨们,请不要再派人像狗一样跟来跟去,可别让我误会是各路道上好汉派人走险的刺客,用剑宰掉几个,那就冤仇无可化解了。江上江下的朋友,请程大爷代为致意,有甚么事需要解决,可以当面和我谈,不要到处乱放话抬高自己的身价。今早我知道他们已经派人前来,向大爷拜会致意,他们不可能自认被我降伏了,要他们放心,我不是不上道的泼滥。”

“你托的两件事,我保证转告。”水龙神心中有鬼,还真不敢摆出大爷嘴脸。

“那就谢啦!”他喝掉杯中茶站起告辞:“打扰大爷非常抱歉,恕罪恕罪,告辞。”

“招待不周,老弟海涵,好走。”水龙神伸手虚引送客,带了两保镖亲送出院门外,十分客气,以往从没发生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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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携剑,表示已有用武力保护声威的准备。

外衣内,还藏有一把匕首。

至于还带了些甚么零碎,他心中明白,外人必须和他交过手,才知道他到底还有些甚么法宝。

卯足全力争取名利的人,是相当可怕的,带武器表示必要时,不惜拔剑而斗流血五步。

中江街宽不过两丈,店铺零零落落,都是些小资本生意,行人并不多。北端衔接江东门大街,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距街口还有百十步,右面小巷口屋角悄悄伸出一条手臂,光芒一闪,幻化为光圈,看到光圈便已到了右肋下,速度快极。

他恰好看到伸出的手,也看到了光圈。眼角的余光,对移动的物体更锐敏些,有时候正视反而看不真切。

反应决定了生死,他迈出的脚突然后缩。

光圈是凭经验决定前置量的,他突然停顿不进反退,本来该击中右肋的光圈,因而落空贴他的腰腹擦衣而过,越过街心,几乎击中一位行人,嚓一声贯入对街小店的门柱,入柱三寸。

是一把八寸单刃飞刀,劲道极为强猛。

如果贯入他的右肋,很可能尽偃而没。

一窜三丈,他愤怒地追入小巷。

小巷曲曲折折,而且有岔巷。

撤走的人速度惊人,用的是轻功提纵术,一跃两三丈,像大鸟起落,起步时距离便已领三四十步,追赶不易。

这一带他熟悉,而且他的速度快,小巷虽弯弯曲曲不易掌握目标,但他非常准确地衔尾穷追不舍,距离逐渐拉近,盯牢了对方的背影。

是一个高瘦的人,突然折入另一条岔巷,全力飞纵,两起落便远出三十步外,猛地飞跃而起,越过左侧的一道院墙,向下一沉形影俱消。

他仅落后不足十步,不假思索跃登院墙这一端一座房舍,从山墙一面跃登,高度足有两丈以上。

他愤怒之下,用上了真才实学。

那把飞刀非常歹毒,存心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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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座江东门刘家,江东门数座有名气的大院之一,主人六爪蛟刘元魁的宅院,主人已经在山八年前阖家平白失踪,据说已全家秘密迁走了,下落不明。

这座刘家大院由江宁县衙暂时接收封闭,等候主人返回处理,六年来却音讯全无,庭院早就成了颓败的杂草丛生,即将成为废墟的破败废院。

六爪蛟刘元魁,是上一届的江东门仁义大爷,失踪之后,才由水龙神程日升取而代之。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幸好所有的房舍,仍是完整的,官府每一年半载派人前来略加整理,每年换两次封条,按规定届满十年,便以无主物业充公拍卖。

他站在后院厢房的屋顶,留心细察后院的动静。

向他行刺的人,很可能潜伏在杂树蔓草中,等候机会突袭或蛰伏撤走。

后院也称内院,厅房仅供主人的家眷居住,内无三尺之童,是除主人之外,男人的禁地。

正打算跳下搜索,院厅的门廊传来人声,出现三个穿了天蓝色长衫的中年人,腰间佩了剑,背着手有说有笑,在门廊略一停顿,然后泰然自若降阶踱入厅前的空地。

空地广约六十步见方,或者可称为厅前广场,铺设了水磨方砖。

短短的野草从砖缝长出,营养不良没有蔓延的空间,无法生长茂盛。

宅中不可能有人居住,这三个中年人绝不是大宅的人,看穿着打扮气势,应该是颇有地位的人。

“找人把院子整理整理,住下来也舒服些。”那位留了三绺须的中年人,用手指指点点:“隔开两厢的明窗拆掉,院子活动的范围增加三分之一以上。把荷池填平,那一角可作练武场。”

“孙兄真准备买下来?”留了鼠须的中年人笑问。

“确有买下的打算。”留三绺须的孙兄点头:“兄弟在县衙有朋友,多花些银子打通关节,便可设法买下来,钱可通神。”

厢房屋顶上的李季玉,到了檐口往下跳。

“咦!甚么人?”第三位豹头环眼中年人发现了他,沉声喝问。

“在下姓李,李季玉,追人来的。”他踏草而至:“有一个青衣人跳墙进入,很可能躲在草木丛中,那混蛋在大街行刺,打了在下一飞刀。这座刘家大宅由官府看管,从来就没有人居住,诸位是……”

“呵呵!原来阁下就是京都小霸王,幸会幸会。”孙兄抱拳施礼,一团和气:“咱们从常州来,在京都小住半月左右,暂借这座大宅落脚,打算在京师做些小买卖。早些天就知道李老弟大闹京都的事迹,小霸王的声威已在江湖有了不轻的分量。咱们兄弟打算在京都创业,正需要京都有分量的豪杰提携,有老弟鼎力相助,肯定会在近期内创出可观的局面。老弟……”

“且慢。”他打断孙兄的话:“你在向在下要求相助开创局面?”

“是呀!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天下不论任何地方,任何城市,外地人如果没有本地人帮助,想立足也不是易事,哪能开创可观的局面?找本地人协助,当然必须找有头有脸的龙蛇……”

“阁下烧错了香,拜错了菩萨,找错了人摸错了门。”

他冷笑,不信任这个人:“你们应该拜水龙神程大爷的码头。我是本地人,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拥有今天小小的局面,日后危难仍多,还没根基稳固,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帮外地人创局面?”

“你听我说……”

“你才要听我说。”他提高嗓音压下对方的话:“要想出人头地创局面,必须站在最强最有希望的一方,与失败者弱者并肩站,注定了步失败者的后尘,永远抬不起头,一站出来就会倒下去。去找能帮助你们的人吧!在京都,我小霸王算老几?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要请朋友探你们的底,查一查你们会不会妨碍我的发展。”

“咱们有诚意交你这位朋友,不要不识相。”孙兄一听他要请人探底,脸色一变,笑容消失了,口气不友善:“不是强龙不过江;称雄道霸的发展手段咱们懂。如果你没有利用价值,你磕一百个头,也休想有机会叩拜我这个大神佛呢!派人把你引来,是瞧得起你……”

“原来向我下毒手行刺的杂种,是你们派的,你是卑鄙无耻的主谋,要和我玩命的凶手,去你娘的狗王八!”他气往上冲破口大骂,那一飞刀歹毒致命,怎能算引?难怪他冒火:“也许你们真是大神佛,我这条小龙蛇惹不起你们,诸位有备而来,吃定我了。可否亮诸位的名号?”

院角的蔓草丛中,钻出那位用飞刀“引”他的青衣中年人,三角脸勾鼻薄唇,一双鹰目冷电森森。

“如果那一飞刀杀死你,证明你差劲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人的尖锐嗓门相当刺耳,迈步走近与孙兄并肩站:“你很不错,也走运,恰好停步,鬼使神差保住了命。窜掠的速度极为惊人,居然能紧迫追随追到此地来,的确有利用的价值,咱们找对人了。”

显然对方虽然自夸说是大神佛,却无意露名号。

对他那些近乎恶毒的咒骂,也没发生暴怒的现象。

“不要打利用我的烂主意。”他的神色松弛下来了,语气有示弱意味:“我刚闯出一片天,日后危难仍多,自身难保,哪有能力帮助你们大展鸿图?去找别人吧!找真正的强龙做靠山,大有可为。少陪。”

他警觉地后退,裹剑的布巾解开一端,露出剑靶,一步步徐徐退走。

“站住!你不能走。”孙兄沉叱。

“你们阻止不了我的。”他已退出十步外,取得安全距离:“诸位的轻功也许非常高明,有如流光逸电。但我也不弱,逃的技巧敢称数一数二,镇抚司的密探轻功比你们只高不低,迄今为止还奈何不了我。”

“你走得了今天,走得了明天吗?”

“明天再说吧!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人是很脆弱很容易死的,世间的人日生三千,夜死八百,你我都可能是这八百死者之一呢!”

“你那些朋友、亲戚,喜欢的女人,可能比你先死呢!比方说,春华院的芳华姑娘、济阳侯府的符家大小姐、汉王府的欧阳小郡主欧阳慧,她的真名是朱慧如,山东兖州鲁王国王的女儿。”

“哦!你神通不小,居然知道她的来历。”他颇感意外,难怪欧阳慧说在汉府作客。

目下封王山东的鲁王,是第一代皇帝朱元璋的孙子,辈分与汉王世子相等,汉王是欧阳慧的堂叔,在汉府受到优待理所当然。

他口气平静,心中却波澜汹涌,怨毒的怒火猛然爆发燃烧,激发出肉食动物的原始兽性。

人就是动物之一,一种杂食性的最可怕以肉为主食的动物。

只有最卑鄙无耻的闯道下三滥,才会伤害无辜。

他在想,可能是怨鬼的人。

如果是,这个怨毒在进一步恩将仇报。

他的亲朋好友,全都置身在凶险死亡线上。

今后,没有人敢接近他了,这种孤立他的手段极为恶毒有效,他只有孤军奋斗天天生活在噩梦中。

“咱们有人认识她,京都的情势咱们下过一番工夫调查。”孙兄傲然地说:“不是强龙不过江,冒失地胡搞不是咱们这种人的作风,有充分的准备,才能按计行事展开活动。”

“是吗?准备充分,犯错误的机会减少,你们必定拥有可观的实力扮强龙。我小霸王消息灵通手面广,交游广阔有混世的本钱,居然不知道诸位的来历与活动情形,诸位必定不是甚么人物,所以不会引人注意。你阁下颇有气概,是闯出名号的大神佛吗?贵姓?”

“等你成了咱们的人,就知道我是何人物了。”孙兄不受激,不肯亮名号:“咱们缺乏精明侦查人才,所以要你诚意合作……”

“你这杂碎是不肯露见得人的名号了,是吗?”他盯着孙兄冷冷一笑:“怕露名号丢人现眼。有些狗养的杂种,绰号见不得人。比方说,京城内的几个狗官暴虐阴毒鲜廉耻,号称七狗八彪。彪,也是狗的一种,地狱的守门犬。以狗为绰号,亮出来便让人觉得不是东西。你老兄是以狗啦、娼妇啦、王八等等做绰号,所以不敢亮给我小霸王听,以免污了我的耳朵……”

连珠飞刀破空,三把飞刀幻化为急旋的光环,向他衔尾疾射,愤怒飞射劲道十分可怕。

他竟然不闪不避,左手双指连点,急旋的飞刀逐一应指堕地,手指居然毫无损伤。

第三把飞刀刚跌落,人影乍合,两丈空间似乎并不存在,身形一动便贴身了。

剑光乍现,一闪即没,人影同时乍分,他出现在原地。

发射飞刀的中年人,人头离颈斜飞三尺,鲜血一冲,无头的尸体仰面便倒。

“杀无赦。”他的吼声同时传出,震耳欲聋。

变化太快,连站在那人身侧不远处的孙兄,也来不及伸手抢救,甚至很可能没看清他是如何近身的,即使看清也来不及反应。

“咦……”孙兄三个人骇然惊叫,像是猛然苏醒,三支剑快速地出鞘。

人影再次接近,似乎速度更快,剑光一动,可怕的破风啸吟令人毛骨悚然。

想举剑封架,剑已举不起来了,身体已先一刹那受到打击,像某些地方一紧一松,气漏光血流泻,身体各器官已不受神意指挥,剑反而失手堕地。

三个人几乎同时中剑,没抓住出剑自保的机会。

孙兄是最幸运的一个,右肋挨了一剑,不算是真正的要害,仅入体三四寸而已,丢掉剑急退了三步,剧痛光临,踉跄站稳掩住右肋直不起腰来。

另两人一个心坎中剑,一个咽喉被割断。

“招出主使人名号,换你的命。”他像个天神,站在孙兄面前以剑支地沉声问。

“你……你好残……忍……”孙兄语不成声。

“招!”

“天啊!怎……怎么可……能?”孙兄抬头厉叫:“你……你一个小……小蛇鼠……”

“你招不招?”

“在……下可以死……”

“哪怕把你千刀万剐,也要把你们的根挖出来。”

“呃……”孙兄再口一张,齐根咬断的断舌跌出口外,口中鲜血涌流,支援不住了,仰面便倒。

他哼了一声,收剑掉头便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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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男女在专心地检查四具尸体,其中有老少两村姑,每个人的脸色皆凝重惊疑,甚至震惊出现惧容。

四个高手被杀死在一起,兵刃掉落在一旁,对手之强令人心惊,谁也弄不清是如何被杀死的。

孙兄舌头咬断,尸体已呈现冷僵。

显然是事急自尽的,避免留下活口。

“没发生猛烈的激斗痕迹。”那位面目阴沉的中年人,终于宣布结果:“来不及出招,甚至来不及散开立下门户。对方出招的手法,似乎十分平常,斩首、挥割咽喉,刺中心坎左肋。如果正式交手,右体向敌,心坎与左肋被刺中的机会不多。三把绝命飞刀掉落在一起,确是可疑。绝命刀客宁老哥的绝命飞刀,确已发射已无疑问,为何掉落在一起,就令人百思莫解了。他们到底碰上了甚么人多少人,没有人能告诉我们了。”

“眼线坚称只有小霸王一个人追赶。”佩了剑的年轻人语气肯定:“眼线地头不熟,把人追丢了,发誓没发现其他的人,不知道以后所发生的事故。”

“没有人敢和小霸王并肩站,所以必定只有小霸王一个人,把你们这里的四位高手中的高手,用可怕的武功与技巧,快速地摆平了。”中年村姑冷冷地说,没有同仇敌忾的惊怒神情流露:“你们不理会我的忠告,时机没成熟就匆匆发动。本来我答应由我处理的,你们就是不想等机会缺乏耐心,认为对付一个京都小蛇鼠,足以易如反掌手到擒来。假使你们认为实力比镇抚司的人强,日后很可能招致更惨痛的失败。镇抚司的人,已被小霸王整得叫苦连天焦头烂额,不得不和他妥协,幸好没有人被他杀掉。今后谁再逞能,仍然认为小霸王是小蛇鼠,下场是相当悲惨的,不要再乱搞了,诸位。”

“谁也无法证明是小霸王所为呀!”中年人苦笑:“咱们不能再迁延时日,有小霸王相助,有如平空增加上百精明眼线可派用场,多拖延一天,咱们就多一天困难,不能怪我们缺乏耐心呀!”

“你仍然主张乱搞?”

“看来,只好让贤师徒全权作主进行了。不管是不是小霸王残杀咱们四位老哥,他难脱嫌疑,一定要捉住他严加审问。这里仍派人追查线索,或可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

“我先走了,得好好预先布置。”中年村姑带了小村姑离去。

李季玉留活口的计划告吹,本来嚼舌自尽,不一定非死不可,抢救及时便可保住性命。

接应的人姗姗来迟,抵达时鲜血已经流尽,孙兄也存心自杀,生机已绝,即使接应的人来得快,也救不了放弃求生念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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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常天禄是三大密探头头之一,江东门一带是他的管区。

为人精明强悍,刻毒阴险,心硬如铁,被人看成毒蛇猛兽。所制造的莫须有罪案不知凡几,可说是杀人敛财的专家。

他控制蛇鼠的手段非常暴烈,也的确因此而消息灵通。

即使是心腹亲信的牛鬼蛇神,如敢对他有所隐瞒,或者办事不力,他也会毫不留情,用令人做噩梦的手段严惩,因此消息比其他同袍灵通而且准确,在三大密探头头中名列第一。

他把小霸王李季玉恨入骨髓,发誓要找机会把李季玉食肉寝皮。

但表面上不得不听从上级的指示,暂且停止与李季玉发生冲突,暗中对李季玉的活动极为留意,为日后结算预作准备。

可是李季玉行踪飘忽,在江东门一带活动并不频繁,无法完全掌握李季玉的一举一动,颇感烦恼。

只要李季玉现身,他必定亲自坐镇留意一切动静。

未牌左右,他出现在码头半边街的如意居茶坊。

李季玉与水龙神,在茶坊品茗。

“消息已经传出,口信已派了几个人专程前往转达。”水龙神表现得十分热心,特地来向李季玉回话:“接到回音,如何找你回覆?”

“我会找你,你找不到我的。”李季玉当然不会把住处说出,事实上他也居无定所:“我也另请人传话,有江上江下的几位当家朋友热心相助促成。白无常来了,可能是来找你的。”

白无常正向他两人的桌旁接近,脸上冷厉的神情一如往昔,令人一见便心底生寒,所流露的气势极为慑人,胆气不够的人,被盯上一眼也会发寒颤。

“我来找你的。”白无常当然听清他的话,自己拖出条凳坐下。

“有事吗?”他一点也不介意白无常慑人的气势,态度随随便便泰然自若:“大半天我都在江东门鬼混,没冲犯了贵司的人吧?”

“你宰了他们几个人,是吗?”

“宰了甚么人?谁呀?”他拍拍裹住的剑:“可别冤枉好人,要不要查验血迹?到底甚么人被宰了?不会是你们的人吧?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连串的反问,加上他装得神似的一脸无辜相,白无常真不便指斥他撒谎。

“也许不是你所为,你初学乍练的武功,绝不是那些江湖枭雄的敌手,消息该是指鹿为马误传。”白无常找理由自圆其说:“他们任何一个人,伸一个指头,可以要你死一百次。”

“哦!这么厉害?”

“听说过点穴术吧?”

“这不是旷世绝学呀!”他说:“金针郎中针穴灸穴,已有千年历史。”

“那是不同的。”

“他们,他们指那些人?我招惹过他们吗?”

“平江土地的人。”

“平江土地?我不认识他呀!”他糊涂装到底。

“他在打你的主意。”

“无聊。”他撤撇嘴:“我曾经戏称是京都的都城隍,可能无意中得罪他了。城隍比土地高一级,都城隍比一般的府县城隍又高一级。”

“他被千幻修罗劫走了十件无价奇珍。”

“听说过。”

“所以要胁迫你利用所有的牛鬼蛇神,替他查出千幻修罗的藏身窟,除去千幻修罗夺回奇珍。本司也想请你协助,查出千幻修罗的下落。你的名气愈来愈大,替你效力的蛇鼠也愈来愈多,早就具有寻幽探秘,上天入地侦查的能力,为各方人士所争取的红人,所以牵涉也广,各种事故发生,都认为有你一份。”

“原来如此。”他语气中没有愤懑,但心里却怒火中烧。

平江土地用如此卑鄙歹毒的手段对付他,简直恶毒无耻。

那些人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超级的强龙豪霸,其中还有武当的弟子,侠义道的英雄豪杰。

想不到竟然有人扮杀手当街用飞刀行刺。

武当初建山门,由官方出面支持,虽然祖师爷张三丰逃遁在外,由亲传弟子主持山门俗务,公然调教门人弟子,出身武当的门人,官府奉为上宾,因此不敢为非作歹,以侠义道英雄自命,自抬身价颇受好评。

任何门派调教门人子弟,时间一久,肯定会形成恶性膨胀,良莠不齐。

另立门户的人也愈来愈多,很难保持门风宗旨。

更糟的是,练武的人大多数不务正业,而且好勇斗狠。

更恶劣的是趋炎附势,争逐名利欺善怕恶,久而久之,产生的英雄聊聊无几,成为流氓地痞的烂货车载斗量。

良善的平民百姓,把这些人看成蛇蝎。

官府中的清官良吏,把这些人看成暴民乱源,一有事故发生,首先便把这些人列管严防祸乱。

侠以武犯禁,一两千年前快就不值钱。

武当目下还没正式开山立派,门人弟子便赫然以侠义英雄自居了。

用杀手行刺,岂能算是出身名门的侠义英雄?应该去做杀手刺客,在黑道领袖群伦。

历史证明,这些人永远是社会的毒瘤,这种现象永远存在,无法改变,所以有些过激人士,主张把这些人屠尽杀光,天下虽不至于因此而太平,至少不会比现状更坏。

法学家韩非子更为激烈,把这些人列为五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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