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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残不忍睹

这一带岗陵起伏,阡陌纵横田野一片金黄,小溪流有如蛛网,那是秦淮河交织成的灌溉区。

所有的小溪皆幽静隐蔽,修竹茂林夹溪,水流舒缓游鱼悠然嬉游,鸟语花香风景绮丽。一般溪流宽度约三四丈,可以用小艇与竹筏作交通工具,在溪中缓缓划行,头上枝叶低垂遮住烈日,顿觉心旷神怡,都城的喧闹忙碌生活,相距已十分遥远了。

两人向农舍租了一艘小艇,由李季玉控制双桨,前面由晓云掌篙,小艇平静地半漂半划向上游缓缓移动。

篙仅搁在一旁备用,晓云坐在船头,不时伸手入水作象征性的划水,脸上快乐的神情表示心中的愉快,浑然忘却这半天的刀光剑影。

“季玉哥,晚上我们不要回去,在这里划船作竟夜游。”晓云兴奋地用手浇水,溅起一阵阵水花:“这里好幽静,俗念尽消……”

“呵呵!你敢驾舟夜游?”李季玉大笑:“天一黑,你甚么都看不见了,鬼打死人,枭啼取代了鸟语。风一吹,竹丛枝嘎嘎像鬼号。满溪飞舞着萤火,与鬼火差不多。一条鱼突然跃出水面,也会把你跳一跳。你不是来散心,而是来受罪。我很俗,是吗?”

“你是用另一种眼光,看这个世界。”晓云瞥了他腰间的匕首一眼,目光转扫过那根弯头手杖:“当然你说得有道理。记得在十一二岁之前,天一黑,谁也不敢到花园去玩耍,夜间的花园的确吓人一无是处。”

“哈哈!怕鬼,我知道。”他眼中其实没有笑意,笑声是干笑:“京都的豪门园林大宅,先后不知换了多少主人。俗语说:富贵不出三代。每一次换主人,除了是被不肖子孙败家出售易主之外,十之七八在换主人时,全家很可能被杀灭绝,鬼故事便不胫而走。新主人多豢养奴仆壮胆,想藉人气驱除鬼灵。”

“胡说!”

“是吗?城南第一富豪沈富沈万三,拥有京都半个城。聚宝门北起中山王府,南抵城外十二厢,所有的街巷都是他的。连你家的济阳侯府,从前也是沈家的产业。你说,沈万三何在?”

“沈家在平江……”

“我知道,沈家的子孙仍在,苏州故里仍留有一小部分产业。沈万三的老弟沈贵,仍是苏州的士绅。但快了,那一天早晚会来的。”

“你说快了是甚么意思?”

“沈万三的儿子沈文度,早几年就拜在绝世人屠门下,有志一同狼狈为奸,向绝世人屠提供豪门巨室名单,由绝世人屠策划屠门绝户计,抄没的子女金帛,二一添作五平分。绝世人屠得意不会太久的,他已站在权势巅峰十二年,依然凶残恶毒贪得无厌,还能站得了多久?沈文度能脱身在祸患之外?”

“这个人已经来到京都。”

“我知道,他在等绝世人屠随皇驾返京。他带来了许多金珠宝物,以及不少美丽小少女。所携带来京的宝物中,有几件稀世奇珍。”

“咦?你知道?”

“别忘了,我是京都的都城隍。我敢和镇抚司玩命,凭的可不是亡命匹夫之勇,如果消息不灵通,王千户早就把我剁碎了喂狗啦,说不定吃了我的心肝呢!不谈这些倒胃口的事。你小小年纪,武功惊人,运剑的劲道和剑术,神奥得匪夷所思。是你老爹的家传武学吗?”

“我爹冲锋陷阵的战技,敢说可称万人敌。对拳剑的武技,修为有限。你听说过太极玄功吗?”

“没听说过,我外行。”

“那是练先天真气内功的一种,据说渊源玄门,所以称玄功。练内功真气的人,也称为两仪大真力或两仪真气。但传授给我的师父,出身兼玄门佛门。我六岁筑基,火候还浅。你看。”

晓云伸右手立掌当胸,脸色庄严肃穆,大拇指、中、无名、小指逐一收拢,仅留下直立的食指,突然向下一流,一声轻响,纤纤玉指将座板洞穿了。

座板厚度一寸二,用尖利的铁鑯以铁槌敲打,敲十几下不一定能钉穿。手指想洞穿寸二的木板,只有一个可能:变戏法;或者,施展障眼术。

戏法或障眼术,都是假的。

“厉害!”李季玉喝采。

“季玉哥,我把练的心法告诉你。”晓云拔出手指正色说:“练内家气功,永远不嫌迟,只要有大恒心大毅力肯下苦功,必有可观的成就。”

“老天爷!你师父会责罚你,也许会打破我的头,指我向你一个小女孩骗绝学。”他苦笑:“我不算太外行。练内功首先得凝神定心,心无外骛。你看,我能有时间凝神定心练功吗?一曝十寒,每次都得从头练起,会有成就?每天我都必须和那些人斗智斗力,今天在这里住宿,明天还不知身在何处,或者今晚就跨入鬼门关呢!哦!你在京都还有多少日子逗留?”

“我才不回北京呢!”晓云被他的话把主题岔开了:“这里比北京好多啦!难怪人人都说江南好。我写的家书,交由中军都督府的塘报附寄北京,我爹娘很可能准备返京啦!将来迁都北京,我们家没有留在北京的必要。你的家到底在何处呀?”

“我江东门的家并没被查封。”他回避问题的借口多得很,随便举出一例便理由充足:“大丈夫能屈能伸,甚么地方皆可安顿容身。天杀星杨素和白无常常天禄,都是足智多谋残忍阴毒的好人才,不抄没我的家,用意就是和我斗智,想利用那座小屋牵住我的腿,把我看成被拴住腿的蜢蚱,早晚跑不掉,不死也丢腿。”

“我也曾经在那附近等你,也上了当是不是?”晓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贝齿咬着下唇,浇了他一脸水:“守候你的人真不少,上当的人不止我一个。可恶!”

“哈哈!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我是京都的精明狐鼠。天气热,我这种人何处不可藏身?绝世人屠在城内,共有八座具有园林之胜的豪宅,都是我的居所。中山王徐家,除了莫愁湖的府第可住数千人之外,城内就有四座花园巨厦,中山王府更是楼高厦广,在里面某一小房住一夜,比住在紫禁城的皇帝寝宫更安全。”

“哎呀!你不会真的跑到皇宫住宿吧?”晓云吃了一惊:“那是……”

“犯灭十二族天条的大罪。”他停下桨,从怀中抽出一支月白色的尺八箫递给她:“听说过这支玉箫吗?玉是不能制箫的,制成箫也五音不佳。通常所称的玉箫,指箫的外表色泽,并非真是玉制的箫,玉太重了。”

她仔细把玩,试吹了几个音符,音清越幽邃婉柔,与一般的竹箫不一样,似乎不是竹制的,更不是玉制品,看不出是何物所制。

“好像比竹制的稍重些,这支玉箫……”

“你该听说过,甚至见过呀?”

“怎么可能?我肯定不知道这支箫的事。”

“四年前冬季,皇帝北征,在北京逗留了一段时日才凯旋南返京都。你在北京……”

“我在北京,四年前我十三岁,皇帝关我甚么事?”她将箫递还:“迄今为止,我还没看过皇帝是高是矮呢!我爹是……”

“是皇帝的心腹大将。”李季玉将箫收妥:“北京的事我不了解,只认为皇帝在北京,随驾北征的后妃,会召见你们功臣贵戚的命妇,所以也认为你见过这支玉箫而已。”

“你的话有玄机。”她说:“你可恶,我会是有幸被召见的命妇吗?”

“哈哈!你们贵戚名豪的千金小姐,包括公主郡主,通常十四岁便有了婆家,嫁出门便是命妇平常得很,总不会嫁给一个白丁平民吧?上次皇帝北征,随驾的是权妃,宫中最漂亮的女人,返京途中不幸去世了。”

“哦!在北京我听说过她。那次她曾经接见专程从朝鲜赶抵北京见面的朝鲜大臣,接见她来自朝鲜娘家的亲友。我明白了,这支箫……”

“是她从朝鲜带来的玉箫。她是朝鲜进贡送来的美女,也是朝鲜音律世家的女儿。朝鲜权家的箫和琴,在中土也大有名气。这是她带来的传家之宝。皇帝却对箫兴趣缺缺,仅对金鼓声特别喜爱,所以嗜杀喜欢打仗。”

“咦?你怎么可能得到这支箫?”她大感惊讶。

“四年前皇帝从北京凯旋,天寒地冻,权妃病逝在山东临城,葬在邹州,距她的故乡朝鲜近些。当时营葬的三位主事人之一,绝世人屠综合丧务。这支箫本来是权妃心爱的乐器,是指定的陪葬品。绝世人屠神通广大,把这支箫用偷龙转凤手法,胆大包天弄到手。”

“哦?你是说……”

“表示我可以任意进出绝世人屠任何一座大宅,表示他的藏宝窟在我眼中无秘密可一言,在他的大宅进出住宿,毫无困难进出自如。本来想今天交给天杀星吓唬他的,表示我可以在京都掀起狂风巨浪。但那混蛋只想要我的命,吓唬不了他的,所以改变主意,让他引发我强烈的报复怒火。我等绝世人屠返京,再看情势策定活动计划。”

“老天爷!这支箫如果让皇上看到……”

“绝世人屠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是说……”

“提前造反。”

“哎呀……”

“所以我认为天杀星知道之后,必定不敢妄动,和我订互利的约定,等他的主子返京再说。绝世人屠了解情势之后,也就是风狂雨暴的时候了。他是否能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除了他可用的权势与智谋之外,还得罪一点运气,以及看老天爷是否肯帮他的忙啦!”

“季玉,你……你觉得有……有和绝世人屠赌……赌命的必要吗?”晓云不安地拨动溪水,忧形于色。

“由不了我呀!我能不赌吗?”

“可是……”

“我知道你反对我的所作所为。”

“我不反对你任何所作所为,只要你认为所作的事是对的。”晓云纠正他的话:“我唯一担心的事,是你的安全,唯一希望的是,你能给我和你同患难的机会。季玉哥,我说得够明白吗?我的要求过分吗?”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支持我的心意。”他徐徐将小艇掉头往回路划行:“我非常感谢,但我只希望保持你我之间,那种远离是非的友谊,必须要求你置身事外。回去找地方晚膳,天色不早了。”

“我能置身事外吗?”晓云脸上失望的神情明显:“我家附近,日夜都有人监视,甚至出入百无禁忌,他们已将你看成我的同伴。”

“我知道,所以不接近你的家。”

“我想见你好难好难。”晓云话中流露出怨艾。

“人生有许多无奈,有些无奈是难以克服的。想克服,必须付出不同的代价。等我撑过这段重要关键期,我才能有心情处理自己的感情生活。”

“你的意思……”

“等绝世人屠返京,就可以知道情势的发展了。天地双杀星被我拖住他们的腿,无暇处理外地的事,所以失去耐性,要急于解决和我的纠纷,作一次自以为必胜的豪赌,诡计其实难售,胜算有限。老实说,他已输了这一注。”

“你是指甚么事?”晓云真听不懂他的话意:“天地双杀星还有外地的事需要处理?京都镇抚司仅负责都城内外的案件,已经忙不过来,如有牵涉到外地的案件,便行文各地镇抚司,或者各地官府查办解京,最多只派一两个人前往督办催办。”

“早些天他们就打算派密探前往凤阳。”他一语带过,不想将金川门王家大院事故透露:“哦!在你家监视的密探,地位一定相当高,你查出是那些人吗?”

“人经常换,我也不认识他们。”

“抓几个人查底……”

“那能抓他们?”晓云苦笑:“他们奉圣旨办案,可以公然出入皇亲国戚的府第,只要他们取出镇抚司的权杖符记,任何人也不敢动他们。”

“我知道。”李季玉却是冷笑:“我的意思是,在他们来不及报出身分之前,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当匪盗处理,就不会有后患。汉府的人,就是采用这种血腥手段,对付在附近活动的不明来历人物,所以镇抚司密探不敢接近汉府侦伺。”

“可是,我……”

“我知道你有困难,你必须尊重他们所代表的皇家权威。不要招惹他们,小心应付,不要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就不会有事。”

晓云的老爹,是皇帝的忠诚勇将,绝不会与锦衣卫作对,即使锦衣卫所做的事天怒人怨。

镇抚司是锦衣卫的公开提刑单位,有权公开或秘密出入公侯将相家侦查,谁反抗谁就等于反抗皇帝,也等于意图谋反。

这就是密探们毫无顾忌,在符家公然活动的原因。

汉府皇世子地位不一样,拥有强大的自卫能力。

朱高煦固然天生暴虐不是东西,天天打夺皇位的主意,但对他老爹永乐大帝,却是忠心耿耿的,绝无推翻他老爹夺龙座的不臣之念,只在打倒他老哥皇太子上用计谋,谈不上反叛谋反,这只是弟兄之间的夺权斗争。

所以绝世人屠根本不敢碰汉府,只能暗中派超级高手密探,留意汉府的动静,明里更百般笼络讨好汉府的人,避免引起难以收拾的纠纷,影响第二次飞龙在天大计。

晓云默然,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纤手伸出船外拨弄溪水,不知在想些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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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就没有人敢公然反抗镇抚司,更没有人敢公然向镇抚司的权威挑战。反抗和挑战的人,早已被处决了。

千幻修罗横行京都三年余,做下十几件轰动天下的大案。但他并没公然向镇抚司挑战,虽则作案的对象,有一半苦主是锦衣卫与镇抚司的人。他与所有的势权人物为敌,镇抚司只是权势巅峰对象之一而已。

怨鬼虽然声称向镇抚司报复,但作案的对象无所不包,直接打击镇抚司的权威,并没专与镇抚司周旋。

李季玉脱颖而出,是唯一敢公然向镇抚司挑战的人,打击的对象也仅限于镇抚司的人,而且仅限于斗殴伤人,不构成刑案,报复性的攻击也不过分,因此获得各方人士喝采,声誉鹊起一鸣惊人。

主事的王千户怎受得了?惹起是非的天地双杀星,更是七窍生烟愤怒如狂。

天地双杀星毫无善了的打算,要求会面谈判,只是图谋的手段,志在把李季玉诱出而已。

打击的人手,早已先一步散布在东南郊,威力搜捕与布网埋伏双管齐下,算定他必定逃不出天罗地网。

浪费了半天,仍然毫无所获。

其实派来布网张罗的人并不多,那能丢下其他的事不管,抽调众多的人手对付一个亡命蛇鼠?王千户只是镇抚司几个指挥之一,本身也只有一队密探可用。

更麻烦的是指挥官袁镇抚袁江,一直就反对向一个蛇鼠大动干戈,不许擅自调动其他各部门的人手,以免威信降下谷底。

目下京都人士,已经把这件事作为茶余酒后的笑柄新闻传播,镇抚司已经快要威信扫地啦!

谁也不甘心功败垂成,天快黑了也没有撤回城的打算。

晚霞满天,天色不早了。

天地双杀星带了七个男女密探,越野奔向不远处炊烟起处的三家村。

他们是策应的打击小组,只有搜捕区而没有埋伏区,一直就在走动搜寻,一个个累得垂头丧气,口干舌燥饥火中烧,看到小村落,不需催促便脚下自动加快。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整天,怨鬼七个人,先后多次身陷险境,没打过一次胜仗。天虽然快黑了,似乎祸患依然未了。

他们在这处三家村晚膳,打算天一黑就动身离开险境。

他们知道郊区密探遍布,行动必须保持昼伏夜行,所以仍在高桥门以南一带郊野逗留,等天黑再动身。

晚膳未毕,只等黄昏降临。这次,他们不再大意,晚膳也派有一个人担任警戒,以确保安全。

三家村有一条小径通过,警戒的人注意力全放在小径两端,忽略了左右的田野,突然发现有人从田野接近,已经相距在五十步内,没有应变的时间了。

担任警戒的人相当机警,急急撤走向农宅抢入。

正在堂屋进食的六个人吃了一惊,没发警号抢入,可知情势不妙。

“干甚么?”怨鬼惊得跳起来,已看出情势急迫。

“密探们到了,一大群。”警戒向屋后一指:“马上到了,快,扯活!”

不管怨鬼是否下令,警戒一溜烟走了。

来了一大群密探,怎敢不走?怨鬼抓起搁在凳旁的鸭舌枪,喝声走,向屋后急窜,七个人成了惊弓之鸟,完全失去与密探拚命的勇气。

刚钻出屋后的菜圃,便被接近屋侧的人发现了。

“怨鬼在这里,别让他们逃掉。”发现他们的人大叫,飞纵而进。

没有人接斗,逃走第一。

天杀星的武功,无疑是最佳的,一跃三丈余,两三起落便领先追及逃得最慢的一个中年人,大手疾伸,一掌拍向中年人的背心。

中年人可能知道走不了,追的人已到了身后,猛地左手后扔,甩出一枚透风镖,嗯了一声,向前摔倒,背心挨了力道不轻不重的一掌,应掌便倒。

天杀星命不该绝,出掌时冲势仍猛,几乎贴上了中年人的背部,镖擦左肋而过。

“哎……”身后不足两丈的一个密探,冲得太急,即使能看到镖影,也来不及闪避了。

用扔手向身后发镖,劲道最猛烈,人镖对进,那有躲闪的机会?镖贯入左胸下方,入体足有三寸以上。

天杀星一跃而上,一脚踢在中年人的右肩侧,俯身扣住左手大喝一声,将中年人抓起、反摔。

其他的人超越狂追,追入不远处的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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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农舍共有十七位男女老少,全被抓来跪在堂屋两侧,一个个魂不附体,哀求声一出便被两耳光打消,有几个吓昏了。

天地双杀星九个男女,控制了整座三家村。

捉获的中年人跪在地上,五花大绑加上捆脚限绳,插翅难飞。

怨鬼与其他五名同伴逃掉了,仅被天杀星捉住一个人,愤怒与失望让主事的天杀星杀气浓烈,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呈现扭曲变形,变得狰狞可怖。

“你们这些混帐东西,也来浑水摸鱼。”天杀星坐在条凳上,向跪在前面的中年人厉声说:“你们这些人在何处藏匿?招。”

“在你娘的房里。”中年人怪笑:“嘿嘿嘿……你满意了吗?”

“你知道我是谁?”天杀星居然没气得跳起来,语调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平静,但怪眼中的杀气厉光,却比刚才更炽盛。

“你是天杀星杨素,大爷知道你是甚么货色。”

“上刑。”天杀星冷叱。

上来两个人,分别架住臂弯,踏住腿弯,牢牢地将中年人制住,动弹不得。

再上来一个人,在中年人身后蹲下,拔出一把小刀,拉出食指,先割开指尖的皮肌,收了小刀开始双手齐动,硬生生撕剥手指的皮肉,鲜血如泉。

“呃……”中年人叫了一声,咬牙切齿浑身挣扎抽搐,痛得身上每条肌肉皆在抽紧跳动。

第一节指尖骨扭断了,然后再撕剥下一节的皮肌。

“呃……哎……”中年人厉叫,猛烈地挣扎。

第二节指骨又扭断了,开始撕剥第三节指肌。

这种残忍的酷刑,比用拶刑更痛苦百倍。

“招不招?招不招……”天杀星冷酷的逼问声,不徐不疾地连续吐出。

跪在两旁的村民男女,全吓得魂飞魄散。

中年人仍在挣扎,但不再叫喊,怪眼喷射出怨毒的光芒,死瞪着狞笑的天杀星。

开始剥中指,一节一节剥,再一节一节扭断。

“招!你这杂种狗王八!招……”

剥断了无名指,中年人终于痛昏了。

一盘冷水泼醒了他,开始剥小指,最后剥大拇指,中年人五个手指全断了,地下鲜血中有皮肉,有指骨,鲜血染透了衣裤,上刑的人也双手全沾了血。

开始剥右手的手指,仍然是一节一节剥,一节一节逐节扭断指骨。

“长上,问不出甚么的。”一名密探在旁说:“他们都是凶残的亡命,可以忍受非人的痛苦,明知必死,一定会选择英雄式的死。”

“把他拖出去,在门外的树下剐了他。”天杀星不耐地挥手,向另一名密探说:“你去把邻村的里正甲首抓来,以便建档。”

“遵命。”密探欠身应喏:“可是,天快黑了,再耽搁,就无法回城了。”

“这……”天杀星瞥了门外的天色一眼。

建档,必须先录供。

正式建档,需有当地的里正甲首具结画押,日后还得由江宁县的刑房人员认证,等于是放弃管辖权,案由镇抚司载案办理。

“何不先把这些人押回雨花台刑场囚室,明天再说?”密探继续提供意见。

“这么多人,怎么带?”天杀星指指大半被吓昏了的老少妇孺:“他们窝藏钦犯匪类,要咱们抬他们走?在半途碰上其他的钦犯,怎办?你说得真轻松,哼!”

门外,受剐刑的中年人,终于发出可怕的叫号,以及含糊的叫骂声。

“这一家农宅的主人就是甲首,属下这就前往那边的小村,去把里正和另一两个甲首抓来认证具结。”先前受命的密探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不必了。”天杀星离座踢倒长凳:“咱们的确不宜逗留。这些暴民招纳悍匪,夜间聚众结社妖言惑众,拒捕被格杀,立即处决,明天再派人来结案。赶快处理,我在外面等片刻,早些动身。”

片刻,屋内传出惊心动魄的惨号。

晒谷场旁的大树下,中年人已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零碎,仅留下还算完整的头,用柳枝吊住发结悬在横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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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双杀星是密探的小头头,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天生嗜杀成狂,满手沾满血腥,京都人士提起他们的名号,晚上都会做噩梦。得不到口供,杀一二十个无辜还消不了愤怒,三家农户遭了无妄之灾,大祸临头。

制造假案格杀三五十个无辜,在镇抚司来说,简直就司空见惯小事一件,地方的任何治安单位,也不敢过问案情,把地方街坊里正甲首抓来见证画押,谁敢不遵?如果把联保责任加以追究,里正甲首也将连带遭殃。

天下各府州每年呈报刑部核判的死刑犯,数量约在三四百名左右。而镇抚司每年所处决与死在天牢的人,说成千上万可能有人不相信,但却是事实。

朱元璋与永乐帝父子俩,把雨花台变成震古铄今、空前绝后的最大最惨酷刑场,最可怕的人间地狱,一杀就是成千上万。

有时连杀十天半月,五刑兼用,自斩首至凌迟,漪欤盛哉。杀得京师人士魂飞魄散,杀得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主其事的人,正是锦衣卫镇抚司。

这一代的屠夫,就是绝世人屠纪纲。

真正的主事人,上一代是朱洪武,这一代是永乐帝。

已经是初更将尽,小径上行人绝迹。

这条小径通向通济门,半途与另一条小径会合。

这条来会合的小径是从上方门传来的,弯弯曲曲白天只有附近乡民行走,夜间行人绝迹,所有的小径都不是交通要道,村民夜间不会外出行走。

李季玉和晓云,手拉手沿小径奔向通济门。

看到前面的三家村,已经相距仅五上八十步了。

“奇怪,怎么没听到犬吠?”李季玉看到屋影,大感狐疑。

“狗大概拴在屋里呢!”晓云毕竟欠缺经验,警觉性也没有李季玉高。

“不可能。”李季玉低声说,放开晓云的小手:“你留意身后,小心为上。”

小径绕村西南伸展,距农舍不足二十步。

没有犬吠,没有灯火,一切反常,听不到声息。

李季玉脚下放慢,弯头手杖随时皆可能挥出,小心翼翼脚下放轻,但也无意惊动村民走近房屋察看。

“血腥味。”他在通过第一家农舍时低声说:“有点不对,怎么可能有血腥味?”

“唔!是有点可疑。”晓云嗅到血腥味了,但相距在二十步外,血腥味若有若无:“去看看究竟。”

“回城有十几里路呢!走吧!今晚我还有事,别让可疑的事耽搁行程。”李季玉不想看究竟,沿途可疑的征候甚多,那能每件事都留意追究?

“哦!今晚你还有事?”晓云打消察看的念头,脚下加快:“我和你一起……”

“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回曦园好好睡一觉。”李季玉拒绝她参与自己的事,拉了她的手急走。

如果他们好奇前往察看,一定可以看到树下被剐碎的尸体,以及屋内被杀的十七个村民尸骸,目下的游戏局面,很可能立即改观。

平时眼不见为净,碰上了怎能不管?

在霍山他碰上刘晓荑姑娘的事,结果从凤阳跟来的杀手全被清除,迄今依然余波荡漾,他在金川门王家大院掘根,阻止镇抚司派人前往凤阳策应。

以他目下的身分,也没有兜揽是非的意愿,没有人出面拦阻挑衅,唯一可做的事就是赶快离去。

“你唯一可做的事,是不要我参与你一起做任何事。”晓云悻悻地说,一赌气领先急走,挣脱他的手,表示心中的不愉快。

“我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参与。”

“你……”

“镇抚司的主子是谁?”

“这……”晓云欲一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能让皇帝抄你的家吗?呵呵!我的已被抄了,所以我不怕。赶两步,还得带你爬城呢!”

晓云总算不是任性的人,再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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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有三座城:都城、皇城、宫城(紫禁城)。

皇城西面城外,贯通南北的大街是洪武大街,南端衔接大功坊大街。两大街衔接处,向东岔北一条太平巷,巷中有大半是所谓稍高级的住宅。一些六部以下次级官员,所谓京官,就指这些次级官员。

虽然称次级,但大多数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喜欢在这一带购置私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称稍高级的住宅区。

其中一座三进院中级住宅,本坊的人称之为太平巷申家,据说是一位洪武朝退休致仕京官的住宅,人丁稀少,出入的人不多。

在京师,一旦权落势失,即使现职仍是六部的官员,也无人理睬。退职致仕的人,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早就被人忘了他是谁。

太平巷申家向南走,可到大功坊大街绝世人屠豪华大院。

向北,是皇城的西御街,进西华门不远,便是汉王府的宏丽外宅。

正确的说,汉王府外宅在申家的东北,绝世人屠的大院在申家的西南,距离概略相等,两方的人如想在申家集中,速度如果相等,也将同时到达,沿街巷飞奔,片刻可到。

巡夜的禁卫军,通常在大街巡逻。

太平巷一带,则由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走动。

总之,在太平巷附近,真的相当太平,宵小毛贼把这一带列为作案禁区,被抓住可不是好玩的,形迹可疑便有被捕的凶险。

当然,镇抚司的密探是例外,活动不受任何限制。

四更天,全城在沉睡中。

四更天,存心犯案的人该撤走回巢了。

鬼魅似的黑影,出现在申家右邻的防火巷中。

申家的左右邻,都是现职的京官,这几年来,根本没见过申家的主人。

所看到的几个出入仆人仆妇,也极少与邻居的仆人打交道。非亲非故,老死不相往来,宅内出了些甚么事故,外人也不想过问。

夜黑如墨,但这一带每一座住宅,院门外都悬有门灯,从街巷接近不是易事。

宅院内重要的地段,也悬有照明的气死风圆形灯笼,活动也不容易,除非宅院内没派有巡夜的人。

黑影从漆黑的窄小防火巷,接近后院的西厢,猛地一鹤冲霄扶摇直上瓦面,一滑一闪,便向后院飘落,立即形影俱消。

三进院的格局,通常是前院、中院、后院,每一院除了正屋之外,都有东西两厢。

中院两侧,通常另有东院西院。

总之,房舍相当多。

一些大户,中院甚至是一座小型花园。

申家的后院相当大,摆设了不少盆景、盆栽、小型花坛、荷花缸等等景物,足供内眷在院中嬉游。

两厢的外廊用一排排花窗隔住,所以不建廊栏,在院子里的人,不易看到走廊是否有人走动。

走廊内的人,却可看到院子里的人活动,具有相当程度的隐密性。

黑影超越西厢的屋顶,速度并不太快,足以让潜伏的警哨看到,但一纵即倏然消失,行动令警哨莫测高深,有点反常。

毫无声息,似乎没有警哨。

申家本来就人丁衰微,太平巷众所周知,白天也罕见有人进出,晚间不可能有人守夜。

看谁沉得住气,看谁先失去耐性。

采守势的人,通常是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一方。

来的人不能久耽,天快后就走不了啦!

黑影果然再次现身了,却出现在门廊前的石阶下,像是幻现的,距先前飘落处足有二十步以上。

幻现的同时,门廊的两盏照明灯笼同时熄灭,朦胧的光线消失,整个院子完全陷入黑暗中,因此黑影像是倏现倏隐,真有如鬼魅幻形慑人心魄。

另两个人影也倏然暴起,速度也快得形影难辨,出现在黑影幻现的石阶下,咦了一声。

黑影倏现倏隐处空无所有,平空消失了。

门廊相当宽阔,堂门紧闭不可能穿门而入,人到何处去了?当然不可能隐没在石阶下。

如非遁地,该是飞天了。

两警哨之一疾退三丈,再前冲助势飞跃而起,跃登两丈高的檐口,轻功惊人,手一搭檐口便斜滑而上,发出轻微的声息。

两丈,已是轻功高手的极限。

如果练至不助势用一鹤冲霄拔升,那就是传说中的地行仙境界啦!先天体质不带仙气的人,练一千年也无法达到这种境界,人是活不了一千年的。

“下来吧!人如果上去了,会在上面等你吗?”下面的警哨说:“一定还躲在院子某一角落,得用些心机把他引出来。”

上面的警哨不死心,掠登屋脊向四周眺望,这才失望地向下纵落。

“莫不是我眼花了?”纵落的警哨拔剑出鞘,目光在院子各处搜视。

“你眼花,我可没眼花,你我同时从两方扑出,表示你我都看到人影了。”

“可是……人呢?”

“灯笼被飞蝗石击破灭烛,已可证明你我都没眼花或者看到鬼。周老哥,咱们碰上超尘拔俗的人。”

两人背对着门廊,目光搜视院子各处黑暗的角落。

盆景体积大,盆四周都可潜伏。

盆栽虽然体积小,仍可让行家蜷缩匿伏。

花坛的花草,更可以藏身,天太黑,院子广阔,除非能走遍每一角落,不然绝难发现匿伏的人。

“夸奖夸奖。”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清晰的语音。

两警哨反应超人,是高手中的高手。

有剑在手的周老哥不假思索地大旋身,招发回眸返顾,剑一动立即剑气迸发如浪涛,速度快得难以看到剑影。

另一警哨也不慢,倒打金钟一掌向后扔出,劈空掌力隐发风雷,内力已可外发伤人于丈外了。

先发招后旋身,自然比周老哥转身的速度慢了一刹那。

身形旋转的瞬间,便知道不妙了,掌劲落空,眼角瞥见同伴周老哥向地面栽。一惊之下,斜冲丈外拔剑。

周老哥握剑的手腕被黑影扣住,耳门挨了一劈掌,应掌昏厥,被黑影拖倒在地。

“千幻修罗……”拔剑在手的警哨大骇,不但不敢冲上发招攻击,反而骇然后退。

相距丈余,已可看清面目。

黑影披头散发,画了大花脸难辨面目,胁下有革囊,背系长靶大剑,灰色的夜行衣有隐形的斑纹,双手又腰,站在丈外屹上止如山,鬼气冲天。

千幻修罗现身,每一次的法相皆大同小异,见到的人那有工夫分辨小异?唯一的想法是碰上了可怖的大妖神千幻修罗,无暇分辨是真是假,勇气急剧下降。

“没错,我千幻修罗。你知道碰上千幻修罗,会有些甚么结果。阁下,尽你的责任吧!发信号把你的人叫出来,你一个人无力回天,你们已经获得充分的时间准备了,我等你们。”

不需发信号,该出来的人陆续出来了。

堂门大开,厢廊也有人抢出。

七男两女围住了他,杀气涌腾。

“老夫郑世棠。”面对他灰髯人声如洪钟,穿一袭青衫,背着手气势不凡:“你来干甚么?”

“平江第一剑客,霸剑郑世棠,很好很好。”他从容不迫拔出背系的长剑:“你这位大剑客,坐镇苏州半甲子,太湖的水上好汉,不敢到苏州动你一根汗毛。你到京都来,走错了地方,京都是我千幻修罗的血食地盘。混蛋!你知道我来要干甚么。”

“你……”霸剑郑世棠愤怒地拔剑。

剑刚出鞘,凌厉的剑气突然压体,射来的剑影似已幻化为眩光,本来远在两丈外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接近得太快了。

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快主宰了全局,来不及神动意动反应,反应也力不从心。

铮一声暴震,霸剑刚出鞘的剑,被挑飞出三丈外,猛烈地翻腾,几乎飞上屋檐,迸出激爆的火星。

“去你的第一剑客。”千幻修罗一脚把霸剑踹得仰面摔倒,退回原位:“你们上吧!你们应该知道结果的。我千幻修罗不接受个人单挑,仅接受高手围攻,以便及早了结,你们上!”

京都的英雄好汉们,都知道围攻的结果,人愈多死得愈多,不杀则已,杀则血肉横飞。

千幻修罗出现的地方,就会把这地方变成杀戮战场,比雨花台刑场更恐怖,他那把剑分裂人体,有如摧枯拉朽。

个人比拚搏命,反而有活的机会。

霸剑非常幸运,在鬼门关进出了一次活下来了。

平江,是宋朝太平兴国三年以后的名称,本朝初回复苏州的地名。苏州人对朱元璋有反感,对张士诚颇为怀念,所以有些人自称平江人而不称苏州人。

霸剑不但是平江第一剑客,也是江南七大名剑之一。

目下江湖道百家争鸣,有人高唱侠义道,自称剑客或侠客,自夸行侠仗义,已成气候。其实,知道甚么叫侠义的人少之又少。

霸剑郑世棠,便是自称侠义道英雄之一,骨子里却是苏州地区的恶霸,在江湖闯荡过一段时日,成为天下级的剑术名家,神气得很。

一拔剑就栽了,这位名剑客狼狈地爬起,似乎胆都被吓破了,似乎平空矮了一截站立不牢。

“你……你这混蛋到……到底要干甚么?”霸剑接过同伴拾回送上的剑,色厉内荏怪叫。

其他的人,全都拉开马步扬声戒备,却没有扑上的勇气,有两个反而向后退。

“叫沈大爷沈文度出来就知道了。”千幻修罗左手叉腰,右手以剑支地,站在那儿像伏魔的韦陀,威风八面:“他是张三丰的亲传弟子,大仙级地行仙的门人,可不要丢张大仙的面子。乖乖叫他滚出来和我打交道。”

张三丰目下可能躲在四川蜀王府。

这位大仙到底有多少门人弟子,谁也弄不清。沈万三是张三丰的弟子,也只是经过渲染的传闻,确否待证。

沈文度是沈万三的儿子,说沈文度艺出武当门下,或者可以说得过去,说是出于张三丰门下也没错。

但可以肯定的是,张三丰不至于同时收父子俩做弟子。

由于张大仙本人,并没公开声明收了多少门人,对武当开山建派的事也不加过问,对永乐大帝明暗中找他的事也不加理睬。他本人的身世,更是谜中之谜,世间真正知道底细的人少之又少,凡人怎知仙的事?

因此直至后来的满清皇朝中叶,出来了某一位仁兄,替张大仙立传,列出一脉相承的家世、系传、仙迹,也把自己列为张大仙的及门弟子,成为后人考据张大仙的经典,天知道其真实性有多少?而这本经典,后来居然也成为武当派弟子的圭臬,实在怪异。反正死无对证,真假姑妄听之。

千幻修罗信口开河,可能也是受到传闻的影响,把沈文度也看成张三丰的弟子。

目下武当山的整理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永乐大帝正征调三十万丁夫,集天下有名气的工匠,大兴土木建造武当宫观,希望把张三丰引出,用怀柔的手段,以达到歼除目的。

这是说,目下武当内家拳剑还没萌芽,但武当弟子的传闻已经传开了,张三丰的祖师爷地位还没有影子。

假使张三丰一旦落在永乐大帝手中,肯定不会有武当派出现世间。

永乐大帝出动了上万名密谍,派有专使大臣,走遍搜遍天下,希望继承他老爹朱洪武的遗志,把张三丰揪出哄出处理掉。

朱洪武在洪武二十四年,就派出大臣和密谍遍搜天下了。结果,张三丰在宝鸡的金台观装死,逃脱密谍的天罗地网,擒捕他的大计功败垂成。

永乐帝因为他参与掩护建文帝出亡,图谋他的心念更切。但迄今为止,仍然奈何不了这位活神仙。

永乐帝其实心中有数,建文帝出亡的主谋,与张三丰的参与并没多少关连,而是捧永乐帝登上皇座的第一功臣姚广孝。

因此这几年有意疏远姚少师,连带也讨厌姚少师的门生皇太子朱高炽。

千幻修罗直接向沈文度挑战,表示他根本不在意名动天下的张大仙。

“沈大爷住在织锦坊。”霸剑脸上神色不安,口吻仍然缺乏霸气:“那一带他沈家的产业被抄没,官府拍卖时,由朋友出面买回几栋,作为往来京都时的住处……”

“你这个混蛋剑容真有担当哪!睁着眼睛说瞎话撒谎。”千幻修罗打断对方的话:“我千幻修罗是神,神是无所不知的。织锦坊安顿一半他从苏州带来的爪牙,让有心人认为他藏匿在该处。其实他和你们这些心腹爪牙,神不知鬼不觉躲在这里看风色。哼!我不信他敢不出来,杀!”

声未落人已冲出,剑山耸发,剑气似风涛,人剑一体声到剑及。

“铮”一声狂震,霸剑的剑第二次脱手飞腾,噗一声右胯像是同时被剑拍中,向左侧摔砰然再次摔倒,剑身拍击的力道可怕极了。

剑光侧旋,宛若电耀霆击。

相距最近的一男一女,看到剑光便不假思索地封招自保,反应极佳,封招后退不敢硬挺。立即传出两声金鸣,一刀一剑应声折断飞坠,两人也急分暴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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