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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征战三狐

罗远在生死关头,激发强烈的求生意志,爆发出生命的潜能,拼全力向集外飞掠而走。。

运动愈剧烈,毒回流心坎的速度也愈快。

如在平时,他必须绝对冷静地躺下来,以减缓血脉流动的速度,再设法割开伤口取暗器让毒血流出一部分。

如果有药,必须立即服下争取时效。

血回流心坎是非常快速的,毒一入心便令心肌麻痹失控,意识立即陷入模糊。

他一面飞逃,一面服下解毒的丹丸。

他不能停下来,苏姑娘必定另有爪牙循踪追逐。

金脚带或银脚带是神经性毒,被这种毒蛇咬过的人,都知道毒可在短期内致命,但并不比白花蛇毒猛烈,而且痛楚几乎难以明显出现。

白花蛇毒痛楚剧烈出血难止,致命的速度因而加剧。

其实被蛇咬与被沾毒的暗器击中,是两码子事。

金脚带银脚带是有名的小气鬼,咬噬猎物时,仅注入些少毒液,因此致命的速度并不快。

而白花蛇咬猎物,它那巨大的沟牙,泄出大量毒液,本身外貌狰狞,一看便知是凶猛霸道的族类,咬必致命,属于混合式的复性毒,既毁神经又蚀血,双管齐下,所以致命的速度倍增。

如果两种蛇毒的分量相等,致命速度白花蛇毒甚至要缓慢些,心脏麻痹充血的速度要慢一倍。出血性毒的威力并不致命,痛楚剧烈,伤害肌肉筋骨而已。

白花蛇有些地方称为七步蛇或百步蛇,其实是在这段距离内,不支痛倒而已,也非一倒便毙命不起,半个时辰内,抢救还来得及。

奔出集西,向不远处的树林飞掠。

后面,一位中年女人穿了村妇装,掠走如飞紧蹑在他身后三二十步,速度比他慢一倍,很可能在窜出人丛时,便被村妇盯上了,出了集逐渐落后三二十步。

他不怕毒,怕人。

毒有解药中和控制,要不了他的命。

人如果赶上他,乘他濒临无力反抗的软弱期,给予他沉重一击,那就大事去矣!

村妇不是苏姑娘身畔那位同伴,那位同伴是男的,乘机从他背后用有毒暗器偷袭,一击便中。

只顾狂追,忽略了经路上的障碍,速度也太快了,纵跃如飞疾起疾落。刚掠过集外侧最边缘的一座茅舍,没留意墙脚下伸出一根木棒。

咔嚓一声暴响,木棒折断,村妇也不好受,砰匍大震中摔倒向前滑。

急速奔跑脚下被绊而又猝不及防,保证会摔得天昏地黑,甚至断手折脚,十分危险。

抢出扮成村夫的千手灵官,一掌把村妇拍昏,一跃三丈,循踪急追。

“没有人追来了,快停下裹伤。”千手灵官急叫,速度跟不上全力飞逃的罗远。

罗远已感到头脑有点昏沉,喉间发呕,大概是毒液已早一步回流心室,他服下的解毒药需进入胃部,再从胃壁血脉回流心室,速度慢得多,渐减不支要倒下了。

向前一栽,千手灵官到了。

“哎呀!你是中毒。”千手灵官挟住了他。

“我要歇……息,等……等解药行……行开。”他含糊地嘎声说:“我……不要紧……”

一听他已服下解药,千手灵官心中一宽,仔细察看他的腰背,找到贴皮护腰上缘,贯在腰肋肌肉上的一枚四寸双锋扁针,拔出便看到泛灰色的半段针头,表面粗糙,不需精工打磨,便于蘸毒或淬毒。

针虽小,但分量甚重,不知是何种钢材打造的,不是致命的暗器,除非击中要害。分量重,开锋特别尖利,所以全力发射,可破内家气功。

“咦!这是追魂浪子武起凤的追魂针,怎么出现在这鬼地方,而又用来对付你?”千手灵官号称暗器之王,见多识广,一看针状便知道来历,感到意外的惊讶。

追魂浪子是天涯五浪子之一,名列邪道的当代新秀。天涯五浪子有正有邪,口碑都不怎么差。

邪道人物分类笼统,善恶的观念模糊,外界对他们这类人的看法,见仁见智莫衷一是。

比方说,黑道是邪道之一,但黑道人物中仍有好人,那些经营半公开江湖行业的人,就重视行规不涉入罪案。

武道门也名列黑道,但却众所周知是绑匪。

追魂浪子没有用追魂针对付罗远的理由,罗远根本就不是江湖人物。双方天各一方素不相识,更不可能有仇有怨。

罗远已开始恢复元气,躺在草地上活动手脚。

“也许……也许是……是武道门的人,按理是不可能呀!”千手灵官这次向罗远说的。

“不是武道门的人。”罗远肯定地说:“是那个小美人的同伙,他们正在对付武道门的人……”

他将昨天所发生的事故一一说了,确认是他将飞天蜈蚣故意让那些人带走的,小美女正是那些人的党羽,地位似乎相当高。

昨晚武道门向南天一剑的人袭击,那群人押着飞天蜈蚣现身,所发生的事故经过,千手灵官是目击者。

“那么,这个浪子已投靠了某一个组合。”

千手灵官眉心紧锁加以分析:“你所看到那群实力强大的人,就是这个组合,不知可有名称?敢于和武道门作对,委实不简单,真得花些心思查他们的底。”

“查犯罪集团的底,那是你这种人的事。这个组合如果与武道门作对,就不能算是犯罪集团。你不要插手,那是我的事。”罗远挺身坐起,大为光火:“那个小美女是我的,你不要管。”

他对这位姓苏的小美人,其实并无恶感。对小美人所属的实力强大组合,甚至怀有三五分敬意。

虽则小美人的强横态度,引起他一些反感,但那亮丽健美的风华,却深深吸引了他,留下极多鲜明的印象,完全冲淡了那一点点反感。

但小美人那些党羽,居然用毒药暗器,乘虚在他背后偷袭,激起了他的怒火。

如果换了旁人,这一针可说名副其实针到魂散。

蛇毒有千百种,有些见血封喉,有些仅疼痛片刻,有些根本没有解药。

他是行家,出入穷荒绝域,与奇禽异兽打交道的采药人,备有辟毒解毒的药物,从中毒的反应,便知中了何种蛇毒或其他毒物。

其他的人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注定了要和阎王攀交情。

这是无理性的杀人,不可原谅。即使不是小美人所授意的,小美人也得负责。

他不希望千手灵官介入,那是他的事。千手灵官连玉虚天师宇内三狐也应付不了,那能应付小美人那个实力强大的组合?

“如果暗器的主人真是追魂浪子,你得千万小心。”千手灵官关心地叮咛:“那家伙相当阴狠毒辣,以浪子面目浪迹天涯,浪人形象可憎,盯上了你,就会像缠身的冤鬼,不缠死你绝不会放手。”

“他不缠我,我也会缠他,哼?”他跳起来活动手脚,虎口中冷电森森:“他欠了我一条命的债,他不还,我就是他终生的债权人,他休想赖债。喂!你不是要到襄阳吗?不是走错了路吧?”

“我带人查证武道门的山门虚实,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他们的山门真在荆山。”千手灵官说出此行的理由,到襄阳应该在随州分道:“武道门在这里接财神,我正好利用机会,跟在他们后面蹑踪,找出他的山门所在地,何必枉费工夫到襄阳入荆山寻找?”

“唔!有道理。”

“飞虎飞天蜈蚣,目下都落在苏姑娘这批神秘人物手中。瑞云谷赎人交易处,只有阴阳使者几个武道门精锐。南天一剑保护财神提前到达,阴阳使者不可能在瑞云谷枯等,所以我不急。”

“哦!原来你蹑在小美人这些次级人物后面,看风色找机会摸底。”

“不错,他们留下好些剽悍人物,我却一个也不认识,这个组合神秘得很。如果他们能挖掉武道门,取代武道门的地位,或者并吞了武道门,日后江湖将局面改观,是福是祸难以逆料。早些摸清他们的底,也可以预订对策,预防重大的灾祸发生。”

“韩前辈,休怪我直言。”

罗远苦笑,不以为然:“以你的身分地位,你根本无权无力管这强梁的事。即使武道门的山门真的在荆山,你能怎样?去百十个人,保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大不了捉住三两个巡风放哨的不曾落案小人物,你也无权把他们法办。除非你有可影响布政使司衙门权势,才能出动兵马。或者能说动楚王府,借调王府铁卫亲军。”

“我知道……”

“知道你还带人来冒险玩命,你真聪明呢!”

“人在公门,身不由己呀!我知道我无权无力,所以想借重你助我一臂之力。只有你这种有能力活动自如,武功惊世的超拔高手,可以任所欲为不受拘束,只要用大嗓门叫嚷报复讨债,就可以把他们打乱,我再从中取利。老弟,帮我。”

“别拖我下水,我只能暗中替你制造机会,今后各行其是,你我最好不要在人前人后见面。你助了我一臂之力,不再欠我甚么了,再见。”

“等一等,小美人被宇内三狐乘虚弄走了。”

“在何处?”罗远心中一跳。

“往北走的。”

“我去看看。”

声出人动,去势似流光。

千手灵官叹了一口气,看罗远掠走的惊人奇速,这位老江湖前辈高手感慨万端,叹年轻人可畏,年过半百的人,真不适宜再在江湖玩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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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混世的人,心目中通常没有鬼神存在,所以为非作歹无所不为,不在乎天理循环鬼神报应。其实不然,大多数人仍然不能完全肯定鬼神不存在,所以一旦急难临头,仍然叫神灵庇佑。或者回复婴儿时代,叫天叫娘;惊恐时叫厚育他的天呀妈呀,天与妈都应该保佑他。

白妖狐和灵狐都不信鬼神,但看清树后现身的人,只感到毛骨悚然,大白天依然有见鬼的感觉,本来想在转身时挥剑迅速扑上的,却吓了一跳强抑扑上的冲动。

那是一个穿了灰底草绿大条斑长衫的鬼怪,藏身在草木丛中难辨形影,脸上也是灰绿条斑失去头脸的形态,甚至看不出五官在何在。

仔细看,原来是戴了怪模怪样的软头罩,因此也失去头的形态,整个人根本没具有人形。

如果这怪物贴在树干上不移动,在二十步内也难看到形影。

“甚么人?不要装神弄鬼。”白妖狐强作镇定,剑发龙吟布下严密的防卫网,反应敏捷,气行功聚准备应付不测的强敌。

灵狐也移位亮剑立下门户,联手的意图明显,袖底的泄香管,正缓缓散发出天狐暗香。

“你们走,走得远远地不要回头,不然……”

怪物说话的嗓音阴森刺耳,不像是人声:“凭你们宇内三狐三个荡女,怎配前来虎口拔牙打武道门的主意?如不赶快滚蛋,老夫一定将你们,送给桐柏山的小强盗做压寨夫人。”

“你是武道门的人吗?”白妖狐的情绪逐渐稳定,不是妖怪而是人扮的怪物:“拉掉你的怪头罩,看你是何人物,敢干预本姑娘的事。”

“你们不打算滚蛋吗?”怪人徐徐向前接近,必定会通过苏若男躺倒处。

“亮你的名号。”白妖狐心中暗喜,示怯地徐徐后退,引怪人进入天狐暗香控制威力范围。

“无此必要。”怪人终于到了苏若男身旁。

“你是见不得人的鼠辈吗?为何要说那么狂妄的大话?看你的唬人鬼样子……”

怪人俯身伸手,要对苏若男有所举动了。

白妖狐心中大急,到手的人怎能拱手相让?

一声娇叱,身剑合一急冲而上,剑气迸发似风涛,激光暴射攻势极为凌厉猛烈,并不因怪人赤手空拳而大意,正好乘机行致命一击。

一声冷哼,怪人放弃俯看苏若男的意图,左手大袖一挥,蓦地风雷乍起,强猛劲烈的袖风,震偏压体的剑气,剑也被震得向右外侧急荡,空门大开。

白妖狐身形也被带动,斜向冲出拼全力扭身,再次挥剑自保,反应十分惊人。

铮一声暴响,怪人的手探出袖口,恰好与剑尖接触,爆出一串火星。

白妖狐大骇,本能地全力抽剑飞退丈外,感到右手虎口一麻,剑几乎脱手,震力可怕极了。

怪人如影附形跟进,大手再伸。

白妖狐终于看清了,怪人的手戴了一只铁手套,五个锋利的指尖可以勾抓,难怪敢硬接品质甚佳的长剑,几乎抓住了剑尖。

“他的手有鬼!”白妖狐惊叫,再次折向飞退。

叫声及时阻止冲至左侧的灵狐出招,灵狐闻声知警不进反退。

怪人突然身形一幌,猛地斜飞三丈,但听枝叶簌簌急动,已隐没在树林深处,飞跃与窜走的身法和速度,已超出人类体能的极限。

两狐目定口呆,完全失去追赶的勇气。

“他被天狐暗香所制,追!”不远处掠来的第三狐艳狐商艳春娇叫,向侧抄出追赶。

“不能追,三妹。”白妖狐急喝:“药效不足,追去将有危险。”

上次在金刚禅寺,千手灵官就是已经被天狐暗香所制,仍然脱身走掉了。天狐暗香在野外使用,功能大打折扣,对方发觉有异,脱身并非难事。

以怪人脱走的速度估计,她们的轻功绝难追及,树林茂密,追入十分危险,所以江湖朋友将遇林莫入列为禁忌。穷寇莫追,也是禁忌之一。

“这……这是甚么人?”灵狐依然问:“他的手……”

“铁爪。”

白妖狐神色不安:“如果我所料不差,他的虎爪,与及斜飞可及三丈的轻功,是飞虎朱强,应该不会错。”

“武道门的大将飞虎朱强?”折回的艳狐意似不信。

“我们没见过飞虎朱强,我是就事论事……”

“大姐,飞虎朱强已经被这个小丫头的人擒住了。”艳狐指指不远处躺在草丛中的苏若男:“连飞天蜈蚣也被擒走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飞虎朱强?”

“问问她就知道了。”白妖狐说,向苏若男走去。

侧方有人钻出树丛,一闪即至,树枝一动人便接近,快得有如鬼魅幻形,三四丈的空间距离,似乎并不存在,枝动人到。

“飞天蜈蚣最初是被我擒走的,武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高明惊人。”现身的罗远脸色难看,虎目炯炯不怒而威:“你们三头妙狐,凭那迷死人的甚么天狐暗香,就敢接受玉虚大师的两千两银子对付我,可恶透顶。喂!你们没拿妖道的定金吧?”

约定买卖如果收了定金,就必须如约完成交易。

他话中之意,表示三妖狐可以动手了。

“唷!请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白妖狐妩媚地嫣然一笑,流露出万种风情:“我们当初既没听说过你这个人,也不认识你,那能先拿定金?玉虚天师爱财如命,他会毫无把握就把银子送给我?而且,他主要是对付那个白道狗熊千手灵官。之后,我们便与他分道扬镳了。

“是吗?”

罗远瞥了苏若男一眼,淡淡一笑向白妖狐接近:“我是跟踪那个怪人来的,你们和这个小美人所说联手合作的话,怪人所能听到的,我也听了。你们女人说话悦耳动听吸引男人,我应该不会听错。”

“你……”

“你们不但仍在做把两千两银子揣入怀里的白日梦,还进一步要利用我抢夺武道门的一千五百两黄金。老天爷?你们貌美如花,人间尤物,仪态万千,风华绝代,怎么也毒如蛇蝎?”

“你把我们先称赞得像华贵的仙女,再骂得恶毒,你去死吧!”

白妖狐手中仍提着剑,听罗远所说的话,便知道罗远已完全知悉她的阴谋,不可能再蛊惑这个精明英俊的大男人了,杀机怒涌,立下杀手。

声未落,剑已发;剑气彻骨,激光骤升。

面面相对,相距不足五尺,剑猝然上升吐出,必可将罗远的腹部剖开,再贯入胸口,出其不意突下杀手,必定剑出人倒。

罗远敢赤手空拳逼近手中有剑的强敌,当然不是大蠢蛋,对方的剑一动,他左手暗藏的一块拳大石头,同时抖手向前飞出,噗一声击中白妖狐的右臂弯,刚升起的剑反向下降。

他正面切入,两耳光把白妖狐打得仰面便倒。左手再伸,另一块小石击中灵狐的胸口七坎穴。

人化狂风,夺下白妖狐的剑,一声长笑,剑光如匹练,找上了两丈外的艳狐,像是电光一闪,长驱直入。

变化太快,像是刹那间发生同时结束。

艳狐没看清变化,总算反应超人,剑光如电射到,本能地移位挥剑急封。

一声暴响,艳狐的剑封住了射来的剑光,手如中电殛,真力倏消。五指一松,剑脱手飞旋出三丈外,嗤一声贯入一株大树干半尺。

来不及再躲闪了,罗远已贴身切入,双掌疾落,不轻不重地劈落双肩,再挟住脑袋扳至胁下,拖了便走,往白妖孤身旁一丢。

这瞬间,他鱼龙反跃,后空翻飞腾而起,似乎身躯的重量已经消失,他不是人,而是一头鹰隼。

苏若男已经窜出两丈外,经穴的禁制已解,但真力未复,无法立即运功与高手搏斗,唯一念头是速离险境,有多快就走多快,抓住这大好机会溜之大吉。

人影自天而降,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手勒住脖子,一手夹胸抱得牢牢地,凶猛的扭力无可抗拒,被摔倒在地,尖叫声中,滚了两匝。

真不妙,罗远压住了她,喉被锁胸被抱压,已勾消了她自卫的力道,面向下被压在草丛中,背部压着一个大男人,想滚翻解脱毫无机会。

罗远的压制技巧非常高明,体力即使相等也无法挣脱滚动。

但她不甘雌伏,拼全力挣扎,手脚绝望地扳扭蹬踢,为自己的生命夺斗。

“年底债,还得快。”罗远双手一松,骑在她背上,双掌急下,先劈双肩头消去她的双手抗力,一面揍一面骂:“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下毒手要我的命。你们人多,我怕你们,把擒到手的飞天蜈蚣送给你们,你们没有任何杀我的理由。这笔债,你要立即偿还。”

“不……不要……”她受不了啦!肩和背掌落如雨,尖叫着哀求“我……我只是请你……”

罗远跳起来,一把将人揪起,将那枚追魂针递到她眼前,作势要刺向她的粉颊,毫无怜香惜玉的风度。

“用这种追魂针请,太离谱了吧?”罗远一触她的眼神,心中一软,那能刺得下手?恶狠狠将她一推:“你这四个人间尤物,得想该如何处治你们……混蛋!”

最后一声喝骂,身形疾转信手扔出追魂针。由于是信手扔出的,针急剧飞旋劲道并不凶猛。

一个人影正向他身后悄然扑上,剑已到了三尺内。

“叮!”这人的反应十分惊人,居然能仓卒间将追魂针击飞。

他扔出针向侧方鱼跃,跳起时已拾起属于白妖狐的剑。

“你这混蛋剑客,真会恩将仇报呢!”他挺剑逼进,虎目睁圆:“可耻!冲上来,你这狗屁游龙。”

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这一代江湖新秀中,三龙四凤的第一龙,当代的风云人物,声誉不差的名剑客,在金刚禅寺的难友。

五湖游龙虽然击飞了追魂针,也吓了一大跳,相距太近,假使稍偏几分,必定被追魂针割伤胸肌。也幸而针的速度不快,而且不是直线飞行的,飞旋的面积增大,击中的机会也甚庞大。

“你才混蛋。”五湖游龙知道他厉害,在金刚禅寺便知道他神勇无敌,不敢挺剑冲上,用大嗓门回骂:“你一个堂堂昂藏七尺大丈夫,怎么如此恶劣地凌虐女人,欠你的债是一回事,你为非作歹我必须管。离开她们,不许你再酷待失去抵抗力的女人。”

“唷!你这混蛋要充任护花使者,胜任吗!”罗远嘲弄地说:“你这混蛋难怪得女人缘,风流而且多情,勾搭女人无往而不利。在金刚禅寺,那头自命不凡的孤凤,就被你的风采所迷,一拍即合。”

“闭嘴你……”

“是不是也对这几个女人有意?”

“混蛋?你得为了这些侮辱在下的话付出代价,我要……”

“要用剑毙了我,我知道。不要光说不练,冲上来。”

“你……”

“你不冲我冲,接招?”声落剑发,激光化虹而出。

铮铮两声狂震,五湖游龙封了两剑,退了三步,总算能把他的剑封出偏门,却抓不住反击的机会,侧闪出丈外脱出剑势的范围外。

这位剑客其实已用上了真才实学,剑上的劲道非常浑雄猛烈,只接了罗远一剑便几乎挂彩,这才知道罗远击溃玉虚天师一群高手,并非是用机智凭运气,而是武功深不可测,身怀绝技的可怕人物,不敢再逞强,开始快速游走,要制造出手的好机。

“你这混蛋绝不是无名小卒,武功惊世剑术通玄,居然欺侮几个女人,你真无耻。”五湖游龙一面游走,一面咒骂激怒对手:“显然你也是冲一千五百两黄金而来的,谋财夺色,无所不为。你这种人活在世间,早晚会为世间带来大灾祸,唯一的永除后患方法,是在你气候未成之前,毙了你为世除害。”

五湖游龙是成名人物,是名列正道的剑客,指责小人物的罪过义正辞严,被指责的小人物,肯定会受到非议,活该倒霉,风声传出,这位小人物必定日子难过。

罗远突然陷入沉思,不再理会游走装腔作势的五湖游龙,目光扫过动弹不得的宇内三狐,最后落在昏昏糊糊挣扎而起的苏若男身上。

思路一转,他想到千手灵官要他出面的事。同时,内心埋藏许久,要做一只鹰的念头,涌然上升破茧而出,变成汹涌的欲望波涛。

人都有欲望,连白痴也有欲望。

想当皇帝或者想成仙,也是欲望之一。欲望有无数种,多如恒河沙数,包罗万象,存在于所有的人的意识中。有些欲望是生存必需的,与生俱来的;有些则是虚无缥缈的、永无穷尽的;所以说:欲壑难填。

拥有一座金山,希望更多几座,甚至千万座;有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女人,最好能多千个万个,或者干脆获得世间的所有女人。

他心中早有闯荡江湖,做一只鹰的念头,何时真正振翅万里飞翔,该是早晚间事。江湖有八只鹰名号最响亮,都是轻功出类拔萃的名家。

他想加入多一只鹰,与他为人处世的志向无关,仅单纯地认为他的轻功,绝对不比八只鹰差,他自信有资格成为一只鹰。

晚飞不如早飞,何必多等?

鹰这种猛禽相当冷酷无情,子女翅膀硬了,能够飞翔猎食,有求生能力了,一定会毫不留情,赶走自谋生路,甚至逐出猎区自立门户,海阔天空可以任意翱翔,早飞就可以早获一片自己的天地。

“该死的!你在想……想甚么?”双颊红肿,正挣扎着坐起的白妖狐,受不了他神光湛湛的目光凝视,惶然后挪惶然问。

“前来谋夺黄金的人很多,怀有其他目的的人也很多。”他答非所问,向白妖狐接近。

“你……”白妖狐更害怕了,吃力地挪动臂部向后退,微仰的上体更为突出,十分抢眼动人情欲。

“来的人都是高手名家,而且各拥有令人羡慕的强大实力。”他也慢慢地逼进,像戏鼠的灵猫:“要想出人头地,孤军奋斗成就是有限的。”

剑光如匹练,出现在他的左后方。

“去你的!”他沉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知道五湖游龙悄然乘机行袭,扭身就是一记回龙引凤硬接,不但硬封,而且强攻反击。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五湖游龙连人带剑,斜震出两丈外脚下大乱。

一声长啸,他飞跃而起,一记前空翻便上升五尺,剑下伸脚朝上,隼鸟穿林凌空猛扑三丈外的五湖游龙,声势之雄惊心动魄。

五湖游龙大吃一惊,本已升剑要招发万笏朝天接招反击,却被他下搏的声势所惊,收剑折向窜走,速度已提升至极限,一闪便远出三丈外。

他半空中侧翻回转大翻腾,脚一站地身形再起,不可思议地能准确追蹑五湖游龙的动向,升至顶点再次下搏,这次不但剑伸左爪扬,双腿蜷缩猛然下踹。这是说,他共有四点攻击自标。

五湖游龙不知上空有人,做梦也没想到他能飞翔蹑踪攻击,只顾向前挫身窜走,不知杀神从空疾降。

“滚倒!”娇喝声及时传到,同时侧方剑光上扬。

五湖游龙命不该绝,不假思索地顺势仆倒,转身横滚两匝,斜窜而起,感到剑气掠顶撤体生寒,下压的强劲气流逼得真气欲散,惊出一身冷汗。

这瞬间,一声狂震,出声示警同时出剑抢救的人,被罗远一剑震得斜摔出丈外,急翻了一匝。

抢救的人是天涯孤凤周瑶凤,在千钧一发中冒险示警出剑,几乎把命赔上了。

“又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罗远感慨地说:“天杀的?以后我再也不做甚么仗义救人的笨事了,最好是杀,多杀一个就少一分人间恩怨。”

天涯孤凤脸色泛灰,惊容令人怜悯,狼狈向五湖游龙奔去,并肩布下防卫网。

“老天爷!”白妖狐脱口叫天,更为惊怖:“这……这是甚么搏击身法?妖怪!”

“我……我们无意恩将仇报……”天涯孤凤脸上有了血色,说话期期艾艾:“只是你……你凌虐这些姑……女人,我们不……不得不阻止你……”

“我凌虐她们?”罗远冒火地叫:“她们要杀我,逼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小女人,你认识宇内三狐吧?不要说你不认识?”

“这……她们人其实并不坏……”

“并不坏?如果你和这条龙,不早片刻逃离金刚禅寺,铁定会死在她们手中,她们是玉虚天师,花二千两银子,赶去金刚禅寺善后的。唔!有点不对。”

“甚么不……不对?”

“你和五湖游龙,在江湖的口碑不算差,怎么反而宁可担上恩将仇报的可耻罪名,替这三个江湖众所周知,口碑极差的荡妇坏女人出头,此中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得弄清楚。五湖游龙,我要听你怎么说,听你解释这不合情理的理由,说!”

剑一伸,他大踏步向五湖游龙逼进,虎目中神光炯炯,杀气腾腾。

“罗兄,请……请不要生气。”天涯孤凤赶忙挡在五湖游龙身前,垂下剑改用软的:“我们并非有意恩将仇报,只是希望你停止凌逼失去抵抗力的人,以免有损你的声誉,我们真的是番好意。”

“他娘的?不合情理的征候愈多了。”罗远的目光,凌厉地落在五湖游龙身上:“你这混蛋艳福不浅,一夕之缘便让这头孤凤,死心塌地黏上了你,不再孤飞。哼!你们真的是在金刚禅寺第一次认识的?”

“你在胡说些甚么?”五湖游龙色厉内荏怪叫:“在金刚禅寺,我和周姑娘虽然被制,仍有脱身的机会,你不要把那一点点帮助的小事当作恩惠。你既然不想做男子汉大丈夫,不顾声誉,那你就杀掉她们好了,我不再多管闲事,哼!”

五湖游龙表示让步,轻而易举把罗远的主要疑问勾销了,避重就轻的心计,可图可点。

“不管就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最好滚得远远地眼不见为净。”罗远果然不再追问,转身向宇内三狐走,但却用剑向苏若男一指:“你如果打算逃走开溜,我保证你一定永远后悔。”

苏若男的确正在溜走,被他狰狞的神情吓了一跳,乖乖止步,不知所措。她被罗远打得元气大伤,疼痛感影响了真力的发挥,以罗远所表现的绝顶轻功估计,想逃脱罗远的追逐无此可能。

“你……你想怎样?”白妖狐已经能站立,正在替灵狐解胸口被石块所制的七坎穴。

“你们宇内三狐有不少人,玉虚天师与天绝星实力皆相当雄厚,但他们不足恃,那配在这里参与夺金盛举?我没有人手,需要有人摇旗呐喊助威。”

“你……你你……”白妖狐惶然后退。

“你们,就是我的女随从,摇旗呐喊的适当人选,必须竭诚替我效命,不管你们是否喜欢。目下那两个一龙一凤就是证人。”

“你去死好了!”白妖狐厉叫:“你……你少做清秋大梦,我宁可死……”

“那就让你死。”罗远沉叱,大踏步逼进。

灵狐穴道已解,慌乱地伸手抓地上的遗剑。

罗远急走两步,一脚踢飞长剑。

“你第一个死?”他的剑搭上了灵狐的左肩,左手五指像鹰爪,搭向灵狐的顶门。

“住手!”艳狐尖叫:“罢了,你是强者,你也有权报复,我们愿意听你的。”

“你呢?”罗远的剑指向白妖狐。

“你这天杀的贼胚!”白妖狐失声咒骂:“你给我牢牢地记住,总有一天,我们会送你下地狱。在你身边,计算你是很容易的。”

“好,我会给你谋杀主人的机会。现在,你们就是我的随从,我不要你们歃血盟誓,一言九鼎说定了主从关系。办事不力心存叛逆,我会整得你们死去活来。”罗远的剑,又遥指不知所措的苏若男,嗓音提高了一倍:“至于你,苏若男,你的主子人更多,实力最为庞大,我得设法透过你的关系,利用他们替我打根基。”

“该死的,你在一厢情愿呢!”苏若男居然不再害怕,居然脸上出现笑意:“我的主人如果听到你这些话,他会暴跳如雷,派人剥你的皮。”

“我等他派人来,最好他自己来,我才有逼他的借口,以牙还牙理由充分。我把飞天蜈蚣送给你们,并不等于我胆怯害怕。当时你们派八个人搜寻我,如果我仍在你们的搜寻区,保证你们那八个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你不要夸口……”

“不是夸口,而是事实。你很美,很够味,你一找上我,我便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比起这三头艳狐,你比她们风华高几品,虽则女人味没有他们浓……”

“你这天杀的……”苏若男气得跳脚,怎能将她和艳名满江湖的荡女比?

“我知道我的人才气概风标,没有那条甚么游龙高,更缺乏英俊潇洒风华,所以没有像天涯孤凤一类女人见了我便芳心暗许,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强硬手段攫取我所喜欢的女人,你……”

“甚么?你你……”苏若男气得粉脸发青。

“我要你,见面时我已经表示过了。”罗远大声打断她的叫嚷:“我喜欢你,你配称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夏天替我扇凉,冬天暖脚,你一定胜任愉快。而且,你可以替我引出你的主人……你走得了?”

苏若男正在走,转身飞跃而起。

他跃得更高、更快、更远,剑隐肘后左手前伸,双脚收缩,饥鹰搏免一掠而下。

人影来势如电,七个人影快速地穿林而出,最快的一个穿了青长衫,剑插在腰带上,恰好到了罗远的右外侧,双袖突然一拂,风雷乍发劲气如潮。

罗远来不及抓住苏若男,身形一沉,大喝一声,右手剑狂挥,一记狂鹰展翼攻出。无俦的袖风在他的剑尖前进散为无害的气旋,剑幻激光贯袖而入,锋尖直指对方的胸口鸠尾要害。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看对方接近的速度和气势,他便知来了可怕的强敌,虽则这人袭击的时机不够光明,看气势仍可估量出定是非凡的高手名宿。如果他不全力掏出真才实学应付,必定在对方雷霆一击下九死一生。

对方没有兵刃,但他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关头,不可能丢弃长剑,改用赤手相搏,接触太快,他已别无抉择,出剑势若轰雷掣电。

袖风的压力沉重凌厉,似要压爆他的身躯,无情地撕剥他的肌骨,但他禁受得起,护体神功发挥了高度保护功能,发出无与伦比的借力反震潜劲,主力则从剑尖破空而出。

猝然相逢石破天惊,来人喷出一口气,双掌上抬,罡风再次迸爆,在一双大袖被剑分裂之后向上爆发,急进的身形猛然下挫,上体微仰,脚一蹬身形不进反退,金鲤倒穿波,从罗远的剑尖前脱出险境。

罗远的剑被浑雄的掌力,托高了八寸,也迟了三步,拉开了距离。

苏若男被劲裂的袖风波及,直摔出丈外滚了两匝,爬起粉脸泛青,似乎冷得发抖。

宇内三狐倒抽一口凉气,毛骨悚然向后退。两人石破天惊的一击,把她们目空一切的女霸气势,打散得心里发虚,她们那禁受得起任何一方的雷霆击攻?

瞬间的暴乱接触,也在瞬间结束。

是一个留了大八字胡,年约半百身材修伟,相貌威严的中年人,鹰目如炬狮鼻海口,人才一表,凭外表的气势,也可看出是有身分地位的人物。

这人的脸色难看极了,羞、怒、困惑交杂,抬起裂了四条大缝成了条幅的大袖察看,似乎仍难相信眼前的事实,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

随后到达的四男三女,全是穿了劲装,年约四十上下,相貌狰狞威猛,令人望之心惊的人物,左右一分,像是保镖打手。

“你就是叫罗远的人?”这位中年人的凌厉自光,回到罗远身上,似乎想看穿他的肺脏,想彻头彻尾了解他身上有些甚么牛黄马宝。

“如假包换。”罗远心中的怒火在燃烧,口气开始有火药味。

这么一个武功可怕的高手名宿,居然用猝然偷袭的手段,向一个陌生晚辈骤下杀手,情理难容。假使他晚一刹那全力施展,恐怕已被袖劲震得五脏六腑,成为一团烂肉了。

“你姓罗,绰号呢?”

“你只要知道在下叫罗远,这就够了。”

“江湖八只鹰,好像没有姓罗的,你的轻功超凡,一定是某只鹰,亮你的真名号,老夫懒得费神猜你的根柢。”

“江湖八只鹰,现在多了一只,共有九只鹰了。”

罗远的嗓门提高了一倍,一股振翅翱翔,傲啸天下的雄心豪气,勃发如排空的巨浪:“我,九天狂鹰……不,八极雄鹰罗远。

“你这位前辈人模人样,气概风标像个人物,排山袖功丈外可震石成粉,竟然不知自爱,猝然偷偷摸摸以绝学偷袭,你侮辱了名家高手的风骨。亮你的名号,在下看看你是甚么东西。”

八只鹰中,有九天魔鹰,有四海狂鹰;他想集两鹰的大成作绰号,立即觉得不妥。

没有人取为雄鹰,八只鹰本来就都是男人。

仓卒间他想不起该取甚么鹰,刚才他收服女人的灵感,促使他不假思索地取为雄鹰,也寓有八方称雄的用意。

“狗屁!”

这人对他自取的绰号嗤之以鼻,愤怒地举手一挥,向苏若男一指:“除了这个美女要活的之外,在场的男女杂碎全毙了。”

“属下遵命。”四男三女同时欠身恭敬地应喏,六支剑两面一分。

五湖游龙脸色一变,怎么这些人把所有的人全算上了?

也许是不希望风声传出,杀人灭口便可以消除今天的搏杀真相,掩饰这人偷袭失败的耻辱。

“联手!”五湖游龙往天涯孤凤身边靠,低声叮咛:“留意往罗小子的身边靠,他应付得了这些人。这些人无一庸手,切记要采游斗术周旋。”

“这是甚么玩意?”

罗远怒叫:“你这鼠辈连名号也不敢亮,只会命令爪牙送死,你真不要脸,我找你。”

剑幻发激光,豪勇地挥剑直上。

这人哼了一声,拔出古色斑斓的长剑向前一伸,拉开马步立下门户,剑传出慑人心魄的隐隐风雷,御剑的内力极为浑厚,剑气直逼丈外彻骨奇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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