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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鸣惊人

呐喊声狂笑声,吸引了在附近搜索的另一组人,人数也有十二名,循声飞掠急如星火,沿途保持寂静,以免让罗远提高警觉背向溜走。

无双玉郎领先掠走如飞,但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有意让后面的人跟上,也有意隐藏轻功的实力。

领队的人是方门主,轻功并不比五名灰衣杀星高明,可能是上了年纪,无法和年轻的高手长期竞走,而且得不时扭头催促落后的人跟上,无形中减弱了速度。

无双玉郎的两位男女随从,在她后面采取警戒姿态追随,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气势,避免让方门主的人接近她身后弄鬼。

迄今为止,她一直就找不到让两随从离开的机会,不曾与任何强敌交手,只能随同方门主在一起行动,心中十分焦急,再不设法制造时势,尔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她更关心罗远的安危,警讯传来,方门主亲自出动,她又惊又喜,也极感不安。

罗远能应付得了吗?狼群集中,连猛虎也退避三舍。

穿越一处小丘起伏,矮树杂草丛生,视界并不良好的斜坡地带,前面传出吆喝声,那是招引同伴的信号,吆喝声此起彼落,一面招呼同一组的人,一面引导其他各组的人赶来会合。

搜索山谷的人共有六组,这是发现敌踪,招引各组赶来合围的信号。

方门主大感兴奋,下令急赶,同时命爪牙发出声号,表示这一面已赶到加入。

无双玉郎更急,脚下一紧。

前面矮树丛中跃起一个大汉,是从左侧方向右急跃的。跃起可以看到四周的景况,可以及早发现窜走的目标。

“就在前面不远。”

大汉看到门主这组人,跃升至顶点伸手指示方向:“是八极雄鹰,毁了咱们两个人。”

声未落,人已飘落形影俱消,隐没在矮树丛中。

“向右抄出。”

方门主大叫,指示无双玉郎转向:“等一等后面的人,不能走散。”

她不能拒绝,向右掠走,三两起落,已看不到后面的人了,同伴与方门主皆隐没在丈余高的矮树草丛中,只能听到分枝踏草的声音。

掠出矮树丛,窜上前面的一座丘顶,左前方的茅草坪,突然出现京华秀士和两名中年人,一照面便双方看清了对方是谁,相距已不足三十步。茅草坪颇广,相距三十步一掠即至。

尽管她受到罗远的劝解,要她克制冲动,但突然见到京华秀士,那股冲天的怨气,像火山般猛然爆发,无法克制遏止。

她飞跃而起,剑中途出鞘,凤目喷火,剑发虎啸龙吟,挟风雷向京华秀士猛扑。

京华秀士大骇,斜掠而走。

“住手,董公子。”

两名中年人双剑一拂大叫:“大敌当前,不可……”

铮铮两声暴震,剑鸣震耳,剑气迸发似风涛,两名中年人分向两侧震飘两丈外,一名中年人甚至失足滑倒,虎口有血沁出。

京华秀士抓住机会,闪电似的冲到,怒叱一声,剑喷射出眩目的激光。

无双玉郎的剑还来不及收回,马步也无法及时稳下,正是劲发后最危险的刹那,第二次爆发力尚未到达爆发点,这一刹那是最脆弱的时刻。

激光到了她的左肋,即将贯体,马步没稳下,双脚失去力源,也就无法控制身躯采取闪避的行动。

京华秀士御剑的内劲,比她差不了多少,在这最脆弱的时刻,护体神功绝难抗拒京华秀士这致命一击。

卵石恰在千钧一发间,噗一声击中京华秀士的右肩窝,是从斜方向飞来的,可怕的打击力,击不破京华秀士的护体神功,但把京华秀士的上体打得向右震起,攻出的剑也就失去准头,划破了无双玉郎的胁衣。

砰然一声大震,京华秀士扭身重重地摔落。

无双玉郎一声怒吼,大旋身猛扑而上,剑发狠招流星堕地,要把京华秀士钉死在草地上。

剑光及时到达,铮一声震偏她的剑,只差半寸,便可贯入京华秀士的右胯,功败垂成。

“大胆!”是方门主,喝声似沉雷。

斜向化招,方门主这一剑有取巧的嫌疑,因此能将她的剑架偏,剑上浑雄的劲道确也威力十足。

她的两位随从,不敢向方门主攻击,双剑一伸,掩护她退出丈外,脱离方门主的剑势威力范围,还真能及时吓阻方门主乘机发第二剑。

三名灰衣杀星也到了,也及时阻止她向方门主反击。

“董公子,何必呢?”一名灰衣杀星冷冷地说:“日后门主会给你公道,目下大敌当前……”

“那混蛋就躲在这附近,用飞石击中我,快搜他出来。”京华秀士爬起来厉叫,不住用左手按摩右肩窝:“门主,别让那混蛋逃掉。”

即使京华秀士不大叫大嚷,无双玉郎也不便向灰衣杀星动手,杀京华秀士的机会已经消失了。

谁也没有看到附近有人,也没看到飞石,所有的人包括方门主在内,都以为京华秀士是被无双玉郎的剑气震倒的,交手的经过旁观者无法看清。

“一定在前面的树丛里,分开搜,快!”

方门主一听罗远在这附近,不再理会无双玉郎的同伴相残严重事故,催促众人立即搜索,捉罗远的事是第一优先。

众人急急分别散开,一面出声显示位置,知会同伴所处的位置,因为这一带有如丛莽,视线仅及一两丈,散开后彼此难以呼应,全靠声音联系。

无双玉郎曾经看到飞石击中京华秀士的情景,这枚飞石在千钧一发中救了她,从飞石的来向,她概略知道罗远的方位,但无法估计距离。罗远如用竹片弹发,可在百步外收买人命。

她发出只有两随从才了解的信号,折向窜走悄然远遁,穿越草坪之后,已看不见其他的同伴了,仅能从此起彼落的吆喝声中,知道那一方向有人。

两位随从在进入丛莽之前,便悄然跟来了。

机会必须及时把握,罗远替她制造机会。

前面传出擦草窜走的声音,另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若有若无。她不假思索地循声窜走如飞,对这种声音寄以完全信任。

远出百步外,前面草梢一动,出现罗远的面孔,向她招手示意,再打出应走的方向,一闪不见。

她大喜欲狂,偕两随从快速地向前飞奔。

此起彼落的吆喝声远在右侧方百步外,声音逐渐显得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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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远真正出现,是在一座小丘旁的大树下,从树后闪出,等候无双玉郎三人走近。

“继续走。”

他匆匆向无双玉郎说:“你们歇息处的山鞍下,立即向山鞍快速攀登,不必等我,须赶快向山北脱身,不可从大宁集奔向随州。”

“咦!罗兄,你……”

无双玉郎脸色一变:“你……你不走?”

“我要引开他们。”

“不,你……”

“不要管我。”

他沉声说:“如果他们发现你逃走的路线,会追你们到天尽头。”

“可是……”

“不要可是,走!”

他声色俱厉:“而且,我得证实一件事。”

“告诉我……”

“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他催促三人动身:“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撤走的路线,快要赶到了,快!”

无双玉郎突然冲入他怀里,在他颊上亲了一吻,依依不舍地奔出,一步一回头。

第五次回头,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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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长啸震动山谷,回音从瑞云峰反折轰传。

九幽门的六组搜索队,本已星散各找目标,合而又分,没有人知道罗远到底隐藏在何处,分开搜成算要大些,聚在一起,永远没有将人搜出的可能了。

长啸声重新吸引了分散追搜的人,六组人重亲向啸声传出处聚合,一个个怒火冲天,也一个个累得半死,把罗远恨入骨髓,一有动静就拼命循声急赶。

当然不可能迅速聚合,每一组所处的位置与距离都不同。

最先到达的一组九个人,只有两名灰衣杀星,但多了两个身材特别魁伟的大汉,那就是两个力大无穷的哼哈二将,是准备用来对付武道门的两门神,有把握取代两门神的无敌高手。

十大杀星有五杀星,在方门主的一组,另三名在副门主京华秀士身边,可知这两位一门中的首脑,对自身的防卫十分留意,把无敌高手多带些在身边,防御力强,攻击力也极为可观。

哼哈二将身材长相特殊,因此不宜带在身边。两个巨人不但高大粗壮的身材长相唬人,腰间所佩的阔锋大剑,更是令人望之胆寒。

这种剑通常称为雁翎刀,长度约两尺左右,需双手使用,贴身攻击非常霸道,真可以轻易地把人劈成两半。

九个人鱼贯急赶,分枝排草急如星火,简直就像一群受惊的牛,冲入田野的农作物中,循声急追,用不着费心沿途搜索了。

三位灰衣杀星粗壮雄伟,但健步如飞,结伴走在最前面,大手一伸一拨,挡路的枝叶纷纷折断,扮演开路先锋十分称职。

钻出树丛,前面是一条两三丈宽的溪流,溪流对岸有滩,生长着矮树茂草。

第一名灰衣杀星依然精力旺盛,急走两步飞跃而起,既不先停下观察对岸的情况,也没有中伏的顾忌,赶路要紧,这里距目标发声长啸的地点还远着呢!

升至顶点向下飘落,前面矮树丛中突然升起罗远的身影,不徐不疾撤剑相候,并没打算乘机上扑,更没用飞石攻击,神情显然明白表示要公平相搏,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他仍以武朋友的豪气光明正大相候。

灰衣杀星不但不吃惊,反而兴奋欲狂。

“你是我的!”灰衣杀星欣然高叫,下降时狭锋刀出鞘。

可是,左手却顺势一拂,光环飞旋电射,破风声惊心动魄,先用飞刀攻击。

“厉害!”罗远怪叫,剑电光石火似的一挑,飞刀铮一声飞出丈外,剑光疾闪。

又是铮一声狂震,下劈的狭锋刀被震偏尺余,剑光顺势反抽,身形扭转斜旋。

剑使刀招,硬拆硬攻,速度已至极限。一接触生死立判,硬碰硬谁强谁就是胜家。

一声怪响,灰衣杀星斜摔出丈外,滚了一匝爬起,左手再拔飞刀。

罗远更为吃惊,这一剑便已用了九成劲,九成九可以将这家伙砍成两段,剑中对方的左肋,居然衣裂体未伤,仅被砍飞丈外而已,怎不令他吃惊?

他向无双玉郎说,他要证实一件事。

他曾用飞刀击中一名灰衣人的胸口,那人仅退了两步不曾摔倒。

京华秀士本来禁不起他一击,今天却一反常态,被他一石击中右肩窝,不但锁骨不曾受伤折断,而且倒地后依然生龙活虎,这可能吗?

这个灰衣人被他一剑反击,也仅被震倒而已。他所要证实的事,终于证实了,这些人都是刀枪不入,内功已修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境界了。

要练至不畏刀兵境界,需下一甲子苦功穷修苦练,而且得事先有行动的准备,也支持不了片刻。而这些人即使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意外攻击,也夷然无损。

证实了他的想法,他大感心惊,也疑云重重,显然情势恶劣得出乎他想像之外,大事不妙。

第二名灰衣人,接踵飞跃过溪,半空中双手齐扬,两把飞刀向他集中。

“去你的!”他的左手,所掏出的飞石破空。

第二名灰衣人的飞刀已经发出,缩体收腿向下纵落,飞石恰好掠顶而过,无意中逃过一石碎颅的危机,收缩躯体是躲避暗器的最佳技巧之一,反应极为惊人。

第二名灰衣人的两把飞刀落空,扑下时人已失踪。

第三名灰衣人已衔尾跃落,两把飞刀追逐他的背影徒劳无功。

他不得不见机暂且回避,这些人难以对付,一比九,他毫无胜算。

一阵好追,九个人大呼小叫,又把其他各组的人吸引过来了,在全谷大捉迷藏。

山鞍已被完全忽略了,鞍下方宿处没有人留置,受伤的人与尸体,皆运送到瑞云村安顿。连谷口也放弃封锁,山鞍这条进出路也当然放弃。

除了罗远之外,谁也不知道无双玉郎三个人,是从山鞍脱身的,打破樊笼飞彩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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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实力之强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经过这次试探,证实他所怀疑的事是真的,其中有些人的内功高明得令他心中凛凛,不但可抗拒他的强劲飞石,甚至可抗拒他的剑九成真力一击。

连那位被他打得心惊胆颤的京华秀士,也在紧要关头,表现出高明的抗拒保护绝学,他的胜算并不大,加上对方的人手多,他怎敢再和这些人硬拼?

他不能从山鞍脱身,必须掩护无双玉郎远走高飞,设法缠住这些人,以争取无双玉郎远遁的时间。

今日一别,明日天涯;他知道,不可能再与无双玉郎相见了,天南地北人海茫茫,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无双玉郎是他的可爱敌人,也是唯一令他动心的女人。也许,会让他怀念一辈子。

不准备再和这些人硬拼,那就容易应付了,任何一草一木皆可隐藏,远距离用飞石诱击。静则隐伏如冬季蛰伏的虫,动则如凌风远扬,一刮数里忽东忽西,引那些人像鸦群般乱飞,根本无暇设伏堵截。

最后,他躲在峰腰的一处不起眼草窝中睡大觉,等候太阳下山,夜间是他的天下。

日暮时分,居高临下可以纵览全谷,留心那些人的动静,看到他们各组先后撤回瑞云村。

“这些家伙是胆小鬼,不敢再在外面露宿了。”

他盯着三四里外的瑞云村自语:“该走了,急不在一时。山长水远,我八极雄鹰和你们后会有期。”

天刚黑,他登上了山鞍,果然鞍上鞍下鬼影俱无,没派有人扼守。

发出一声震天长啸,通知瑞云村的人,他走了,从这里大摇大摆离开的。

他心中雪亮,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死伤如此惨重,那位九幽门主如果放手,如何向所有的弟兄交代?怎能慰死者的英灵?势必穷追不舍,警将剁碎了他才能甘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要北走南阳,引这些人远离桐柏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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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径在山区蜿蜒北伸,沿卢家寨河河谷,伸向唐县县城,小山与丘陵绵亘起伏,山势北倾。

卢家河只是一条五六丈至十余丈宽的小河,沿途村落甚少,旅客也少得可怜,往来的人,以附近村落的土着居多,陌生人在这条路上行走,很难隐瞒身分行踪。

他已经是身无长物,除了随身所携的百宝囊中,盛了些旅行必需品和一些银子之外,所有的行囊都丢了,想起来就一肚子火,这次无意中介入这场是非,真是惹火烧身灾情惨重。

总算不错,八极雄鹰的绰号一鸣惊人,在江湖有了甚重的分量地位,正式名列第九只鹰。

为名为利,谁不是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要想获得必须付出,两手空空就是他付出的第一笔代价。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真名实姓没有人计较,主要原因是闯荡江湖的人,十之七八所从事的行业,与天理国法有冲突,多少也背些大大小小的案,姓名经常更改,谁也不知道他是老几。

如果绰号唬人,具有令人战栗的声威,那些办案的可敬公人,除非那些人在本地落了重大血案,不然宁可张只眼闭只眼,手稍抬高些,心照不宣过得去就算了。

他不想昼伏夜行,本来就有意把那些人往北引,以便让无双玉郎能平安南下,无双玉郎要走汉阳赶凤阳。

北行半日,他不走了,在一座小山的树丛守候,俯瞰着小径,留意那些人是否跟来了。

夕阳西下,第一批坐骑到了,共有三十四骑之多,赫然有九幽门的门主在内。

京华秀士人才一表,在这些高手中的超等高手丛中,显得特别出色,鲜衣怒马还真有几分文武全才气概。

副门主的地位也升了一级,取代了尤副门主的第一地位,并没因谋杀堂主的严重罪行影响前程,可知他及门主的关系极不等闲。

“来吧!咱们就好好玩玩,玩命,不是玩掉你们九幽门,就是玩掉我八极雄鹰。”他向在小径纵马飞赶的骑士背影喃喃地说,眉梢眼角杀气流露。

天黑后不久,他动身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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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的府城小巧玲珑,附廓同称南阳县。

称府城相当唬人,其实方圆仅六里多一点点。

城倒是方整,四座城门外建关,关的规模更小。城外濠宽仅及丈,连顽童也可以跳过去。城关外的小街巷与居民,甚至比城内多。

药材集中处在东关外大街,从东大寺(弥陀寺)绕温凉河,那一带的栈房,各种药材满店满仓。

据说这里是尊称医圣,世所共尊的东汉名医张仲景的故里所在地,自然而然地形成药材的集散地。

各地前来搜购药材的商贾,也在这一条河边市街落脚。

前来凭吊一代人龙诸葛亮,游卧龙网诸葛草庐的骚人墨客达官贵人,则落脚在东门外府学大街一带旅舍,与读书士子多少有些关连。

各地来游丞相祠的一般人士,则在西门或南门的客店投宿。卧龙岗在城西南约七里左右,是本城的名胜区,因此市面相当繁荣。这里,也是南来北往的大埠。

追踪的三十余名鲜衣怒马,不可一世的特殊旅客光临这座城,引起全城惊疑。但由于是大埠,市民并没感到太意外。

他们在离开唐县之前,便已失去罗远的踪迹,盲人瞎马循大道不死心穷追,追得一个个肚子冒烟大不耐烦,落店的态度就相当恶劣,引起不少人的反感。

人生地不熟,如何打听八极雄鹰的下落?

他们落脚在南关外,这里是下襄阳的起站,已明白表示如果再无消息,便打算南下了。

打听消息必须找地方蛇鼠。这些北宋的京都大汉,首先在语言上就有了障碍,一开口就把蛇鼠吓跑了。

蛇鼠们招子雪亮,知道惹不起这些京都权贵人士,不是财神爷,避之为上。

犯了追踪的大忌,追到目标的前面去了。

他们却没料到,目标反而成了蹑鼠的猫。

天时地利人和三要件,他们一件也沾不上。没有熟悉本地蛇鼠的人才,冉加上他们表现那么不可一世,气焰高张的过江强龙姿态,反而引起本地蛇鼠的反感,虽则不敢公然表示杯葛,暗地里却大造谣言乱人耳目。

一连三天,毫无头绪。向从桐柏、唐县来的旅客查询,也毫无所获。

从瑞云谷留置人员不断传来的消息中,知道桐柏山区已经没有任何江湖人士活动。

向瑞云村取得建宫观寺院土地的事,正在顺利地进行,但由于七子三佛已大半死伤残废,未来住持观主等等人才,必须另行设法罗致了。

京华秀士非常活跃,找蛇鼠的工作落在他头上。

终于,他发现南阳不是一座复杂的城,也不怎么真的繁荣,谈不上富裕,但却是一座对他们这些来自京都的人,怀有敬畏和敌意的城。

他们分住两家客店,街西的鸿福客栈,和街东的高陞老店。

前者规模大,车场马厩特别广,后者格调高,算是南阳的最高尚旅舍。

但真正沾有文味的人,比方说上京赶考途经此地的士子,宁可到东门外府学舍附近,颇有名气的冠抡老店投宿。

这天,他带了四名随从,踏入南郊光武庙旁,专门贩卖染料的石青作坊。

作坊的店面并不大,车场栓马桩形成店门外的大广场,所有的人,对这五位神气的外地贵客,皆投以异样的眼光,以走避作为表示敬畏的反应。

当然他们不会是来谈染料交易的,不是好主顾。南阳出产的丝。绢、土布颇有名气,他们不像交易丝布的商号东主。

接待他们的是账房夫子和二掌柜,在款待贵客的雅厅沏茶招待。

二掌柜郑大牛身材粗壮,长相老老实实,脸上一团和气,怎么看也不像个曾经涉入江湖行业的人;染漂作坊不是江湖行业。

“贵客光临,小店十分荣幸。”

郑大牛说话的态度恭谦,甚至近乎阿谀:“但不知公子爷玉趾光临,有何指教?如力所能逮,愿效微劳。”

京华秀士打扮像书生文士,郑大牛居然说的话也带有文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负责接待外客的人,酬世的技巧之一。

“郑掌柜,你知道我们的来历,是吗?”

京华秀士也一团和气,但问的话却有骨有刺。

“公子爷这些人一到敝地,便已轰动全城了。”

郑大牛的奉承口吻不像是敷衍客套:“府城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客店的旅客流水簿不是秘密,旅客的来历一笔记下去,便立即传出了。公子爷大驾光临,小的确是感到荣幸,也感到惊讶,可否明示来意?”

“贵作坊人手多。”

“不错,师傅学徒店伙加上长工,两百出头只多不少。”

“他们对贵城地头熟。”

“本乡本土的人,应该熟啦!”

“贵东主王栋王东主,听说与西门外的祟善寺,住持百衲大和尚交情深厚。”

“是的,敝东主是祟善寺的挂名护法檀樾。”

“百衲大和尚中年出家之前,是汉江襄樊一带的风云人物。”

“这我就不知道了。敝东主比百衲方丈小三十岁,不会介意方丈在俗世时的如烟往事。”

“是吗?贵东主下乡催货,不是躲到崇善寺避灾去了?”京华秀士脸色渐变:“你没说真话。”

“咦!公子爷……”

郑大牛也脸色一变。

“我不想和你废话。”

“那就请开门见山。”

“我要借你们的人手,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知道我们所要找的人,是吗?”

“哦!原来如此。”

郑大牛神色一懈,似乎如释重负:“风声是传得很快的。”

“你知道风声,很好。”

“到西门外祟善寺北首,那家小客栈悦来,查一查旅客流水簿,很可能有些形影。至于所登载的是不是罗远,大概店伙计心里有数。去查吧!来踪去迹不难找出线索,值得去查。小店的人不会过问不相关的事。”

“好,谢啦!”

京华秀士兴奋地喝干了杯中茶离座:“告辞。”

五个人喜气洋洋出店,经过一个穿得破烂的少年身旁,昂然出店以挺胸凸肚,没留意店堂的动静。

破烂少年脸姜黄,是跟在他们身后进店的,混在十几名谈交易的客人中,像一个小流浪汉。

郑大牛送走贵客,返回店堂入柜后之前,向通向后厅的走道,用手在背后打出一串手势。

走道口有两名店伙走动,其中之一回了手势便走了。

这一切举动,皆落在小流浪汉的眼下。片刻,小流浪汉也悄然消失在店外的人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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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的旅客流水簿,记载得一清二楚。五天前,的确有一个来自武昌的小行商,叫罗雄而不叫罗远,二十二岁,相貌堂堂气概不凡。去向是陕西西安府。

当天,这人前往北乡的独山(豫山)访友。次日,前往大吕亭一门亲眷处,盘桓一整天。第三天使动身走了,买了坐骑。

大吕亭距城六七里,位于至郑州的官道旁。

打听消息,用不着多派人手。

兵分两路,每路五人五骑。一路走城东北的独山,一路走西南大吕亭。

人已走了两天或三天,查去向不需重要的人手出动。

京华秀士已升任第一副门主,当然不宜亲自带了爪牙前往查下落。而且罗雄是不是罗远,无法肯定。

五匹健马驰上至大吕亭的官道,已经是午牌末,沿途旅客稀少,往来的乡民也不多,可以纵马飞驰,追查线索必须争取时间,六七里路,纵马冲刺也不至于累坏坐椅。

三五、五里……领先策马飞驰的人,正是九幽门的悍将夺命神刀曹英,骑术极为精湛高明。

沿途不时出现树林,大道穿林而过。

路两旁也栽了行道树,非榆即柳整齐壮观。这一带的大道,真有四五丈宽,可容双车并行,车马所经处尘埃滚滚。

前面里外林影入目,大道穿林而过。骑士们急于赶路,毫无戒备策马飞驰,即使怀有戒心,也该在进入树林之后。

谁也没留意路上有玄虚,一根绊马索埋在尘土下,当第一匹健马接近至丈外时,藏身在路旁深沟内的人,猛地拉起绊马索,勒在树干所打入的铁桩上。

马翻人飞,尘埃飞扬。

五骑士身手超凡,但骤不及防,反应未免慢了些,也无法应付剧变,总算非常了得,马栽倒人离鞍脚脱镫,飞起再急速翻腾,避免被坐骑所压。

五匹马全倒了,有三匹已无法挣扎爬起,在砰然大震声中,人马飞腾翻滚极为壮观。

仅有一名骑士倒地不起,夺命神刀与三名同伴,连飞带摔冲出路侧,狼狈万分。

“有埋伏!”

跃起拔刀的夺命神刀厉叫:“结阵!”

路两侧的排水深沟中,跃起十名雄赳赳气昂昂,一个个怒目睁圆,神态像要吃人的大汉。

夺命神刀四个人,在路右的草坪列阵,两刀两剑传出隐隐风雷,全是可以功御刃的内家高手。

现身的十个人颇具英雄气概,并没乘乱冲上快速搏杀,成半弧形冷然接近,剑拔弩张气氛一紧。

为首的人,赫然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

这位当代的年轻剑客,遨游天下名号响亮,迄今为止,仍然没有人知道他是武道门的人。

瑞云谷事故之后,真阴阳使者现身,与唯我天君白妖狐打交道,这才暴露身分。

五湖游龙与天涯孤凤,参与罗远在大宁集组成的反击队,夺命神刀当时并不在场,其他四位同伴也不曾见过这位年轻侠客,见面也不认识。

“你们干什么的?”

夺命神刀怒吼:“混帐王八蛋?在大道上设绊马索,想扮强盗吗?亮名号。”

“你会有机会,知道在下的名号。”

五湖游龙虎目怒睁,威风凛凛:“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又狠又毒,是玩阴谋诡计的专家,你们能扮强盗,我们为何不能?何况咱们本来就是强盗。真可惜,弄倒一个人。说实话,你们非常了不起。”

“咱们有过节吗?阁下知道咱们是何来路。”

“如果无仇无恨,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会在这里设伏相候吗?你真蠢。”

“混蛋!既然知道咱们的来历……”

“所以才会向你们讨公道。我认识你,你在瑞云村已经露过面,夺命神刀曹英,没错吧?”

“我明白了,你们是至瑞云谷夺金的江湖杂碎。”

夺命神刀傲然地说:“你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是该清除的时候了。你们该及早远走高飞的,在劫者难逃,生有时死有地,跟来这里送死。好吧!成全你。麦大叔,能活捉这个人吗?”

“概不保证。”那位灰衣中年人向前走,徐徐拔出狭锋刀:“麦某是杀人的专家,不想浪费精力活擒人。但我会尽力试试,活不活概不保证。喂,有那一位肯送命的人敢出来和麦某玩命?”

“咱们是强盗,不时兴单挑玩命。”

五湖游龙举手一挥,虎目中有强烈的戒意。

唯我天君与白妖狐,曾经把幽冥使者几个人被杀的经过,加以详细说明,对那些可怕的灰衣人,有详尽的描述,搏杀的经过钜细无遗。因此五湖游龙的强烈警戒神色,是冲这位灰衣人而发的。

灰衣人一照面就使用飞刀,浑身刀枪不入。

如果五个人的武功皆有同样造诣,十比五太危险了,仅这位灰衣人单人独刀,就可以摆平他们十个人。

出来两名长衫飘飘的中年人,双剑升起两面一分,左手扣指弹剑作龙吟,冷然前视杀气森森。

“只出来两个?”灰衣人冷笑:“麦某刀下无一招之敌,两个人还不够祭刀。上吧!上前挨刀。”

狂傲豪勇悍野的气势,慑人心魄极具震撼力,胆气不足的人,一照面便会心胆俱寒。

一声冷笑,两位中年人并肩挥剑急进,双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右方剑发飞星逐月,左方剑攻出一记月落星沉,剑起处风雷齐发。

刀气一迸,灰衣人麦大叔身形右移,马步一动,刀光乍现弧光。

左手先一刹那挥出,飞刀化虹射向左面的中年人,以一敌二,以攻还攻,硬封硬接,表示游刃有余。

知己不知彼,一动命运就决定了。

两个中年人攻的是虚招,招发一半便迅速移位,不但与狭锋刀保持距离,也及时躲避电射的飞刀。

“在下不信邪!”左面的中年人沉叱,闪过飞刀左手疾伸,也用抖字诀扔出一把飞刀。

右面的中年人,也同时用掷字诀掷出一把飞刀。

“哈哈!雕虫小技……”灰衣人狂笑,左手吐出要硬接左右齐至的两把飞刀。

第一把飞刀入手,第二把刀也被食中两指夹住。

可是,灰衣人狂傲的话突然中止。

两位中年人的飞刀,是诱人上当的引媒,致命的武器是袖底的袖箭,飞刀掷出,袖箭在后一刹那脱出袖口,比闪电还要快。

两支袖箭全中,一支贯入灰衣人的右眼,一支贯入灰衣人的左颊穿透齿缝,可能有牙被射断了。

两位中年人随袖箭抢入,双剑一拍耳门,一拍右肘,左手后出擒人。

灰衣人刀枪不入,双目和脸颊,似乎成了练不到的罩门,近距离禁不起袖箭一击。

一声长啸,惊怒的夺命神刀看出危机,疯狂地挥刀猛扑,三同伴也怒吼着抢出。

两位中年人飞跃急退,各挟着灰衣人一条手臂,轻灵地急撤,得手便走。

五湖游龙也举剑一挥,八人齐上,六支袖箭在接触时先一刹那发出,最好能在三丈外把对手摆平,以免冒格斗拼命的凶险,单打独斗表现英雄气概,不需在这种场合出现,在这里谁也不想亮名号以便扬名立万。

夺命神刀的右胁,被从侧方射来的一支袖箭贯入,正面接斗的人也用刀,铮一声崩飞他的刀,抢入一刀背劈在劲根上,劈胸一把揪住扭身便摔。

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夺命神刀要活擒拦路撒野的人,自己五个人反而被对方活擒了。

背了五个重伤的俘虏,急向西面的树林撤走。

最后一位中年人背了昏迷不醒的灰衣人麦大叔,没留意身后有人出现,刚钻入林缘,脑门突然一震,扛在右肩上的俘虏,被人接走了,眼前一黑,砰然栽倒。

倒地声惊动了前面的人,人群一乱。

“什么人?站住!”五湖游龙掠走如飞狂追,一面大声叱喝。

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右肩上扛着重量超过一半的俘虏,穿林掠走有如排云驭电,已经远出二三十步外了,速度骇人听闻。

只有五个人追出,其他五人要照顾俘虏和受伤的人。

平野的树林杂草不多,在内窜走容易。

一阵狂追,距离无法拉近。

带走俘虏的人,大概心里有数,长期追逐,体力耗损可观,扛了一个体重超过一半的人,是支持不了多久的,这种平野树林躲藏不易。

将人往树下一丢,插在腰带上以布卷住的长剑出鞘。

“你们走,这个混蛋俘虏送给我。”这人拉开马步冷冷地说,举起的剑异芒暴射,所亮出的门户,有一代宗师级名家的磅礡气势。

是在染坊店堂现身的少年,姜黄色的脸膛,表示健康有问题,但一双又黑又亮的明眸,表示精力旺盛健康甚佳,身材虽矮小,流露在外的气势却慑人心魄。

“不能给你。”

五湖游龙是行家,不敢冒失地冲上:“你是谁?居然胆敢浑水摸鱼,亮名号。我,五湖游龙欧阳天虹。”

“我知道你,不要用大嗓门嚷嚷,当代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三龙四凤的第一龙。”

少年瞥了形成包围的五个人一眼,毫不在意:“不给也得给,人我要定了,不管你肯是不肯。”

“你……”

“不要妄想五个人围攻,即使你们有时间重装袖箭,也奈何不了我。同仇敌忾,我不想伤害你们,但交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无法保证不伤害你们。”

“小孩子,你不要吹牛……”

“是吗?给你一拳。”

少年的左手拳头,比五湖游龙的拳小一半,白白嫩嫩,能有多少力道?声出拳发,劈胸就是一记毒龙出洞,速度似乎并不快,不快就表示没用多少劲。

相距在丈四五左右,这一拳应该是闹着玩的虚空比划。

五湖游龙经验丰富,可不认为是闹着玩的,脸色一变,移位一剑斜挥。

铮一声剑吟,剑像是击中金石,反弹急升,五湖游龙随剑斜退了三步。

“你……你你……”五湖游龙大骇,感到握剑的手虎口欲裂,循臂而上的震动,连肩膀也感到发麻。

四同伴不约而同踏出两步,跃然欲动。

眼一花,少年的身形飞升而起,乍停乍飞,在枝叶间飞翔,手、脚、剑、指……任何部位一沾枝叶,身形便折向飞射,轻灵美妙,更像飞隼穿林,或者以乳燕穿帘,在刹那间,共折向十余次,在五丈方圆内绕飞一匝,飞越五人的顶门,快得令人目眩。

“你们的袖箭能射中我吗?”

少年飘落原地,点尘不惊:“我要用剑了,准备。”

五个人惊骇万分,勇气迅速沉落,要折服武朋友,掏出绝学是万灵丹。

“罢了,算你行。”

五湖游龙苦笑:“你知道这混蛋的来历吗?”

“清楚得很,只是疑团难解,所以要求证。”

“换一个人给你,如何?”

“不行,我就要这一个。”少年断然拒绝。

“小兄弟,讲讲理好不好?这个人对咱们十分重要,只有用袖箭射五官……”

“这个人对我更重要。我所知道的是,他们的内外功火候,的确十分精纯,但竟然在一未运功,二无惊觉之下,居然刀枪不入,委实出乎我原料之外,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到底练了些什么邪门奇功。”

“哦!你参与了瑞云谷事故?”

“不错。”

“小兄弟,联手合作,如何?”

“不,我喜欢独自行动。”少年语气极为坚决。

“好吧!人是你的了。”五湖游龙不得不表示大方。

“欧阳兄,可知道八极雄鹰罗远兄的下落?请见告,我感激你。”

“这……不瞒你说,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居然毫无罗老兄的消息,咱们见他的念头,比任何人都迫切。咱们只能零星狙击,只有罗兄才有和他们决战的能耐。小兄弟,你与罗老兄……”

“好朋友。”少年收剑挥手:“谢啦!”

“不客气。”

“再见。”少年扛起灰衣人麦大叔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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