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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节外生枝

要保持消息灵通,必须在外面走动。

天寒地冻,新郑城似乎在沉睡中,街道上行人寥落,遇而或有三两匹马一二辆车经过,冷冷清清,似乎连狗也懒得在外面游荡。

两人并肩出店走动,顺便找酒坊午膳。

经过那家进士第,院门外有人有马,主人像在迎客,客人有男有女,数目不少。

银扇勾魂客突然止步,讶然观察这些人。

“杨老哥,有什么不对么?”桂星寒发现他的眼神有异,忍不住低声问道。

“你出道不过两年,认识的有头有脸人物不多。”他倚老卖老,摆出提携后进的前辈神态。

“没错,我很少管闲事。”桂星寒表现得相当谦虚,本来就与高手名宿少接触。”

“我认出几个大有来头的人。”

“大概是活神仙,活菩萨。”

“伏魔剑客张永新、八臂金刚徐风、五湖逸客谷方,都是侠义道中大名鼎鼎,口碑极佳的高手名宿,他们在这里叫什么?”银扇勾魂客颇感惊讶,意似不信所见的事实:“伏魔剑客像是主人,透着古怪。”

“这家大院子曾经有武林人出入。”桂星寒泰然地说:“如果他们与少林弟子有关,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这座城似乎即将有重大事故发生,咱们真得特别小心,最好放聪明些,及早远走高飞免惹是非。”

“咦?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与少林弟子曾经有所冲突……”桂星寒将交手的经过说了。

“唔,是有点古怪。”银扇勾魂客欣然说:“弥勒教的人、侠义道高手名宿、少林弟子,在这里大集合,官方要戒严……好呀!不清楚心中不舒畅,得多费心留意,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小子,你打算远走高飞?”

“在江湖游荡的人不能怕事呀,老哥!”桂星寒慢吞吞地说:“怕事哪能获得见识?躲在家里岂不安全,我不逞强惹是非,但灾祸临头不会退缩。”

“所以,你废了那六个人?”

“他们无理性地要杀我,我废了他们回报,已经够仁慈了,是么?”

“狗屁!”银扇勾魂客笑骂:“靠武技争名夺利的人,废了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残忍,所以我的绰号叫勾魂客,一死百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混蛋活现世,要仁慈多多。”

两人有说有笑,掀开街右郑都酒坊的厚厚门帘,进入酒香扑鼻的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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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卖酒的酒坊,买酒携走的顾客进进出出。

在店堂喝酒的人不多,所供应的下酒熟食样式也不少,空荡荡的店堂,近午时分只有五六个酒鬼,占了两桌,已有了五七分酒意,大声议论口沫横飞。

两人叫来了两壶高粱,几味肉脯豆干一类下酒小莱,并没引人注意,在角落的座头浅斟细酌。

“喂!老三,这几天是怎么一回事。”邻桌一位粗眉大眼的中年酒客向同伴问:“捕快们走动得特别勤快,而且今早召集丁勇的火签,已经从县衙发出,好像将有灾祸发生了,你是否听到什么风声?”

“不知道。”另一个酒客老三不住摇头:“我知道的是,本城一些不安分的人,这几天一定不好过,恐怕得进监牢吃太平饭。”

“真的?”

“大概错不了。据我所知,前天从北面来了几个打扮怪异、说话腔调也怪怪的人,住进了县衙官舍,我想,一定与这几个人有关。”

“这几个人还在官舍?”

“应该在,他们不许其他的人接近官舍。”

另一桌有三位酒客,三个阴阳怪气不住喝闷酒的人。

“喂!老三。”一位生了一双鹰目的槽客,突然隔桌打招呼,脸上有令人莫测高深的怪笑:“你知道县衙来了神秘的贵宾,一定在衙门里有一份差事,是吗?”

“哼!我在衙门里有没有差事,与你何干?”老三大牛眼一翻,对邻桌鹰目酒客的无礼举动大为不悦,说的话火药味十足。

“那表示我想借重你呀!”鹰目酒客笑容诡异:“当然会有好处给你啦!”

“岂有此理……”

内堂的甬道人影急闪,四个男女快速的冲出,四面一分,守住了店堂的四方。

在店堂的掌柜与五名伙计,对店中的变故泰然自若,对四个皮袄内藏有刀剑的男女,丝毫不感惊讶。

桂星寒脸色一变,重重放下酒杯。

酒客老三骂声未止,人突然向桌上一伏,手脚一松,像是趴伏在桌上睡着了。

另两位同伴,也向桌上一仆。其中一个身形不稳,砰然倒摔像个死人。

桂星寒也向桌上一伏,逐渐失去知觉。

银扇勾魂客已经先一刹那,身形一歪摔倒在地。

食堂中,早就有一种令人昏迷的气体充塞其间,无色无味不能发觉,到发觉时人也倒了,而非进来的四个男女施放的。天下间绝无入鼻即昏的药物,人的抵抗免疫力,是相当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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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经听说过,青天大白日,在整座酒坊食厅,施放迷魂药的事吗?”桂星寒懊丧地问。

这是一间地底避兵的秘窟,位置可能在房舍侧方的地底下,屋中挖了地道通向秘窟,避兵避火有多种用途,是一般稍具财力的人家所建的。

地窟长两丈,宽一丈,堆放了一堆杂物,点起一盏幽暗的菜油灯。

共有十一个人被囚禁在内,部分绑了手脚。捆绳是坚韧的牛筋索,张力奇大,而且打的是死结,猛虎也挣不断这种行家所用的绳索。

毫无疑问,十一个人都是上当的酒客,大半是本城的酒鬼,一个个萎靡不振,有两个不断哭泣,叫喊饶命,有几个却是醉昏了。

桂星寒和银扇勾魂客,也显得软弱无力,显然曾服下某种令人脱力的药物,难怪所有的人皆无力挣扎。

桂星寒没带刀,银扇勾魂客的扇囊已经不在身上了,被没收了!

“你少见多怪。”银扇勾魂客居然还有心情嘲笑桂星寒:“江湖上有几个歹毒的人物,是用毒用疫的宗师级混蛋,可以在片刻间,把整个村落的人摆平,甚至弄死。日后你最好别碰上他们。”

“他们最好不要惹我。”桂星寒恨恨地说:“利用酒坊捉人,这是本地的牛鬼蛇神所做的卑鄙勾当,知道他们的来历么?”

“酒坊神不知鬼不觉易了主,人都换了。”

“这……”

“只怪我不曾注意,没有戒心铁定会上当的。我应该看出照料的酒保,整理台面的手脚不俐落。”银扇勾魂客不胜懊悔:“那个掌厨的混蛋,切肉脯的刀法也缓慢生硬,切的肉片比我的手法还要槽。”

“你这是后知后觉,他们的来历……”

“不久自知。”

沉重的室门外,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有人正拾级而下,地窟外面的上升秘道似乎坡度并不高。

门被推开了,火光一亮。三个人,一个举着火把。

砰然一声响,丢下一个昏迷不醒,被打得五官流血的人,正是那位酒客老三。

举火把的人,伸手向桂星寒一指。

两个扮成伙计的大汉,如狠似虎抱起他架了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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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水汪汪明眸,真有勾魂摄魄、令男人心跳加快一倍的魔力。

他仅喝了三四杯酒,平时三五斤高粱算不了什么,但在这双迷人的明眸下,他却感到醉意上涌。

他相信,如果这年轻美丽的红润面庞,能有令男人心醉,让女人嫉妒的魅力,而被轻裘裹住的胴体,一旦除去轻裘,也必定具有爆炸性的、令男人疯狂的魔力。

“我想,你就是那几个香主所要捉的天斩邪刀。”安坐在太师椅上,笑容充满魅力的美丽女郎向他说:“听说你伤了他们几个人,没错吧?”

他在两名扮店伙的人挟持下,动弹不得任人摆布。

这是一间小小的厅堂,像是只供内眷活动的内厅。那位在太师椅内安坐的美丽女郎脸蛋美得令人目眩,看年纪应该在双十年华上下,一点也不像一个练武的人,倒像一位风华绝代的大户人家小姐或少妇。

左右是两位男女恃从,男的高大健壮,满脸虬须,像一头具有无穷危险性的猛兽。

女的二十余岁年华,脸蛋也是美得出奇。一个猛兽与一个美女担任侍从,可能也兼任保镖。

男侍从背系的降魔杵,重量可能有十二斤。

女侍从的佩剑,外表的装饰十分华丽。

“他们再三向我下毒手,我有权自卫伤他们,”桂星寒听出美丽女郎的口气,似乎另有玄机:“他们,不是你们的人?”

“不是。”美丽女郎点头:“你知道他们是弥勒教的人?”

“事先并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她们的身分?”

“听说是什么七仙女。至于黄泉双宽,江湖朋友对他们颇为畏惧。”

“你不畏惧?”

“没什么好畏惧的。”他淡淡一笑:“一个遨游江湖的人,如果没有玩命的豪气,何必出来现世?任何人的名头也唬不倒我!”

“很好,很好,我们正需要你这种人才。”美丽女郎欣然说,水汪汪的明眸紧紧吸住他的眼神。

“你们?你们是什么?”他一怔,心中恍然,这些人显然不是弥勒教的人,而且显然不在乎弥勒教。

弥勒教势力固然庞大,但并不是势力最强大的组合。吸收的愚夫愚妇虽多,但只能在广大的民间发挥影响力,与那些玩命的黑道组合相较,实力显得单薄了些。

庞大与强大是不同的,不能相提并论。

“先不要问我们是什么。阁下,弥勒教正在调兵遣将计算你。”

“我知道,我不介意。”

“你对付得了他们?”

“他们也知道要对付我,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在还没准备妥当之前,不会冒失的发动。所以在这期间,我是安全的。”

“我会帮助你对付他们。你愿意在互利之下,和我们合作吗?”

“合作什么?”

“我们已经来了三天,来得匆忙,人手不足,要在这附近办事。我们帮助你把弥勒教的人赶走,你帮我们办事,事了悉从尊便,并无约束。阁下可以权衡利益,短期的合作双方同蒙其利,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和我携手合作。”

“你们要办什么事?”

“届时自知,事先不能泄漏天机。”

“这……如果我不愿合作呢?”

“你对我们已没有利用价值,结果你应该知道。”

江湖鬼蜮,没有利用价值的结果,任何一个江湖闯道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杀人灭口,这是残酷的江湖金科玉律。

合作什么?绝不会是大仁大义的好事。

“我需要时间考虑,需要冷静的权衡利害。”他设法争取时间:“仓促决定,表示我是一个轻于言诺,信口开河,不负责任的匹夫,给我三天时间,小姑娘。”

“恐怕没有三天时间。我给你一夜的工夫考虑,明早你必须给我肯定的答覆。”美女语气坚决。

“这……”

“一夜。”女郎加以强调,不容误解:“因为你是一个出道不久,小有名气的好人才,所以我破例给你一夜时间权衡利害,我希望合作愉快,双方没有遗憾,办起事来必定一切顺利。带下去!

两名扮店伙的人应喏一声,挟了他重回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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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扇勾魂客随后被带走了,返回时口角溢血,举步维艰,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银扇勾魂客是成名人物,所受的待遇也就不同。

两店伙将人往壁角下一推,架走了另一名酒客。

“受得了吧?”桂星寒关切的低声问。

“还受得了,至少老命仍在。”银扇勾魂客有气无力,但口气并不绝望。

“那鬼女人向你要求什么?”

“混蛋要求!”银扇勾魂客不屑地说:“我年已四十出头,不是毛头小伙子,江湖有我的声誉地位,毕竟我是江湖怪杰之一。他娘的混蛋,居然要我向一个黄毛丫头,宣誓效忠,简直岂有此理!”

“呵呵!看来成名人物,日子也不好过。”

“该死的!你还笑得出来?”银扇勾魂客瞪了他一眼。

“我哭,能解得了困境吗?”

“说的也是!”银扇勾魂客苦笑。

“当然啦!笑并不等于我心情愉快!”

“能苦中作乐,这才叫洒脱,他们要求你什么?”

“合作……”他将经过说了。

“他娘的!这是年轻英俊的好处。”银扇勾魂客发起牢骚来了:“那妖女媚骨天生,她看上你了。”

“老哥,你在睁眼说瞎话,呵呵!”他怪笑:“那漂亮的小女人,只露出美丽的面庞,浑身裹在狐裘内,你居然有眼,看出她天生媚骨。如果是真,我算是服了你,能不能把透视女人的秘技教给我?谢啦!”

“去你的!凭我的相人术,老弟。”

“原来你还是一个相人师,失敬,靠看相混口食,你日后至少不会饿死,呵呵!”

“他娘的,我看你真的是心情愉快呢!”

“生死关头能心情愉快,常可化险为夷。老哥,知道那女人的来路么?”

“不知道。”

“那……”

“她年纪太小,可能和你一样,出道没几天,知道底细的人不多。这种出道没几天的人最危险,行事不顾后果,而且心狠手辣,急于立威扬名,高手名宿是她们取而代之的目标,我看,我是完蛋了。”

“有我在,而且有一夜工夫,希望未绝,老哥。”

“屁希望,咱们被软骨散制住了,没有解药,你站起来给我看看,你想逃?”

“不是软骨散。”

“咦?你知道是……”

“是一种可压抑经脉暂时麻痹的药物,药效大约一个对时。”他以行家的口吻说:“我需要时间。”

“你只有半个对时的时间。”

“放心啦,你最好睡一觉,心理上有所准备。除非他们在今晚之前处死你,你死不了。”

“你保证?”

“包打保票。当然,首要条件是,他们在今晚之前,没把你带离这座地窖。”他说得信心十足。

“不管以后变化如何,他娘的!先歇息养神再说!”银扇勾魂客欣然说,心情开朗,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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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女郎所料不差,弥勒教的人正在调兵遣将,等候时机对付桂星寒,眼线早就布置妥当,桂星寒一落店,就落在眼线的有效监视之下了。

桂星寒与银扇勾魂客在郑都酒坊进膳,只见进不见出,再笨的眼线,也知道两人在酒坊出了意外。

酒坊的后面是一条风火巷,用来阻绝火灾的火路,平常不会有人行走。巷对面,是另一条横街的一座大宅后院,建有丈余高的粉墙。

天黑后不久,十余个黑影有如鬼魅,悄然出现在大宅的后院,无声无息逐渐侵入堂内。

两仙女并肩出现在小院子里,面对黑沉沉的厅门。寒风刺骨,两仙女改穿了青灰色的夜行劲装,外面加了一件狐皮背心。

“你们如果不出来打交道,本仙女用驱煞术把你们全弄死在里面。”那位称四姐的仙女口气凶狠,她是七仙女中排名第四的仙女。

弥勒教上次不幸败亡之后,组织加强,内部的职称严密而繁多,只有该教的人才知道他们排名的高低,外人无法从职称中分辨地位的等级。

七仙女是圣堂香主,圣堂香主有多少,恐怕连圣堂的总执事也弄不请数量,因为升迁调补的权责,操在教主的几个掌权少主手中。

少主有多少,连教主的亲信也不知其详,因教主本身,除亲生子之外,另有不少义子义女,他们都具有少主的身分。

圣堂香主的地位已经很高了,上一级是护法,下一级是各路巡察,都属于核心人物。

七仙女以天罡排名,所以第四的是天权仙女。

另一位六妹,一听便知是开阳仙女。

两仙女现身,其他的十个男女隐身在四周。

厅门开处,踱出美丽的女郎,身后跟着男女两侍从,缓步下阶泰然自若。

“我本来想领教你的驱煞大法,但不忍心让本宅的主人受到伤害,所以不得不出来啦!”美丽女郎悦耳的嗓音,在夜空中特别动听:“去年我曾经碰上法术通玄,号称妖仙的百灵真人。他是南天一教死鬼教主的七大弟子之一,我用剑器击散了他的移山倒海大法。你这位香主,妖术大概比百灵真人高一倍,所以敢大言不惭,敢大言用驱煞术把我弄死在里面。好了,你可以施展了。”

一声剑吟,夜间依然光亮的长剑出鞘。

“百灵真人浪得虚名,他只会施展一些小障眼法,算了,连他那死鬼师父南天一教老教主,也只会一些吓唬凡夫俗子的邪幻术而已。小心了,要你好看。”天权仙女声落剑出鞘,剑一动隐隐风雷乍起。

罡风越厉,黑雾随剑涌腾,数道黑虹交叉旋舞,隐隐传出刺耳的鬼啸声,眨眼间便笼罩住美丽女郎。

一声冷叱,黑雾涌腾中,剑光似匹练,黑虹向上八方飞射。

一声轻雷,匹练穿雾排空而至。

天权仙女疾退两步,一声娇叱,剑尖前绿芒暴射,迸射出满天绿火流光。

匹练尽退,满天绿火流光也一泄而散。

“难怪你敢夸海口吹牛。”天权仙女冷冷地说,剑重新开始拂动,绿焰流光再次涌发:“以神御剑,如此而已,但应付百灵真人的障眼法,你绰绰有余。而在本仙女面前,你绝难侥幸。纳命来!”

美丽女郎眼中,看到一个巨大无比奇形怪状,极为狰狞的怪物,挟风雷而至,三个灯笼似的巨眼绿焰喷射,巨口一张,惨绿色的一道火流破空降临,腥臭味中人欲呕。

已知对方会用邪术驱使鬼物,心中便不会惊恐。

冷哼一声,心神合一,剑发似奔雷,迎着喷来的绿焰一剑挥出,同时左手一抬,一颗寒星没入涌来的怪物体内。

一声暴吼,绿焰四散迸射。风雷倏敛,怪物无踪。

美丽女郎飞退丈外,几乎失足摔倒。

天权仙女也急退三步,身前有一团白雾迸散。

是美丽女郎射出的一颗灰白色弹丸,大仅如鸡卵,被天权仙女的剑击碎了,化为白雾迸散,被寒风一吹,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天权仙女再向上风急移两步,避免被白雾波及。

两人都颇感意外,互相怀有强烈的戒心,对方的造诣显然比估计中的分量重,两度狠拼谁也没占上风。

“还算不错,定力可圈可点。”天权仙女重新举剑逼进,口气颇傲:“但还不够好,你只能接下本仙女一些小技巧。本仙女知道你的底细,你已经死了一半了!”

“本姑娘不以为然,弥勒教的仙女如此而已。”

美丽女郎口气也不甘示弱:“本姑娘比你们早到两天,你们一到,本姑娘就知道了,所以你也死了一半!”

“是吗?你知道本仙女为何而来?”

“你以为如何?”

“本仙女的来意,谅你也无法知道。你这江湖女飞贼,对本教毫无讳言,具有一些威胁,但不成气候,本仙女还不屑与你计较。把天斩邪刀和银扇勾魂客交给我,本仙女不咎既往。不然,哼!你们,必须死!”

“少吹牛了,你还奈何不了我。所有的人,都在江湖拓展实力,都在罗致英雄好汉壮大自己,贵教如此,本姑娘也不例外。天斩邪刀两人已经愿意替本姑娘效忠,你不要妄想了,最好见机滚蛋!”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决定了?”

“不错,决定了。”

“决定与本仙女为敌?”

“一点不错。”

“你死吧!”天权仙女厉声叫着,接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信号。

传出击破门窗的暴响,隐藏的人现身破门而入。

同时,怪兽的形影再现。

两仙女的身影在风雷中隐没,怪兽的形影不止一个,而是无数个,喷出的绿焰流光也多,形成可怖的交叉电射火流。

美丽女郎一声娇叱,无畏地挥剑直上,立即陷入电射火流中,她的剑也迸射出满天雷电。

传出两声厉叫,她的两个男女侍从,在御风雷黑雾而至的怪物袭击下,厉叫着砰然倒地。

传出数声铿锵的金铁震鸣,剑光倏然透雾影而出。

娇叱震耳,两道光华向逸出的剑光集中。风雷急骤,异光漫天。

剑光萎缩,在光华的压迫下沉落。

一道淡影贴地射出,疾逾电火流光。

沉落的剑光陡然反升、暴涨,夭矫如龙猛然与两道光华接触,金鸣震耳,爆散出无数火星,风雷声倏然静止,黑雾迎风消散。

两道光华飞退两丈外,人影重现。

天斩邪刀出现在院子里,右手有美丽女郎的长剑,左手挟起美丽女郎退了几步,将人交给从厅内出来的银扇勾魂客。

“照顾她,她还有点良心,罪不至死。”他冷冷地说,重新向前举步。

屋内已无声息,那些破门而入的人,有五个已经退出,登上左右厢的屋顶。其他的人大概出不来了。

“小子,小心她恩将仇报。”银扇勾魂客将人抱住,心不甘情不愿。

“以后再说。”他轻拂着长剑,向两仙女接近。

两仙女握剑的手不稳定,惊容明显可见,并肩分立双剑立下门户戒备,似已失去主动攻击的勇气,可知刚才的雷霆一击,她们心中有数,精力已耗掉了三五成,剑上的光华已敛。

“是你……”天权仙女惊呼。

两仙女并没有与天斩邪刀照面,大概曾参与盯梢,因此知道他的面容,黑夜中居然一下认出了他是谁。

“我,天斩邪刀。”他逼近至发招的最佳位置,声如洪钟神色冷厉:“在江湖游荡的人,宗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让一步天下可行。而你们,再三向在下无情的杀伐,再三下毒手行致命的攻击。在下毁你们下毒手的六个人、聊施薄惩已是情至义尽。赶尽杀绝不断煎迫,未免太过分了,女人,我要讨公道。”

“你……你胆敢窥探本教的秘密……”

“放屁!”他粗野的大叫:“那座破庙是人人可以投宿的地方,不是你们的秘密香坛所在地。在下并非闲着无聊的人,哪有闲工夫窥探你们的秘密?女人,不要强词夺理,既然你们摆出强梁面目,干脆你就用剑还我公道。你的道行有限得很,一比一你们很难撼动得了那位姑娘心神,在我面前你们毫无机会。上吧,我等你们。”

“阁下……”

“少废话!你们强者的气概不会消失吧?”

一声奇异的声浪破空而至,有如鬼哭。

两仙女的剑光,突然闪动了一下。

“咦?不错。”他一怔,身形突然消失。

不远处旁观的有四个人:银扇勾魂客、美丽女郎、男女两侍从。

大概银扇勾魂客的照料得当,不但救醒了美丽女郎,也救醒了她的两个男女侍从,退在一旁戒备。

他们都看清院中的一切动静,也听到了鬼哭似的怪声。

两仙女仍在原处站立,面容清晰可辨。

可是,桂星寒却不见了,像是平空消失了,或者会飞腾变化遁走了。

“小子……”银扇勾魂客惊呼。

两仙女的身影,突然缓缓向前一栽,幻发光华的剑倏然隐没,然后人影也消失无踪。

真像用土遁遁走了,更像与大地融合为一体。

“老天爷,他们真的会变化?”银扇勾魂客骇然惊叫,只感到浑身毛发森立,嗓音走了调:“连桂小子也会妖术,或者他们都是鬼怪。”

“从西北角走的,去看看!”美丽女郎低叫,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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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前面的大院子又宽又大,真是令人羡慕的富贵人家。

三个黑形站在南首,背后是没有人居住的南房。三支剑光华闪烁,四周飘落一阵阵淡雾,似乎三个仗剑人是腾云驾雾栈的,定下身形云雾仍在。

三个都是男人,两仙女不知躲在何处。三支长剑已在列阵等候,算定桂星寒有追来的能耐。森森杀气弥漫了整座大院子,已完全笼罩在诡谲莫测的气氛中,这三个人影就充满了鬼气。

桂星寒剑垂身右,锋尖向外斜张,神色一片肃杀,一步步向前接近,无形的杀气好浓,他的身影,也与对面的三个人一样充满鬼气。

剑传出隐隐怪异的啸吟,像是从九幽地底传上扬出的地动异鸣,久。

一步,又一步……从他冷肃阴森的神情中,可知他已把对方看成可怕的劲敌,缓慢沉稳的接近步伐,已表现出他已有面对不测凶险的准备。

一丛黑气形成涡流,无声无息的旋抵他身后。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旋身剑光似奔电。

传出一声鬼啸,黑色气旋一泄而散。鬼啸声则消失在东南角的远处墙根下,余音仍然有令人毛发森立的威力,诡异的气氛益发浓烈。

对面的三个人,左右两个开始徐徐外移八尺,再前进近丈,形成倒三才阵,雾气益浓,而且传出隐隐的风雷声与怪异的呼啸杂声浪。

整座广大的院子中,充满怪异邪门的诡谲气氛,胆气不足的人,必定魂飞胆落发疯似的逃命。人对不可测的事物,所采取的正常行动,就是急急走避;趋吉避凶是自保的本能。

“再有人胆敢偷袭。”他一字一吐,声如沉雷:“他一定死!”

对面三个人,脑袋摇晃了儿下,马步不稳,似被声波震撼得有点受不了。

死!这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逐步接近,剑上的风雷声渐烈,剑上的隐隐光华也逐渐炽盛,他的左手也徐徐抬起、外伸。

一声异啸破空传来,悠悠忽忽,如泣如诉。

对面的三个人突然浑身涌起轻雾,蓦然隐没。

他的剑恰好升起、指出。

绿焰一闪,无数鬼火被雾迸散。

他踏出一步,却又颓然收回。抬头凝望对面屋顶上的夜空片刻,他转身便走。

对面的屋顶上,数道淡绿色的流光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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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扇勾魂客感到毛发森立,觉得气温突然降低到浑身发冷的程度,似乎见了鬼,也似乎不愿接受眼见的事实。那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怪现象,在他这个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目力听觉皆超人一等的高人来说,绝不可能发生耳目上的错觉,这些现象应该不是真的。

至少那一股卷向天斩邪刀身后的黑气,浓度并不高,根本看不见任何物体,更不可能有人藏身在内。

但天斩邪刀那回身的一剑攻击,不但黑气迸荡逸走有如活物,所传出的鬼啸,确实是从黑气中传出的,而且可以感觉出那是惊怖的痛苦厉啸。

那一剑击中了人或兽,人或兽受伤逃走了。

那怎么可能,浓度并不高的黑气中,不可能有人或兽隐藏在内。

那三个人的倏然隐没,也让这位怪杰心中发寒。

正感到惊疑,猛然发现身侧人形幻现,一股冷风侵体,劲道奇大的一条手臂,抓住了他的左膀,把他猛然拖得身形急旋。

“快走!”耳中听到天斩邪刀的低喝。

身不由己,被拉住飞掠而走。

“等一等!”他听到美丽女郎的急叫声,

“你真的也会妖术……”他悚然地说。

是天斩邪刀拉了他脱离现场,一掠之下便进入了黑暗的内厅堂,眼前一黑,神智也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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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模糊中,这位见多识广,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江湖怪杰,真的感到恐怖胆落了。

眼前突然看到朦胧的奇怪光影,在他四周闪烁流传,耳中隐约听到可怕的各种怪声浪,从四面八方忽远忽近地传来,鼻中嗅入各种古怪的气味。有些气味中人欲呕,像是发自腐烂的尸体。

似乎脚不点地,天斩邪刀是挽着他的腰脊掠走的。

感觉中,他已经进入一种他十分陌生,似乎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发生的力场中心,四周有各种诡异的力道,不断的推拉挤压,躯体出现反射性的抽搐抖动。

在失去知觉之前,他听到天斩邪刀有点走样的声音。

“我得找地方把你藏起来。”天斩邪刀在他耳畔说:“强敌已至,我不能分心照顾你。”

最后身躯一震,他终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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罡风呼啸中,隐隐传出令人毛发森立的怪声浪。

天斩邪刀站在一座大宅的屋顶上,仗剑屹立在屋脊的中段。

脊左,是一头雄狮、一头猛虎。

是戴了狮头虎头面具的人,狮虎怎么可能出现在屋顶?

两人手中都有一把沉重的、可硬抓刀剑的爪形兵刃;猛兽用爪名正言顺。

“你就是天斩邪刀?”狮形人沉声问。

“正是区区在下。”他泰然承认。

“你手上没刀。”

“我那把刀,是唬人的。”他神态自若,毫无火气,轻拂了一下手中的剑:“在我这种人手中,持有何种兵刃并不重要。比方说,你们吹口气也可以杀人。我那把刀,意在警告那些图谋我的人,最好小心些,可以壮我的声势。阁下,你们不知道该何时放手吗?”

“易地而处,你会放手吗?”

“我不知道。”他坦然摇头:“我没参加过任何组合,更没拥有主宰江湖的庞大实力,无法体会一个自以为主宰天下的强者心态。但我知道,必须避免可能引起巨大损失的事故发生,我不积极向你们报复,就是这种心态的具体表现,毕竟与你们为敌,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双方何不在闹至不可收拾前,桥归桥路归路,把这件事忘了?

“小辈,你在说不可能的事!”

他的态度口气明显的软弱,对方的态度口气当然更为强硬。

“你只有听任处置一条路可走。”虎形人接口,威胁的成分更强烈。

一个弱者,处境是极为可悲的。

“他娘的!你们似乎吃定我了。”他不再示弱,怒火渐生口出粗话了。

“那是一定的。”狮形人得意地说。

“你两个家伙,比那些什么香主什么仙女,道行似乎高不了多少。我怀疑刚才施展乾坤大法的人,不会是你们两个家伙。喂!比你们高明的人在何处?”

他估料得颇有根据。

对召唤那三个人撤走,用乾坤大法追逐他的人,如果是这两个扮猛兽的家伙,恐怕早就施法下手了。

“擒捉你这个小辈,还用得着咱们的祖师堂守护天尊动手?小辈纳命来!”狮形人高叫。

狂风乍起,两人挥爪飞扑而上。

这瞬间,两人的人形身躯消失,幻化为真的一狮一虎,而且形体胀大了一倍,真像两头猛兽,张牙舞爪迎面飞扑。

他的剑疾升,正要挥剑屠狮杀虎,只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及体,一阵心悸,汗毛直竖。

危险光临的凶兆,敏感的人就可以产生这种反应。

心中一动,他的剑蓦然化虹而飞。

扑上的一狮一虎,凶猛地一扑而下。

剑化虹破空,他所立处人影已沓。

“咦?”狮形人扑了个空,骇然惊呼。

“这混蛋用金遁飞走了。”虎形人抬头叫。

化虹的剑,已飞至檐外。黑夜中仍可看到虹影,所以虎形人认为他道术高明,借剑以金遁脱身。

一声暴震,剑虹迸爆火星飞溅。

同一瞬间,屋顶出现三个穿袍的人,袍袖飞扬,狂风仍烈。

“剑是抛出的!”其中一个穿袍的人怪叫。

“把前锋后是掷出的。”另一个纠正同伴的错误。

“混蛋!这小辈奸似鬼。”第三个人大骂:“我们上当了,还以为他用元神附剑遁走呢!”

“追!”

三人出动,一闪即逝。

狮形人已修复原状,头上的狮形面具并没变。

“咱们也追!”虎形人说。

“怎么追?往何处追?”狮形人问。

“这……”

“你有两位守护天尊高明?”狮形人悻悻的问。

“总不能站在这里等呀!”

“咱们只好回去。”

“好吧!回去。”

两入跳下屋,匆匆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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