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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美女遭劫

逸园距东关仅里余,从大道岔出一条小径,往南伸展至百步外的逸园,小径是逸园的私有道路。逸园如果发生意外而不鸣锣告警,东关外的人不可能知道逸园的动静,大道上的行人,也没有闲工夫留意逸园发生何种灾祸,大户人家的事少管为妙。

逸园寂静一如往昔,巳牌时分,夏日炎炎,不是宴游时刻,逸园平时本来就很少有人出入。

梅姑娘与少女夏冰,出现在荷风阁东面另一座小楼前。楼小巧雅致,门楣上挂了一块横匾,两个朱深大字“迎曦”,龙飞凤舞出自名家手笔。

荷风阁仍没修复,自从闹鬼之后,留下的人似乎更少了,似乎今天仆婢都怕鬼,而躲在屋内不出来走动,园中更为冷清,寂寥的气氛,令人平空生出空茫的感觉。

楼下的雅致花厅中,一个健仆正在心无旁骛,清理抹擦摆设在各处的家具、古董、花盆,脸一直向内,不知外面来了两位仙子似的贵妇少女。

两女今天佩了剑,有备而来,有动武的准备,显然志在必得,不得便要用武力解决。

可是,走了大半座逸园,连门子都不见了,仆妇婢女像已全部撤走啦!

终于,她们在迎曦楼看到了人踪。

“摆出空城计骗人。”少女站在厅口,声如银铃嗓子十分悦耳:“妄想我们知难而退,诡计难售。”

“那可不一定哦!”梅姑娘说:“每一栋楼台都是空屋,你我能逐间钜细无遗穷搜吗?放心大胆让我们搜,一无所获能不知难而退吗?”

打扫的健仆回身察看,惊得躲在橱后发抖缩成一团。

“总算找到一个人了。”少女夏冰迈步入厅:“运气不算差,比上次少了一个人而已。”

上次在荷风阁,她找到两个火热的人,结果,被禹秋田整得狼狈万分。

“小心!”梅姑娘在门外轻叫:“橱脚下那个人表面装得惊恐万分,却精谙缩骨功绝技,可惜变形之后无法用劲,他发抖是为了扳动不了某件物品。”

健仆躲在橱角下,缩小了一倍以上,举动居然瞒不了她,似乎她的目光可以折向。

她一面说,一面举手挥动了三下。

迎曦楼面向东,三方花树争奇斗艳。左方花树丛中,钻出姨爹和三名中年人,全梳了道髻佩了剑,穿了宽大的青博袍。

“四周鬼影俱无,看不出可疑征候。”姨爹沉声说:“似乎人真的全撤走了,但必须加倍小心严防意外。郑家是豪绅,可以召来公人保护,没有怕事将人撤走的理由,我觉得十分可疑。”

“事实是,我们不能久留把地皮翻过来穷找,这位豪绅的手段相当厉害,我们无奈他何。”

“我到楼上看看。”

“你也小心。”

姨爹举手一挥,带了一位同伴,一鹤冲霄扶摇直上,飞升丈六再悠然飘越朱栏,身法轻灵得像飘絮,不像是轻功纵跃术。

另两位中年人在外警戒,梅姑娘随即进入花厅。

健仆在扳动橱架下贴在壁下的一块方砖,可惜使用缩骨功之后,身躯肢体变了型,用不出多少劲道,手指虽挤入砖缝,但扳不起这种尺半见方的大青地砖。

少女夏冰站在丈外,冷然等候对方扳起方砖,颇感兴趣,有耐心的静观其变。

“是找发动机关埋伏的机关吗?”少女夏冰冷冷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扳起来?”

健仆放弃扳砖的举动,身躯一抖体型复原,大喝一声,再射出一枚钢镖,再发射第二枚钢镖,右手同时向下一伸,方砖斜扳而升。

情急用暗器攻击,少女夏冰戒心消去一半,连入厅的梅姑娘,也认为是正常的反应。

厅中的古董摆设中,各处都逸散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一直不断的散发,花厅内早已弥漫着这种气体,楼上楼下气体充塞其间。

门窗都是紧闭的,仅花厅门启开了一扇。

这种气体,是梅姑娘从园北飞越高大的园墙时,便由隐藏在古董内,或者隐密缝院中的特殊紫铜管,缓慢地散发出来的。等她们到达迎曦楼,楼上楼下早已充满了这种稀薄而匀称散布的气体了。

健仆的反抗,反而让两女松懈了戒心。

少女夏冰的纤手伸出袖口,俏巧地接住了两枚钢镖,像在摘花,手法美妙不带丝毫火气。

这种正面接暗器,不闪不避来者尽收的手法,十分危险,差之毫厘便会失手送命。少女夏冰藉近卖弄,其实她对自己的接暗器手法信心十足。

健仆抓住了砖下的拉环,猛地一拉,橱架发出滑动的声音,徐徐沿壁向右移动。

原来壁上有一扇巧妙的暗门,平时由橱架所挡住。

暗门不易看出缝隙,猛然向内急缩。

“你留下!”少女夏冰娇叱,戟指虚空疾点。

“嗯……”健仆闷声叫,摔倒在暗门下方,上体有一半已滑入门内,便失去活动能力,无法滚入侧方出现的秘室进出口。

“不可进去。”梅姑娘急叫,阻止少女夏冰进入:“把这人的穴道解了,押着他领路。”

她们以为是密室,或者地道的入口,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这只是一条复壁,可以躲五、六个人,凿了几个巧妙的小洞孔,躲在里面,可以监视厅中的动静,也可以听到厅中人的谈话。

在一般大户人家的建筑,几乎都建有复壁,急难时既可躲藏,加长些也可当成秘密通道,与地下的躲灾避祸地窖,有相同的功能。有些人家更不惜工本,上建复壁下挖地窖,甚至先备藏水粮,以保万全。

在这种上有复壁,下有地道地窖的地方搜人,那是希望微乎其微,白费工夫的笨举动。所以两女多次进出逸园,有如盲人瞎马乱闯,无从着手,不知该从何处搜起,每一座建筑的室内室外,看不见半个人影。

这一处复壁,显然不是作为逃匿隐身的处所,而是派人在此监视偷听厅中的动静,郑家的人必定经常利用这座花厅,与外人商讨机密,而又不放心,派人躲在复壁中监视偷听。

这一逗留,健仆突然脸露喜色。

梅姑娘巡视一周,将健仆推倒在大环椅内。

“我要知道鹰扬会的凶手,藏匿在什么地方。”她冷然地向健仆说:“如果你拒绝招供,我只好毁了你。那些凶手死有余辜,不值得你用性命来巴结他们。你愿意招供吗?”

“时辰快到了,快到了……”健仆瞪着阴森的鹰目不理她,喃喃的自语,答非所问。

“你说什么?”她沉声问。

“我说时辰快到了。”健仆这次瞪着她说话了。

“时辰快到了?”

“是的,时辰快到了。”

“你要我送你上路?”她被健仆不怕死的表情困惑了。

“我这条命算不了什么,我是指你们的时辰到了。”

“你居然还想威胁我?”

“并无不可。你可以察看中堂下面檀木案上的古铜鼎,便知道是不是威胁了。”

她到了案前,从鼎内取出一些杂物。

“注意那根紫铜管。”健仆说。

这种径寸粗四寸长的紫铜管并不稀罕,稀罕的是上端的巧妙封口盖,分两层,各有四个小孔,旋动上一层,小孔被下层所封闭。转回时,上下八孔相对,筒内的气体或液体皆可逸出,构造相当巧妙。

“全楼上下,共安放了八具这种管。”健仆得意地说:“当你们踏入本园,暗哨发出信号,管孔便旋开了,楼上楼下飘散着一种奇药……”

“五毒殃神的五毒?”她一点也不惊慌:“免了吧!我们早已服下专克他的五毒,且可保护气血的解药,不会再上当了。”

“真的吗?不久自知。”

“所以,你非招供不可。”她缓缓走近:“我先破你的气门,等于是先废了你的武功。”

“我说过,这条命算不了什么,反正有你们垫棺材背。听吧!时辰到了。”

外面传来一声长啸,接着狂笑声震耳。

同一瞬间,梅姑娘发出一阵奇异的锐利声音。

叱喝声震耳,另一种奇异的声音逐渐去远。

梅姑娘与少女夏冰神色一懈,冷然注视健仆。

“他们派你作引媒,做得极为成功。”梅姑娘冷冷地说:“由于你的不怕死,委实出乎我们意料之外,当然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说过,我的生死算不了什么。”健仆毫无所惧,真有视死加归的气概:“军伍有所谓死间,本会也有死媒。我,就是本会的死煤,只要计谋能成功,死了是值得的。以我一条命,换取栖霞幽园几个人,太值得了,我将是鹰扬会的英雄烈士。”

姨爹与另一位中年人,从楼上降梯而下。

“我们出去吧!”姨爹说:“他们的人快要到齐了。”

“我们的人走了?”

“走了。哦!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说话的口气,而且也说出楼内藏药的事。”梅姑娘指指健仆:“为防万一,所以我断然作主应变。”

“你作得对,稍慢分秒,就无可挽救了。”姨爹拉起健仆,与中年人架了往外走:“出去吧!”

门外有二十二个人列阵相候,似在等候追逐的人转回,为首的八表狂生,脸上有忧虑的表情。

“你们追不上我们撤走的两个人。”梅姑娘沉静地说:“要不了多久,栖霞幽园的人,就会在庐州展开无情的报复,逸园郑家很可能鸡犬不留。”

侧方站着郑振国、郑云英兄妹,听得毛骨悚然。

八表狂生虽然是为首的人,但真正主事的,是一个面目阴沉,年约五十出头的青衫佩剑人,身后有两个保镖模样的慓悍大汉,腰间佩了狭锋刀。

“嘿嘿嘿……”青衫人得意地阴笑:“有你们四个栖霞幽园的重要人物在咱们手中,就算幽虚子来了,也得乖乖听咱们摆布,嘿嘿嘿……你们已注定了是大输家,认命吧!”

“在下还没打算认输呢!”姨爹丢下健仆,缓缓拔剑出鞘:“栖霞幽园出来的人,从不认命。”

“当你的内功一动,气机立散。”青衫人冷冷一笑:“用普通的力道运剑,阁下连一个三流混混也应付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在下知道你是何来路了。”姨爹脸色一变。

“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谁不知道我黄山邪怪的来路?”青衫人傲然一笑:“论拳剑,栖霞幽园出来的人,在江湖有慑人的声威,在武林独树一帜地位崇高。但其他方面比我这种江湖特殊人物差远了,略施小计,你们四个足以翻江倒海的超绝高手,便成了任我宰割的俎上肉。虽则走掉了两个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等贵园的人从太湖赶来,该是一月以后的事了。”

“贵会扬州的山门,敝园的人找得到的。”

“哈哈!再告诉你,我黄山邪怪从不介意威胁,鹰扬会也有实力称霸江湖,非常欢迎贵园前往挑战。本会有幸和宇内双仙分庭抗礼,话一传出去,声威必定可以提高三倍。现在丢剑跟咱们走。”

“你以为你的大崩阎王散,一定可以控制在下的气血?”

“那是一定的。”黄山邪怪傲然地说:“即使是毒王王腾蛟在此也束手无策。地行仙吸入一丝一缕,数一百下之后,也无力自救了。如无在下的独门解药,这辈子你们将缠绵床席,永远成为废人。认输吧!乖乖认命丢剑受制,我不希望你们作困兽之斗,气机一动就手脚瘫痪,得派人抬你,麻烦得很。”

“在下……”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千万不可聚气行功。哦!阁下贵姓大名?幽虚子是你什么人?”

“罗涛,江湖的成名人物,对在下也不算陌生。”

“咱们非常幸运,诸位。”黄山邪怪打一冷颤,向同伴悚然地说:“剑术与武林十一高手,排名第一的狂剑荣昌齐名,但少在江湖走动的霸剑罗涛,让咱们无意中碰上了。假使不是用计谋摆平他,咱们最少有一大半的人被他摆平在这里。”

“真的好险。”八表狂生狂不起来了,脸上变色:“陈护法,得赶快把他藏好。”

“对,须防走脱了的两个人带了党羽前来营救。”黄山邪怪当然同意:“有他们在我们手中,栖霞幽园即使倾巢而至,也得乖乖就范。把人赶快带走!”

霸剑罗涛冷笑一声,突然举剑直上。

黄山邪怪对自己的奇毒深具信心,屹立在原地冷笑。

三步、五步……霸剑罗涛神色不变,沉静地一步步向前接近。

二十余个人中,有一半沉不住气悚然向后退。

黄山邪怪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又一步。

霸剑罗涛已逼近第九步,眼神突然一变,嗯了一声,迈出的第十步半途踏下,身形一晃。

“你以为我黄山邪怪用虚声恫吓唬人?”黄山邪怪大喜过望,自信心恢复了,狂喜地说:“大崩阎王散不能速效,但经过一百下的时限,药力渗入心室,一被诱发,大罗天仙也劫数难逃。倒也。”

霸剑罗涛双膝一软,失手坠剑扭身摔倒。

“小冰,不可妄动!”梅姑娘喝住了要奔出抢救的少女夏冰:“不可聚气行功,保持冷静!”

少女夏冰绝望地将剑一丢,喟然长叹。

“姨,我……我好后悔。”她咬着银牙说。

“应该怪我大意。”梅姨也将剑一丢:“那个人的神情太过逼真,我们也太过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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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了五个人,两个人抬起了急怒交加,却又浑身虚脱反抗无力的霸剑罗涛,另三人一人押一个,直赴另一栋小楼。

押解少女夏冰的大汉,穿了郑家打手的装束,先拾起她的剑缴了剑鞘带上,再摘下她的百宝囊,突然对她眨眨眼,嘴角有调侃的笑意,拖了她便走。

她起初以为打手对她轻薄调戏,本想开口大骂,接着心中一动,留心查看打手的双目,然后驯顺地任由对方拖定。

由于她曾经神动意动,想冲上抢救霸剑罗涛,本能地神动气行,因此受到药力波及,双脚已有点发虚,即使她想反抗,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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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人屠与千幻夜叉,隐身在逸园的北端。

“里面人声隐隐。”北人屠是老江湖,观察入微估计相当正确:“显然有事故发生了。”

“会是郎家的人去而复回吗?”千幻夜叉又说:“似乎里面有不少人,与往昔大为不同。”

“老实说,郎家没有与郑家为了不相关的事,而反脸交恶的理由。”北人屠以行家的口吻分析:“怕八表狂生带来灾祸的理由极为牵强,理字上根本站不住脚。如果郎家的人真的去而复来,一定群雄毕集施加重压,而里面并没有多少人,也不像动手相搏,可知不会是郎家的人前来驱逐八表狂生。”

“要不要进去看看?”

“青天白日,无处可以隐身,去不得。小霍,你在担心小禹进去了,白担心,他不会介入对他毫无好处的事,别胡思乱想啦!”

正在谈论,突然发现两个青衫中年人,从右侧不远处的树林飞掠而走,身法快如星跳丸掷。

“是栖霞幽园的人。”千幻夜叉低声说:“他们一而再进进出出,未免欺人太甚了。”

“是被追逐的。”北人屠也尽量躲得稳稳地:“后面有人狂追,难怪里面有动静。”

“能将栖霞幽园的人逐走,可知逸园已有超拔的高手隐藏。”千幻夜叉有点心惊:“幸好咱们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如果被卷入就不妙了。”

共有七个人追出,一个个轻功将臻化境,速度比栖霞幽园的两个青衫人相差不远,一看便知是高手名家,难怪两个青衫人被迫得拼命飞遁。

“小禹一定不在里面浑水摸鱼,他的身分不宜参与这种寻仇事故。走吧!到城里打听他主仆俩的下落,在这里枯候毫无用处。”

两人不再逗留,悄然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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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高手追不上两个栖霞幽园的人,大白天也将人追丢了。

人都集中在逸园最幽雅的万花楼中,这是郑老太爷郑定远安顿女眷游园的住处。

八表狂生一群鹰扬会的人,共有十八个高手弟兄。名义上,八表狂生是副会主,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地位高高在上。但黄山邪怪是该会的护法,地位超然,等于是礼聘的保镖,连副会主也不能向护法下命令。

这种外聘的护法制度,是鹰扬会与众不同的特殊会规之一。礼聘的护法甚至有不会武功的人,而是地方有财有势的名流,可以帮助该会向官府打点交通,或者是地方掌理刑名的小吏,负责替该会打官司。

其他的黑道组合,护法通常由自己人充任,当然是元老级的主要人物,名义上仍由会主副会主指挥,不会聘请外人担任。

鹰扬会是半公开性的组合,所以有礼聘护法保护该会的特殊制度,有如各地的寺庙,聘请王公贵绅作为护法檀樾。

因此,目下实际的指挥者,是黄山邪怪而不是八表狂生。

另一半人,是郑家的打手护院,由郑振国、郑云英兄妹指挥,接待鹰扬会的宾客,听候差遣替宾客出力奔走助威,兄妹俩表现得十分热心。

万花楼四面花棚花架花圃围绕,楼上楼下也遍摆花卉盆栽,的确是名实相副的万花楼,郑家也以此楼自豪,自称是庐州独一无二的名楼。

外围警卫森严,由鹰扬会配合郑家的打手负责,严防走脱了的栖霞幽园两个高手去而复来,所以内部的警卫也由两方的人组成。至于负责接待的琐事,就必须由郑家的人负责了。

楼下的密室中,几个重要主事人一面品茗,一面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走脱了两个人,把原订的计划打乱了。

最感不安的人,是郑振国兄妹。

鹰扬会的人可以一走了之,但郑家怎能走?怎能对付栖霞幽园大举前来兴师问罪?

“你们竟然留不下两个人,消息传出,毫无疑问地,日后必定群雄毕集。”郑振国显得坐立不安,忧形于色:“老天!我该怎样向家父解释?”

“你放一万个心。”八表狂生神情十分兴奋,大赢家的嘴脸暴露无遗:“栖霞幽园号称正道人士的代表,不会胡作非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会到扬州找我理论。如果他们来找你,你可以利用官府的力量干预,无凭无据他们能怎样?保证他们灰头土脸而走。”

“我们晚上就带人离开,赶回扬州布下陷阱等候栖霞幽园的人。”黄山邪怪的目光,凌厉的落在八表狂生身上:“江副会主,沿途你得规矩些。”

“咦!陈护法意何所指?”八表狂生脸色一变。

“你心里明白。”黄山邪怪冷冷一笑:“走脱了两个人,乱了咱们的章法。也就是说,留下了后患。在栖霞幽园到扬州问罪的事不曾解决之前,这四个人如果发生意外,想想看,后果如何?”

“这……”

“我知道你恨不得找碗水,连那个小姑娘一口吞下肚。”黄山邪怪鹰目中冷电森森:“我警告你,一旦发生冲突,首当其冲的人是我,他们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本会的护身符,你明白,是不是?”

“这个……”八表狂生脸红耳赤。

“为大局着想,你最好设法克制自己。”黄山邪怪不理会他的难堪,继续警告:“我不许出任何意外,否则唯你是问。今晚咱们必须秘密离开,为免走漏风声。郑公子,希望贵园的人也不要出园走动。”

“我会管束所有的人。”郑振国不敢不遵。

“很好。哦!郎家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他们完全不理会了。”郑振国说:“只是,两家的交情,恐怕再也无法恢复了。”

“樊姑娘负责接应,准备妥当了吗?”黄山邪怪转向八表狂生问。

“小舟已备妥,直下巢湖。”八表狂生极不情愿地回答:“她表示如果我不在船上,带人走陆路吸引可能追踪的人,她希望船交给你们使用,跟我走陆路。”

“届时再说。”黄山邪怪不置可否:“你们走陆路,路程近速度也可以加快,所以必须加快到达南京等候。如果发现双仙的朋友跟踪,立即返回扬州应变。”

“好的。”八表狂生冷冷地说:“看来,我得冒最大的风险了。”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不是吗?”黄山邪怪冷笑,意思是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八表狂生并非埋怨,而是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将一个令他心跳的美女弄到手,却到眼不到手,到口不入喉,委实不是滋味。

他不能全怪黄山邪怪不够意思,走脱两个人不是黄山邪怪的错。只慢发动一步,也没料到梅姑娘发现情势不妙,断然发信号给同伴紧急撤离,留下了后患,黄山邪怪投鼠忌器理由充足,他想反对也力不从心。

他不死心,口中不便反对,暗中另打主意,他实在舍不得把小美女让黄山邪怪秘密带走。

其实他心中明白,小美女四个人,确是胁迫栖霞幽园的重要护符。一旦人质出了意外,栖霞幽园必定在愤怒之下,不顾一切群起而攻,鹰扬会必定死伤惨重,很可能在极短时间从江湖除名,黄山邪怪当然知道利害,禁止他任意胡为理直气壮。

本来,他的人离开蚌埠集,便离开车队兼程赶赴凤阳求援,恰好碰上黄山邪怪带了一群会中弟兄,便急急赶回庐州,同行的当然有他的情妇虹剑电梭。

原来订定的计划,是悄悄杀掉栖霞幽园的人,怎么杀如何杀都预定好了,当然他要求留下小美女,享受过后再杀人灭口。举目天下,敢明目张胆与栖霞幽园为敌的人少之又少,鹰扬会虽则高手如云,但同样不敢冒大不韪与栖霞幽园为敌,悄然秘密处决,是最稳当安全的办法。

但是走掉了两个人,麻烦大了。

黄山邪怪的确有护法的才华,决定改变计划,将人押回扬州鹰扬会的山门所在地,等候栖霞幽园的人谈条件,有人质在手,胜算在握。

一旦栖霞幽园的人屈服,鹰扬会的声威必定骤然升上三重天。

不管黄山邪怪的如意算盘是否打得如意,这毕竟是最佳的策略。

但对八表狂生来说,他的小美人就不可能属于他的了,愈想愈不甘,想起小美人就心痒难熬,口中不敢不听黄山邪怪的计策,心中却恨得要死。

同时,他心中雪亮。黄山邪怪是有名的色鬼,见到少女夏冰之后,改变计划事出有因,显然也在转两个女人的恶毒念头,所以要分为明暗两路回扬州,自己带了俘虏乘船远走高飞。

“事情固然是我惹出来的,但也是为了本会的威望而惹起这场风波。”八表狂生不甘心的分辩:“当然,我会担负成败的责任。如果大家乘船一起秘密离开,成功的希望岂不更浓厚几分?”

他仍想与小美人走在一起,沿途他还有兴风作浪的机会,至少也可以监视黄山邪怪,防止邪怪先吃天鹅肉。

“不,分两路走安全些。”黄山邪怪断然拒绝:“这件事已决定了,大家好好歇息,提防那两个人前来走险,天一黑咱们就动身。”

不等他有所异议,黄山邪怪已推椅而起出室走了。

黄山邪怪有六位亲信,早就知道主人的打算,因此派了两个人严密看守囚禁在地下室的四个人质,接近的人休想有所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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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家的人,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几处宅院皆门前冷寂,罕见有人出入,闭门避祸的迹象甚为明显,与郑家断绝往来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千幻夜叉两人在城中打听消息,感到十分失望,郎、郑两家毫无动静,看不出任何动的迹象。

穿越一条小巷,钻出一条小横街,劈面碰上两个青衫客之一,但已换穿了粗青布平常市民装束,也没带了藏剑的物品。

千幻夜叉是化妆易容的大行家,一眼便看出是两个逃走了的青衫客之一。

青衫客也认识她,她仍是老村汉的打扮。

“两位还在府城逗留?”青衫客显得心事重重,但客气地打招呼:“鹰扬会的一部分人,正陆续撤出城外去了,已经很难找得到稍有地位的人,两位是否有门路?在下专程请教。”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北人屠苦笑:“何况我们自始至终,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精神,所以并没留意。哦!你们有何打算?”

“我们的人……”

“我知道,已经失陷在逸园。”

“是的,失陷在逸园。我的同伴已南下巢湖向朋友求救……”

“远水救不了近火,老兄。”

“总得尽人事呀!我留下打听消息,监视他们的动静,晚间准备重入逸园,有一步走一步。”

“听我的劝告,老兄。”北人屠诚恳地说。

“兄台之意……”

“压迫郑家,保证他们鸡飞狗跳。”北人屠沉声说:“应付特殊的严重意外,必须断然用霹雳手段解决,那怕闹个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我就是用这种手段应付严重意外的,万试万灵。告诉你,这世间真不介意血流成河的人,真的没有几个。他杀你一千,你就杀他一万……”

“可是……我们不能……不能这样做。”青衫客脸色大变,被北人屠这种可怕的残忍手段吓住了。

假使他知道北人屠的底细,就不会感到可怕了,杀人报复是北人屠处事的原则,血流成河毫不介意,所以绰号叫人屠。

“那就难了。”北人屠摇摇头:“我在对牛弹琴。我们替你留心那些人的动静,也许会到逸园跑一趟。哦!你真不知道同伴为何失陷的?”

“真的不知道。”青衫客说:“只知道接到紧急尽快撤离的信号,我们就遵命尽速脱身。至于鹰扬会到底来了何种可怕的高手,目下没获得任何线索。”

“鹰扬会暗中活动的人才众多,除非能用雷霆手段把他们逼出来,暗中打听不会有结果的,反正我们替你留意就是。”千幻夜叉也有点不安:“我们的朋友恐怕也有了困难。”

两人叹息着走了,的确爱莫能助。

北人屠与千幻夜叉,都不是善男信女,要他俩规规矩矩办事,等于是打鸭子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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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楼是郑家的,鹰扬会的人不可能熟悉,因此郑振国兄妹与十余位打手护院,留下来听候差遣使唤。地窖的秘密门是一度小内厅,厅两侧的厢房,由鹰扬会的人暂住,另有郑家的三位打手,负责招待五个鹰扬会的看守。

那位押解少女夏冰的打手,就是负责招待看守的三打手之一。

其他两位打手,在小厅外的一间小房安顿,不时送一些茶水食物给五个看守,少在厅中逗留。

两名看守坐在厅中堂下的圆桌旁,监视着中堂的墙壁。那是地道的入口,控制的机关就在堂上的交椅旁,不接近便无法开启地道秘门。

看守不许郑家的打手接近堂上,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这位打手年约四十出头,生了一张病态的灰暗脸孔,平平凡凡的相貌,不像一个高手名家。

高手名家不充任打手,所以只配听候使唤。

“张强兄。”鹰扬会那位鹰目炯炯,年已半百的看守,一面喝茶一面向被称为张强的打手信口问:“地窟下面,是否另有通道?”

“没有。”打手张强死板板的嗓音相当不悦耳:“其实,下面共有几间小室,只存放一些水米,平时根本没有人进出,根本用不着管理,那需另设通道?”

另一位打手,恰好送了一盘点心入厅。

“老张,你从没派来这里办事,怎知下面的秘密?”打手笑笑,将点心往厢房送,一面走一面说:“老太爷经常把来这里游玩的漂亮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带到下面去快活,所以下面不仅是存了些水米而已。”

“哦!李老兄,似乎你真知道,张强兄就少见识了。”看守说:“押人下去囚禁时,我就知道下面舒服得很,锦衾牙床家具齐全,与其说是避灾逃祸的地方,不如说是享乐快活的秘室来得恰当些。呵呵!你们家的老太爷,真不简单呢!”

“你们把人锁在地室里,不加绑不制经穴。”打手张强另找话题:“难道就不怕他们反抗?”

“反抗?笑话了。”看守得意洋洋说:“他们已经被陈护法的大崩阎王散所制住,地行仙也在劫难逃,没有陈护法的独门解药,他们这辈子算是完了。”

“哦!只有陈护法才有解药?”

“是的,不折不扣的独门解药,把天下十一高手中的毒王王腾蛟找来,也只能干瞪眼。你看过那位霸剑罗涛的晦气相吗?霸剑的名号响亮得很呢!妄用聚气行功意图反抗,自己已成了一团死肉,如何反抗?”

“没想到栖霞幽园的人,如此不堪一击。”打手张强死板板的嗓音不带感情:“老太爷怕他们前来兴师问罪,显然估高了他们。”

“你可不要搞错了。”看守冷冷地说:“如果不是陈护法的神机妙算,不堪一击的是我们这些人。哦!你在郑家混多久了?”

“这个……”

“张老兄来了两年多,他可是咱们所有的护院中,武功最扎实的一个。”送点心出房的打手说:“只是为人沉默寡言,不好说话,人人讨厌不得人缘,我是最佩服他的一个。”

“咦!他来了两年多,居然不知道下面地窟的情形?”看守颇感意外。

“他这种人古板固执,对老太爷忠心耿耿。老太爷不许任何人进入,他乖得很,我打赌他从来就不曾下去过。”打手一面说,一面出厅而去。

“张强兄,你的确是郑家所有的人中,表现得最勇敢的人。”看守的疑心消失了:“通常表现出特殊的人,不会受到同伴的欢迎。”

“我不在乎。”打手张强嘴角有冷冷的笑意:“我不是为了讨人欢迎而活的。老兄,我感到奇怪,怎么我从没听到老太爷,提过你们鹰扬会的事。”

“你们老太爷与本会无关,与咱们的星主五毒殃神,却是早年在道上闯的知交,有过命的交情。”

“原来如此。”

“你们老太爷这次,恐怕非参加本会不可了。”

“骑上了虎背,那还用说?”

“你仍愿留在郑家?”

“我是他聘用的人呀!”

“跟咱们走吧!你老兄不是池中物。”

“也许会的,我等你们的陈护法一句话。”

“他会来的,我可以帮你美言几句。”

“他会来?”

“一定。”看守暧昧地指指堂上的地道秘门:“下面的两个美女。”

“美女怎么啦?”

“陈护法一定会来的,他对女色有强烈的嗜好。在动身之前,他会……”

“我等他来。”打手张强一口喝掉整杯茶离座:“我得歇息片刻,有事可招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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