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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镇慑威麟堡

“你也会法术?”范堡主不死心,追探口风。

“你必须去向在下的敌人查问。”逍遥公子拒绝答覆:“阁下想必就是威麟堡的范堡主了。”

“正是范某。”

“我等你。”

“等我?”范堡主一惊。

看了现场的惨象,这位自以为威震天下的浊世威麟,开始感到威胁了,几乎把要来的目的抛开啦!

假使真要动手,需付出多少代价?

“二君一王的人招了供。”逍遥公子冷笑:“他们说要抢先动手;抢在你的面前动手。所以在下知道你即将到来,因此在等你的大驾光临,咱们再来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屠杀,一了百了。不过,在生死相搏之前,在下希望堡主能将找在下拚搏的理由明白见告,在下相信堡主一定可以举出上千个理由,尽管你我过去素不相识从未谋面。”

语气有棱有角,态度强硬,摆出的阵仗气势浑雄磅礡,真有点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风豪气。

“你要知道理由?”范堡主大有骑上虎背的感觉,破天荒在一个晚辈面前进退维谷。

“对。”逍遥公子理直气壮嗓门不小:“虽然听江湖朋友说,威麟堡向任何人兴师问罪,不需要任何理由,在下并不全信传闻,所以希望听到堡主亲口宣布理由。”

“好,范某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山西道上,孙中官那批珍宝被劫,你在场吧?”

“不错,阁下身后的两位姑娘也在。在下不明不白便被令嫒用迷香熏倒,迄今仍感到莫名其妙。”

“那批珍宝不是你的人劫走的?”

“在下的人袖手旁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你否认?”

“在下坚决否认。”

“真定府阎知县的珍宝呢?”

“堡主该问二君一王,可惜他们已经死了。真定劫官夺宝发生之前,在下已经远离真定……”

“我知道你暗中有人听命行事,哼!”

“在下拒绝你无中生有的指控。”

“你……”

“假使阁下真有一代豪霸的气概,就不要做这种有损声誉的事,必须让在下心服口服,让天下的江湖同道尊敬你,所以,拿证据来。”

“混蛋!”范堡主破口大骂,毫无一代豪霸的风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说这些话?你……”

“阁下,你已经听清在下所说的每一个字了,配不配阁下心中有数。我逍遥公子虽则不是什么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物,但在江湖上仍算是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在下已经从二君一王的人口中,知道阎知县的那批珍宝,是阁下在宁晋公然从他们手中夺走的。他们和李大妖神来计算我,是受到李大妖神的怂恿,要强劫在下的金银。李大妖神其实是受到他的情妇阴魔和天香玉女的指使,两妖女知道我逍遥公子挟有重金遨游天下,一掷万金毫无吝色,她们却向我勒索十万银子,在下拒绝了,所以出此下策。二君一王虽则也是为财帛动心,其实是要报在真定被在下羞辱的仇恨,双方一拍即合,与阎知县那批珍宝无关。阁下已经得到那批珍宝,居然藉此向在下兴师问罪,那么,按江湖规矩,在下有权夺取该批珍宝,阁下务必小心。”

“我小心什么?”

“在下会向你讨公道,夺取那批珍宝。就算你威麟堡真是天下第一堡,真是金城汤池,我逍遥公子早晚会去贵堡,把那批珍宝搬出来的。也许明天后天,也许明年后年,总之,我会去的,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我会用一切手段达到目的,所以你必须小心,贵堡必须一天天,一年年,无时无刻都要严加提防在下光临。现在,你唯一的永除后患机会,是今晚杀死我,不然,哼!”

一步步把范堡主逼向极端,破釜沉舟的决心表露无遗,饱含挑战的意味,逼范堡主面对面了断。

这是年轻后辈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扬名立万最佳的终南捷径,就是向声威显赫的高手名宿挑战,败了无损颜面,最多逃走了事。胜了,那就是平地一声雷,即使不能取代对方的声望名位,至少可以建立自己的威望。

所以,江湖道义与武林规矩,皆禁止后生晚辈向前辈名宿叫阵挑战,前辈也不许可倚老卖老无故向晚辈挑衅。

道义与规矩并没有绝对的约束力,并不是人人必须遵守的传统,只是自古以来,长植人心的公认规律。有了这规律,年轻人不至于因为想早点出头,而亟亟不择手段杀掉老一辈的高手名宿;老一辈的人,也不必怕自己的地位动摇,而尽快把有希望出头的年轻人杀掉永除后患。

因此,老一辈的人,最好承认年轻人有出头的权利,不可贸然给与晚辈们抓住挑战的借口,以保持自己的令名,老不以筋骨为能,人是不能不服老的。

逍遥公子挑战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那些具有威胁性的话就是引火之媒。一个老江湖,一个枭雄豪霸,永远对不寻常的情势多留一分神,以便找出最佳的解决之道。

目下的情势就不寻常,而且非常的险恶。地下横七竖八摆了十余具尸体,四面八方灯火辉煌,虽然看不见人影,但可以感觉出潜在的剑影刀光。

这里,是事先准备好的屠场。

屠场的主宰,是逍遥公子,所穿的那件充满妖异气息的刺目怪衣,看来真像个吸血慑魂的魔鬼。

这也是逍遥公子选定的战场,他范堡主可不是蠢驴笨瓜,睁着眼往敌人选定的战场闯,岂不是在江湖白闯了四十个年头?就算实力够强大,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划得来吗?何况并没有十足取胜的把握。

二堡主神剑劳修武,真有神机妙算的天才,是范堡主的最得力臂膀兼谋士,永远知道范堡主的心意和行动,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机,提出最佳的建议和对策。

“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你。”二堡主及时挺身而出替堡主分忧:“只是,既然你否认一切,就显得我们师出无名,有损威麟堡的声誉。我们会继续追查线索,以后会找你的。你杀了二君一王,实在有损威麟堡的尊严,这些家伙本来应该由本堡的人格杀的。”

轻描淡写将主题撇开,技巧地转移目标,虽然显得虎头蛇尾,毕竟可以减少火药味。该死的人已经死了,由谁格杀已没有计较的必要。

可是,老江湖有时也会犯大错。

没能深入了解逍遥公子的打算,就是大错。

“在下等你们来,不是等你们来说大话的。”逍遥公子语气更为强硬,接着发出一阵属于强者的阴笑:“据说,威麟堡号称武林第一堡,是真是假?”

“这是江湖朋友有目共睹的事实。”劳二堡主已听出弦外之音,但情势不许可表示软弱。

“浊世滔滔,威麟称豪;口气很像做梦一跤跌在金山银山里的暴发户。”

“什么?你……”范堡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逍遥公子在这里等你,就是准备在这里看看威麟堡,凭什么敢称豪。阁下,并不是每个人雇了几个打手做狐群狗党,就可以厚颜无耻拍胸膛称豪的。范堡主,你气势汹汹,带了一大群爪牙,老远从县城赶来找我讨取你已经劫到手的珍宝,用心恶毒欺人太甚。我逍遥公子不介意你称豪,但不能忍受你的迫害,今晚要不是我逍遥公子除名,就是你浊世威麟去见阎王,快叫你的爪牙上吧!你是没有种和我逍遥公子单挑的。”

击中了范堡主的要害,欲罢不能了。

不等范堡主下令,冲霄凤碧绿色的身影,已像无形质的幽灵,飘然进入血腥刺鼻的院子中心。

今晚,她仍然穿了碧绿色的衣裙,依然美丽得像凤凰,丰盈的胴体依然醉人。

“拭掉你脸上的伪装。”冲霄凤冷森森地说。

“为何?”逍遥公子的话也冷森。

“我要看着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要找谁?”

“救走不了僧、无亏老道、无情剑夫妇的人。”

“不必找了。”

“为何?”

“因为我就是那天打昏你的书生。”

“真是你?”冲霄凤仍然感到惊讶,虽则事先已经猜想到就是要找的人。

“半的不假。”

“你果然是不了僧那些人的同伴?”

“在下根本不认识他们。”

“那你……”

“你的武功其实比他们强得多,但你却把暗器迷香全用上了。在下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二是看不惯你用不光明的手段击倒他们,所以小施薄惩,助他们一臂之力。现在,你可以理直气壮与在下了断了。”

“我要先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我逍遥公子从不过问别人的下落,我没有刺探别人隐私的习惯。那次分手之后,在下已经把这件事忘了,无可奉告。”

“等我擒住你之后,不怕你不从实招供……”

“哈哈哈哈……”逍遥公子大笑:“你如果能擒住我,范堡主就不会亲自率领大批狐群狗党涌来了。你那甥女一照面就散放空灵香,你也是,似乎女人对香特感兴趣。爱香是女人的天性,利用香来杀人就不可原谅了。”

冲霄凤暗藏在腰巾内的香囊,早已将空灵香泄出,只想拖延时刻,等候逍遥公子倒地。

可是,逍遥公子谈笑自若,不但没昏迷,反而指出她一照面便散放空灵香,这已经明白表示,威麟堡的一绝空灵香无用了。

厅堂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位穿黑劲装的梳三丫髻少女,灯光火光中,虽然看不清面貌,但少女的气息风韵,可从身材上概略可辨。

“乔公子。”黑衣少女银铃似的嗓音悦耳动听:“威麟堡派往驸马庄,对付二君一王的人,当发现扑空时,便会很快赶来了。那时,人手增加一倍以上,你如果再和他们讲理斗嘴,拖到他们的人赶来,你有多少胜利的成算?就算你很了不起能全身而退,你的随从又怎办?他们有多少活命的机会?”

一个八寸径的法轮,幻化为依稀难辨的电虹,划出一道美妙奇异的升弧,然后像逸电流光,变成斜升的曲弧,射向黑衣少女的身后。

相距足有十丈以上,奇快绝伦。那是范堡主的三宝之一,威震武林的夺命法轮,近距离攻击无可克当,远距离袭击有如电掣雷轰,威力骇人听闻,百步外取人首级得心应手,百发百中。

但是,这玩意也有缺点,体型过大,远距离只能偷袭,无法击中不逞强不愿挨揍的人。

黑衣少女早已留了心,向下一伏,蓦尔失踪。

法轮电掠而过,这才传出破空的风雷声,旋飞而回,速度渐减。

这瞬间,冲霄凤大发雌威,左手悄然飞出三枚致命的三寸毒梭针,右手吐出一记现龙掌。

毒梭针是暗,由于头重尾轻,不必用定向丝穗,因此发时白天也无法看清,阴毒无比。现龙掌是明,通常女人先天体质稍差,不宜使用这种正面强攻的招式,冲霄凤这一掌,分明是有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也有意显示她有足够的本钱用这招强攻。

上次她远在丈外,一掌就击伤了具有护体禅功的不了僧,而且是凌空发掌,破空的阴柔可怖掌劲已臻遥碎碑石境界,这一记现龙掌可不是唬人的。

如果不知道她的底细,而且轻视女人的对手,信手接招拨架,必定上了大当,掌劲属于阴柔的韧掌力,外表看不出用劲的迹象,听不到强猛的急速破空声,对手极易上当,一出手就决定了生死存亡。所以高手名家,与女人交手绝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最阴毒的当然是那三枚梭形毒针。

逍遥公子已经知道这鬼女人的伎俩,而且他与任何人动手也从不掉以轻心。

螺纹形的怪影乍隐,乍现时已移了位。

再隐,三枚毒针飞走了。

再现,可怕的阴柔掌力落空。

就这样隐现两次,谁也没看出他是如何移位的,只看到螺纹形成涡状的波动奇光,令人视觉失去正确的凝视力,眼花撩乱不见实体。

“嗤”一声裂帛响,冲霄凤闪动的丰满胴体陡然暴退、静止。

“哎呀……”她惊叫,双手抱住了酥胸,以免从背部被抓裂撕开的外裳自胸前散落,蹲下了。

她不敢不蹲下,可怕的钢刀压住了她的左肩,锋刃斜贴在颈根下,只要轻轻一拖刀,就会割断左颈的大动脉,甚至可能把头割断。

“刀下留情!”是范梅影的尖叫声。

“你也未免太阴毒了。”逍遥公子不理睬奔来尖叫着的范梅影,向蹲在地上外裳半褪的冲霄凤说:“你在江湖行走,经常用这种手段杀人的,是不是?”

“我要和你公平决斗。”范梅影在旁急叫:“你出手的招法,也不见得光明。”

其实,逍遥公子并无意出手轻薄,避掌信手一抓,未料到冲霄凤的身法有那么灵活,人没抓住,失手抓裂了外裳,他是无意的。也因此一来,他的刀势急变,心中有愧,不忍一刀砍下冲霄凤的头。如果刀下绝情,地下将多了一具裸露上身的艳尸,在他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出江湖,他将成为人人侧目的色情狂。

“叫你老爹来。”逍遥公子向范梅影说:“你还不够与在下决斗的分量。”

“你……”

“范堡主,你来不来?”逍遥公子高叫。

掌里乾坤出来了,平时,这位仁兄很少关心他妻子冲霄凤的死活,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能不出来替妻子解围了。

“你也不配与堡主决斗。”掌里乾坤冷冷地说:“我掌里乾坤方人杰陪你玩玩。”

“玩玩?”

“玩命,有什么不对吗?”

“你配?”

“我掌里乾坤成名之日,你还在穿开档裤撒尿和泥玩,你说配不配?”

“好,就算你配,在下处置了你的老婆……”

“挟妇人女子为要胁,你算什么玩意?”

“在下有权杀死她,没错吧?”

“你……”

“杀你也是一样,你来吧!”逍遥公子说,拖刀徐徐后退,双手徐徐外张,立即变成一个十字,重新呈现古怪的螺纹形怪物。

范梅影扶起冲霄凤,狼狈退走。

掌里乾坤与人交手,很少使用刀剑,他的武器都是搏命的短小家伙,暗藏在一双大袖的臂套内,匕首、小刀、软索、弩箭……相搏时突然吐出掌心,一击生死立判,所以绰号称掌里乾坤,袖底到底暗藏了多少种兵刃及暗器,恐怕连威麟堡的自己人也弄不清底细。

面对形状古怪的逍遥公子,这位江湖心狠手辣的高手有点紧张了,那股妖异的气氛本来就令人心中发毛,那无形的逼人阴森杀气也令人毛发森立。

拉开马步,手藏在大袖内,只能看到一双大袖徐徐拂动,双脚灵活地走位,掌里乾坤摆出来的气势也够强大,但显得有点欲振乏力。

逍遥公子庞大的身躯移动了,螺形涡纹不住变幻,纹彩似乎旋动渐快,整个形体完全走了样。

仅移动了一匝,换了一次照面,掌里乾坤便感到冷流起自心底,手脚开始发麻发僵。

蓦地人影急分,掌里乾坤倒飞而起,鱼龙反跃疾翻出三丈外,身形尚未稳下,再电射而走。

“妖术!咱们走……”掌里乾坤的嗓音完全走了样,发狂般飞奔,不理会范堡主的人:“看不见人,看不见物……满眼全是黑白旋浪……”

“咦!他……”范堡主吃了一惊:“他怎么啦?”

“堡主,走吧!”二堡主低声说:“这里乔小辈已布下死亡陷阱,他的妖术必定比无极元君与李大妖神强一百倍,咱们即使一拥而上,也将死伤惨重而一无所获。”

“但是……”

“急不在一时,不能让他等我们,要我们等他,操之过急必定坏事,暂且忍耐为上……”

范堡主发出一声信号,人群一泻而散。

逍遥公子一愣,威震天下的威麟堡群豪,怎么这样窝囊地撤走了的?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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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室中,小孤小羽监视着室内的三个人,尽管对方并无敌意,但两个小家伙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逍遥公子仍穿着黑白螺纹怪衣,卓勇跟在后面严防意外。

“哦!是你们。”他迈步入室抱拳行礼:“裴老前辈,你们……”

床口站着焦急的小姑娘,他觉得似曾相识。

“乔公子快来,朱姑娘恐怕……恐怕……”小姑娘急切地说:“她中了范梅影的法轮中毒针,只有你才能救她,她已经昏迷……”

一听是朱姑娘,他颇感意外,急步到了床前。帐内的朱黛昏沉沉气息急促,浑身在冒冷汗。

掀开衣袂,他取出腰间的革囊。

“小孤,冷茶。”他向小孤叫:“找甘嫂要干净的衣裙,来照料朱姑娘。”

先喂了朱黛一包药粉,检查了眼睛和试脉息,他心中一宽。

“针在右腿根,我不敢起针。”黑衣小姑娘说:“真急人,你和那些天杀的胡扯,朱姑娘却在等你抢救,所以……我只好出去提醒你,几乎挨了范老贼一记偷袭的歹毒法轮。”

“不要紧,威麟堡的法轮已经够霸道,所以毒针的毒并不强烈,主要是用来擒活口的,幸好还来得及。”他离开床口:“等一回儿让小孤处理,再给他服下一包去毒散,起针用药敷上创口,一个时辰就可恢复精力。哦!小姑娘,你是……”

“不告诉你。”小姑娘脸红红地白了他一眼。

“她是我的关门弟子。”站在桌旁的六合潜龙笑笑:“你见过她的。”

“原来是一直在一旁捣蛋,戴了鬼面具神出鬼没的捣蛋鬼。”逍遥公子脱下怪衫:“两位,请到外面客室奉茶,真没料到两位也来了,呵呵!不会是赶来问罪的吧?晚辈对老前辈的侠誉是颇为倾慕的,但也颇怀戒心。”

“哈哈!你用不着敷衍我。”六合潜龙大笑着往外走:“当初你追我到隆兴寺,知道我的身分后,你的态度就没有多少敬意。以后你为了找侍女小孤……”

“呵呵!老前辈,晚辈不是没有多少敬意,而是深怀戒心。”

外面的客室灯火明亮,由小羽替六合潜龙师徒沏茶。小姑娘一直就不住用奇怪的、似有羞赧的目光,偷偷地留意逍遥公子的举动,一接触逍遥公子投来的目光,便急急地转头回避。

客套一番,主客欣然就座品茗。

“我们一直就暗中跟在威麟堡的人后面。”六合潜龙对自己的行踪加以说明:“已经查出范堡主这些人,名义上是大举搜索山西道上,杀死该堡六名爪牙的仇家,其实骨子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是为了追查孙中官被劫珍宝的下落。”逍遥公子说:“其实,那次劫孙中官的珍宝,威麟堡事先已得到风声,由冲霄凤主持在暗,范梅影从真定西行在明,没料到行程的估计有了错误,也没料到另有人趁火打劫,一步错全盘皆输。”

“范堡主倾巢而出,目的就是追查那批珍宝的下落。途经真定,恰好又碰上阎知县的事,贪念蒙蔽了良知,顺手牵羊从二君一王处夺获了那批珍宝,居心不良,找你做待罪羔羊。”六合潜龙摇头苦笑:“只是,二君一王不找威麟堡而找你,可就让老朽百思不得其解了,所以一直在他们附近活动,希望有机会能替你尽一分心力。”

“谢谢老前辈……”

“不要敷衍我。”六合潜龙大声说:“我六合潜龙从不以侠义英雄自居,所以只能称怪。你老弟自称是黑道人,自称是黑吃黑的专家,据我看,你也可以称怪。这次真定一场风暴,我六合潜龙如果没有你插手,可说是栽定了。武林朋友恩怨分明,我欠你一份情,希望能有机会图报,不要拒人于千里外,好吗?”

“其实,晚辈也欠前辈一份情,没有前辈相助,我的侍女小孤那有命在?”

“恕老朽多问,颜耿文知县真的平安无事?”

“这……”

“你就是那位蒙面人,从朱姑娘身上,老朽才恍然大悟,是你。”

“前辈,我们不谈这些。”逍遥公子笑笑:“可以向前辈保证的是:颜耿文知县应该平安无事。”

“应该?”

“应该说:离开真定前后这段日子,一定平安无事。至于以后……”

“以后,谁也无法逆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能保证任何人永远平安,连老天爷都不敢保证吉凶祸福呢!有件事,请老弟坦诚相告。”

“该说的,晚辈一定据实奉告。”

“老弟是不是另有一批人秘密随行?”

“不错。”

“向南走了?”

“一部分。”

“威麟堡有批人跟下去了。”

“晚辈知道。”

“黑衫客兄妹也跟下去了。”

“咦!他兄妹……”

“他兄妹已经知道那是你的人,他们是黑道朋友中非常了不起的行家。所以,他兄妹要找机会宰威麟堡的人;他兄妹的暗杀手段是十分高明的。”

“这……对黑衫客兄妹,我十分抱歉……”

“他们碰上了金笔秀士,两方目的相同,都想为颜知县尽力。金笔秀士这小伙子很难得,知人的工夫甚至比老朽还要高明,他对你的保证深信不疑,而且断定那蒙面人就是你,所以十分放心,也劝服黑衫客兄妹不必再劳神费事乱打乱撞。黑衫客兄妹是有心人,他比老朽更恩怨分明,所以你那批人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暂时不会有危险,至少你不必因此而忧心。”

“不忧心是假。”逍遥公子叹口气:“所以我准备在这里,与威麟堡彻底了断永除后患。天杀的!浊世威麟真不要脸,他竟然像丧家之犬般溜走,他凭什么敢无耻地自称天下第一堡的天下之豪?”

“你不知道二君一王的尸体,吓破他们的胆吗?”小姑娘说:“范堡主在宁晋强劫,虽然夺获珍宝,但也收拾不了二君一王,而二君一王加上李大妖神,也被你全部在短暂的片刻屠光了。那家伙固然很了不起,但同样珍惜自己的性命,不乘机溜走才是怪事呢!”

“我那样侮辱他,他竟然……”

“他本来就是个枭雄,何况还有一大批狐群狗党做谋士,明时势识兴衰,知道什么时候该张牙舞爪,什么时候该装懦夫。今后你得小心,他会明暗俱来……”

“我不怕他。”逍遥公子冷笑:“他已经惹火我了,我保证他没有好日子过。小姑娘,你……我似乎很面熟,好像曾经……”

“我凑巧救了朱姐姐,知道你能解法轮毒针的毒。”小姑娘脸红似火,回避他的目光。

“哎呀!”逍遥公子恍然叫。

“怎么啦?”小姑娘羞红着脸白了他一眼,神情十分动人。

“你就是被范梅影击中的小顽皮书生。”逍遥公子笑了:“厚脸皮书生。呵呵!难怪范梅影的老爹,咬牙切齿偷偷给你一法轮,谁叫你厚脸皮去追求他的宝贝女儿呀!呵呵!你也是个胆小鬼。”

“什么?我是胆小鬼……”

“不胆小,为何不扮书生扮到底?油头粉面很好看嘛!范梅影发誓要找你算账,所以你一害怕,就改回女装避风头,却让我替你挡灾。”

“你……”小姑娘脸更红了,窘得想找地方躲藏。

“别逗她了,乔老弟。”六合潜龙替爱徒解围:“小丫头也鬼聪明,也猜出那蒙面是你,所以对朱姑娘留了心,一直就暗中跟在朱姑娘后面,想找机会证实你的身分,没想到竟然巧合地救了朱姑娘。”

“我没想到朱姑娘也跟在后面,她应该跟她的师兄师姐走的。”

“人家对你有情呀!”小姑娘人小鬼大,语气有醋味:“餐风宿露不辞辛劳,跟在威麟堡的人附近,一有机会就捣乱,以迟滞他们的行程,减轻你的压力……”

“小妖怪,你呢?”六合潜龙笑骂:“我也跟着你吃苦,划不来。你老爹很可能在洛阳,过了河我把你交给他,丢掉你这到处惹事招非的累赘,一身轻松再好不过了,明天我们就过河。”

“师父,不来啦!”小姑娘跳起来:“我要回去取包裹,今晚在这里住宿。糟!可别让偷鸡摸狗的家伙,把包裹捡走我就惨了。”

说走便走,跳跳蹦蹦出室走了。

“还是个娃娃。”逍遥公子笑:“此我的侍女小孤还顽皮。老前辈,带着她会有大麻烦。”

“岂只是大麻烦?简直是大灾祸。”六合潜龙苦笑:“刁钻古怪,又好管闲事。无时无刻都要钉住她,转眼就不见了,有时三五天不见人影。上次在井陉关,她溜走了五天,原来是跟范梅影去了,幸好碰上你救了她,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向她老爹交代。万一出了事,保证会掀起一场可怕的江湖风暴。”

“她老爹是……”

“千幻剑。”

“隐园小筑的司空长虹?”逍遥公子一惊。

“是呀!”

“哦!侠义道当代有数的武林世家。”逍遥公子的口气显得有点冷淡:“那么,小姑娘是江湖上名气不小的碧玉兰花了。江湖三朵花之一。”

“是的,她穿起合身的衣裙,就是俏丽的淑女。你今晚所看到的她,才是她的本来面目,顽皮透顶,与淑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烦人得很。”

“另一朵花也曾经在真定现身,无情花吴倩。”逍遥公子另起话题:“一黑一白两朵花同时出现真定,真巧。无情花那鬼女人把我看成劲敌,嫌我碍她的事,在暗中化装老太婆计算我,真是莫名其妙。”

“谁叫你是江湖三公子之首呀!风流公子与美貌佳人是绝配嘛!呵呵!大概你有事善后,我该找房间歇息了,劳驾,给我师徒两间客房。”

卓勇对扮随从和车夫,都恰如其分,领了六合潜龙至客室安顿。逍遥公子独自对灯沉思,久久不动。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喊:侠义道武林世家!侠义道武林世家……他是黑道人,与侠义道是天生的对头。

“公子爷,朱姑娘要见你。”小孤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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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们搬进镇上的孟州客栈,包了东院的几间上房,不许其他的旅客打扰。

他们不得不搬,天鹰的庄院有一半混混逃掉了,主人天鹰也躲起来了,客人那能不走?

镇民们对这些外地旅客,并不特别留意,都知道天鹰是个吃八方的地方一霸,谁敢管蒲家的闲事?

至于蒲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死了多少人,谁也懒得费神去打听,事不关己不劳心,守法守分的镇民从不关心自身祸福以外的事。

但下孟镇毕竟是往来要津,往来大河两岸的旅客重要宿站,每天都有江湖朋友武林豪客落脚,消息传播得出乎意外的快。从此,下孟镇天鹰遭报的事,江湖朋友尽人皆知,对这位土霸出卖朋友的事颇感愤慨,天鹰蒲毅从此在江湖除名。

相对地,逍遥公子的声誉直线上升。

江湖三公子的品花、点翠两公子,离开真定后便销声匿迹,身价一落千丈,逐渐被江湖朋友所淡忘。

江湖三公子本来排名第三的逍遥公子,自然而然地窜升至第一。至于尔后由谁取代另两公子的地位,似乎还没有人挺身出来逐鹿。

午间,院厅内逍遥公子和六合潜龙师徒午膳,三人都不想在午间小饮两杯,几盘精致菜肴烙些饼,一面进食一面闲聊。

六合潜龙本来打算午前过河的,但司空碧玉与小孤姑娘似乎一见如故,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司空碧玉虽大两岁,但比小孤还要俏皮好玩,三两下就混熟了,不想走啦!当然,她另有理由留下。

她的理由很简单:找机会非惩戒范梅影出口怨气不可。再说,威麟堡绝不会甘休,势必倾全力扳回面子,重树威望,与逍遥公子彻底了断,她绝不袖手,因为她与范梅影有过节,一并结算岂不是名正言顺?六合潜龙对她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揪住她的耳朵押上船呀!再多说两句,小丫头可能又溜之大吉,让他一个孤老头到处寻找,或者在客店枯等,实在令这位老怪杰头大。

“你应该早些过河去的。”六合潜龙反而劝逍遥公子走:“河南府毕竟是通都大邑,威麟堡的人到底不敢胡作妄为,在这里等他来对付你,实在不划算。”

“裴前辈,河南府比真定府如何?”逍遥公子笑笑:“真定地近京畿,地当四省通道,南北大官道车如流水马成龙,河南府差远了,而威麟堡的人,同样敢兴风作浪,胆大妄为。而且,前辈也错了。”

“我错了?”

“是的,仇敌像长在身上的恶瘤,会不知不觉地吞噬你身上的精髓,唯一保命的良方,是把毒瘤割掉,而且必须每一脉每一络清除得干干净净,毒瘤才不会复发为害。我相信浊世威麟的看法与我相同,我把他看成毒瘤,他也把我看成非割不可的瘤毒,不管在什么地方,那怕是在紫禁城内,这一割势难避免,紫禁城与蛮荒绝域,都阻止不了双方操刀一割。所以,我宁可由我主动操刀。”

“可是,双方实力相去悬殊……”

“没有什么好怕的,裴前辈。”逍遥公子神情相当乐观:“威麟堡号称天下第一堡,浊世威麟的江湖地位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一个出道三四年小有名气的浪子。双方冲突,我即使败了,没有什么好损失的,失败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浊世威麟的处境正好相反,他不能输,也输不起,一输就会输得精光大吉。老实说,他是输定了,他根本就不该找上我赌命,这是他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他应该明白,世间有多少急于追求名利的年轻人,急于打倒他这种位高辈尊的高手,以便取代他的地位。所以他应该事前打听清楚,能不能一下就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只要有十分之九的成算,也不能贸然从事,十分之九是不够的,必须有十二成胜算才行。而他连五成的希望都没有,居然冒失地和我赌命,我真替他难过,他那些谋士爪牙,也未免太蠢太笨了。”

“毕竟太冒险,小兄弟,你还年轻……”

“谁都曾经年轻,但不一定能年老。年轻并不值得夸耀羡慕,能活过花甲或者古稀,才不枉在人间走一场。所以,这一点他比我强,他已经年近花甲,输了命不要紧,他已经活够了。而我,输了就只能活这个岁数了。”

“看来,老朽非得出面,趟这一窝子浑水不可了。”六合潜龙慨然说:“至少,我可以出面要求……”

“千万不要,裴前辈。”逍遥公子诚恳地说:“在真定,晚辈曾奉劝前辈与金笔秀士脱身事外,这不是你们能沾惹的事,你们避得愈远愈好。这不是意气之争,不是义理之斗,而是抢劫数十万金珠的罪案,任何人沾上了就一身臭,跳在黄河里也洗不清。你们侠义英雄白道豪杰,能作左右袒吗?这里面不会有公道,你们能以何种名义主持?谁下的手?马阎王的人;马阎王是谁?朝庭的钦差;珍宝在谁手中?不知道。前辈,你们如何主持公道?公道何在?算了吧!”

“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司空碧玉红艳艳的小嘴一撇:“小题大作,你好像把每一件事情,看得像天快要坍下来那么严重。武林人不论他是白是黑,多少会保有一些武朋友的风骨,看不顺恨就得管,公不公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和师父已经插了手,再把手伸长些,没有什么不得了。我们不管珍宝的事,只管打抱不平,有什么好怕的?”

“呵呵!司空姑娘,你真该把这些歪道理向你爹陈述,看你爹会不会把你的嘴封起来?”逍遥公子大笑:“你一个小姑娘到处生事撒野不伤大雅,牵涉到强盗杀人劫掠,那可是家破人亡的灾祸,你敢担当别人可受不了。”

“你有完没有?”司空碧玉摆出挑战的神情。

“还没有完。”逍遥公子似乎不想逗她:“老实说,江湖朋友不论他是那一道的人,不论他嘴里把自己的理想目标说得多么动听,说穿了,其实只有名利二字,除非他不是江湖人,最好不要出来闯道。我也不例外,我同样好名,同样争利。威麟堡又没有自己的金山银山,好几百个男女一天开销有多大?浊世威麟控制了一部分黑道朋友,从几种赚钱的江湖行业中抽保护费,钱都是十两百两辛苦收集来的,一旦看到二三十万的珍宝,他全力以赴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志在必得,不得不冒险。同样地,我也有人要养活,我花银子以千以万计,难道我家里有金山银山任我取用?去挖嘛!也得有人动手呀!”

“你……”

“所以,我也对那两批珍宝眼红。”

“这……”

“威麟堡在山西道上劫孙中官的珍宝,人都杀死了,却说珍宝不知被何人劫走了。在真定从二君一王手中,黑吃黑吞掉了阎知县的珍宝,却说珍宝不知下落。最后,居然指称我这不在场的人劫走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把这两笔珍宝,从他肚子里吐出来,那怕把他的肚子打烂也毫不迟疑。就算他从此溜回威麟堡,我也会追到他家中闹他个天翻地覆,他必须把吞下的金珠宝玩一件件吐出来,不然,哼!”

他最后那一声哼,令老怪杰也听得心生寒意。

“这是不折不扣的名利之争,值得用毕生的精力来争取。”他再加以解释:“我逍遥公子即使不是天生霸才,有钱有势之后,自然有人拥戴我出来称雄道霸。”

“小孤第一个拥戴公子爷称霸江湖。”在旁伺候的小孤郑重地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小伙子,你……你是走火入魔了。”六合潜龙摇头苦笑。

“所以,我请求前辈撒手不管这场是非。”逍遥公子笑笑:“我不希望把侠义道朋友拖进浑水里来大家摸鱼,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毕竟不是生意经,因为我的羽毛未丰,等羽翼已成,再掀起江湖大风暴,以免过早遭忌,力量不够无法承担,受挫折与失败到底不是愉快写意的事。”

六合潜龙又感到心中凉凉地,悚然而惊。

每一个闯道的人,都满怀着雄心壮志,都希望能雄霸天下号令江湖,梦想与欲望驱策他们勇往迈进,置生死于度外全力以赴。掀起江湖大风暴,就是这些野心勃勃的人,梦寐以求的好机会,成王败寇的思想根深蒂固,实在可怕。

一点不错,逍遥公子就是这种人。天从人愿,威麟堡无意中替他制造这次大好机会。

“小老弟。”六合潜龙硬着头皮说:“你这种念头实在可怕。目下江湖道义沦丧,天下汹汹大乱已显,你再推波助澜掀起大风暴……”

“老前辈,时势造英雄。”逍遥公子不客气地说:“前辈已不复当年,是隐世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小老弟……”

“今后前辈如果插手,非常抱歉,那将是十分遗憾的事,所以前辈务必在祸发机爆之前,与司空姑娘过河,忘了河北岸的事。”

“我看,事情已成定局了。”

“是的,裴前辈,已成定局了,吉凶祸福,让上苍去主宰安排吧。”

甘锋的进来,打断了双方的话题。

“公子爷,这是威麟堡派人送来的拜帖。”甘锋亮了亮手中的大红拜帖:“公子爷如果不想看,属下这就退给下帖人。”

“要回音?”

“是的,公子爷。”

“我看。”

甘锋应喏一声,上前双手呈上。

并非正式的拜帖,仅在具名上书一个拜字而已,武朋友对一般礼数不太重视,不像文人般一板一眼挑剔。帖上加书,多件事一次了结。

字写得笔走虫蛇,好在还像个字样,看得懂。

“未牌正,礼贤馆右一览亭恭候大驾把晤。曹天奇拜。”

八表天曹曹天奇,范堡主的拜弟。由曹天奇具名,表示这位曾经做过捕快,后来被革职改行做独行盗的名宿,包揽了双方的是非,也代表第三者试行仲裁。

“告诉来人。”逍遥公子将帖递回:“本公子准时往晤。”

礼贤馆在旧州治的后园。是本镇的名胜区,与平嵩阁相去不远,虽然同样令人整理有如废墟,但依然是游客揽胜的地方。也就是说,会晤地点在公众场合,当然不至于施计谋设埋伏打打杀杀。

“阴谋。”司空碧玉大加反对:“简简单单一句话,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比方说,他们派一千个人埋伏,你怎么不假思索就答应前往会晤的?”

“我如果不去,他们就会对外大造谣言了。”逍遥公子心情居然显得轻松:“谢谢他们替我制造又一次好机会,浊世威麟这步棋下得笨拙恶劣之至,呵呵!真妙。”

“我也去,看看他们在弄什么玄虚。”司空碧玉跳起来说。

“你不能去。”逍遥公子坚决地说:“我已经表明得一清二楚,不要任何人卷入我的恩怨是非。”

“我不管,你也不要管我。”司空碧玉向他做鬼脸,让他的火冒不起来。

六合潜龙在一旁窃笑,似乎认为自己的重担,交到别人肩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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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而后动;逍遥公子不敢大意,事前作好防堵意外的必要准备。

一览亭是一座两层的八角亭,站在上层,可以眺望滚滚黄流的大河,对面青山隐隐,城镇像积木般星罗棋布,视野真可称一览无遗。

亭下有石桌石凳,四周有石长凳与靠栏,宽有两丈左右,算是大型的望亭。

未牌正,主人已在亭中相候,共有四个人:八表天曹曹天奇、得力杀手鬼判宫政、范梅影、威麟堡龙卫首领青龙北宫怀生。

逍遥公子身边,只带了两位侍女:小孤、司空碧玉。

年轻的大男人,与刁钻慧黠的野丫头斗法,是很难占得上风的。何况司空碧玉会走内线,博得小孤的好感,两女几乎结了同盟组成联合阵线,逍遥公子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她俩胡闹。

现在,他有了两个侍女,侍女佩了剑,另分别捧了一把刀一支剑,她们成了替主人捧刀剑的侍女。

双方毫无火气地客套一番,分宾主就座。两侍女没有座位,她俩分立在主人身后。

范梅影目灼灼地打量两位侍女,心中颇感失望。她自以为貌美如花,娇艳出尘,才貌都足以压倒江湖三朵花。

三朵花她不曾见过,到底有没有她美无从比较。但逍遥公子这两位侍女,显然并不比她差。

小孤最近喜欢穿成熟女郎的美丽衣裙,不再穿色彩沉闷的侍女青衣,今天她穿了嫩绿底鹅黄小花衫裙,除了梳的是侍女专用双丫髻之外,毫无侍女的气息。

司空碧玉穿的衫裙是小孤的,淡翠色底绣了小丛花。她比小孤大两岁,身材成熟隆胸细腰,比小孤更出色,更具魅力,成熟少女的风韵,比艳冶型的范梅影更多了三分青春活泼气息。

美丽少女的面貌各有千秋,反正春兰秋菊各有意境,三人一比较,很难分出高下来。总之,三个人同性相斥,两方面都把对方看不顺眼,首先在眼神中,就可以分辨出强烈的敌意来。

客套毕,谈上正题,气氛立变,友好的面具撕下了,男人们争强斗胜的劣根性立即暴露无遗。

“乔公子,在下是抱着和平的诚意,而来与你与平心静气商谈的。”八表天曹先前的虚伪笑容消失了:“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咱们实在没有为了区区小利害,而闹到血流成河的结局,对不对?”

“对,对极了。”逍遥公子的脸上,有嘲弄的意味,语气也不够正派:“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小利害是不难解决的。问题是,口说的诚意是不够的,以行动来表示诚意,至少比说得天花乱坠来得切实些。在下洗耳恭听,贵堡用什么积极的行动来表示贵方的诚意。”

“好,有关两笔珍宝的事……”

“贵堡打算分给在下一半。”逍遥公子自以为是地接口:“这很不好,论身分地位与实力,贵堡的确此在下强,所以在下受之有愧,江湖同道也会批评在下贪得无餍。这样好了,三七分账,你七我三,你瞧,我这人很谦虚很公道吧?给我十万二十万银子好了,我不会去贵堡点数的。”

他说得轻松很大方,可把八表天曹四个人激怒得几乎要跳起来。

“你说什么?敝堡给你十万二十万银子?”八表天曹几乎在怒吼了。

“是呀!贵堡劫走这两笔珍宝,孙中官那批,应该值四至五十万两银子。阎知县那批,如果找得到识宝的买主,以赃物暗盘价格算,最少也值个二十万或三十万。八三二十四,给我二十万两吃亏的是我,你还叫什么?”

“混蛋!你劫走的珍宝,怎么反而说是敝堡劫走的?岂有此埋!”八表天曹拍桌而起:“你……你想反咬栽赃?你……”

“且慢冒火。”逍遥公子冷冷地说:“你们在宁晋明火执仗杀入客栈,杀掉二君一王的一半以上高手爪牙,劫走了珍宝,难道不是真的?”

“胡说……”

“在下放走了阴魔和天香玉女,就是留活口。阁下,你给我放明白些,我逍遥公子不是省油灯,不分给我三成,我给你威麟堡没完没了,天下同道不是瞎子聋子,他们知道我逍遥公子应该分那么多。假使按你们的卑劣行径计算,我分七成也不为过。”

“你……你你……”八表天曹快气昏了。

“乔公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范梅影柳眉一轩,替八表天曹解围:“我们只想息事宁人,珍宝确是你弄走的,我们只要求五成,你可别得寸进尺……”

“可恶!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逍遥公子开始咆哮:“这算什么玩意?空口说白话硬栽赃,你们是什么号令江湖的狗屁天下第一堡?简直就是一文不值的无赖下九流混混。去,去叫你们的堡主来给我公道,不然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龙卫首领青龙北宫怀生忍无可忍,愤怒地伸出右爪。

“你敢撒野?”逍遥公子沉叱,威风凛凛:“卸不了你的狗爪子,我逍遥公子算栽了,你再伸长一寸试试?不知自爱,哼!”

三十步外礼贤馆的树丛下,传来一阵怪笑声。

“南无阿弥陀佛!”念佛号声字字震耳欲聋。

踱出三个年届花甲的大和尚,一个比一个壮硕,各点了一根禅杖,并肩缓步踏草而来。

说是和尚,似乎并不正确,配称和尚的人,最低限度该正式受过戒。

可是,这三个和尚头上没有戒疤,留了胡子表示六根未净。正确的说,他们只是穿了僧袍,破了袈裟的人而已,不能算是和尚,但念的佛号却正确无误。

青龙北宫怀生的爪,就是不敢再伸出一寸。

“转世三祖!”司空碧玉脱口叫,眼中有惊容。

逍遥公子听说过这三位离经叛道的妖僧,但神色丝毫不变,似乎他根本不知三妖僧的来历。

毫无疑问,浊世威麟的朋友赶来了。

五年前,三妖僧曾经在威麟堡住过一段时日,由于威麟堡与五台是近邻,浊世威麟也是出身五台密宗门下,三妖僧少不了到文殊道场观光一番,却大闹五台,把第一大寺显通寺搞得鸡飞狗走,而浊世威麟居然编排显通寺僧人的不是。

三妖僧往亭口一站,并肩而立支杖不住狞笑。

“施主们动了嗔念,我佛慈悲,何不让贫僧替诸位施主疏解?”中间那位皮肤褐暗,勾鼻龇牙的僧人说:“不看僧而看佛面,贫僧愿成此功德。”

“大和尚,你配吗?”逍遥公子狂放地问:“你们够分量吗?”

三僧勃然变色,太无礼了。

“施主年纪轻轻,可能没听说过贫僧这号人物。”

“不错。”

“施主要知道?”

“不错,不然怎知道诸位够不够分量?”

“刚才那位女施主曾经说出了。”

“在下却不知道。”

“转世三祖。”

“什么祖?”

“贫僧般若达摩。”

“贫僧菩提达摩。”右首的僧人接口。

“贫僧慧可达摩。”左首的僧人语音特别阴森。

达摩,也写成达磨,是梵文的音译,意思是道法。原来的梵音称多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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