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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明火执仗

摘星换斗叫他出来,他的信心又恢复了,不但证明他仍然受到重视,也证明大敌当前,他仍是主子委以重任的心腹人物。

看对方的阵势,公孙云长显然是主脑人物。

因此,他对这些扮鬼怪的人,毫不放在心上。

他本来就没把公孙云长放在心上。

可是,他看清了快活妖刀。

他心中大骇,但已无法退回了。

摘星换斗也看出快活妖刀,骇然惊咦了一声!

周夫子眼神一动,神色不再从容。

在火把闪动的光芒映照下,妖刀上的七颗血红色怪星,闪烁着令人心寒的红芒,像七只妖魔的眼睛,眨动着勾魂慑魄的妖异光芒。传闻中的种种震撼人心的可怕传说,像瘟疫似的震慑着人心。

人的名,树的影,武林中的利器神刃,同样有各种震撼人心的声威。有些兵刃因人而名传,有些则是本身具有神奇的威力。

快活刀就是后一种,使用它的人,反而不为人所知。

剑无情受到极大的震撼,已握住剑靶的手开始发抖,似乎已无力将剑拔出。

“你上!你,送死来了。”鬼怪用狂妄已极的口吻向剑无情叫:“看你能接下大爷多少刀。”

剑无情吓了一跳,只感到丹田下寒流上升。

“在下剑无情罗光钦。”剑无情硬着头皮说:“阁下,亮名号。”

“快活刀。”

“贵姓……”

“快活刀。”

“阁下……”

一声狂笑,刀光似电,千百颗红光闪烁的星芒流动,挟着彻骨奇寒的罡风,狂野地飞腾而至。

剑无情斗志迅速地沉落,斜窜丈外。

“接刀!”吼声与刀光一闪即至。

场地广阔,足以让心怯的人采游斗术周旋。

剑无情如果身法快一些,或者恐惧心不那么强烈,闪避也可以灵活些。可是,他不但被恐惧影响了身法的灵活,更糟的是他的身法不够快。

快活刀比他快得多,如影附形逃无可逃。

大骇之下,他本能地拔剑挥出阻击封架。

临头的刀光连闪两下,刀气迸发有如殷雷传自天外,血红的星芒似向四面八方飞射。

没发出兵刃接触声,刀光化虹而退。

“当!”剑无情的剑掷出三丈外堕地。

“叫有些分量的高手名宿出来。”鬼怪退回原位大声说,收刀入鞘扭头便走。

剑无情踉跄站稳,双手掩往左胸,想张口叫却发不出声音,鲜血染红了胸腹,接着身形一晃,跌入抢出相救的同伴手中。

身材稍矮的另一名鬼怪大跨步而出,一声刀啸,妖刀出鞘。

又是一把快活刀,一模一样妖气冲天。

“下一个。”鬼怪沉声叫

周夫子冷哼一声,向身侧的人挥手示意。

这人点头会意,举步徐徐上前向鬼怪迎去。

妖刀向前一引,双方渐渐接近。

后面已经没有人的黑暗门楼上,突然传出震耳的怪嗓门喝叫声:“小心火器!火星君杜毅……”

身材矮的鬼怪身形一闪,便不可思议地出现在右前方三丈左右。

这瞬间,刺目的青白色强光乍现,令人目眩神移,接着爆炸声与喝叫声相应和,热浪迫人。

共有七颗霸道的白磷冥光弹,在先前稍矮鬼怪所立处附近几乎同时爆炸,三丈圆径内成了火海,火焰再飞溅出火海外方两丈以上。

稍矮的鬼怪一闪三丈余,再一闪更远出五丈外去了,像是鬼魅幻形。假使稍慢一刹那,该已变成烤猪了。即使身法如此快捷,也几乎被飞溅的火焰追及。

接着,走狗们迅速分散,叫喝声此起被伏。

“不要挡住本姑娘的蚀骨毒香的飘向!”是绿魅蔡凤的叫声!

“让开!在下用招魂香擒人……”招魂使者詹宏的叫声特别刺耳。

“大家用暗器招呼……”

“给他们一把化血针……”

同时,火星君的一连串白磷冥光弹,向公孙云长四个人连续飞射,火把几乎在同一瞬间熄灭。

周夫子果然具有超人的才干,应变的准备十分周全,无视于二十名箭手以火箭焚屋的威胁,断然发动攻击,决心与毅力皆超人一等。

同时,由宅院两侧绕出外面围截的人,也发出呐喊声,行将截断箭手的退路。

勇敢果决的人,永远是胜利者。

二十名箭手并不敢真的火焚往院,那将是天人共愤的罪行,宅院中有不少老弱妇孺,即使是丧尽天良的强盗,也不会做出这种人性已失的罪行。

箭手的箭,改射四散的群雄。

爆炸声与火光此起彼伏,惨叫声动魄惊心,好一场混乱的黑夜混战。

公孙云长与四鬼怪向院门飞撤,箭手也退出山墙外。

周、郑两夫子愤怒如狂,率领众走狗发疯似的衔尾穷追。

那位稍矮的鬼怪,由于须绕过白磷冥光弹可怖的火场,因此落后了很多,接近洞开的大院门楼,身后追兵已到,从侧方截出的一个灰衣人,已到了左方两丈左右。

“你走不了!”灰衣人怪叫,打狗棍拦腰便劈。

鬼怪身形一震,嗯了一声,脚下虚浮。

打狗棍即将及体。妖刀总算及时斜挥,当一声架住了打狗棍。

门楼上方黑沉沉,传出一声惊叫!

鬼怪显然先一刹那受了伤,并非伤在打狗棍上。因此,虽则反应甚快,无如劲力全失,刀架住了棍,自己也被震得仰面便倒。

灰衣人是鬼丐廖独,江湖六怪之一,与灵怪齐名的江湖名人,上次与剑无情曾经出现在韦家。

这家伙阴险机警,很少与人真正拼命,专捡小便宜,爱用诡计暗算人,谁惹了他,保证没有好日子过,他会像附身的冤鬼般伺伏在附近,使用阴谋诡计,施放明枪暗箭,不达目的绝不甘休。口碑之坏,无以复加,江湖上的高手名宿,对他深怀戒心,恨之切骨,却又无奈他何。

“哈哈!手到擒来。”鬼丐兴奋地大叫,扑上伸手急抓倒地的鬼怪。

这瞬间,顶门上空黑影无声无息下落。

“滚!”飘落的黑影怪叫,一脚蹬在鬼丐的右肩胛骨上,力道凶猛,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脚上,当然够沉重。

俯身抓人的鬼丐骤不及防,噗一声重重地爬伏如龟。

黑影把鬼怪抱起,如飞而逝。

前面正在混战,箭手正一面退,一面用刀阻挡从庄侧抄出截退路的人,掩护公孙云长与三鬼怪撤退。

黑影抱着人向侧窜,去势如电射星飞。

“还不把刀丢了?你的刀威胁我的腿。”黑影一面飞掠一面说。

“不能丢,是宝……宝刀。”鬼怪用微弱的语音拒绝。

“伪造的,宝个屁!”

“你知道是假造的?”

“当然知道。”他肯定地说。

“你是谁?”

“孤魂野鬼庄怡平。你是公孙云长的人?哼!你们总算赶来了但令人失望得很。”

“你……”

“全是些冒失鬼!奇怪!”

“奇怪什么?”

“公孙云长这狂妄的白痴,怎会请得动你们来做帮手?看来,他真的神通广大。喂!白莲花是你的什么人?今晚她来了吗?”

“她来了,负责掩护策应。”

“我想,你们是与公孙云长不打不成相识,被他说服了,甘愿替他火中取栗。公孙云长在这方面是很有才华的。”

“你胡说!”

“绝非胡说,我有事实根据。我会过你们的白莲花、快活刀。会见之前,快活刀已经和公孙云长交过手。”

“你不懂。”

“我是有点不懂。哦!高嫣兰姑娘来了吗?”

“那位佩剑的人就是她。”

怡平默然。高嫣兰的安全,已用不着他担心了,公孙云长四个人已经脱险,夜中追赶的人有所顾忌,逃的人是很容易脱身的。

“你住在什么地方?还在船上?”

“这……”鬼怪欲言又止。

“在船上就麻烦了,你中了鬼丐的三棱燕尾钻,必须赶快找地方起出暗器,这里到湖边远得很呢,拖不得。”

怡平从林野中钻入,到了一条小径旁,说:“暗器显然击中重要的地方,不然你不至于禁不起一击。鬼丐那几手鬼画符,不登大雅之堂,虽则他列名江湖六怪,滥竽充数而已,他只是比任何人都阴险恶毒。”

“在……在右胁下……”

“哎呀!天老爷保佑,可不要钻到内腑去了。唔!我得找地方替你裹伤。”

他奔入岔路的树林,在一条小溪流旁的柔软草地把人放下。

“你是一位姑娘。”他用硬梆梆的嗓子说:“事急从权,不管你是否反对,我要救你。”

鬼怪没做声,痛得不住颤抖。

“除非你的住处就在附近。”他断续说:“这里是小罗溪。东北三里是岳阳桥;西北三里是枫桥;西南三里是府城,你该知道身在何处了。”

“船在……在南……南津港……”鬼怪用虚弱的嗓音说,在和痛楚挣扎。

“老天,远得很呢!不能再拖了。”

天太黑,只能凭感觉摸索。运气不错,燕尾钻横穿在胁下,尖锋透背,穿在肉上,似乎未穿透腹膜,好险!

他的怀中防水小革囊有各种法宝,包括救急的丹丸散。上了药,撕衣袂裹好伤,替女鬼怪穿回衣衫,将三棱燕尾钻塞入女鬼怪手中。

“留着做纪念。”他用玩世的口吻说:“说不定可当作传家之宝。至少,可以卖几文钱。鬼丐打造这种精巧霸道的玩意,每枚要三十五两银子呢。”

“你……你没踢死他吧?”女鬼怪挺身坐起问。

“废话!偷袭置人于死,算什么?”

“如果你踢死了他,我会恨你。”

“阿弥陀佛!幸好我没踢死他。”

“你住在……”

“噤声!”怡平低叫,向下一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北面的树林内。

女鬼怪也向下一伏,抓起身侧搁放着的妖刀。

西北角传来奔掠的急速脚步声,渐来渐近。听声响,速度甚快,而且人数不少。

“方向没有追错吧?”有人问。

“错不了。夜间奔逃,一定找容易奔跑的地方,以便快速脱离,所以一定往这一带逃走的。进林子里去,分开搜,小心了。”

穿枝拨草声甚急,近了。

“是猎狗吗?搜什么?哈哈哈……”怡平的叫声,从北面传出:“你们打扰大爷的睡眠,混帐!”

女鬼怪暗暗佩服,原来怡平往北走是有用意的,这才可以将追来的人引走。如果往西北来人的方向迎去,挡得住固然没话说,挡不住,对方必定一涌而至,岂不糟了?将人引走真需要经验和技巧的。

狂笑声、吆喝声、奔跑声、咒骂声、枝叶折断声……乱得一塌糊涂,喧闹声从东北方向逐渐远去,最后终至消失,大概追与逃的人去向是岳阳桥。

×

×

×

一早,走狗们掩埋了十具尸体,损失惨重,受伤的人更多了一倍,皆是被箭射伤的。

格杀令传出了:全力搏杀公孙云长。

碧湘老店中,怡平四人照往例在房中用早膳。

怡平将早些日子,追踪公孙云长,与快活刀白莲花遭遇的事一一说了。

他最后说:“显然,公孙云长已获得快活刀白莲花的帮助,昨晚大举袭击枫桥杨家。梁老,可知道快活刀白莲花这些人的底细吗?”

“这……这怎么可能呢?”神箫客老眉深锁,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不可能?”

“快活刀是威震江湖的杀星,白莲花是天下闻名的无影巨盗,与侠义道人士势同水火,绝对不可能帮助公孙云长与走狗拼命。”

“可是,梁老,这可是小可亲自目击的。”

“所以这就怪了,天下间知道快活刀白莲花底细的人,恐怕找不出三两个,老朽也毫无所知。昨晚你救的人确是白莲花?”

“不是,是一位小姑娘。”

“你没问她的底细?”

“我将追的人引走之后,回去时她已经走了。”

“你说她们的妖刀是假的?”

“错不了。世间只有一把妖刀,而那些扮成鬼怪的人,人手一把,型式全同。”

“那天你遭遇的那把是真的?”

“不错,是真的,那七颗红星的光芒强烈刺目,闪烁如电。而昨晚那些人的妖刀红星,只是质料平平的红宝石而已。”

“公孙云长以后麻烦大了。”神箫客摇头苦笑:“这白痴,真是荒谬绝伦。”

“梁老的意思……”

“他把凶星和巨盗请来联手,侠义道英雄怎么说呢?那些英雄们,有时固执得令人肃然起敬的,宁可丢掉性命,也不愿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这一来,公孙云长的老爹乾坤一剑,还能厚着脸皮,大声疾呼号召天下侠义英雄,与走狗们周旋决死?”

“也许是狗急跳墙,情急可原。”怡平替公孙云长辩护,虽则他对公孙云长的一切举措大感怀疑:“为了救韦小弟,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向邪魔外道求助。纯纯,我错怪他了,我很抱歉。”

“庄哥哥,我好佩服你。”纯纯注视着他嫣然微笑。

“你佩服什么?”怡平一头雾水。

“公孙少堡主在所有的人面前,把你说得一文不值,攻击得体无完肤。而你除了情急骂他之外,似乎处处恭维他……”

“不谈这些。”怡平的情绪有点不稳:“昨晚没见到八表潜龙露面,也许,他真的负责囚禁小云飞躲在白鹤寺,虚虚实实令咱们莫测高深。我看,得冒险去深入踩探,不然……”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怪,这是愚不可及的事。你最好沉住气,不要操之过急,等南衡一到,情势就可明朗化了。”

“八方风雨会岳州,我担心情势控制不住。”怡平忧心忡忡说:“走狗们的主脑人物今天可能赶到;万家生佛一众侠义之士也将到达;南衡韦老伯也将在最近光临;这到底是谁在策划的龙争虎斗?”

“现在又加上快活刀白莲花。啧啧!真是活见鬼了!鄢狗官又不在这里,侠义道群雄师出无名,不论胜负皆无法堵天下悠悠之口。像昨晚公孙云长的所为,就是贻人口实的愚蠢举动。看来,走狗们稳操胜券了。”

神箫客说完,不禁摇头叹息。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纯纯是最心乱的一个,只急得花容失色,热泪在眸子里打转。

“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怡平拍了一下桌子:“可就是无法说出不对的地方来,好像一切都反常了。我直觉地感到这是某些人巧妙策划的阴谋,却又猜不出他们的目的何在。鄢狗官不在岳州,没在岳州搜刮,没有受害人,万家生佛没有来岳州的借口,但明显地他可能会来。乾坤一剑对万家生佛不愿联手合作的事,深感不满,不可能与万家生佛走上同一条路,但公孙云长却先来。公孙云长足以代表他老爹乾坤一剑,他的声望正如日中天,竟然不惜自毁前程,借助于邪魔外道快活刀白莲花。走狗们明里扬言对付公孙云长,暗中准备到幕阜山回鹰谷,请五岳神犀出山。论实力,对付公孙云长绰绰有余,却奈何不了公孙云长。公孙云长似乎单人独剑胆大包天,我却发觉他暗中有人策应保护。但在紧要关头,他的人却半个也不在身边,他也能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与人搏斗的表现,时好时坏,令人莫测高深。这次与快活刀白莲花联手更是匪夷所思,大违常情,这不是有意抽他老爹乾坤一剑的后腿吗?唔!梁老,我们真得特别小心了。”

“对!咱们必须保持冷眼旁观的优势,卷进漩涡就身不由己了。”神箫客警觉地说。

“所以,咱们必须迁地为良,碧湘老店已经不安全了,而且十分危险。”

“对,这里愈来愈不安全了。”

“午时一过,咱们就走。”

“要走就走,妖道不会来回话的,周夫子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神箫客反对午后动身:“兵贵神速,这时离开便出敌意料,主动控制在咱们手中了。”

“不,人无信不立,小可无论如何,得在此地等候妖道的回音。这样吧,梁老先带两位姑娘离开。”

“我要跟你走。”纯纯抢先一口拒绝。

“纯纯,你的处境尤其恶劣,你绝不可以留下。”怡平脸色一沉:“小云飞落在他们手上,已经够糟了,再加上你,你爹娘除了任由他们宰割之外,并无他途。赶快进食,准备走。梁老知道咱们预定的藏身所在,我随后赶来会合,再慢,可能就摆不脱他们的追踪了。”

当两位姑娘随神箫客离店的后片刻,紧迫监视的高手眼线到达店堂,来了八名之多,其中有九幽客吕杰在内。

这位黑道巨孽,既然屈身任眼线,可知对方已无所顾忌准备大举了。

公共场合与人多的地方,走狗们是不会动武的,最多只能用暗器暗杀行刺,所以怡平并不在乎这些监视的眼线,加倍小心便可避免伤害。他知道九幽客这个人,有恃无恐。

九幽客的九幽真气绝学,只能与幽虚练气士的罡气论短长,对他无法构成威胁。他定下心来等,等五妖道的回音。

×

×

×

同一期间,南津港东面湖湾深处的一艘神秘怪舟中,公孙云长与高嫣兰,被侍女小秋从底舱下请出前舱。

舱中端坐着卓小姑娘,粉颊有点苍白,但气色尚佳,穿了一袭水湖绿衫裙,另有一番超脱的神韵流露。

除了两位侍女,别无旁人。

“公孙少堡主,昨晚咱们的失败,非战之罪,而是因为我一时心软,不愿下令火化杨家。走狗们心肠之狠,也令人心中檩檩。”卓姑娘用平静的嗓音向两人说:“我发觉少堡主自出发至现身与走狗照面,一直就心神不定,似乎怀疑本姑娘的实力。”

“卓姑娘,也难怪在下心中不安。”公孙云长摇头苦笑:“直至进入杨家为止,在下一直没发觉姑娘有同伴,凭咱们区区五个人之力,向上百名走狗登门决斗,那简直是给自己过不去,活腻了。直至姑娘的二十位箭手同伴现身,在下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姑娘真会吓人。”

“你以为我只有船上的几个人?”

“在下并没发现姑娘的人藏在何处。”

“你很难发现的。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公孙云长一怔!

“对,可以走了。”

“这……姑娘不向走狗们……”

“本姑娘只是想试试他们的实力,也有意替你壮壮声威,所以逗逗他们玩玩而已。现在本姑娘不管啦!他们除了人多势众之外,似乎不值得本姑娘再逗弄他们。喝了几上的解药,两位可以走了。”

精致的雕花矮几上,早就放了两杯淡绿色的液体。

公孙云长不假思索地拈起杯,一饮而尽。

“卓姑娘。”公孙云长脸上涌起令异性着迷的微笑:“在下不知道姑娘的来历,姑娘的一切皆令人莫测高深。除了知道姑娘姓卓,有宇内闻名的快活刀在附近保护之外,毫无……”

“本姑娘还有不少箭手,有扮成鬼怪的下属,没错吧?”

卓姑娘抢着说。她也笑,笑容十分动人,颊旁绽起笑涡儿,无邪中有矜持,有一种超脱的神韵流露在外。

“以姑娘的实力,击溃走狗为世除害,必可获得天下武林朋友的无比尊敬。目下江湖形势是道消魔长,正邪不两立,双方作殊死斗实力互有消长。在下不才,忝为武林侠义门人,为了阻止祸国殃民的狗官继续残民以逞,仗正义之剑,赴汤蹈火义无反顾。姑娘既然已经惩罚那群助纣为虐的走狗,半途而废岂不可惜?在下以至诚恳请姑娘拔刀相助,惩奸官诛走狗……”

他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词严,流露出凛凛英雄气概,人又生得英俊,正是少女们梦寐以求的理想对象,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但卓姑娘却无动于衷,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公孙少堡主,你说的话十分感人,十分动听。可惜的是,本姑娘没那份心情,更没有行侠仗义的胃口,能概略了解正邪双方的情势实力,足矣够矣。公孙少堡主,能听得进忠告吗?”

“姑娘有话请说。”

“阁下的真才实学,昨晚没有机会一窥全貌,深感遗憾。不过,依本姑娘估计,阁下在五十招之内,勉强可以击败快活刀。”

“快活刀才是深不可测,姑娘抬举在下了。”

“而昨晚那些走狗中,比阁下高明的人,恐怕为数相当可观。以你们侠义道方面来说,阁下已可算是代表性的重要人物,以你们的实力挺身与他们周旋,结果将是可悲的。你能与他们周旋数年,而且经常占些少上风,除了用幸运两字解释之外,实在找不出其他理由。今后,阁下必须千万小心,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照顾你的。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公孙云长眼神一动,欲言又止。

“不要心存侥幸,阁下。”卓姑娘笑容又现:“我从你的眼神中,可洞悉你大半心中的奥秘。明白的告诉你,你很难禁得起我全力一击,想制住我以达到你的目的,你毫无机会。走吧,不要三心两意。小秋,送客。”

公孙云长的确有突袭的念头,这一来,不得不放弃擒人的念头,讪讪一笑,抱拳告辞:“姑娘囚禁三日的盛情,在下不敢或忘。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的;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对,日后江湖上见,不送了。”

船距岸不足三丈,公孙云长与高嫣兰一跃登岸,站在岸上回身打量这艘外表平凡,内部华丽危机四伏的怪船,许久许久。

小秋已回身入舱,舱门拉上了。

船在水面微微随水浮沉,看不见人影,听不到声息,回复初见时的神秘阴森。

“云长,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可看出些少端倪?”高嫣兰低声问。

“严格的说,我们只知道一把刀:七星快活刀。”公孙云长咬牙说。

“和一位姓卓的小姑娘。”

“谁知道她是不是姓卓?奇怪,我闯荡江湖多年,不敢说见多识广,见闻广博,至少不下于老江湖。可是,就没听说过这些人物。穿虎纹鬼怪衣,彩绘脸部,用火箭,有不知其数的快活刀……那天与我交手的快活刀,不是昨晚一刀斩了剑无情那一个,功力比与我交手那一个强得多。嫣兰,我得费些工夫查他们的底细。”

“云长,我们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不,我要查,囚禁三日之恨,誓在必报。”

“他们帮助你袭击走狗……”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知道他们到底怀着些什么可怕阴谋?我绝不和他们善了。”

“云长,我们走吧!”高嫣兰几乎是在恳求了:“无人迹的湖滨、死寂的树林、诡异的神秘之舟……我真的感到害怕。”

公孙云长心里明白,树林虽是死寂的,但其中必定隐伏着不可测的人,像快活刀一类武功奇高的人。

一阵急走,总算找到一条小径,再找到一处三家村,一问之下,方知身在南津港东北的郊野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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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后不久,三个男女跃登神秘之舟。

四人坐在华丽的中舱内,两侍女在一旁奉茶。

卓姑娘神色不安,小嘴噘得高高地。

登舟的三个人:白莲花、丰神绝世的中年儒士、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

“三妹,你怎么带着他们胡来?”

“娘,不关三姨的事嘛!”

卓姑娘扭着小腰肢替白莲花分辩:“是女儿要摸清那些人的底细,所以才利用机会前往探实力的。

“你还说,你是愈来愈大胆了。”中年美妇沉下脸:“娘临行一再告诫你们:闲事少管。这可好,竟然出动大批人手,明火执仗,胡作胡为,你……”中年美妇向白莲花不悦地埋怨。

“玉卿,事情已经过了,责备她也嫌晚啦!”中年儒士从旁劝解。

“文俊,都是你宠坏了她。”中年美妇狠狠地白了中年儒士一眼。

“玉卿,不是宠她,她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留意历练历练,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应该给她磨练的机会,你说是不是?每件事都要她做得对,她又不是圣人;有一个圣人女儿,那才烦恼多多呢。”

“姐,你就不要责备丫头了,她在这件事里,倒是真的吃了苦头,得到了教训。”白莲花也在一旁劝解。

男孩子,怕爹,女孩怕娘。

卓姑娘有了两个人撑腰,胆子可就大啦!

“娘,那些人好可恶,可恨。”

姑娘的小嘴噘得更高:“根本不理会庄院男女的死活,不顾一切一拥而上,果真是铁石心肠,说狠真狠。”

“你还说呢!你摆出那种强盗姿态,却又没有强盗心肠,下乘得很,比他们又高明多少了?你还不是让带去的人冒被人歼灭的危险?丫头,伤势怎样了?”中年美妇的语气,充满了关切、爱怜:“让娘看看。”

“不要紧了,他的金创药很灵光。”卓姑娘欣然说,但粉颊泛起一抹羞红:“那种鬼钻留在体内,自己会钻动,动起来痛得人冒汗,厉害。”

“救你的人真是庄怡平?”

“是他,没错。”

卓姑娘不住点头:“他通了名。娘,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难怪把岳州闹得天翻地覆。他成功不是偶然的,大敌当前,他镇静风趣得很呢!”

“女儿,他的确了不起。”中年儒士拈须微笑:“爹和你娘在城里潜伏多日,对他有相当了解。不过,他再这样闹下去,恐怕会影响我们的事,与咱们有了利害冲突。”

“爹,怎么会呢?”

“会的,警卫必定加强,咱们的机会不多。”

“爹,女儿去找他谈谈。”

“废话!谈什么?说他碍事?赶他走?不许你胡闹,你给我乖乖在船上养伤。你把公孙云长放走,这里已经不安全,船立即驶离,到湖心再改变船的外貌。三妹!”

“姐夫有何吩咐?”

“船上还得劳驾你照顾,我和你姐姐还得回城留意动静。各方来的人正陆续到达,咱们的机会很快就会来的。好好看住丫头,别让她再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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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云长偕同高嫣兰取道奔向府城。

一路上,高嫣兰显得忧心忡忡,心神不定,多次设法逃离岳州,不但次次失败,而且饱受惊吓,到头来仍然难脱险地,难怪她忧心如焚。

“我们还要入城吗?”她忍不住发问。

“是的,我的人一定赶到了。逃,不是办法。”公孙云长咬牙说。

“我们应该转回南津港找船,即使回府城,乘船的风险要比走陆路少得多,船靠上码头,他们怎敢在码头人群拥挤的地方行凶?”

“南津港必定有高手封锁,走不了的。”公孙云长似有先见之明:“到达府城就不怕他们了。”

“但在路上……”

“哼!我不怕他们,他们来吧!”公孙云长愤然地说,眼中涌起浓浓的杀机。

一阵急走,小径在山脚的树林中向北伸展,视界不能及远,地势偏僻,小径上罕见人迹。

刚穿越树林,前面,小径绕过前面的小山岗,同下有两栋茅屋,附近全是整齐的菜圃。

没有人在菜圃工作,事不寻常。

公孙云长一阵急走,没留意附近的变化。

晨间,菜圃中不可能没有人照料,菜农们是很勤快的。

距茅屋尚有五六十步,第一栋茅屋柴门开处,奔出七个青衣人。领先那人天生一张三角脸,一双不带表情的山羊眼。腰带上,扣了一根三节棍。

七个人拦住去路,冷然迎客。

“过来,想不到你真在这条路上现身,詹某有幸,深感荣幸。”为首的人冷冷地说:“公孙小狗!你做得好事,你真该死!”

公孙云长脸色一变,脚下一慢,接着一挺胸膛,重新举步。

高嫣兰花容变色,心中叫苦,这时想走,已没有机会了。

她拉拉公孙云长的衣袂,惶然问:“云长,这姓詹的是何来路?”

公孙云长深深吸入一口气,说:“黑道的风云人物,招魂使者詹宏。”

高嫣兰大吃一惊,心中发冷:“这恶贼练了八九成火候的金钟罩,只有宝刀宝剑才能对付得了他,快退!”

“退不了,他们会追得我们上天无路。”公孙云长沉静地说。

“可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嫣兰,不要怕。”

“他们有七个人,仅招魂使者一个人就够我们……”

“生死关头,存心决死的人将有如神助。”

“像你斗快活刀?”

“对。记住,交手时要抢上风。”

“这……”

“这恶贼的招魂香十分恶毒,无色无臭,防不胜防。他功臻化境,依然恶性不改,经常用这种下三门毒香来计算人。”

谈话间,双方面面相对,七双怪眼杀气腾腾,气氛一紧。相距两丈,已可感到了杀气逼人。

“小狗!昨晚你带领的那些人是何来路?”招魂使者詹宏傲然地喝问:“你给我从实招来。”

“不知道,在下是被他们逼迫而去的。”公孙云长居然沉得住气,朗声回答。

“你骗谁?”招魂使者语气益厉。

“在下说的字字皆真,只知是一个年轻美貌、姓卓的小姑娘是首脑,得力的手下是快活刀。”

高嫣兰一怔,心说:他怎么了?这不是招供吗?

“你要老夫相信吗?”

“信不信由你,在下只知道这么多。三天前,在下找船,不幸落在她手中,被她用毒药控制在下和高姑娘,囚禁在船舱下,昨晚才逼在下向你们袭击。”

“他们现在何处?”

“南津港,在一艘外表平凡,内部华丽的神秘怪船上。到底有多少人,在下毫无所知。”

“该死的小狗!老夫半个字都不相信。哼!擒下你之后,不怕你不招。”招魂使者说完,解下三节棍,握在左手中,三棍成一握十分方便。

“你要和在下决斗吗?”公孙云长沉声问。

“老夫只有一个目的:活擒你。”

另一名青衣中年人冷哼一声,接口说:“公孙小狗,目下已经不时兴决斗了,咱们奉命活捉你,捉不住就杀死你。”

“你少吹大气……”公孙云长变了颜色:“怕死鬼才害怕决斗,只敢倚多为胜。”

“小狗你狂吧!在下倒要看看你公孙家的家传绝学,乾坤剑术是啥玩意,且让你尽情施展,免得你死不瞑目,含恨九泉。”

中年人一面说,一面举步逼进:“我阴司客公羊寿是很慷慨的,从不做让人死不瞑目的事,大方地成全你。来吧!良机不再来。”

高嫣兰拉拉公孙云长的衣袖,低声说:“我打发他,你留意招魂使者。”

“这……好的。”公孙云长点头应允。

高嫣兰莲步转移,一面迎出一面拔剑,沉声说:“你还不配与公孙少堡主交手叫阵,本姑娘打发你这恶贼上路。”

“高姑娘你用不着逞能。”阴司客拔剑冷笑:“咱们奉命活捉你,你的身价与公孙小狗不同。你不是在下的敌手,滚回去!”

高嫣兰以行动作答覆,一声冷叱,剑起处风雷俱发,身剑合一抢制机先进攻,剑出寒梅吐蕊,走中宫无畏地切入,行雷霆一击。

她存心拼命,奋勇拼搏,锐不可当。

阴司客哼了一声,伸剑便搭,暗含绞劲。

剑虹突变,姑娘掏出了万花山庄绝学,不等双剑接触,收招变招,以醉蝶穿花改攻侧翼,快得令人目眩,剑虹升沉吞吐有如金蛇乱舞。

双方皆全力施展快攻,却又避免兵刃接实,所以需要极度神奥的技巧,不然就势难避免,硬碰硬的比力比劲,无法展露剑术的神髓。

各展绝学激斗百十招,人影如电耀,剑虹似流光,最后终于出现硬封硬架的局面,双方真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恶斗也愈来愈凶猛,险状横生,精微妙着已不再出现,致命的强攻杀着却绵绵不绝。双方皆想一剑便将对方杀死,没有施展点到即止炫耀性绝招的意愿了。

双方的技巧与实力相差有限,任何一方如果多一支剑加入,便可稳操胜算。

公孙云长一直就死盯着招魂使者,不理会高嫣兰这一面的战况。

招魂使者也死盯着他,眼中有怨毒的凶狠神情。

“你要怎样?”公孙云长突然问。

“要你死!所有派出的人,都要你死!昨晚死的十个人中,有詹某的好朋友在内。”招魂使者咬牙切齿。

他一咬牙,突然飞扑而上,恍若电光一闪,太快了,果真是雷霆一击,就在近身的刹那间,剑陡然出鞘,化虹一闪即逝。

一代黑道巨擘招魂使者,金钟罩绝学刀枪不入,竟然避不开这快逾电闪的致命一击。也许是估料对方并未拔剑,绝不敢冲上突袭,以致戒心松弛,糊糊涂涂送掉老命。

三节根也来不及发出,剑已划破了左颈侧的大血脉。

公孙云长掠出丈外,突又反弹折回,像强劲的弹簧反跳,剑化流光,手下绝情,一声怒叱,剑虹分张。

两名青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号,同时中剑倒地。

第四名青衣人百忙中一剑挥出,剑虹已一闪而入。

六个高手在片刻间,死得精光大吉。

这才是公孙云长的真才实学,片刻间便毙了六名一等一的高手。没有人能接住他一招,每一剑皆冷酷无情击中要害,又快、又狠、又准,剑不虚发,发则必中。

激斗中的方嫣兰心无旁骛,为自己的生死全力周旋。虽则知道公孙云长已发起攻击,却无暇分心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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