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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周游扬名

黑福神右大腿外侧也裂了一条大缝,黑袍也零落,被割裂了数处长缝,退至桥头,右腿一软,几乎挫倒。

周游占据了黑福神先前所站的位置,虎目中神光湛湛,举剑的手有如铁铸,脸上那隐隐的波纹,仍在绵绵不绝地一圈接一圈向外扩散。

“在下认栽。”赤煞神君用骇绝虚脱的声音说:“没有人能够在老前辈手下接得下三招的。”

说完,将剑向三丈外的小河中一丢,缓缓举步,梦游似的走上了桥头,从黑福神身侧越过,头也不回地向远在两里外的五里坡走了。

黑福神瘸着腿,一步步往桥对面退,双手抖得厉害,露出面具外的双目,惊怖的神色清晰可见。

“你不能走。”周游沉声说。

“老……老前辈请……请高抬贵手。”黑福神惊怖地说:“晚辈有……有眼……无珠……”

“你认错人了!”周游脸上的蒙蒙银光逐渐消失:“脱掉你的面具,我有话问你,你必须据实回答。”

黑福神如受催眠,用颤抖的手吃力地除掉面具。

“原来是你……”周游讶声说:“你是不是劫宝的主使人?逍遥真君是你派去卧底的吗?”

除掉面具的黑福神,赫然是自称郭谦的人。

“是……是的,策……策划了一年半之久。”郭谦惶乱地说。

“珍宝呢?”

“逍……逍遥真君不见返报,与派来接应的六……六个人都……都失了踪,所……所以……”

“接应的六个人中,有没有女的?”

“没有。”

“真的?”

“是的,女……女人性情易变,靠……靠不住。”

“在现场出现的三位村姑……”

“我发誓,不是我的人!我也正在全力侦察,曾经怀疑是明珠园的人,但捉不到人无法取供。”郭谦焦灼地分辩:“后来乔江东与你合作,我才相信与明珠园的人无关,本地人天胆也不敢在本地作案。

“逍遥真君对我忠诚不二,所派的六个接应的人,也是我的多年忠心手下,他们为何平白失踪,珍宝也不知去向,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你们预定撤走的路线是那一条?”

“东走洋县,我派有人在下游渭门镇备船等候,一直等不到人。”周游低头沉思。

片刻之后,他才挥挥手道:“你走吧!珍宝可能已沉入汉江,你白做了一场珍宝梦,也因此害死了不少人,你这罪魁祸首罪孽深重。

“我不是执法人,无权判决你的罪行,但刚才没有在交手时杀了你,现在我已经非常非常的后悔。”

“老前辈……”

“但你也不会从此安逸,这件事早晚会传出江湖。你大概在内行厂有朋友,那些朋友常非常的靠不住。

“等他们知道了你是劫宝案的主犯,你就会发现你必须面对着一群可怕的敌人,还有我……”

“老前辈,这批珍宝我连看都没看过……”

“但你是主使人。你走吧!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必须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张面孔。”

郭谦打一冷战,悚然回头狂奔。

奔到了对面的桥头,回身嗫嚅的问道:“老……老前辈为……为何……否……否认身分……”

“不关你的事,你想知道些什么?多知道一件秘密,你的性命就少一份保障了,你还不走?”

郭谦转身狂奔,像被鬼所追逐。

×

×

×

小诸葛杨店东一看到周游踏入店门,便心中暗暗叫苦,周游的出现,意味着灾祸并未远去,更大的灾祸可能接踵而来。

周游并没向任何人打招呼,回房埋头大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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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周游如期出现在兴隆酒肆。

乔姑娘姐弟不在,他叫来酒菜,一口气喝干了两壶酒,剑眉深锁,心事重重。

喝到第三壶酒,桌旁多了一个人,一只布满皱纹有如鸟爪似的大手,抓过他的酒壶,就嘴咕噜噜喝了个精光大吉。

“小二,添一副碗筷,再来十壶好酒。”来人向店伙大声招呼。

他双手撑在桌上,一直用深沉的目光,不转瞬地注视着这位反客为主的人。

酒糟鼻、秃白眉,椅旁搁了一根山藤杖,入土大半快与阎王打交道的糟老头。

“不认识我吗?”怪老人眯着老眼问。

“不认识。”他说。

“我却认识你。”

“不足为奇,兴隆酒肆自店东至店伙,没有不认识我的。在汉中,恐怕要数瞩目的风云人物,非我莫属。”

“你似乎很神气。”

“本来就神气。”

“现在,你神气不起来了。”怪老人举杯斟酒,怪笑连连的又道:“因为,你有了困难。”

“困难不是不可克服的。”周游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因为我知道一定可以找得到你的。”

“为何找我?”

“当然有事。”

“不是为了请我喝酒?”

“没有人请你喝酒。”他丢过那把掌中刀:“按常情,上了年纪的人反应迟钝,老眼昏花,能在黑夜中用杖打落近距离射来的无影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老伯,不要说你不认识这把刀。”

“老夫的确不认识这把刀,但最近却见过。”怪老人不在意地道:“好几十年没在江湖走动,不但老骨头快长霉了,知识与见闻也成了井底之蛙。

“半年前,为了不服老,证明自己还走得动,还不算是废物,所以一杖一囊出来见见世面在天子脚下,发现一个小伙子身手不错,很有人味,所以心中一动跟了下来,要看看他到底是属于那一种人。幸好老骨头还够硬朗!跟了数千里,真不容易。”

“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他不为所动:“平平淡淡毫无说服力。”

“那相信什么?”

“相信事实和我判断力。”

“本来就是事实,你得承认你不能凭空武断。”

“绝非武断,而是有凭有据。”

“你的凭据不值一驳。”

“世间有许多事是不需一驳的。同样的,任何事都可以大驳特驳。譬喻说:你说火可以烧死人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一万个人里,至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同意你的话正确无误,而我,却可以举出一千个证明,证明火烧不死人;你信不信?”

“那得看你怎么烧罗?”

“这就是问题所在,各执一词,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你如果存心抬死杠,一辈子也抬不出结果来的。一加一等于二,但一匹马加上一匹牛,结果是两匹马呢?还是两头牛呢?你说!”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怪老人笑了。

“应该说这不是普通的问题。我不是公孙龙子的学说继承人,所以不与你辩驳白马非马一类无聊问题,我只是就事论事,找出结果来。”

“想不到你倒是深沉得很呢!”

“好说好说。”他打算结束无聊的话题,脸色渐变,说:“老伯,陶大娘母女怎么样了?”

“我说你武断,果然不错。”怪老人不住摇头:“凭一把遗留在房内的掌中刀,便找我问陶大娘母女的下落,你也未免太自信了。”

“你,当然还有许多数不清的理由来搪塞。那两位美妇,请问是何来路?”

“这就得看你的能耐了。”

“老伯不肯说?”

“是不愿说。”怪老人肯定地说。

“你不说也就算了,反正我已经有了头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件事与你有关,天大地大,食比天大,吃了以后再说。

“来!我敬你,为即将到了的无情搏杀干杯。”他举杯笑向,一口喝干与对方照杯,不管怪老人喝不喝敬酒,干了自己斟酒。

“对!今朝有酒今朝醉,即将到来的事,少不了会来的。”怪老人也干了杯中酒,然后发出一阵怪笑。

“你还是不笑的好。”周游替对方斟满酒:“有时候,笑并不等于心情愉快,也不一定只有胜利成功的人才会笑,有些人失败得很惨,但仍然会笑得心平气和。”

“你知道吗?”怪老人眯着老眼问:“太过自信的人,不失败则已,失败则比任何人都惨。”

“我并未失败。”

“你放走了两个凶魔,就是彻底的失败,劫珍宝的人,确是黑福神。”

“我知道。”周游泰然地说。

“知道了还放他走?”

“他并未获得哪些珍宝,珍宝尚未离开汉中。”周游的语气充满自信:“你如果把黑福神看成笨驴,那你也是只老笨驴了!陶大娘母女并不是关键人物,她们只证实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证实了逍遥真君那群劫宝贼,得手并不如想像中的顺利,昂宿陶景星的步步提防,增加了他们不少困难。

“这就是他们得手之后,不能按计划沿预定路线撤走的原因所在,最后反而给与另一批劫宝贼黑吃黑的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大小通吃。

“如果我不是从陶大娘口中,了解昂宿的为人,恐怕永不会知道有内奸下毒的线索,可能真被因瘟疫侵袭,而至押运人乘机携宝逃走的错误判断引入歧途。

“因此,无论如何,我不容许她母女受到伤害,掳走她们的人,千万不要误解我的意思,那不会有好处的,来,干杯!”

“你估计真有另一批劫宝贼?”怪老人问,不笑了。

“绝对正确。”

“甚么人?”

“不久自有分晓。”

“是掳走陶大娘母子的人?”

“很难说,但不久就可真相大白了,喝啦!”周游殷殷劝酒:“但愿与老伯无关,在下不希望多树强敌,多一个强敌便多一分困难,干杯。”

店伙不断将酒往桌上送,两个人足足喝了二十壶酒,老少俩皆脸红如火,出了一身大汗,但未现醉态,谈笑自若酒到杯干。

最后,周游投箸而起,微笑道:“老伯量大如海,小可甘拜下风,过几天,如果我不死的话,在此地你我各来一罐,不醉不休。”

他丢下意犹未尽的怪老人,会过账扬长出店。

怪老人竟跟着出来了,碰碰他的肩膀笑问道:“年轻人,你今天好像在等人,对方失约了?”

“是的,但事先并未有约。”

“谁?”

“假书生乔江东。”周游坦率地说。

“你要到明珠园找她吗?”

“不必了!”

“为什么?”

“她既然有意回避,已表明不愿友善地商谈,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你认为珍宝在明珠园?”

“不在。”周游答得坚定有力。

“那你……”

“请转告乔姑娘,不要和我争那批珍宝,善待陶大娘母女,并谢谢她这两天来的真诚合作,容后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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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小诸葛杨东主发现周游不在房中。

黑福神与赤煞神君的人,除了在府城养伤的人之外,走得动的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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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林坪左面的小径入山,经芝麻岭进入天台,从府城到天台山,约四十余里。城北的山岭,皆可算是天台山的南支余脉。

这一条路很少有人走动,不仅是因为有猛兽出入,主要的是沿途穷山恶水,没有一个大村落。

天台山其实并不高峻,山顶平坦如台,下面有楞伽谷、石碑谷、佛子泽,飞泉流注数百尺,直下深潭蔚为奇观。

谷中坚润的岩石,石中有金星的可作为砚台。溪流从石碑谷流出,灌溉溪谷两岸的田地。

附近二十里内没有村落,田地皆是石碑谷白家的产业,附近的人皆知道白家的人很和气,数十年来与邻近的村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由于石碑谷不是往来必经的要道,邻近的村落相距遥远,又没有亲戚往来,因此,白家的情形,外界知者甚少。山居的居民,平时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知邻居的事平常得很,不足为怪。

周游在长林坪侦查了不少时口,自从发现那七具骸骨之后,他的侦查明里松懈,暗中却积极进行。

一早,他出现在石碑谷谷口西端的小峰上,晨雾缭绕,三丈内人影难辨,他端坐在一大树下,一面运气吐纳行功练气,一面定下心等候晨雾消散。

他身侧,搁着一包食物一把带鞘长剑,身上穿了一袭青袍,加了一根缠了五匝的丝质腰带,一只百宝囊。

晨雾终于消散,已是巳牌正末时分,丽日高照,下面的石碑谷鸟语花香,安详静宁一片祥和。

花费了一个时辰,他总算看清了各中的概略形势。

没有任何可疑的征候,除了溪谷附近的田野空旷无人,寂静得可怕。田野中无人照料,这是极为反常的事。

他嗅出了危险气息。

他知道,这表面上的和平宁静山谷中,正隐伏着重重凶险,那在树林中隐约可见的果林茅舍内,所有强敌皆在等候着他。

他知道,自从去年劫宝案发生之后,石碑各无时不在戒备中。随时皆在准备应变,没有人能乘机溜进去,更休想平安地逃出来。

在常人眼中,这是一处如诗似画的人间胜境,但在他眼中,却是危机四伏,步步杀机的魔境,来者不归的死亡陷阱。

吃完带来的食物,休息片刻,掖好衣袂,剑插在腰带内,看看日色,已经是近午时分了,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迈步下山。

沿溪谷的小径北行,不久便到达谷口,谷口古树森森,一条古色古色的小木桥,横跨在宽不过三丈的溪流上。

桥这一面,有一座小巧精致的塔形茅亭。

茅亭右面的栏蹬上,搁着一块青石板,上面用石粉写了四个大字:回头是岸。他不能回头,越亭而过踏上了小桥。

后面不远处的密林中,砰一声响,一支蛇焰箭拖曳着扭曲的火花,扶摇冲霄而起,在半空轰然爆炸,耀目的火星缓缓而降。

他进入谷内了,沿小径步步深入。

走了两里左右,右面一片如茵绿草与花圃疏落的平坡上,出现一栋石基高出地面丈余,气象恢宏的连进大厦。

前面,十一级青石阶下,是一处将近十亩大的绿草广场。一声钟响,阶上那座汉式门楼口人影出现。

他远在半里外,冷静地驻足而观。

三个佩剑的白袍人降阶而下,前二后一相距三级,步伐如一,举动整齐,神态飘逸中有庄严,沉凝中有慓悍,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魄流露在外。

共下来了九男九女,每三个人为一组,男的一式白袍,女的白衣白裙,十八个人在草坪中分为两拨。

男左女右相距五丈左右列阵。

三个小三才阵,构成一个大三才。

门楼上,出现了十余名男女老少,清一色的白衣,白得令陌生人心中发毛。

三声钟响!

“当当当!”

大三才阵发动,十八名男女手脚齐动,开始走位。

十八个人举动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间劲道山涌,气势磅礡,健、力、美,皆臻上乘之境地。

门楼上响起一阵沉雷,飒飒风声随起。

阵势一变,一声剑吟,十八支长剑同时出鞘,十八人动作如一,不差分毫。

在风雷声中,阵势以狂风暴雨似的声势对进,两阵一合,但见剑光交织如网,漫天彻地没有丝毫空际。

人影旋舞如飞,剑锋破风声与门楼传出的风雷声相应和,声势更是惊人,远在半里外,他仍可感到剑阵的压力。

他心中明白,对方是有意向他示威的。

他虽然有点心惊,但四顾群峰,山崖处处,林木葱茏,终于心中大定,在这种地方,剑阵的威力大打折扣,他不会傻得跑到平原上与对方拚老命。

对方派在城中的眼线,该已知道他击溃了黑道群豪,摆出阵势来示威,实力自然比黑福神那些亡命要坚强。

看了大三才剑阵,论气势,的确比黑福神那些人强。

但如论慓悍,这些人要差上一两分,浑雄有余,悍野不足。

剑阵仍在演练,小径上已失去周游的踪迹,他往山林中一钻,便不再公然的在小径上行走。

此地距谷底白家,还有两三里。

左面的一处突出的山崖上,传来了千里传声的叫声,说:“四海游龙,你要到何时才罢手?”

他在山林中掠走,乍起乍落逐段深入。

山势陡降,如果他不顾一切超越,那会花费不少工夫,长期的攀援,会损耗大量的体力他不得不降下谷底,沿小径前行百十步。

前面的梅林前,突然站起一个白袍中年人。

接着,两面每隔三步,便有一个同样打扮的人现身,共有八名之外。

然后,每个白袍人的身后,出现一位白衣白裙的女郎,虽然两组男女年岁不一,但打扮是完全相同的。

一声剑鸣,十六把光芒闪烁的长剑同时出鞘。

他在十步外屹立,大声道:“在下周游,要见白谷主。”

没有人回答他,十六支剑以他为中心形成一排剑网,十六双饱含敌意的眼睛,全向他集中注视。

那无形的杀气,排山倒海似的向他涌来。

“在下要见白谷主。”他再次发话。

仍然没有人理睬他,气氛更紧。

十六支剑同时隐隐龙吟,等候他向前闯。

他的右手,按上了剑靶,慢慢地,拇指压下了卡簧。

“在下求见白谷主,请代为禀报。”他镇定地说。

两翼的人,四人为一组,形成两组方阵,阻止他往侧方移动。

没有人去理会他,只听到隐隐的剑吟声,除了硬闯之外,别无他途,一声剑鸣,他的剑出鞘。

十六双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剑向前徐伸,他庄严地迈出第一步。

他的神色变了,变得庄严、冷酷、阴森,整个人笼罩在神秘莫测的气氛中,森森剑气涌发,无形的杀气控制了对方心神。

近了!

前面的四支剑在等候着他,而且已经完成了进击的准备,由抱剑的姿势改变为前引的剑势。

双方皆是以神御剑的高手,不接触则已,接触必将是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必将是生死立判的局面。

近了!最隹的出剑时机终于到来。啸声入耳,从身后传到。

前面四支剑突然左右一分,让出去路,杀机迅速消退。

他呼出一口长气,铮一声掷剑入鞘,抱拳说:“谢谢!”

他大踏步越过森立在身侧的剑,目不旁视,神色自若,远出十余步外,他转身回顾,目光威棱四射。

先前在门楼上方,观看演练剑阵的一对白衣老夫妇,正以轻灵飘周的身法,脚下那行云流水冉冉而来。

身后,十六名白色男女已经失了踪。

白衣老人到了,笑笑说:“你这小子,比老夫当年更狂更大胆。”

他欠身抱拳施礼,道:“老前辈定然是白谷主了。晚辈周游,冒昧闯谷,事非得已,请海涵。”

“你能找到这里,证明你的胆气和智慧皆超人一等。跟我来,你是本谷近些年来的佳客之一,虽则你并不受到十分欢迎。”

老太婆走近他,笑容慈祥而喜悦,打量着他微笑着说:“放心啦!我这老伴言不由衷,你既然来了,就是本谷最受欢迎的佳客,要不你也进不了谷。

“虽则你的武艺很了不起,但恐怕在山上你就很难下来。你是昨晚赶到的,在谷口的山上侦查了半天,对不对?”

内谷别有怪石嶙峋,有土的地方皆栽了果树,有屋的地方就有奇花异草,十余座散落同处的独院是宅院,每一家皆花木扶疏,像是画中胜境,亭阁参差秀逸清雅,荷池花榭令耳目一新。

进入一座大院,他愣住了。

两旁的花圃异香扑鼻,小亭中有不少男女小孩好奇地向他指指点点嬉笑。

花径前面大厅的廊上,站着曾在兴隆酒肆见过面的英伟中年人、乔夫人姐妹、乔姑娘姐弟、怪老人。

“这小子真的找来了!”怪老人摇头说:“你们打赌他绝不会知道往这里来,他却像鬼似的出现了。我已警告过你们,惹了他会有麻烦,果然不错吧!”

“享多年清福,招来一些麻烦,也是生活中的情趣。”白袍老人举步登阶:“玉壶天,你不也是不甘寂寞,跑出来证明筋骨不老,自找麻烦吗?”

周游心中一震,多看了怪老人两眼。

一甲子以前,五位身怀绝技的男女,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卷入他们情爱纠缠的许多武林高手,被整得昏头转向,叫苦连天。

因此,闹得最凶的那四个人,被称为宇内四魔,虽则他们并不是真的无恶不作的凶魔恶煞。

四个人是:风雨云雷白云深、云裳奼女乔云裳、花魔华玉、凌霄玉燕周华容。

白云深钟情乔云裳,华玉则穷追周华容,所以,江湖上的朋友便编出一句谚言:云想衣裳花想容。

另一位姓范,范丹心,好酒如命,自号玉壶天!为了易于记忆,江湖朋友也编了一句话:一片丹心在玉壶。

这位范丹心专与宇内四魔捣蛋!也与四魔颇有交情。

周游摇摇头苦笑,原来这个怪老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玉壶天,难怪在兴隆酒肆把酒当水喝,一口一壶。

上了阶,他向喜悦地靠过来的乔姑娘长叹一声说:“我真没想到,你真的牵涉到这件事来,为什么呢?你们家真的需要那些满是鲜血的珍宝吗?”

“小伙子,进去再说!”白袍老人含笑拉他入厅,淡淡地说:“我们家如果真需要那些珍宝,就不会至今仍然未动那六个背萝,迄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珍宝呢!”

周游心中一宽,心头的大石落地。

他总算知道了,这些人对他并无恶意。在大厅落座,仆人献上香茗。

白袍老人拖了周游在旁并坐,先不替众人引见,笑说:“你在五里坡不逞匹夫之勇,很难得。

“从你惩治那些人的手法中,我知道你的底细了。说啦!你姓华,不姓周,你祖母姓周,对不对?你们住在邯郸的小屯对不对?”

“老前辈……”

“我与你祖父神交已久,可惜一直无缘与他攀交。”

“晚辈华堃。”

“那就对了。老朽姓白,那是我的老伴乔云裳。纯纯丫头当然不姓乔,她是我的孙女。孙儿文英,不知天高地厚,我得谢谢你在魔掌下救了他。”

周游大吃了一惊,姓白,老太婆是云裳伴女乔云裳,在他面前的一对老夫妇,他应该不陌生。

“令祖近况如何?他隐世也有二十年了吧?”白云深感慨地问:“少年子弟江湖老,咱们那一辈的人,能享天年的高手好像不太多,令祖与我都是幸运的人。”

“家祖与家祖慈朗健如昔。”周游恭敬地说:“有诗酒狂儒与入云龙几位老爷爷在一起隐修,颇不寂寞。白爷爷,有关……”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白云深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急,我会成全你的。那批珍宝的被劫经过,可以说完全被你料中了。

“总之,黑道群魔在汉中安排的事,全被老朽查得一清二楚,因此当天由小媳与小女几个人,在该处候机行事。

“下手劫宝的共有九个人,而能及时追逐的只有两位护送的高手,昂宿便是其中之一,不幸两人都被杀死了。

“贼人得手后东奔,被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消灭。你很了不起,竟然连埋尸之地也被你查出来了。”

“如果他们知道你老人家插手……”

“知道了更糟,这些人做梦也在想打倒成名人物扬名立万,老一辈的高手名宿,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打倒对象。

“江山代有人才出,武学深如瀚海,一旦荒废便永远落在后面。

“老朽夫妇双剑一击,依然伤不了赤煞神君,而他在你手下,有如待宰之羊。

“在五里坡他们的设伏区,老朽全家出动协助你,也只能收拾他们一些外围爪牙,而无法深入。

“眼看你在村内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老朽深感老矣!

“白家的人再这样在深山隐世,故步自封,将永远跟不上技艺口新月异的武林情势。

“因此,老朽希望小儿女们能出外闯荡一些时口,吸取一些经验教训,出去见见世面。哥儿,你能以兄长的情谊,带他们在江湖历练一些时日吗?”

“这个……”

“你一个人,能把珍宝带回京师践约吗?那些黑道凶魔,是不会就此甘休的。老朽将命小儿与楞伽谷乔亲家的子弟,假扮客商携珍宝上道赴京,由你与纯纯、文英暗中保护,范老仍暗中随行,可策万全。”

老人家说得不错,此至京师数千里迢迢,携带着六箩珍宝上道,那真是难以想像的危机存在。

“白爷爷。”他庄严地说:“纯纯小妹和文英小弟出外历练是应该的。她姐弟俩与人交手的方式,晚辈极不以为然。

“如果他们肯听晚辈的指导,晚辈将偕同他俩遨游天下,以全心力指导他们,他们的安全,晚辈……”

“他们的安全,不用你负责。”老人家抢着说:“闯荡江湖,生死认命,我和你爷爷是久闯江湖的人,这点道理大家都明白。江湖险诈,步步杀机,谁也保不了自己的安全,何况别人?”

“白爷爷,依晚辈估计,携珍宝上京,必须分道而行。”他慎重地说:“晚辈与纯纯、文英东下出荆襄,吸引江湖人的注意,珍宝晚半个月北走西安,可保万全,两个月后,大家在开封府南关汴梁老店碰头。

“届时有一方不到,定然是出了意外,先到的一方必须循踪往回找。

“府城内有不少高手注意晚辈的动静,向东走将在他们意料之中,他们会认为晚辈去找珍宝去了。”

“对,明修栈道,暗波陈仓,但这么一来,那么多人注意全集中在你的身上,你对付得了吗?”

“我对纯纯、文英有信心。”他坚定地说:“三支剑,实力加上智慧与经验,白、乔、华、周四家,将可重振往日雄风,如果范老爷子有兴,欢迎同行,酒菜包在晚辈身上,范老爷子意下如何?”

“好啊!好小子,我从京师跟到此地,总算找到了长期酒罐供应,不虚此行。”范丹心笑吟吟地说:“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面……”

“范老爷子请说!”

“你们闯的祸自己负责,可不要指望我。”

“那就这样说定了。”老人家接口说:“华小哥今天可在谷中小留,大家聚一聚,明天你必须出现在府城,以免那些有心人起疑。

“陶大娘母女,目下安顿在江南岸一位朋友家中,她母女已知昂宿的死讯,过几天再派人送一笔盘缠给她们回川,华小哥可以抽暇去看看她们。”

“我们到花厅去谈谈家常吧!”老奶奶笑吟吟地说。

纯纯喜悦地走近周游,亲热地挽着他的臂膀,脸带羞笑,轻声细语,跟在后面的文英挤向前,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沿着曲折回廊向花厅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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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客厅,布置得颇为雅致。

此时老奶奶半眯着眼睛摇着摇椅,真是幽闲极了,什么时候一只猫儿跳上老奶奶的膝上偎着。

华堃、纯纯、文华围坐在老奶奶身边,此时,文英先开了口。

“华堃哥,爷爷要你带我们到江湖上去历练一番。你几岁去闯荡江湖的?你到过些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他一口气问得太多了。

“噢!在你这么大的年纪,我已单身匹马的闯荡江湖了。”华堃笑着说:“你真愿意跟我去,不怕吃苦吗?”

“华堃哥,那你讲些江湖上有趣的事给大家听听好吗?”

“华堃哥,听说早年你有小神捕的外号,能讲出它的由来吗?”

“姐姐说,你还认识一个叫燕春姐姐的……”纯纯上前捂住文英的嘴,不让他说下去,脸涨得通红。

华堃在老奶奶的示意下,说了一段故事,这是发生在山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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