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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挟恨报复

飞虹剑客穷追戴鬼面具的方士廷,柳宗翰与柳青青也随后跟到,没料到方士廷躲在一旁猝然袭击,击昏了柳宗翰兄妹,然后出现本来面目,擒住了飞虹剑客。

飞虹剑客心胆俱裂,方士廷要割他的双耳以警告群雄,真要被割掉双耳,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正危急间,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及时出现。

方士廷吃了一惊,火速戴上鬼面具。老和尚在他身后三丈出声现身,事先他一无所觉,不得他不惊。

他立即戒备,冷冷地问道:“在下不信神佛,有何善缘可结?”

老和尚一双清澈的老眼,不转瞬地、平静地注视着他,沉静地说:“冤仇宜解不宜结,施主被仇恨迷失了灵智,仇恨足以令人疯狂……”

“你说对了。”他抢着说。

“老衲……”

“老和尚,你何德何能?”

“德能二字,出于己口便是狂妄无知……”

“老和尚上下如何称呼?”

“老衲释大悲。”

方士廷心中一跳,冷冷一笑道:“原来是香城寺的方丈,失敬失敬。在南昌,土绅们谁不知大悲方丈是德高望重,道行卓绝的高僧?南昌的会武朋友,谁不知大师是禅功盖世的活菩萨?”

“施主夸奖了。”

“大师大概已经知道他们是来请你下山来的了。”

“老衲事先不知。”

“哦!这次是巧遇么?”

“老衲出关至今,方获得清净,因此信步在山中散步,恰好听到这一带有人声,赶来察看适逢其会,绝非老衲未卜先知。”

“大师决定插手管事了。”

“老衲不才,愿充调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施主可否冷静思量?人与人之间,误会……”

“大师,在下已经够冷静了。”

“施主。”

“人命关天,无可化解。除非大师以武力干涉,而武力干涉却反而加深彼此的仇恨与误会。”

“老衲虽然无德无能,但请施主赐给老衲一次化解的机会……”

“不行。”他坚决的摇头,又道:“在下的两个朋友已经含冤九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施主,人死不能复生……”

“因此,他们必须偿命。”

“施主一意孤行……”

他向后退,大声说:“大师在南昌,极获各方人士所尊敬,在下不愿与大师为敌,希望你了解在下的心意。血债血偿,他们不能纠众杀人而不受惩罚。大师如果强出头偏袒这些凶手,在下不在乎多你一个人。这次冲大师金面,暂且放过他们再见了。”

“施主请留步……”

他向草丛中一窜,一闪不见。

飞虹剑客心中大急,叫道:“大师慈悲,不能让他走了。”

大悲方丈长叹一声,苦笑道:“这人已被仇恨蒙蔽了灵智,满怀忿恨如同山洪汇积。用武力与他解决,只能增加他的怨恨,像是火上加油,山洪引决,为害更烈。”

“大师,有解决之道么?”

“解铃尚需系铃人。”

“这个……是必须将云龙双奇请来么?”

“不行,双奇来了反而坏事,绝非解决之道。”

“那……”

“找出他仇恨之源。你们千里追杀他,似乎不至于令他积恨难消,他这种激烈的报复情绪,必定另有原因。”

“弟子明白了,他同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鄱阳的独行水盗翻江鳌张玉山,女的不知是谁,这两人可能皆已身死。”

“这就难怪了,刚才他就说你们不能纠众杀人而不受惩罚。这两个人真的死了么?”

“可能死了……”

“生见人,死见尸……”

“施主还有希望,快去找这两个人的下落。”

“大师……”

“老衲无能为力,佛门弟子相信因果,此事……再说,老衲一个人,想替诸位护法,事实上有困难。目下除非诸位皆至敝寺暂避,不然老衲力不从心。”

飞虹剑客一咬牙说:“好,弟子即返府城,知会众人一声,看他们是否愿意同至贵寺暂避。”

“老衲亲送诸位返城。”大悲方丈慨然地说。

这时,柳祯已带着人向下寻来,见到大悲方丈,不由大喜过望,救醒了柳宗翰兄妹,众人返回路中,扶了受伤的人,狼狈返城。

方士廷带走彭小凤,柳祯心中发慌,一面走,一面思量返城之后,彭家前来兴师问罪时,该如何向彭家解释这场误会。

方士廷将小凤带离现场三里外,将小凤解了穴道放下笑道:“你这小丫头会闯祸,是不是想造反?”

小凤一跳三尺高,惊喜地叫:“你……的声音好熟,你是士廷哥。”

他除去鬼面具,伸出双手笑道:“小妹,我没有死。”

小凤大声,忘形地扑入他怀中,又哭又笑,断断续续的叫:“老天!天……天可怜你,你……果然是你,你……并未丧身在……在马鞍山。我……”

他温情地轻抚小凤的秀发,也感到心中发酸,怆然地说:“我幸亏能逃过他们的毒手,但两位好朋友皆为我而含恨九泉。因此,我要回来,生死见交情,我不惜与天下人为敌,我要替他们索回血债。”

“大哥,你为何离开庐山,不辞而别?”

“云龙双奇已找上庐山,我不走便会连累你们,我是被龙飞逐离庐山的。”

“大哥,你到了南昌,为何不来看我?”

他将小凤扶至树旁坐下,苦笑道:“小妹,我已经连累不少人,我怎能一而再拖朋友下水?尤其是你。”

“我……我怎么了?”

“我将你看成我的小妹妹,南昌彭家名重武林,侠义家风武林同钦,你以为我会拖你下水么?我宁可死掉,也不会连累你的。”

“大哥……你……你把我看成外人……”

“小妹,你说这种话,我心好痛……”

“大哥……”她伏在他怀中酸楚地饮泣。

“不要哭,小妹,说真的,我似乎已成了一个不祥的人,与谁接触谁便遭殃,我必需孤军奋斗,便可一无牵挂,无往而不利。小妹,让我们保持这份真挚的友情,以免伤害了任何人。我,生死算不了什么,一个众手所指活该被人宰割的亡命,早晚会激起天下英雄的公愤,死无葬身之地。我宁可挨上千刀万剐,也不愿爱护我,信任我的人伤及一根汗毛……”

“大哥,求求你别说了……”她悲泣着叫。

“小妹,我怎能不说?你瞧,如果今天我不恰好在此,他们会如此对待你?”

“我……”

“我不敢想像。”

小凤拭掉泪痕,切齿道:“我回去告诉爷爷,他柳家必将付出惨烈的代价。这姓柳的畜生!他……”

方士廷却笑道:“小妹,你不能怪柳祯。”

“不怪他?”

“这叫狗急跳墙。你爷爷闭门谢客,拒不出面帮助他们,他们只好出此下策,迫你爷爷来对付我。当然,柳祯并不敢对你怎样,但只要他将你秘密软禁起来,令祖便不敢坐视了。”

“大哥,爷爷正要找机会惩戒他们呢?”

“小妹,千万不可……”

“哼!爷爷上次正与九指狂乞李老爷子,同到庐山去看你,却在途中听到你已逃过南昌的消息,赶回想追上你,岂知仍然晚了一步。回来使得到你已被他们迫死在马鞍山的消息,爷爷恨死了他们,正因恨死了他们,才要找机会教训他们呢,这次……”

“小妹,你必须阻止爷爷他老人家介入此事。彭家是南昌世家,与城内外的名门大族多少皆有些交情,为了我的事与全城的人反脸,想想看,划得来么?”

“不是划不划得来,而是……”

他拉过小凤的手,笑道:“凤妹,你又不听小兄的话了,女孩子任性,对不对?”

小凤凤目中仍有泪水,却羞赧地含泪笑了,说:“士廷哥,我听你的话,只是,你……”

“你回去之后,请向爷爷他老人家禀明今天的经过,不必和他们反脸,只要求他们公开道歉,让他们穷紧张一番,我也可乘机再弄到几个人。等南昌事了,我再去拜见爷爷,可好?”

“这……好,我依你。”

“小妹,听说你与他们冲突了多次……”

“我在逼他们走极端,要替你报仇,士廷哥,你……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是怎样过的?我……”

方士廷爱怜地将她挽入怀中,颤声道:“凤妹,我……真不该。只是我,我身不由己,在我艺业未能胜过云龙双奇之前。这一段日子是十分难过的,我不能不东逃西躲,为保全性命而奋斗,而且还得避免伤害爱护我的人,希望你谅解我的苦衷。”

“士廷哥,干脆你就隐居吧!不必……”

“不行的,凤妹,我怎能抛弃我那温馨的家?做一个不孝的浪人?”

“你在南昌的用意,好像故意引诱云龙双奇前来,是不是你已经可以对付他们了?”

“目前仍然不能与他们相较,但我在下苦功。我确是在等候双奇前来,在他们到达之前,我已远走高飞了。为使日后在江湖追凶方便,我必须惩戒南昌这些可恶的白道名人,给与他们惨痛的打击。日后我行走江湖追凶期间,那些受到云龙双奇蛊惑,想趁机报复的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了。最主要的是,我得替翻江鳌与燕姑娘报仇,慰他们在天之灵……”

他将上次逃经南昌,群雄追杀的经过一一说了。

小凤知道燕小敏姑娘的事,但只限于燕中孚祖孙俩突然出现庐山示警的概略经过而已。

两人细诉别后,无限感慨。据姑娘说,七星盟在九江仍在继续发展。紫燕杨娟对九江秘坛重加整顿,目下仍在暗中扩展,听说已经组成了暗杀敢死队,很可能与云龙双奇算账,必要时派人到浙江,一举铲除龙飞的老根。七星盟的弟兄恨重如山,人人都在积极策划一切。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这些江湖人极重义气,恩怨分明敢作敢为,将来的结局未可预料。

太初观主仍在白鹤观参修,怪老人孤山一鹤公冶鸿,仍在九奇峰一带隐居,这两位老前辈对方士廷的离开庐山深感遗憾,万分惋惜。

九指狂乞已离开江西,不知流浪何处去了。这位心有内疚的风尘奇人,四海为家萍踪无定,谁也不知他的下落。

方士廷不愿小凤牵连在内,因此并未将南昌的所为吐露,连落脚处也秘而不宣。他只要求小凤要求火德星君,向柳家兴师问罪,仅须将这些家伙牵绊在府城内,以免他们远走高飞,其他的事,一概不需过问。

两人半日长谈,方依依分手,约定等南昌报仇的事结束后,再图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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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飞虹剑客正在召集群雄商讨至香城寺避难的事,彭家恰好派人送来讨公道的书信,信中的措辞自然够强硬,限柳祯与飞虹剑客两人,三天后公开答覆,地点是南塘湾外蓼洲彭宅。

飞虹剑客心中着急,慌了手脚。柳宅更是心慌意乱,弄巧成拙不知如何是好。

前往香城寺避难的事,因此而告暂延。

飞虹剑客积极准备,四处奔波,敦请本城有头有脸的人出面打圆场。除了公开道歉之外,别无他途,尤其是柳宅,简直是走投无路。

穿山甲宜威那天被打昏,总算未被带走,返城后吓病了,而且不轻。

摘星手周百禄次日一早,雇了一乘山轿不再等候结伙而行,独自悄然向西山逃。

他认为坐在轿中,不带任何伴当,便可避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便可秘密逃至香城寺避祸了。

他却忘了,轿上渡船,人是绝对不许躲在轿中不下来的,即使江中没有风涛之险,人也不许藏身在轿内,行船走马三分险,万一翻了船,岂不是死路一条?

渡船上已由方士廷放了两名眼线。

轿发西山,走了五六里,后面来一个戴了遮阳帽的人,急步到了轿后,路前后不见人影。路左右林深草茂。两轿夫健步如飞,向西山急赶。

戴遮阳帽的人从轿右超越,突然摘掉遮阳帽,伸手一揭轿帘,向内咧嘴一笑。

摘星手一看对方的脸孔,吓得大叫一声,伸手拔剑,急切间却拔不出来。

轿帘放下了,两轿夫听到轿内的叫声,吃了一惊,同时止步,一个叫:“周爷,怎么了?”

“停下!”摘星手狂叫。

轿尚未放下,他已掀开轿帘窜出外面,扭头撒腿狂奔,奔向回头路。还是往城里逃安全些,至西山香城寺,远得很呢?

奔了半里地,扭头回顾,路上空荡荡,不但不见有人来,连附近也不见有人。

他惊魂初定,脚下一慢,自语道:“万幸万幸,这凶魔并未追来。”

他再狂奔,希望早些赶到渡头,渡头人多,便不怕来人行凶了。

奔了里余,左面小径中岔出一个人影,也戴了遮阳笠,好像也穿的是青直裰。他大吃一惊,反应奇快地往路右的草丛中一窜,心跳如擂鼓,浑身在冒汗。

那人渐来渐近,他的心几乎跳出口腔,手心冒汗湿腻腻地,心中发虚软了。他已是惊弓之鸟,果真是吓破了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已完全失去了自制,整个人几乎崩溃了。

那人终于过去了,是一个中年村夫。

他心神一懈,像是大病初癒的人,爬伏在地上全身都发软,久久方能恢复原状,仍感手脚不住发抖。

不久,他回到路中,挟了用布裹着的长剑,硬着头皮过路。

只是半里地,前面看到一个背部微驼伛偻而行的人,头上包着青巾,手点山藤杖,老态龙钟,正一步一顿地向府城方向走。

他先是心中一紧,脚下一慢。但等他看清背影是个老村夫时,方心中一宽,重新向前赶。

距老村夫身手约两丈左右,老村夫突然腰干一挺,不再是驼子了,徐徐转身,咧嘴一笑道:“摘星手,你才来呀?”

他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感到脊梁一凉,双脚像是生了根,浑身在战栗,张口狂叫道:“救命哪……”

老村夫正是方士廷,也就是刚才掀开轿咧嘴笑的人,大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人救你的命。你少费劲了,哈哈!你还认识我么?”

“你……”

“你心中明白,对不对?”

“你……你想……想怎样?”

“想你跟我走。”

“我……”

“你如果不愿意,为何不拔剑?”

他心中一震,神魂初定,火速拔剑。可是布卷尚未打开,怎拔得出剑?心中一急,更拔不出来。

“哈哈!你昏了头不成,不解开布卷,剑怎能拔出,慢慢来,别慌。首先,你得除去布巾。对了,拇指按下卡簧,剑拔出来了,对不对,很容易嘛!练武人讲究临危不乱,这点能耐说来容易,其实最难,必须过经千锤百炼,历练数十年,方可出生死关头灵台清明,无畏无惧,冷静从容。瞧你,啧啧!真不知你活了这一把岁数,难道就没练过武功?伸出的剑不住发抖,怎能与人交手?”

他不但伸出的剑发抖,而且双手也在弹琵琶,不住向后退,脸色灰败,斗志全消,眼中泛出恐惧的光芒,像是大白天见鬼。

方士廷一步步跟进,说完,大喝一声,山藤杖一举,急进两步。

摘星手一跤跌倒,一声厉叫,躺在地上一剑急挥。

方士廷一杖打掉他的剑,沉声道:“站起来,用你的腿走路。”

“你……”他脸无人色地叫。

“你已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要方某背你么?”

“我……”

“站起来,挺起你的脊梁,做英雄就做到底,别装得像条可怜虫。”

他踉跄爬起,恐惧的后退。

“往南面的小路走,可到江边,那儿有一艘船在等你,快走。”

“我……”

“你走不走?怕死鬼,走!”

当天入暮时分,飞虹剑客的大门上,钉了张纸,上面写着:“第八名凶手摘星手周百禄伏法。”

该夜,吓病了的穿山甲宜威,门不开窗不启神秘失踪,看守病人的两名健仆,被人打昏塞在床下,大门上。大门上也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第九名凶手穿山甲宜威就逮。”

南昌城谣言满天飞,群雄人人自危。这天晚间,城南郊的南庄戒备森严,庄主神鞭袁吉独自睡在后楼的密室,四周有六名伏桩,两名卫哨站在房门外,往返走动以吸引夜行人的注意。袁庄主修为精纯。鞭法通玄,胆气超人一等,并未被方士廷所吓倒。夜间枕鞭而睡,房中漆黑,睡得倒还香甜,不知大祸将至,认为在如此周密的警卫下,连老鼠登楼也休想通得过伏桩与卫哨的耳目。

三更过去了,一无动静。

四更天月落星沉,全庄寂静如死。

五更初,紧张了一夜的警卫们,吁出一口如释重负的大气,心情随白昼将临而松懈下来了。

首先是两名警哨先后感到内急,先后下楼奔向茅厕。然后是正在打瞌睡的暗哨肚疼发呕,呻吟声惊动了房内的神鞭袁吉。

袁庄主手挽合九金丝长鞭,打开了房门问:“外面怎么啦?谁在呻吟?”

暗影中钻出一个人,急急地说:“五个人全在闹肚子,真是急死了。”

“闹肚子?是不是昨晚喝酒喝多了?”

“不……不知道。”

“去叫人换他们下去。”

“是,庄主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这句话说坏了,负责警卫的人,全是袁庄主的得意徒弟,怎能叫庄主,应该叫师父才对。

神鞭袁吉反应甚快,喝道:“好家伙,你……”

声出长鞭一抖。

可是,已晚了一步,双方已经近身,长鞭威力有限。

“噗噗噗噗”一连四记重拳捣在他的胸腹上,最后颈根又挨上一劈掌,人向下下仆。

长鞭被夺走了,勒住了他的脖子,凶狠地收紧,他终于失去知觉。

那人将一张纸贴在房门上,上面写的字是“第十名凶手神鞭袁吉受报。”

纸条贴好,背起了昏迷不醒的袁庄主,在黎明前的阵黑光临时,投入黑暗中从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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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出面敦请群雄帮助龙飞的人,是飞虹剑客与铁背苍龙,铁背苍龙已经失踪,飞虹剑客便成了首脑,也成了众矢之的。南庄的噩耗传至曾家,飞虹剑客只急得上天无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失踪群雄的家属们,日以继夜地在曾家吵闹不休,逼飞虹剑客速组成擒凶队,吵得飞虹剑客没有一刻安宁。

他怎能组成擒凶队?谁还敢出来惹火烧身,稍具名望的武林人,皆闭门谢客敬鬼神而远之,如避瘟疫,他已被孤立了。

而蓼洲彭家的道歉期限只有一天,他受到三面的重压,压得他几乎发疯。

彭家的压力,他自信尚能应付,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

方士廷一面的压力,他认为不算严重,把老命押上,除死无大难,他敢面对面应付。

最糟的是失踪群雄的家小所给与他的压力,一屋子全是哭哭啼啼的老少男女,怨天恨地吵闹不休,他委实穷于应付,闹了个精疲力尽。

他几乎发疯,最后请人放出消息,要求方士廷谈谈,要钱要命皆可解决。

柳青青玉容消瘦,她感到奇怪,为何方士廷至今仍未向自己下手?

曾家在乱,生活起居皆乱了章法。一早,曾梅小姑娘匆匆离开家,转出东大街信步走向东湖,西行不远便可看到湖岸。她折向跃龙桥,站在桥上注视着湖水沉思。小姑娘心乱如麻,感到自己不能替其父分忧,委实心中不安,她怎能眼睁睁等候其父被杀?

她必须谋求对策,可是,她又能怎样。

猛想起湖北端的洪恩桥附近,有一位闺中好友谷仪,据说是武宁州精观女道士翔华观主的得意女弟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修炼有成,道术惊人。

“我何不去找谷姐姐设法?”她想。

可是,她并不知谷家位于何处。谷家不好客,两家平时极少来往,相距甚远,东湖北面地势荒僻,是否能找得到谷家,大成问题。

但她必须去找,像是沉溺于水的人,即使飘来的是一根草,也会毫不迟疑地,本能地伸手去抓的。

到了洪恩桥头,天空电光一闪,接着雷声殷殷,不片刻便大雨滂沱而下。

“糟!先找地方躲雨再说。”她自语。

糟的是桥头附近没有人家,仅在北面的树林深处,看到一座屋影。天宇中雷电交加,她不敢在桥头的大树下躲避,立即不假思索地向远处的树林狂奔。

这是一座破败的土瓦屋,大门已经不见了,里面空空,一无长物,连一张破椅也没有,大概已被主人遗弃多年了,蛛网尘封,阴森森不是善地。幸而屋顶漏水的地方不多,尚可避风雨。

她不假思索地窜入,浑身几乎湿透了。

“我该带一把雨伞出来的。”

她懊恼地想,拭干了头面的水珠,她盯视着阴沉沉而雷电交加的天空发怔,如果雨不止,那就糟了。

她定下神,开始打量这间破败的房屋,厅堂不大,里面好像还有一进。她信步入内,果然不错,厅后有天井,后面内室更破败,厅两侧的厢房。东厢已经半坍,西厢还留下一张三脚破床,其他便一无所有了。

已可断定这是无主破屋了,至少不会有人来看到她的狼狈相啦!心中一时好奇,便想冲过天井到后面看看,却又忍住了。

左等右等,等得心焦,雨一直就没停,看看已是下午时分,等得她饥肠辘辘,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等雨止后再走,却又不知何时方能放晴。想冒雨返家,一个大姑娘浑身湿透在街上奔跑,那还像话?

春日的雨,一天半天那能放晴?春雨不是夏季的阵雨,一下就下个不停。

她等得委实难受,忖道:“也许后面遗留下一两顶雨笠,或是一件蓑衣呢,我何不到后面去看看?”

内堂只有一破门,她冲过天井,毫无戒心地奔入内堂,蓦地,她僵住了,花容失色。

壁根下,铺了异床草席,上面躺着一个中年人,恰好被她的脚步声所惊醒,挺身坐起,以一双极为明亮富有男性魅力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向她凝视。

这人年约三十上下,身材修伟,五官清秀,齿白唇红,显得英俊潇洒。唯一的缺点是脸色嫌苍白了些。而他那双情意绵绵的大眼,是令怀春少女们心乱的所谓色眼,令少女们难以抗拒略带三分忧虑的眼神更是撩人。穿一袭青衫,一旁放置了一个小包裹、一把长剑。从衣上的皱纹与略显紊乱的发结看来,这人在此已睡了不少时刻了,也许整天都睡在这儿呢。

她作梦也没有料到此地有人,而这人浑身不沾一滴水迹,可知早已在此地了。为何好半天未听到丝毫声息?突然发觉有人,而这人不但是年轻人,又是睡在此地被她所惊醒的,难怪她会那么手足无措。

她想向外退,怪,不知怎地,突然感到浑身燥热,竟被对方的眼神吸住了。

她神智一乱,自己也莫名莫妙,反正这双怪异的眼睛,令她感到一阵昏眩,身上起了奇异的反应,不由自主的僵在那儿,无法移开眼神。

那人淡淡一笑,笑容颇为安详,并未站起,微笑道:“惊扰姑娘了,恕罪,恕罪。”

她仍未能移开目光,有点慌乱地说:“不,是……是我打扰了你么?”

“没有,姑娘是不是此屋的主人?”

“不是,我……我是前来避雨的。”

“哦!彼此彼此,我也不是主人,昨晚被人打了一顿,借此暂行养息的。”

“哎呀!你被人打伤了?”

“被五湖船行的伏计打伤的,至今尚未痊癒,请恕在下不能相迎了。能请问姑娘贵姓芳名么?”

“贱妾姓曾名梅,爷台尊姓……”

“在下姓侯,请过来坐,此地洁净些,请。”

她不知怎地,竟然未拒绝这无礼的请求,一双陌生男女,怎会一同坐在铺在地面的草席上?她如受催眠般上前,在对方的右首坐下了。

姓侯的脸部始终跟着她转。那双怪眼,一直就紧吸住她的眼神。笑道:“在下侯天祥,曾姑娘听说过我这个人么?”

“没听说过,我从没离开过本城百里外。”

侯天祥很自然地拉过她的双手,她竟然未加拒绝,只感到芳心一荡,浑身脱力,任由对方轻轻抚摸有点颤抖的双手。

“曾姑娘,你像是个练内家气功所谓内家拳的人。”

侯天祥柔声问,几乎脸脸相贴,双方的呼吸隐隐相通。

她只感到一阵的眩晕浪潮袭到,快意的感觉令她气血翻腾,被侯天祥轻轻一带,便身不由己倒入侯天祥的怀中。

侯天祥一手抱住她,一手托住她的粉颊,仍然不移开视线,紧吸住她的眼神。

她嗅到了男性奇异的气息,失去了自制,喃喃地说:“我……我六岁筑基,总算小有成就。”

“姑娘,今年贵庚?”

“十五……”

“花一样的年华,你好美,你自己知道么?”

“我……”

“含苞待放,我见犹怜。”侯天祥用奇异的声调说,温柔地、亲昵地,轻吻她的粉颊,渐渐移近她的樱唇。

“嗯……”她地意乱情迷地叫,像是中魔。

侯天祥是此中能手,撩拨挑情的手段极为高明,欲擒故纵,吻移向她的耳根颈旁,一双手在她身上缓慢而有力地抚摸,技巧的挑起她的情欲之火。

曾小梅不是不解风情的小姑娘,她与柳宗翰是青梅竹马的爱侣,经常结伴约游,早解情怀。平时手眼温存,早已领略情滋味,在侯天祥的魔眼与魔音的控制下,再加上技巧的撩拨爱抚,情欲之火一发不可收拾。她在侯天祥的手中战栗,在撩人的热吻中翻溃了,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

这时,即使她神智仍清,也无法抗拒,不想抗拒了。她已被情欲之火所焚,先天本能的理智,羞耻、教养、骄傲……都不存在了。

屋外,大雨倾盆,雷声反而静止了,只有风雨声。

侯天祥已解开了她的外衣,在她耳畔喃喃地说:“我有三名女弟子,但她们都没有你美,我要收你作衣钵传人。你跟着我遨游天下,保证你享尽尘世的至荣,永无遗憾。”

“嗯……”

“好亲亲,你来得多妙,你来了激发我生命的潜能。本来,我还需六个时辰方可复原。你来了,我如获神助,生命潜能诱引药力行开,终于气机突然蓬勃而起,我真该谢谢,好亲亲……”

他终于吻向曾梅的樱唇。

蓦地,人影乍现,门外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侯天祥反应奇快,猛地将曾梅掀在一旁,倏然而起拔出长剑,另一手已制了曾梅的软穴。

曾梅被掀倒在旁,衣裙零落,胸围子半开,成了半裸美人儿。

进来的人是柳宗翰,当他看清了半裸美人玉体横陈的动人胴体是谁时,突像疯虎般大吼一声,奋身扑上,一拳向侯天祥捣去。

他确是疯,天下间只有财色两字最易令人疯狂,眼看爱侣如此光景,他岂能不疯?疯便急怒攻心,疯狂神智昏乱,不顾一切疯狂出招进击。

侯天祥冷笑一声,左手的连鞘长剑一拔,便拨偏捣来的凶猛一拳,右掌疾发,“噗”一声劈在他的左颈根上。

“哎呀!”他狂叫,向上一挫,几乎坐倒。

紧要关头,他居然能挺得住,一蹦而起,一脚飞踢侯天祥的下阴。

侯天祥这次不饶他了,掌向下一沉,扭身扣住了他的膝弯,喝声“滚”!

“蓬”一声响,他被抛出丈外,撞在墙壁上向下滑坠,几乎昏厥。

虽未昏厥,但膝弯被制,爬不起来了,浑身发软,怒骂道:“你这些恶贼,大爷和你拼了。”

侯天祥嘿嘿笑,傲然地道:“阁下,你用什么与在下拼?”

“大爷的人快到了。”

“哼!等你的人来了再吹牛好了。你贵姓?”

“大爷柳宗翰。”

“无名小辈,在下没听说过你这号小人物。”

“大爷……”

“你再自称一声大爷,在下如不敲掉你的牙齿就不姓侯。”

“你……”

“在下侯天祥。”

柳宗翰大骇,恐惧地叫:“你……你是色魔侯……”

“柳宗翰,你倒知道在下的名号哩!小辈你与曾梅姑娘有何关系?”

“大……在下与他是青梅竹马的爱侣。”

“哈哈哈哈!你这小辈该死。”

“你才该死!”

“曾姑娘目下爱我,你不死何待?”

“在下……”

“你等等,等我姓侯的与曾姑娘云雨一番,你便知道,你是否该死了。”

“畜生!你……”

色魔将剑一丢,迳自宽衣解带,狂笑道:“人与畜生并无多少不同,食与色两性人与畜大同小异,你不懂,所以你该死。哈哈!我保证你死得暝目。”

柳宗翰心胆俱裂,狂叫道:“恶贼,你杀了我吧!你……”

“哈哈!我会杀你的,但不是现在……”

话未完,门中突然站着一戴鬼面具,身材高大,浑身湿透的青衣人,接口道:“可惜,你已没有杀他的机会了。”

侯天祥已将青袍脱下,上身是汗衫,下身是灯笼裤,最糟的是靴子已经脱掉了,善用腿进攻的人没有靴子,威力减去四成。他来不及穿靴,抓起长剑怒喝道:“脱下面具,让在下看看你是谁。”

“不必了,你不知道我,我也不需要知道你,岂不很好?”

“在下不信你不知道我的名号。”

“在下非知道不可么?”

“当然,你该知道与我色魔作对的人,下场如何。”

戴鬼面具的人一怔,立即将目光拉开,避免与色魔的目光接触,抖抖衣袖从容地说:“原来大名鼎鼎的宇内淫妖色魔侯天祥,幸会幸会。听说你的迷魂魔眼绝技宇内无双,天下间只有少数几位佛道名宿道行高超定力的高人,能抗拒你的魔眼,其他的人皆闻名远遁,望影心惊。”

“哼!你知道就好。你不要认为将目光移开便不受禁制,那是不可能的。”

“哈哈!但你却不知在下另有克制你的绝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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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魔侯天祥,名列宇内三邪,与宇内三剑齐名。但宇内三剑是侠义名宿,宇内三邪却是众手所指的邪妖。

色魔的好色,在江湖可说尽人皆知。但他好的是绝色,普通具有五分姿色的女人,想找他他也不屑一顾哩!从外表看,他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其实已是花甲出头的老人了。

他的艺业自然比不上宇内三剑,但跻身于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他之所以令武林朋友闻名丧胆,倒不是怕他的艺业高明,而是怕他的三件宝贝。

三件宝贝其实该称两件,另一件是他的迷魂魔眼。

这淫贼的魔眼有古怪,运功时目光特异,不仅可令对方一触眼神便灵智渐失,而且可令对方完全失去抵抗力。更厉害的是,他可以任意令对方勾起七情六欲,任由他摆布至死方休。

另两件宝一是太虚浮香,以精制的铜喷管藏在袖底,用时喷出无色无臭,入鼻即倒。一是化尸金丸,大如豌豆,以化尸毒物制成,外涂金粉,碰上强敌时,突然弹出,入体即倒,尸化成滩血水。

他这三件宝,如果不是遇上高手名宿,还不屑使用呢?只有他那双魔眼,经常在猎艳时用在美女身上,无往不利。

刚才并未用在柳宗翰身上。这时还摸不清戴鬼面具的不速之客是何路数,因此也没用上迷魂魔眼。这一来,便着了道儿。

戴鬼面具的人说出有克制他绝学,他根本不在意。对方既然能克制他,为何要回避他的目光?双方交手,绝不可能永远避开对方的目光,只要一照面,他的迷魂魔眼便可大发神威了。他哈哈狂笑,笑完说:“少吹牛了,阁下。侯某横行江湖四十年,能逃得过在下手中的人,屈指可数,你……嗯……哎呀!我的肚子……哎……哇!”

肚子像患了绞肠沙,上吐下泻,这位自以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淫魔,当堂出彩。

刚痛得蹲下身子,上下不禁臭气冲鼻,戴鬼面具的人已经跳跃而上,快得令人目眩,“噗”一声响,一脚踢在他的右耳门上。

“哎……”他叫,“蓬”一声摔倒在地,立即失去知觉。

柳宗翰与曾梅也呕吐,也在上下不禁。

戴鬼面具的人手疾眼快,先捏住曾梅的鼻子,硬塞一颗丹丸入她的喉中,再抓住柳宗翰如法炮制。最后,卸了色魔的双手肩关节,搜光身上的零碎丢出墙外,再找绳索绑上色魔的双手,方在色魔口中塞入一颗丹丸。

柳宗翰不再呕吐,苍白着脸叫:“方士廷,在下不领你的情。”

“啪啪!”方士廷给了他两个耳光,冷笑道:“你少臭美,方某岂会在你阁下身上用情?”

“你……”

“曾梅不是你的爱侣么?”

“这……”

“我接收了,阁下。”

“天杀的!你……”

“啪啪!”方士廷又给了他两耳光,沉声道:“你,给我滚回去。”

“你……”他铁青着脸叫,做梦也没料到方士廷会释放他,大感意外。

“回去叫你那位妹妹金弓银箭,洗净头面等方某去找她快活。”

“畜生!你……”

“啪啪!”耳光震耳,方士廷顺手替他解了穴道说:“给你片刻工夫,和你的女友诀别。”

柳宗翰一声狂叫,扑在曾梅身上,泪下如雨地叫:“曾妹!你……你为何自己独自跑出来?”

曾梅穴未解,泣道:“宗翰哥,我……我无脸见你,我……”

“不!不要说这种话,你……”

“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我到你家去找你,你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时辰。我心中大急,沿途询问,好不容易才循迹找到桥头,鬼使神差被我找到地……”

“你该走了,快滚!”方士廷沉喝。

柳宗翰向色魔的剑扑去,叫道:“要死就死在一处……”

“噗”一声响,方士廷将他一脚踢翻,冷笑道:“要死你就自杀好了。抹脖子怕痛,你可以去跳东湖。你不是正主儿,方某不屑杀你。”

他狼狈爬起,咬牙切齿地踉跄扑上去。

“噗噗!”方士廷两拳头又将他击倒,冷笑道:“再不走,方某要抽你的筋了。”

“反正是死,我……”

曾梅突然叫道:“宗翰哥,快走,叫人来救我。”

“我……”

“枉死无益,不要管我。”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他固执地说。

方士廷一把擒住他的脖子大喝一声,将他丢出天井,冷笑道:“你想死在一起?哼!少做你的清秋大梦。”

“宗翰哥,你再不走,我……我死给你看。”曾梅哭泣着叫。

他满身泥水,爬起切齿道:“姓方的,我变为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你去变厉鬼吧!方某等着你就是。滚回去别忘了告诉令妹,叫她等方某去接她。更别忘了告诉飞虹剑客,叫他洗尽脖子等着挨刀。”

“你……”

“滚蛋!”

柳宗翰咒骂着逃走了,风雨正盛。

方士廷一手抉了曾梅,投入风雨中,将衣衫包起两人的脑袋,带着人到处乱窜。最后点了两人的昏穴,藏在树洞中,直至天色入黑,方奔向密林竹丛中的小茅屋。

茅屋后面,有一座精巧的地窟,只有两只见方,四周的墙壁皆用木板钉制,进入其中绝猜不出这是地底的密室,还以为是阁楼呢?

室内悬了两盏明亮的纱灯,壁根下装了两个大铁环,其中一个大铁环,扣住了色魔的脚镣。

色魔的脚镣重有三十斤,气门已被制住,这位一代淫妖,一时大意后悔终生。

曾梅并未加铐镣,瑟缩在壁角发愁。

男女两囚犯皆已更了干净的衣裤,曾梅穿的是又宽又大的男装,状极可笑,披散着仍有水气的及腰长发,不男不女神色萎颓。

室中无一长物,所有的人皆席地而坐。

方士廷仍戴了鬼面具,安坐出在板上阴森可怖,面具掩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嘿嘿冷笑,向色魔说:“侯天祥,你知道你的结局么。”

色魔也冷冷一笑,说:“当然知道,我侯天祥岂是怕死的人?”

“你想不想死?”

“当然不想死,但你如果认为侯某会向你讨饶,快死了这条心……”

“在下还不想要你死。”

“那是你的事。”

“你如果想活,咱们商量商量。”

“哼!侯某一世之雄,你休想在侯某身上打主意。”

“这是在下的事。你这一辈子到底糟塌了多少女人?”

“一千八百不算多。”

“你这辈子已活得够快活了。”

“所以侯某死而无憾。”

“真的?”

“怎么不真?唯一遗憾的是,栽在你这无名小卒的暗算下,委实不甘心。”

“你死有余辜,栽在谁的手下还不是一样。”

“你用的毒比侯某还要歹毒,还要缺德。侯某认栽,说吧,你是谁调教出来的门人子弟?”

“反正你要死了,何必多问?”

“如果侯某所料不左,你定是行疫使者的门人。行疫使者名列乾坤八魔,侯某栽在他的弟子的手中,委实心中不甘。”

“你没有死在妇人女子之手,已是万千之幸了。”

“哼!妇人女子谁能杀我?”

“再问你一声,你真不想活?”

“侯某绝不贪生怕死。”

方士廷整衣而起,冷笑道:“既然你不想活,在下成全你就是。”

木门倏开,进来了一名鬼卒,手托一只朱红托盘,上面搁了一把牛耳尖刀,欠身奉上道:“恭请方爷吩咐。”

“将刀奉给那位姑娘。”他挥手说。

“遵命。”

托盘到了曾梅身前,曾梅脸色一变。

他淡淡一笑,说:“色魔交给你了,如何杀他是你的事。”

曾梅怎敢杀人?恐惧地向后退。

他嘿嘿笑,又道:“想起受辱的情形,你便有勇气杀他了。难道说,你真对个蹂躏了千百女人的色魔动了真情么?”

曾梅一阵羞愤交加,屈辱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粉脸泛青,银牙一咬,一把抓起了牛耳尖刀。

“对了,这才像话。”他赞许地说。

曾梅执刀向色魔走去,一触色魔目光,只觉心中一震,脚下迟疑。

方士廷哼了一声:“不要顾忌他的眼神,目下他已经无能为力,只剩下些许余威,你不要看他的眼睛就好了。先在他的身上刺了一刀,他便任你宰割了。”

曾梅却退了一步,她的定力毕竟差得太远。

方士廷大踏步而上,拔剑说:“好吧,我助你一臂之力,先弄瞎他这双色眼,再任你剐他。”

色魔脸色一变,生死关头,贪生的念头,终于克服了不怕死的气概,厉叫道:“且慢!阁下不是不想侯某死么?”

“不错,但你却希望死,在下只好成全你了。”

“如果在下不想死呢?”

“你当然死不了。”

“这……有何条件?”

“当然有,要买命,岂能没条件?”

“你愿意谈条件,好现象。”

“这……你说吧。”

“侯某不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

“不答应绝不勉强,反正命是你的,你不要命,谁也不能勉强。”

“你说好了。”

方士廷收了剑,冷笑道:“在下要你传授迷魂魔眼,换取你的性命。”

“什么?你……”

“你的性命,交换迷魂魔眼。”他大声说。

“你想得真不错,哼!”

“你不愿意?”

“你杀我好了,要迷魂魔眼,万万不能。”色魔倔强地说。

“哼!人要活不是易事,要死却太容易了。天下间望你死的人多如恒河沙数,不希望你死的人却屈指可数,你活着是一大祸害,杀了你功德无量。在下不自命是侠义英雄,与你无仇无怨,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那你为何不放我?咱们交个朋友。”

“我不要你这种朋友,在下也不要朋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既然落在我手中,对我没好处,我为何要放你?擒虎难纵虎容易,放虎归山我何必那么傻?杀了你永远除后患,睡觉也感到香甜平安……”

“阁下,迷魂魔眼学习不易,你认为简单么?”

“天下无难事,易习不值钱。”

“没有一年半载的工夫,万难领会其中奥秘。”

“在下有的是时间,一年半载小事一件。反正是你的自由,在下并不急,急的该是你。”

“这样吧,在下传你最容易但却最宝贵的房中术,侯某对此学有专精,保证你百战不疲,从中采补可以返老还童,春青永驻。”

“在下不学这种缺德玩意。”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

“我要迷魂魔眼。”

“侯某不……”

“不你就死,在下先弄瞎你的眼睛,再传信江湖,公开将你标售,谁出价最高,在下便将你卖给他,你的仇人满天下,要将你食肉寝皮的人千千万万,想将你卖三五千两银子绝无困难,甚至……”

“你……你不能如此待我……”

他的剑尖徐伸,冷笑道:“在下无所不为,见钱眼开,你就认了命……”

“我给你黄金万两买命……”

“你?你给我一千万两黄金,在下也毫不考虑。”

“在下传你房中术与青春秘诀……”

“不要。”

“给你太虚浮香的配方……”

“不要。”

“再赠送化尸金丸的配方……”

“不要……”

“你……”

剑尖已到了色魔的右眼前了,方士廷语音冷厉:“在下不再给你活的机会……”

“且慢!”

“在下不再与你浪费唇舌……”

“侯某答应了。”色魔颓丧地叫。

“在下得考虑你是否有诚意……”

“侯某千金一诺。”

“好吧!一言为定。”

“成功之后,你放侯某自由?”

“方某也是千金一诺。”

“好,侯某信任你。”

两人谈成了交易,曾梅却突下杀手,冲上就是一刀,扎向色魔的胸口。

方士廷一把扣住她持刀的手,向外一振,“蓬”一声响,将她摔倒在墙角,冷笑道:“小丫头,轮到你了。”

曾梅跌了个七荤八素,但依然倔强地向侧扑出,去拾取抛脱了的牛耳尖刀。

太慢了,刀被方士廷一脚踏住了。

她赶忙抢先进击,长身就是一掌,劈向方士廷的丹田要害。

“噗”一声劈中了,如中败革,震得她掌骨欲折,痛彻心脾。

她的左手疾升,急抓方士廷的鬼面具。

手被方士廷抓住了,将她贴身抱住。抱得结结实实,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向她冷笑道:“你这小泼妇野得像一头猫,我得剪掉人的猫爪子,免得你再撒野。哈哈!抱住你之后,你动不了啦!”

她动弹不得,泪珠双流,哭泣着叫:“你杀了我吧,请放过我爹爹。”

“我为何要杀你?”

“你……我愿意替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放过我爹。”她绝望地哀伤地叫。

“你愿为奴为婢?”

“我愿。”她颧声答。

“我要将你送至鄱阳水寨卖给他们他寨妓。”

“只要你答应饶了我爹,粉身碎骨我亦无怨。”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在下已和四海神龙联手,他派人至南昌替在下报仇,在下将女子金帛送给他。”

“我不管你们勾结的事。”

“你向外走,鄱阳水寨的弟兄正在候信,他们会将你带走的,出去。”方士廷指着门外叫,将她放开。

“你答应饶恕我爹了?”

“在下不曾答应任何事。”

“那……你……”

“你爹的生死,目下言之过早。至于你的生死,要看你自己造化了,出去。”

“方爷……”她跪倒哭叫。

方士廷举手一挥,进来了一个鬼卒。

“方爷,小的敬候吩咐。”

“把这小女子押走,先放在囚室,等我办好事再决定何时方让他们将她带走。”

“小的遵命。”

鬼卒擒住了曾梅的双手,用牛筋索反绑妥当,方将又哭又闹的曾梅拖走了。

她被丢入一处小小的囚室,里面有一个鬼卒,一言不发便给了她一掌,将她击昏了。

鬼卒将她用油布包起,出室进入风雨中,往进茅屋的右侧小囚室内一钻,解去油布并松了绑绳的结,重新上绑,绑得不松不紧,方掩上门走了。

不久,她悠然醒来,囚室窄小,伸手不见五指。

求生是人的本能,她开始利用黑夜挣脱了绑绳,不久便恢复了自由,不由心中狂喜,心想有救了。

草编的绳捆不住人,她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出路,钻出草门一看,外面灯光幽暗,右首是堂屋,两侧则可依稀看到两排大木笼。远处射来的幽暗灯光像是鬼火,似乎可嗅到一丝香味,猜想中间那一丛火星是信香,上面可约看出是一座供案哩。

左侧数尺是柴门,关得紧紧地。

不见有守卫的人,似乎不见有人影。门外传来的风雨声清晰入耳,雨仍下个不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想。

正想推开柴门外出,却又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四处看看?夜深了,怕什么?”

她胆气一壮,不出门反向里走。

当她看清木囚笼中第一个人时,只吓得汗毛真竖。囚笼中共囚了四五个人,第一个人便是铁背苍龙,架在笼中浑身冰冷,像已死去多时,尸体却如生,并未腐烂。

神位上刻着的是翻江鳌,画像十分传神。

她毛骨悚然,壮着胆进茅屋。

里面的布局与前一进院相同,囚笼中也囚了五具尸体,第一具是出山虎。

神案的画像是一个女的,是一个年轻小姑娘。神位上刻的是:“湖广燕姑娘小敏之灵位。”

每一进的囚笼,尚有六七处空位,皆已预先挂起名牌,写得明明白白。前进的左首第一处空位中,赫然有飞虹剑客曾巩的名字。

第三进第一处空位,名牌上写的是金弓银箭柳青青。

她必须离开,必须逃回家中通风报信,刚拉开柴门,尚未钻入风雨中,脑袋便挨了一击,立即失去知觉。

次日黎明时分,她悠然醒来、发觉自己正处身在一座小亭中,雨仍在淅沥沥地下,四周是荒坟,野草,松柏,白杨林,女贞篱。

原来她身在城南的坟园内,百十步外,正是的铁背苍龙的祖坟所在地。

“老天!我……我是在做梦不成?”她讶然叫,火速爬起。

当然不是在做梦,身上被打处还在隐隐作痛,浑身水气未消。

唯一可疑的是,她怎会睡在亭子里?

身上所穿的衣裤,仍是被换上的,不是她原穿的衣裙,这是强而有力的证据,昨天的遭遇绝非做梦。

首先令她担心的是,自己是否受到污辱了。但浑身上下了无异状,徐了被殴处隐隐生痛之外,别无所觉,她心中稍安。

她看清了四周的景物,立即撒腿狂奔。

一座荒坟的草丛中,方士廷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说:“不需两个时辰,城南郊将鸡飞狗跳,我正好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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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城内高手齐出,官府的巡捕丁役也大举出动,连宁王府的一些帮闲把势,也成群结队出城,大索南郊,找寻那两座可疑的茅屋。上次追方士廷至马鞍山的群雄,不算半途打退堂鼓的人,事毕返城的共有二十二人。水路走的有九名,防路返城的有十三个,在市汉驿草上飞出了意外,被人击昏在小巷中成为白痴,这是说,应该还有二十一个人。

至于半途知难而退,与帮助跑腿传递消息的小人物,为数甚众,茂源油坊的少东主陈家驹便是其中之一。这些小人物可怜虫,不值得计较,陈家驹之所以被勒索,与追杀的事关连甚少,但因此一来,却吓坏了不少小人物,人人自危,纷纷作逃亡的打算,而且却也逃掉了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益增恐怖。

飞虹剑客与柳青青皆出城追索去了,但有些人却不敢随众人前往。

午后不久,搜索的人先后失望回城,却得到城中的消息,有两位高手又平白失踪了。当然,这两个人也是当年平安返家的二十一位群雄中的两个人。

柳青青一家三人最后回城,在城门口碰上了化名易容为龙江的方士廷。

方士廷青袍飘飘,小雨未止,他的前襟湿了,迎着柳祯父、子、女三人,颇表惊讶地问:“咦!你们怎么了,浑身已被雨打湿……”

柳青青凤目困倦,神色委顿的说:“一言难尽,白跑了一趟,江哥,回我家再说,一同走好不好?”

“这……好吧,老伯辛劳过度,气色太差,真该好好休息了。”他关心地说。

柳祯惨然一笑,说:“我已多日来不曾睡过了。贤侄,走吧,走吧,到寒舍再说。”

四人匆匆进城,蓦地城根下的小巷中钻出两个青衣人,领先的中年人站在巷口招呼说:“柳兄,借一步说话。”

柳祯一怔,走近问:“鲁兄,有事么?”

这位仁兄,正是上次第一个追上翻江鳌的鲁世宁。方士廷依稀认得这人的相貌,但不知姓甚名谁?

鲁世宁神色紧张,脸色不正常,低声说:“柳兄,兄弟已得到一些线索了。”

“真的?鲁兄没出城,消息从何来?”柳祯兴奋但又有点怀疑地问。

“柳兄,我先替你引见一位朋友。”

“哦!这位是……”

鲁世宁用手向同伴青衣中年人虚引,说:“这位是虎鲨容成亮寨主,鄱阳水寨饶州分寨的弟兄,是鄱阳蛟的得力臂膀。”

柳祯有点不快,但未现于词色,拱拱手冷淡地说:“久仰久仰,兄弟柳祯。”

虎鲨容成亮生得豹头环眼,满脸横肉,一看便知不是善类,也冷冷抱拳一礼说:“久闻神箭柳兄的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容兄客气了。”

鲁世宁迫不及待地说:“柳兄,上次双奇莅境,铁背苍龙顾兄派人至大孤山拜会四海神龙,从四海神龙那儿探出方士廷与翻江鳌的去向,因此闹出这件难以收拾的事来。这次方士廷回来寻仇,不但对付我们,还派人至大孤山下书,要求水寨的兄弟,火拼四海神龙,以黄金三千两购四海神龙的头。在同一天中,总寨与五分寨同时按到同样的函件。因此,引起了无限风波,各寨的人互不信任,互相猜忌,已经死了不少人。直至本月初,方被鄱阳蛟将这件事压下来了。”

“咦!下书的人来历查出来了没有?”

“没有,据猜想,可能是大姑塘双头蛟湛必达手下的私贩子所为。”虎鲨容成亮接口答。

“双头蛟又是谁?他……”

“他是水路私贩的头子,也是大姑塘的鱼牙子。咱们派人去找过他,但他坚决不承认,奈他无何。”

“那岂不是一切枉然?”

“因此寨主已派了三十名得力兄弟,前来府城找线索,昨日咱们收到了一封书信,敝寨主持派兄弟来与柳兄商量对策。”

虎鲨说完,在怀中掏出一封书递过。

柳祯接过书,取出信笺一看,脸色一变,念道:“书致鄱阳水寨英雄公鉴,速着手铲除南昌白道群雄,特以黄金千两为酬,限十日事毕,先付黄金伍百两,十日后余数并付,希派人于三日后午夜,至德胜门外章江庙收取。如收取定金后背约,鄱阳水寨将成血海。方士廷字。”

柳祯将书信递回,凛然地问:“容兄,贵寨主作何打算?”

虎鲨嘿嘿笑,说:“咱们总、分水寨,共有七八百条好汉们,方士廷以虚声恫吓,毫无用处。”

“哦!这……”

“但敝寨主认为一千两黄金不宜白白丢弃,送上门的买卖,却之未免失礼。”

“贵寨主……”

“南昌群雄如果肯借给敝寨一千五百两黄金,咱们立即撤回鄱阳。当然,咱们会先到章江庙宰了那小子。”

柳祯倒抽一口凉气,沉声道:“阁下,这算是勒索。”

虎鲨嘿嘿笑,也沉声道:“柳兄,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在下奉寨主之命与你商谈买卖,怎说是勒索?咱们寨主做事公平,一千五百两黄金取方士廷的性命,只比你们所出的赏格多五百两而已。五百两替你们群雄买命,不要不知好歹。”

柳祯深深吸入一口气,说:“这样吧!晚上容兄到舍下讨消息,怎样?”

“这个……”

“在下只能作一半主,但大概不会有困难。”

“但在尊府不太妙,咱们不得不小心些。这样吧!明晚在滕王阁下,在下等消息。”

“好,三更正见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下告辞,明晚静候佳音。”

虎鳖抱拳告退,偕鲁世宁匆匆走了。

柳青青冲两人的背影哼了一声,说:“爹,其中必有古怪。”

“女儿,有何古怪?快走,去找飞虹剑客商量商量,早些决定才是。”柳祯叹口气说。

“鲁叔为人嫉恶如仇,他为何与水贼勾搭上了?”

“事急从权,女儿,不必怪他,为父不是也想拉火德星君下水么?”柳祯无可奈何地说。

方士廷淡淡一笑,接口道:“老伯,你相信水贼的话?士绅与强盗打交道,早晚会遭殃的。你认为方士廷会傻得金子送给这些水贼?他既然唆使水贼们火拼,岂会再与水贼打交道?”

“这个……”

“老伯务必慎重才是,不要引狼入室才好。”

“这……我会从长计议的。”

“但愿如此。”

方士廷在柳家耽搁了半个时辰,告辞走了。不久,飞虹剑客带了八名从人,急急进入柳家,找到了柳祯,脸色惶惶地取出一封书信说:“柳兄,你看看。”

书信上面写着:“速带一千两黄金,限明晚日落时分,置于铁背苍龙之祖坟前祭台,饶汝一死。书致飞虹剑客曾巩。方士廷手示。又及:不许报官,不许带人手。”

柳祯叹口气,问道:“曾兄,你有何打算?”

“兄弟已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特来……”

“我也正要找你来商量呢。”柳祯不胜忧虑地说,将遇上鲁世宁与虎鲨的事说了。

曾巩不住叫苦,忙乱的说:“既然这样,咱们答应他们好了。”

“答应谁?方士廷还是虎鲨?”

“两面都答应。”

“你这叫做病急乱投医。”

“柳兄,你只是损失上个女儿而已,我却是送掉了自己的命,不乱报医又能怎样?破财消灾,我认了。”

“好吧,咱们分头进行。”柳祯只好应允。

“兄弟也知道这是饮鸠止渴,反正云龙双奇如不出来,咱们这里谁也别想侥幸。兄弟告辞,得回去筹措金子。”

柳祯送客至大门,突发现门房不见了,门内的照壁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明晚入暮时分,速携黄金千两至铁背苍龙之祖坟置于登台买汝之命。不许报官,不许带人守候,不然立取汝命。此致柳青青。方士廷字示。”

飞虹剑客苦笑道:“柳兄,明晚咱们有伴了。”

柳祯仰天长叹,苦笑道:“兄弟要破产了,明晚咱们同行,先送金子至祭台,三更天再至滕王阁前回话。”

“好,明晚我来说你。当然得先至彭家赔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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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时分,柳青青换了男装,在城门关闭前,出城进入隆兴客栈。

方士廷恰好刚回来不久,碰到扮男装的柳青青,不由一怔,急急将她接进房,忧形于色地问:“青青,怎么这么晚你……”

柳青青扑入他怀中,悲从中来泪下如雨,哽咽着说:“江哥,我……我来见你最……最后一面的。”

“什么?”

“我……”他将柳、曾两家接到勒索函的事说了,最后说:“方士廷指名要我将金子送去,显然不怀好意,我想,我已逃不出他的魔掌了。”

“真的?方士廷怎么又要起黄金来了?会不会是另外有人趁火打劫?方士廷志在飞虹剑客,绝不会要他一千两黄金饶他的命,为何……”

“江哥,不要为此事烦心,今晚……我……”

“你怎么了?”

“我要……江哥,不要赶我走,我……让我今生也……”

她发狂般吻着方士廷,泪水沾满了方士廷的双颊。

方士廷将她的双颊捧住,正色道:“青青,我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江哥,不……不要贱视我。”她哭泣着叫。

方士廷将他扶至内间,柔声道:“青青,不要多心。”

“目前已经晚了,你无法进城,你休息片刻,我去弄些食物来,你大概也饿了。今晚你在此住一宵,等会儿咱们再谈谈。”

他整衣出店在街角找到一名水夫打扮的人,附耳低声说:“明天我有事,你们暂且休息一天,注意滕王阁往来的鄱阳贼首,千万小心了。”

“好,小的留意就是。”水夫低声答,转身定了。

他带了一些酒食回房,柳青青已脱掉了青衫,露出里面的翠绿衣裙,梳起了盘龙髻,像一位小妇人了,以羞怩的笑容迎接他。他掩上房门放下食物,笑道:“青青,你这才像个温柔的大姑娘了。真的,你知道你自己是如何动人么?一个大姑娘穿劲装盘马弯弓,那是不正常,打打杀杀,那是男子汉的事哪!”

她看开了,撇开了一切烦恼,羞态可掬地扑入他怀中,将粉颊藏在他壮实的胸膛上,用情意绵绵的声音说:“江哥,答应我,将那些与武林有关的一切话题撇开,说一些好听的话,好么?但愿我真的动人,我……这世间,我有你在身边,别无他求了,不无他求了。”

“哦!可怜的姑娘,你……”

她颤声说,向方士廷送上一串带泪的热吻。

语气中有太多的悔恨,有无边的情意。

方士廷在心中叹息,心说:“女孩子就这样看不开,生死关心,她不惜将生命、名誉、感情,在死亡的前夕作孤注一掷。柳青青哪!你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哦!我错了,我的气量为何变得如此狭小了?她如果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悔之有?”

在柳青青意乱情迷中,被他灌了大量的酒。终于,柳青青醉得人事不省。

午夜更阑,柳青青从朦胧中醒来,只感到口干舌燥,张目一看,房中,一灯如豆,一看不是自己的闺房,吃了一惊,猛地挺身而起,醉意全消。

她记起夜来的事,不由一阵羞愧,左右一看,床上不见有人。她是和衣而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挑亮灯,几上有茶水,喝了两杯冷茶,她完全清醒了,开门到了外面,外间也是一灯如豆。两条长凳加上一张椅,方士廷和衣而睡,睡得正香甜。

她感到浑身发热,痴情地凝视着方士廷,深深地叹息一声,喃喃地说:“他,真是一个君子,我好惭愧。”

她转回内间,打散盘龙髻改梳回代表待字闺中少女的三丫髻,出外轻轻地亲吻方士廷的脸颊,痴痴地说:“不暗室亏心,你是个人间大丈夫,祝福你。”

她打开房门,夜风一吹,她一挺胸膛悄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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