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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爱深恨切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行疫使者一听方大郎服了魔笛飞仙的赤心丹,吃了一惊,忘了向魔笛飞仙讨解药,急急追出,其他的事皆置脑后了。

魔笛飞仙见重要的人都走了,也感无趣,带了红绡与志超越窗而出,失意而去。

店家报了官,官兵已到了院门外,强弓硬弩刀枪耀目,奋勇向内抢。

赣州三狼与那些贼伙们,匆匆溜之大吉,从后园撤至辉山,尽兴而来败兴而去。

丁家四老少与十名老少仆妇,他们是以良民百姓身分落店的,不用逃避。贼人已走,他们假称有贼抢劫,皆从后面闻风逃掉了,并未伤人,只损失一些财物而已,贼人是什么来路,他们诿称一无所知。

白凤也是从辉山走的,但走的是山东麓,青天白日抱着一个大男人,怎能往有人的地方走?方大郎早被魔音所扰,与及被金笛与魔音相击所加发的内劲爆发震力所撼,但并未受伤,到了山坡便恢复正常,急叫道:“白姑娘,放下我。”

白凤穿林而走,林中怪石多。她闻声止步,羞红着脸,像一朵怒放的石榴花,又羞喜兴奋地问:“方大哥,你……你不要紧么?没受伤吧?”

他挣扎下地,苦笑道:“厉害!魔音加上强劲力道所震撼,令我头脑昏眩,气血欲散,可怕极了。”

“两魔全力一击,确是威力奇大……”

“只怪我大意,事先不知,事先不知魔女突下杀手,来不及运功相抗,几乎送掉小命。白姑娘,谢谢你及时出现相救,不然……”

“方大哥,我不依。”她痴痴地说,娇态十分动人。

“你……”

“你救了我,而且是冒死救我,我只是带你出困而已,听你说得难听,方大哥,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诚意正心再向你谢救命的大恩大德呢?”

“呵呵!你真会说话。今后你我的恩惠收支两抵,一笔勾消,可好?且让我歇息片刻以恢复元气,魔女不会追来了。”

他在一座石上坐下,头下林荫蔽日,满山蝉鸣,不见人迹。山下的景物被树影所障,只能看到城东的东山。

白凤偎在他身旁坐下,满怀幽怨地说:“你……你说的一笔勾消四个字,说得多轻松啊!男孩子的心肠硬,像我们女儿家一丝小事也会牵肠挂肚的。”

美人在侧相偎而坐,芳泽微闻,而这位姑娘,又是他在河下一见倾心的人,而且两人曾经历过一段不平凡的患难,彼此之间心有共鸣,虽则彼此仍属陌生,但在情感上,说他们是一对相交甚厚的老朋友谁曰不宜?

他只觉心弦一动,轻轻地挽过她的纤手,轻抚她柔若无骨的温润掌背,柔声道:“不是男孩子心肠硬,而是男孩子在人生的路途上,凶险重重,必需全力以赴,不得不硬起心肠以应付逆境与危难。你是一位可爱的姑娘,你的人生是美好的。姑娘,交浅言深,我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方大哥,我在听。”她低声说,浑身起了轻微的痉挛,想将手抽回,却又无力移动。手上传来的神奇感觉,令她有瘫痪的念头。

她感到心跳加速,有点晕眩,浑身热烘烘地,颊上有灼热的感觉。方大郎的手上一种神奇的魔力,有一种令她无可抗拒也不想抗拒的吸力和亲和感,电一般传遍全身,一阵奇妙的感觉震撼着她,肌肉起了难以言宣的震颤,令她觉得天地已不存在,只有她和方大郎,身外物视若未见,听而不闻。

她微抬螓首,偷偷地向他注视。

糟!方大郎恰好转首,微笑着向她凝视,她接触到对方那双情意绵绵的火热眼神。

她几乎要窒息了,抬起另一手娇羞万状的以袖障住脸面,心头像有千百头小鹿在乱撞。

方大郎自感失态,轻轻放掉她的手,低声道:“女孩子不宜走江湖,江湖鬼域,荆棘重重,我关心你比关心我自己还要多。”

白凤感到心潮一阵汹涌,情不自禁地偎向他。

方大郎神意飞驰,突然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她“嗯”了一声,整个人崩溃了,意乱情迷地回抱着对方,不知人间何世。

久久,方大郎在她耳畔低柔地说:“小凤,人间仍是可爱的。我不认识你,你也不知道我,人与人之间,能彼此信任,彼此相爱,不是很好么?不是很好么?”

他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声调变了。

白凤一惊,抬起娇羞万状的粉颊,看到他颊上的泪痕,蓦地笑容僵住了,怔怔地问:“大哥,你……你流泪了?为什么?”

他扭头叹息一声,怆然地说:“没什么,一时感触而已。”

“大哥,你……你有太多的心事,是为我么?我……我……”

“与你无关,不可胡思乱想。”

她捧住他的双颊,情意绵绵地勇敢地说:“大哥,如果你真关心我,爱护我,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吧,我愿为你分忧。以我俩两颗真诚相爱的心,足以抗拒天下的妖魔鬼怪。”

他突然忘形地亲吻她她的粉颊,神色肃穆地说:“小凤,你定下神听我诉说心声。”

“大郎,我在听。”她闭上醉人的眸子深情地说。

“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见钟情的女孩子。”

“啊!大郎,我……我……”

“但我有事在身,目下不能因儿女柔情而耽误正事。”他谈上正题。

“我能替你分担痛苦与忍受折磨。”

“不!男子汉第一件事,是令妻子生活在安全、温饱、无惧的安乐环境中,这是他应该花一生心力去奋斗去争取责无旁贷的事。”

“大郎……”

“而目前我却不能获得这些奉献给你……”

“大郎,请你不要……”

“请听我说完,我被人诬陷,天涯亡命,有家归不得,目前,不可能找到事实的真相,真相大白之时,便是我释去心灵重负之期。那时,我会请人向令尊令堂求婚。今天,我只能请你将住处告诉我。只要我留得命在,非你不娶,天日共鉴我的真诚与爱心。”

“大郎……”

“如果我一年之内断了音讯,你……”

“大郎,大郎,我不要听。”她垂泪尖叫,紧紧地掩住他的嘴唇,饮泣道:“舟中共患难,身心已属君。你如有三长两短,我不独活。大郎,听见没有?我不独活。”

方大郎爱怜地替她拭泪,颤声道:“小凤,不要哭,我的心碎了,我会珍惜自己,我不会让心爱的人悲伤。”

“是啊,大郎,请让我也分担你的痛苦……”

“不行。”他坚决地说,亲了她一吻又道:“你赶快回家,告诉我你的住处,好么?”

白凤拭泪抬头,幽幽地说:“我家住浙江绍兴府曹娥江畔高桥村,家父鼎新公,在高桥村无人不晓,一问便着。”

“哦!绍兴府姓白的似不多见呢。”

她噗嗤一笑,说:“我不姓白嘛,我爱穿白……”

“哎呀!我真傻,你……”

“我姓龙,小名玉雯,年方二八……”

“姓龙?”

她不曾发觉方大郎的脸色已变,往下说:“家父是地方士绅,武林人必感陌生,但家兄却是名震天下的英雄豪杰,江湖败类闻名丧胆,他将偕师父四明怪客从湘西赶来,听说永州九疑山将群魔乱舞,要前来看看他们是否安分……咦!你……”

方大郎如受雷击,紧抱着她的手已松脱了,额上冒汗,嘴唇紧咬,颊肉在抽搐,手在痉挛,脸上苍白,大眼流露出可怕的表情。

龙玉雯大惊,以为他的内伤发作了,急声问:“大郎,你怎么了?”

他脑门一震,定下神说:“没……没什么,你……你说什么?”

玉雯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你……你的神情吓坏我了。家兄即将前来,你有何困难,他会全力助你……”

“令兄叫……叫……”

“他叫龙飞,云龙双奇之一。”

方大郎像被人踩住尾巴的猫,将她一推,倏然站起,几乎将她推倒在地。

她踉跄站稳,骇然叫:“大郎,你……你……”

他如见鬼魅地向后退,向后退。

“大郎,你……”

他突然扭头狂奔,势如电射星飞。

龙玉雯大骇,狂叫道:“大郎,大郎……”

她正待追上,林下的草丛中人影乍现,娇笑声震耳,赫然是魔笛飞仙。

她惨然失惊,伸手拔剑。

魔笛飞仙格格浪笑,说:“小妹妹,不可撒野自讨没趣,你们俩在此卿卿我我情话绵绵,只有我一人知道,你不用怕我,我是情关过来人,见怪不怪平常得紧。”

龙玉雯又急又羞,切齿道:“你……你可恶,你是何居心?你……”

“嘻嘻!我告诉你,那小伙子为何惊怖而逃,我是一番好意。”

“我不听,我……”

“你想听得紧。你不该姓龙,令兄的名头太响亮了,吓坏了他啦!”

“见鬼!你胡说。”

“最大的原因,你要不要听?”

“你……”

“叫我一声亲亲爱爱的姑奶奶,我就告诉你。”

玉雯怎能不听?但口中却不输气,哼了一声说:“啐!你少做梦。”

“好吧,你不听我就不说。”魔笛飞仙笑眯眯地说,转身便走。

“且慢!”玉雯扬声叫。

“是你叫我么?”魔笛飞仙扭头笑问,笑得暧昧。

“左丘前辈……”

“啐!谁要你叫我前辈,我还不服老呢?”

“这……”

“叫不叫?”

“好吧,亲亲爱爱的左丘姑奶奶,请你将最重要的原因说来听听好么?”

“嘻嘻!这才像话。三天前,他在潇湘镇南面唐、蔡两家共有的松林中,被两家的子弟打得晕头转向,他装傻不加还手,是个不肯争强斗胜的人。”

“这与家兄……”

“别打岔。正在下不了台,恰好天南双剑的党羽,咱们乾坤八魔之一的九阴丧门阳起凤,派江湖四凶前往掳劫唐、蔡两家的子女为人质。那小伙子在紧要关头不再装傻,一枚制钱击伤了欢喜佛百戒和尚,戏称自己是云龙双奇的妹婿,吓走了四凶。”

“什么?这……”

“他不知自己闯了大祸,目下天南双剑的爪牙们,皆知道双奇的妹婿替水西门六大栈出头,正在设法对付他呢。你一报名号,他心中有鬼,不吓跑才是怪事,他怎惹得起云龙双奇的妹妹?如果被你兄妹两人查出他在潇湘镇胡说八道的话,不活劈了他才怪。你说出真姓名,他做贼心虚,怎不吓了个胆裂魂飞狼狈而遁?”

龙玉雯心中一定,如释重负,转忧为喜道:“不要紧,这件事情可以解释,他……”

“他就要成为龙飞的真正妹婿了,是么?”

“不错。”她勇敢地说。

“不害臊。”

“我不给你说。”她娇羞万状地说。

“不说就不说,只怕你前途多难。”

“哼!你仍不死心?”

“我已宣告放弃他了,他又不是人间活宝,唉!少臭美。他已被你吓跑了,今后将望影而逃,你踏破铁鞋,也休想找得到他了,天下之大,你到何处去找他?不必枉费心机了。”

“误会可以解释,我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

“嘻嘻!爱你是真心又能怎样?他这人更爱他自己的性命,他不会笨得因为爱你,而让你兄妹俩宰了他。”

“废话!我兄妹怎会宰他?”

“但他并不知道,是么?再见,小妹妹。”魔笛飞仙媚笑着走了。

“我必须找到他解释,告诉他我毫不怪他。”龙玉雯自语,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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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郎直奔到山下,方定下心神,悚然自语道:“老天爷!造化弄人,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她就是龙飞的妹妹,岂不是要命么?”

他向客栈走,心乱如麻,不住地想:“龙飞师徒都要来,是不是为了我?龙姑娘是否受乃兄之托,先行前来探消息的?如果她知道了我的真名,会不会反脸拔剑杀我?唔!不对,她的情意都是假的,她该已知道我冒充双奇妹婿的事,故意戏弄我了。哼?这鬼女人装得真像,罢了!”

他想歪了,龙玉雯极少与江湖人接触,也不会与人交谈打听,怎么知道潇湘镇松林的事?

人在怨恨中,常会想歪了,一时偏激,便会走上极端,生出反抗的意识。他把心一横,忖道:“被这小女子所愚弄,委实不甘心。哼!”

回到客店,丁伦一家老少已经迁走了,只留下一名健仆等候着他,要他立即带了行囊,至城南六十里的雷石镇会合。

仆人告诉他,云龙双奇已从东安的白牙市动身前来府城,查访在白牙市做下十数桩血案的歹徒,可能已得线索,因此必须离开,以免涉嫌遭了池鱼之灾。

同时,府城风声鹤唳,不能再稽留,群雄已先后动身赴九疑山,留在府城无益,必须早走。

他心中明白,丁伦的主子神女峰无极丹士已经来了,已没有再在府城逗留的理由,不走何待?

仆人交代毕,迳自走了。他即收拾行囊,出城南下。他一面走一面想:“金眼雕与无极丹士硬拼一招,两败俱伤,不知是否仍有余力在九疑山称雄道霸?”

谁称雄霸道,皆与他无关,他只关心丁伦一家子,撒开大步向南赶。

南下道州的小径鸟道羊肠,傍山倚水迤逦西下,沿途水秀山青,景色绮丽颇不寂寞。

雷石镇在潇湘旁,是这一段潇江的龙口,小流湍急触石声如雷鸣,所以叫听雷口,是一座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镇,属零陵县管辖,镇南的龙白滩,便是零陵与道州分界处。该地北至府城六十里,并非大市镇,亦非中途站,因此市面并不繁荣,但地当南北要道,因此颇为着名。

已经是申牌正末之交,天色不早了,今晚如不赶夜路,不可能赶到雷石镇。

他人地生疏,而南下道州的大道却小得可怜,只有三四尺宽,与一般的乡村小径并无不同。不同的是不时可以发现一般青石铺设路面,路面也因经常有人行走而鲜明易辨,但有些近村镇的岔路,路面相差有限,分辨不易。尤其是夜间,迷路平常得紧。总之,他决定立即动身是相当冒险的。

他唯一可凭藉的是,潇水入道洲向北流,道路在江左,即使走错,也不难分辨方向。

他知道,永州的群雄,皆已向道洲走了,至少府城中不再有逗留啦!

他忘了沙步衡,一个他乡萍水相逢的陌生客,忘了他救沙步衡的恩惠,不再记怀这段平常的友情。

但他未能忘怀龙玉雯这段令他懊丧的恋情,他在幻想,幻想那位白衣女郎并不姓龙,而是一个爱他,也被他所深爱的纯洁小姑娘。令他魂牵梦萦的可爱知心腻友,今他愿付出一生心力以获取的爱侣。可是,幻想是会消失的,真实的前情往事,确是那么无情,那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撵之不走。

龙飞的名号,令他受到可怕的震撼,震散了他的恋情,震消了他的幻梦。

他埋头赶路,心情沉重寂寞,满怀忿怒,心事重重难遣难排。

他遥望云天深处,不自觉地低叫:“来吧!你们都来吧,我是不会被你们吓到的,我等着你们。”

黄昏降临,他已走到三十里,看不见路了,前面出现一座山岭,放眼望去,全是嶙峋怪石,与一丛丛乱林荒草。岭右不远处,透出一星灯光闪烁不定,前行百十步,灯光便不见了。

路径穿过起伏的丘陵,林木森森,野草萋萋。好在路面光亮,尚可分辨不至迷途。

他一面走一面进食,喝着葫芦里带着的酒,吃着以荷叶盛包着的食物,边吃边赶。凉风吹来,暑气全消,四周苍凉死寂,不见有村镇田地,附近全是没有开垦的茂林荒野。

接近山口,豺狗的凄厉长嗥与夜枭的厉号,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甚至,听到令人心悸的虎啸声。

他紧紧包裹,挟起斑竹打狗棍,洒开大步向前迈进,毫无所惧。

松风怒号,松林刺刺作响,到了岭下了。大道绕过一座山坡,进了两山相峙的夹谷。

“咦!刚才灯光不是路旁的村落呢。”他想。

路径不难分辨,他不需打村庄问路。进入山口,兽吼隐隐。

他想:“丁伦一家不知是否已经先到前面去了?仆人只说在雷石镇会合,并未说丁家是否已经先行。如果他们先走,有老有小乘轿走路,只比我走半个时辰。那么,应该快被我赶上了。唔!路上虎豹多,申牌以后不再有人敢走,他们大概并未启程,还落在后面歇宿,我却连夜向前赶,岂不太傻?”

星光朗朗,天空没有月色,无意中他扭头回望,突发现后面半里地路中有物移动。

“是人!”他驻足细看自语道。

是两个人影,脚下甚快。敢走夜路的人,必定不是善男信女。同时,永州府龙蛇毕集,至九疑山的道路上高手络绎于途,为免麻烦,须避免与人打交道。

他向路侧的茂草中一伏,静候来人。

两黑影渐来渐近,皆穿有劲装,带来了包裹兵刃,脚下甚快,从他的潜身处急急奔过,显然并未发现他。其中一个人是个大和尚,一看便知。他心中冷笑,自语道:“是欢喜佛和矮仙翁,这四凶分道扬镳了。”

他对四凶并无成见,在潇湘镇打了欢喜佛一枚制钱,惹上是非结下梁子,他并未在意。

“等他们先走,免得路上碰头,大家不愉快。”他想,干脆往草中一躺,歇歇脚再说。

一刻时辰之后,他已小睡一觉,背起包裹重新上路。

前面一峰当道,糟,路在此分道,左右两条路一般大小,一般光亮,那一条是至道州的正路?

“且找找指路碑。”

他伸手搜索字迹,上面刻着:“南至道州一面二十里。西至曾家墟二十二里。北至永州三十里。”

他正待重行上道,后面突然火光乍现。

“又来了一个。”有人高叫。

他一惊旋身察看,有人举着一支以松明燃的扎制的火把,火光熊熊,黑烟滚滚,经风一吹愈烧愈旺。举火把的是位以黑巾蒙面的人,黑劲装,背剑,身材高大。左方不远处,也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他呵呵笑,说:“老兄们,是拦路收买路钱么?在下只带十来两盘缠,要走的路远着呢,不能给你们。不是在下太吝啬,而是在下太穷。”

“闭嘴!”举火把的蒙面人叫。

“老兄们,出外靠朋友,两位好朋友高抬贵手,方便方便。”

“你的嘴好滑。”

他向南下的路退走,前面火光一闪,又出现两支火把三个人,相同的打扮,相同的神情拦住去路。

他先向曾桥的路上退,只退了五六步,迎面火光又现,三名黑衣人从草中现身,拦住去路,中间那人拿着一具匣弩,喝道:“站住!此路不通。”

他向山上退,喝声再起:“九支弩箭等住你,你敢走?站住!”

他站住了,沉静地说:“诸位,有何见教?”

“是前往道州九疑山的人?”

“在下是过路的。”

“不许说谎。”

“搜搜看。”

一名蒙面人走近,喝道:“手张开高举,规矩些。”

他依言张开手高举,蒙面人先搜他的腰部,再搜双手是否戴藏暗器的臂套,摘下他的包裹察看背部,再屈身摸他的小腿与靴口,十分老练。

他突然向下一伏,双手一合,便锁住了对方的咽喉向上提,大喝道:“咱们好来好去,让路!不然在下先宰了这位仁兄,再拼死两个便有得赚了。”

持匣弩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发弩袭击。所有的人,做梦也没有料到负责搜身的同伴如此不济,锁住喉管便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不由大惊,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僵住啦!

他改锁为挟,勒住蒙面人的喉部挟在身前,背起了包裹,徐徐向下的路上退,一面:“借光,那三位仁兄拜托往北退,快退!”

“你走不掉的,阁下。”持火把的蒙面人叫。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老兄担心,你们让不让路?快退!在不说第二遍了。”

三蒙面人只好退至北面,他远出三丈外,问道:“你们在此掳了多少人?快招!”

被制住的蒙面人心胆俱裂,叫道:“只……只捉了二十余名。”

“为何要拦路掳人?”

“阻止到九疑山趁火打劫的江湖人。”

“刚才过去的和尚和矮老人怎样了?”

“已被擒住。”

“人呢?”

“送走了。”

“有一个叫丁伦的人,带了家小……”

“他们在半个时辰前被捉的。”

“就你们这几个人,便捉了他们十余口?”

“咱们的三位总管那时恰好在此。”

“人呢?”

“押走了。”

“在何处?”

“在下不……不知道。”

“你不说?”

“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咱们只知奉命行事,在这一带潜伏,人押走另有专人负责……”

“滚!”他沉喝,将人向前一推,转身撒腿便跑。

后面赶的人像奔牛,他轻快得却像一阵风,奔出半里地,后面不再有人追来。

他将包裹藏好,往路侧一窜,往回走。

火把已熄,路侧有三名蒙面人在议论,一个说:“人没捉住,定已走漏风声,怎办?”

“二总管不在,必须等他来定夺才是。”另一名蒙面人说。

“不行,咱们必须撤走,免误大事。”

“如果二总管降罪下来……”

“好吧,先藏好再说。”

不久,西面小径来了五名大汉。伏路的人迎出,将刚才的经过禀明,请示下一步的善后大计。

“撤走。”一名大汉断然地说。

众人往至曾家墟的方向急撤,埋头赶路,竟不知后面有人跟踪。

先前有灯光闪动的地方,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后的树林中,搭了两座草棚,席地共躺了二十余名神秘人物。庙前庙后戒备森严,并在附近设了伏桩。

后殿的神座供有山神,神龛蛛网尘封,神像的金身早已剥落得现出泥胎,不再是神了。

殿口把守着两名大汉,监视着二十余名俘虏。

俘虏全都反绑了双手,双脚也用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像是捆猪,分开各占一席地放倒,不许睡在一处。

松明毕剥作响,火光明亮。两大汉不住左右走动,手中拂动着一根皮鞭,俘虏如有异动不听警告,皮鞭便会无情地光临那位可怜的俘虏身上,一鞭一条痕,结结实实毫不徇情。

二十余名俘虏,丁伦一家四口置身其中,还有四口随行的仆妇一并在内。

欢喜佛真像一头大肥猪,被绑得不住哼哼叫。

矮仙翁最可怜,大概他曾反抗过,因此绑的是四马攒蹄,那滋味真不好受,绑久了不松绑,恐将变成残废,难怪他龇牙裂嘴,额上青筋暴跳。

小欣姑娘脸色苍白,被丢在神案下,欲哭无泪,痛苦的呻吟,十分凄惨。

前殿供的不知是何神只,神像已经半坍,神案已经不知去向,目前已被人加以清扫,设了数座草榻,横七竖八躺了五名中年大汉,一枝松明发出暗红的光芒。庙外有一名警哨,有一组又三个人组成的巡哨不住的在庙附近巡逻,活动范围并不广。

撤回的人先到庙后的树林中安顿,由为首的人进入庙中禀报。

跟踪的方大郎闪入草丛中,蛇引鹭伏逐寸接近庙左,悄然越过一个伏桩,从庙左的警哨身侧不足两丈爬过,草木不惊,无声无息,如同一头灵猫。

平安超越警哨,接近破庙反而安全了。

为首的大汉进入庙中,唤醒了一名中年人,将拦截失手的经过禀明,说是二总管不在,已奉徐爷之命,先行撤回,以免走漏风声。

中年人将对方臭骂了一顿,恕斥对方大意不中用,连一个人也没有擒住,岂有此理。最后吩咐他们早安顿,明早即撤离此地。

方大郎欺近了屋角,迫近左面的破窗。正在察看内外四周的形势,庙门大踏步进来两名大汉,高叫道:“北路管事诸位弟兄,起来。”

五名中年人闻声惊起。一名额有青痣的人一跃而起,笑道:“是二哥么?咦!怎么来得这么快?”

二哥淡淡一笑,说:“庄主亲自前来此路查视……”

“什么?你说庄主……”

“庄主还没到,要兄弟赶来传话。”

“哦!但不知庄主有何吩咐?”

“庄主下令撤回北路三拨弟兄,限令立即启程。”

“此地的事……”

“停止截击,让那些人进来。无极丹士、金眼雕皆在府城先后现身,下午府城曾发现他们自相残杀,立脚不牢,即将南下了。如果此地不撤,你们绝拦不住高手,反而打草惊蛇,万一你们落在他们手中,岂不前功尽弃?因此限期撤回,快,该准备动身了。”

“庄主果然有先见之明,今晚咱们便失了风……”

北路管事将拦截方大郎失手的事说了,当然并不知方大郎的身分。

二哥不多追问,笑道:“走漏一两个人,正好让他们疑神疑鬼互相猜忌。一共捉了多少人?”

“共二十七名男女,可惜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有两个三流小辈略有名气。”

“谁?”

“江湖四凶的矮仙翁葛元,与欢喜佛百戒,两个江湖混子。”

“哦!他们是天南三剑的小爪牙。”

“这些人怎办?”

“带上,听候庄主发落。”

“砍掉他们岂不省事?”

“不行,也许庄主还用得着他们呢。”

“二十七个人带走,委实不便……”

“兄弟带来了二十二位弟兄,他们可帮忙。”

不久,众人开始动身,五六十名大汉,每两人伺候一个俘虏。俘虏只捆双手,矮仙翁的脚已恢复自由。一行人浩浩荡荡连夜进路,向前走。

方大郎见对方人多,而且戒备森严,不敢下手救人,找回包裹在后面跟踪,希望在路上能找到下手救人的机会,他并不太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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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大郎离开府城南下的同时,沙步衡匆匆返店,向店伙打听方大郎的消息,店伙告诉他,方大郎独自一人,背了行囊离店走了,未留下话,去向不明,已走了两刻左右啦!至于丁伦一家老小,是半个时辰前离店的,分为两拨去的,一拨是仆人与轿夫,一拨是丁伦一家四口与四名仆女,也是去向不明。

沙步衡立即前往水西门泰和栈,找到店主唐鸣远探听方大郎的消息。唐店主丝毫不知方大郎的下落,表示正为了此事焦急,已请来几位好友,希望将方大郎接来店中安顿,并向方大郎劝说,要将女儿唐绮玉嫁给方大郎为妻,这件事希望及早进行,却不知方大郎竟然不辞而别平空失踪,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沙步衡颇感焦躁,失望地离店而去。

同一期间,东安方面来了三位风尘仆仆的旅客,大踏步接近了府城。

府城西行的官道,在平政桥西一分为二。往西的是官道,是到广西全州的大路。另一条小径向西北伸展,通向东安县。

距平政桥还有三里左右,三人登上一座小山坡,府城在望。

三位旅客人才出众,衣着华丽。为首的是一名仙风道骨颇有仙气的老道,年属古稀,依然神情气朗,不现老态。一双老眼明亮如朗星,焕发着似可看透对方肺腑的眼神。手持一柄拂扫尘,举步从容,神色肃穆,似乎八辈子都不曾笑过,严肃冷静道貌岸然。

另一人英俊魁梧,剑眉入鬓,虎目神光炯炯,有一股迫人的神情流露在外。穿一身水湖绿紧身衣裤,佩剑挂囊,背了一只小包裹。二十二三岁的青年人,外表流露着自负的神色在所难免。

最后那人是个三十余岁的虬须大汉,披发戴发箍,像一个头陀,壮得像头大牯牛。佩一把紫金厚背刀,背了一个大包裹。穿的是青绸裰,脚下是抓地虎快靴。打扮像个仆人,所穿的衣裤鞋皆是上品。

正向坡下走,坡下人影奔驰,五名青衣大汉佩了刀剑,正急急向上奔来。

领先的大汉獐头鼠目,五短身材,佩了一把单刀,健步如飞向上赶,汗湿衣胁显然曾经长途奔路。双方相距尚在四五丈外,大汉便大喝道:“让路!听见没有?”

三位客人并不介意,老道首先让在道左。青年人与中年健仆也闪在一旁,不以为逆。

合该有事,双方如果各走各路,便不会有冲突,旅客一方已经让步,已经够容忍了。岂知大汉突然止步,向同伴叫:“等一等,问问他们那两个兔崽子的消息行踪。”

老道一无表情,青年人仅淡淡一笑。

五大汉存心找麻烦,以为三位旅客可欺,先是叱喝让路,接着是声势汹汹向旅客打听消息。

以老道为首的三位旅客修养到家,不以为逆,站在路旁淡然处之,静听下去。

獐头鼠目的大汉令同伴止步,正式打量三位旅客。老道神色肃穆庄严,年青人则傲然卓立,仆人木无表情,看不出有何异处。

大汉的目光,落在年青人的剑上,略一迟疑,最后仍然气汹汹地问:“喂!刚才有两个小辈向北逃,你们看见没有?”

三个人不言不动,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大汉怒火上冲,踏进一步厉声问:“呔!你们是聋子?”

三旅客仍然不加理睬,相对一笑,然后是青年人首先举步欲行。

大汉脸上无光,下不了台,不由恼羞成怒,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劈面拦住大喝道:“不许走!你……”

“你想怎样?”青年人接口问,脸色不悦。

青年人高大、健壮、英俊,沉下脸不怒而威。大汉真有点害怕,情不自禁退了两步,心中发虚。

“自讨没趣。”青年人冷冷地说。

大汉被这句话一激,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凶性大发地怒吼。

“好小子,你胆敢向大爷发横撒野?大爷要活劈了你这小狗。”

另一名大汉一看不对,赶忙上前叫:“大哥,不可鲁莽,咱们有事向他们请教,岂能如此对待他们?”

“让开,三弟,愚兄非要与他说明不可。”大汉不识好歹地怒叫,一步踏出向前迫近。

青年人冷哼一声,剑眉一轩,冷冷地道:“不错,今天你阁下非说明不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为何平白无故骂在下是小狗?在下走遍了五湖三江,历遍四海九洲,今天是第一次受人如此无礼对待,你态度之恶劣,已到了无可容忍的地步了。幸亏是在下碰上了你,如果换了别人岂不更为不堪?想必你平时为人定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了,如不教训你,总有一天你会闯下大祸,死无葬身之地。”

大汉一惊,但仍然强硬地叫:“什么?你这厮好大的……”

“在下要教训你,免得你日后横死。”

“你……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大汉气势汹汹地说,其实色厉内荏。

“在下不管你是谁,只向是非曲直。”

“你口气……你报上名字。”

青年人徐徐举步迫进,若无其事地说:“在下姓龙,名飞。”

五大汉惊得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向后退,脸色大变,如见鬼魅。

近五六年来,云龙双奇的名字,红透了三江五湖四海九州,一双宝剑威震宇内,去暴除奸斩妖诛怪,黑道群豪闻名丧胆,老大云雷,出身于河南函谷关披云小筑。老主母崔婆婆乃是老一辈的剑术名家,名列宇内三剑,名号之响亮可想而知。

老二龙飞,是宇内三剑之首,号称天下第一剑客四明怪客公孙明的衣钵传人,为人嫉恶如仇,一身侠骨,出道六载,与云雷并肩行道江湖,行侠仗义侠名四播,足迹遍天下,所往处群魔远避、妖邪遁形,声誉之隆,如日中天,谁都知道他们是一双铁铮铮的汉子,是黑道歹徒的克星,极获白道群雄的推崇。在江湖提起云龙双奇的名号,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云龙双奇不是圣人,自然也有缺点,那就是个性太刚强,极端主观,缺乏容人之量,有年青人的活力与任性,几近猖狂。他们以铁腕手段在江湖行道,坚强、刚毅、自信、豪迈,当然也自负。因此,少不了开罪了不少人,也获得不少朋友。他们那敢作敢为不畏强权的作风,和只问是非不顾私情的行为,令白道中钓名沽誉的人深怀怨恨,令黑道凶枭恨之入骨,经常明暗中向他们袭击,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

但向他寻仇报复的人,结果都一一铩羽含恨以终。双奇的剑术自不必说,名师出高徒,宇内三剑的门人子弟,如果未练至通玄境界,岂敢在江湖丢人现眼辱没师门声誉?他的气功与拳掌,也是高人一等傲视武林,是武林中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一支武林奇葩。

两人前三年结伙并肩行道,以后声誉鹊起,寻仇报复的人渐来渐少,于是分道扬镳,在江湖行道飘忽如神龙,萍踪无定,神秘莫测,名号愈来愈响亮。但他们经常有约会,事先预定会面的时地,以交换见闻与及合办棘手的大事。

三月前清明前夕,两人约会在南京庐州府舒城县南的仙人峰,此外与会的还有一位武林前辈黄山逸士。没料到消息外泄,仇人毕集,黄山逸士失约不至,却来了一位自称游学书生的方士廷小后生,在仙人峰预先替云龙双奇挖墓坑,杀了六名掘墓人,摆下毒蒺藜阵,竖双奇的墓牌,要埋葬云龙双奇。岂知时辰未能控制好,双奇突至,攻败垂成,方士廷逃入仙人洞脱身远走高飞。

这就是三月前春秋山仙人峰血案的概略情形,也是云龙双奇遭袭的无数事件中的一件。

双奇不肯罢手,云雷赴黄山访黄山逸士,龙飞得江湖朋友之助南下九江追凶,庐山一举袭溃收容方士廷的七星盟,喋血庐山威风六面。

方士廷得鄱阳水贼翻江鳌张玉山之助,逃出鄱阳沿赣江逃走,在丰城马鞍山被龙飞率群雄追及,夜困绝崖,突围时失足跌毙,尸被猛虎所吞,了结了这场公案。

由于尸体被虎所吞食,龙飞不见尸心中生疑,独自至湖广追踪,三月来音讯全无,不得不放弃追寻,认为方士廷已经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啦!

由于墓坑四周所布的五毒蒺藜,出于九岭毒魔之手,双奇认为方士廷必是九岭毒魔的门人,因此龙飞转而追九岭毒魔,听说老毒魔已到湘西去了,便走了一趟湘西,无功而罢。

在湘西,他发觉湘西八怪全部远离湘西,一时好奇,便往湘南急赶。巧的是路逢乃师四明怪客从广西云游而返,师徒两带了一位仆人结伴而行,在安东白牙市看到了其妹,正在追缉在白牙市行凶劫杀掳走妇女的血案凶手,立即展开侦查,逗留三日,便急急赶来永州。

真巧,距府城只有三四里,便碰上这五位不讲理的仁兄,江湖成名人物,到底修养到家,一再忍让,最后终于受不了起而反抗,通了名字,可把五位仁兄吓了个胆裂魂飞,几乎大小便失禁,狼狈已极。

五大汉脸色死灰,如见鬼魅地向后退。狰头鼠目大汉凶焰尽消,更是惊骇万状。

龙飞哼了一声,叱道:“站住!你们怎么不再耀武扬威了?”

獐头鼠目大汉魂飞天外,如中雷殛般僵住了,脸色泛青,说不出话来了。

龙飞徐徐迫近,冷笑道:“你们这群不干好事的狗爪子,那还将龙某放在眼下?居然与龙某……”

獐头鼠目大汉双膝一软,跪下了,恐惧地叫:“龙……龙大侠,小……小的是身……身不由己,奉上命所……所差,不得不与龙爷……”

“什么?你们奉谁所差?说!”

“是……是这样的,敝长上已……已查出作晚的泉陵废墟救……救走六栈子女的人也……也是令妹婿所为……”

龙飞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大汉的衣领向上提,厉声问:“狗东西!你说在下妹婿救了什么人?”

“龙大侠饶命!”

“说!怎么回事?”

“敝长上已经查出了,令妹丈也就是方大郎,也就是自称方郎中的人。敝长上一怒之下,派人四出追寻。小的奉命在这一带踩探,刚才发现两个人向这一带急走,因此追来查问,没料到……”

龙飞愤怒地将大汉掷倒在丈外,正待将另四人放翻以便追查,四明怪客却摇手道:“不可激动,找到你妹妹再说。”

龙飞怒气未息,恭身说:“师父明鉴,这人出言无状……”

“我知道,此中定有隐情,把这人带走,找到你妹妹之后便知道其详了。事关你妹妹的名节,不可鲁莽。”

“徒儿遵命。”龙飞按下怒火便说道。

“好,带走。”

龙飞抓起大汉,一掌拍在大汉背心上,冷笑道:“我已制了你的督脉,放乖些,生死要看你的造化,领路入城。”

大汉打一冷战,驯伏如羊连声应诺,丢下四名同伴,在前领路扑奔府城。

四名大汉惊软在地,眼睁睁目送他们去远,久久还不敢移动。

云龙双奇到达的消息,立即传出了。

龙飞在府城扑了个空,乃妹留下了到达的记号,并未标示落脚的地方。他们先在各处客栈查问,直到夜幕降临,依然音讯全无,一无所获,只好先落店再说。

他开始拷问大汉迫口供,大汉是双尾蝎的爪牙,将所知的事一一招了。

他被气惨了,几乎发疯,将大汉赶走,向乃师说:“这个叫方郎中方大郎的狗东西,简直可恶万分,竟敢自称双奇的妹夫,把云大哥也牵连在内,徒儿不杀他,此恨难消。”

四明怪客却泰然地说:“一面之词,不可全信,目下必须找到你妹妹,她既然早来了,必定知道底细,问清了再说。”

“徒儿意欲先找到这个叫方大郎的人再说。”

“你可以进行,但切记不可意气用事,见到人三思而行,激愤将令你灵智不清至要至要。”

“徒儿将冷静处理,请师父放心。”

方大郎不在城中,盛怒的龙飞发疯似的穷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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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的雷石镇灯火全无,犬吠声零落,江流水声如雷,一带的镇民习惯了这种澎湃的水声,倒不怕水声扰人清梦。

在后面跟踪的方大郎,已看清了对方的形势,深知这群劫路的人绝不会在雷石镇逗留,愈往南走,对方必将愈聚愈多,下手不易了。

前面有村镇,妙极了,在镇中闹市,必定惊醒镇民,镇中的乡勇必定出面干涉,人们必定分出人手应付,不敢公然下手杀掉二十七名俘虏,不然只要有一人落在乡勇手中,人命官司打定了。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贼人怎敢公然招惹官府打人命官司?

他脚下一紧,绕道先一步赶入镇中,先在外藏好包裹,然后偷入民宅,取来一只铁锅,伏在镇口的栅门旁候机。

不是冬防期间,栅口未派人看守。全镇只有两名更夫,栅门加了闩,挡不住夜行人。

更鼓声从镇南传来,三更三点了。

全镇只有一条街,几条小巷,街铺了青石板,街中心的广场,便是每逢一、四、七日的墟市所在地,搭建了四栋市场,平时空荡荡地鬼影俱无。

贼人到了栅口,一名贼人飞越栅顶,拔开了栅门,放人进入,由最后的闭上栅门。

脚步声杂乱,一群家犬疯狂的跟着吠叫。

刚到达墟市,后面的方大郎突现,敲着铁锅大叫道:“强盗!强盗!强盗攻入镇了,快抄家伙杀啊,杀!强盗进来了……”

犬吠声、人声、叫喊声、敲锅声,乱成一片。

贼人们一怔,有人叫:“快走!出栅再说。”

镇南锣声大鸣,镇北也传来了警锣声。

开门声乍现,火光乍起。

为首的贼人吃了一惊,急叫道:“不能再走了,再走便引起误会啦,停下,不可妄自走动,本座与他们打交道,未得到招呼,不许伤人……”

可是,已来不及了,方大郎已凶猛地抢近后队,铁锅一抡,并向一名断后的大汉。

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刀自卫,一刀挥出叫:“慢来,我们不是贼……”

“当”一声响,刀被锅挡开,方大郎以锅作盾,撇盾抢人,架开刀贴身就是一掌,将大汉击昏,抢过单刀,火杂杂地疯狂上扑。

一冲撞之下,三名断后的人皆被放倒,他势如疯虎,怒啸震天中,冲向押送俘虏的人丛。

镇民开始涌出家门,火把齐明,刀、枪、棍、耙、叉、猎弓、标枪……全部出笼。

“杀贼!上啊!”方大郎大叫,首先便砍倒了押解一名青衣人的两大汉。

人群大乱,呐喊声四起。

为首的人一看不对,大叫道:“乡亲们,我们不是贼是借路……”

“杀!”是乡民的怒吼声。

为首的人不可收拾,吼道:“上屋,出镇南会合。”

贼人纷纷上屋,全是些可高来高去的好汉。但有些轻功稍差,无法带俘虏上屋,二十七名俘虏,只被带走八九名,保命要紧,顾不了俘虏啦!

方大郎眼尖,已看到一名大汉扛着小欣,跃登街右的瓦面,向南飞跃而走。

他也上了瓦面,奋勇狂追。

黑夜中变生不测,有理也说不清。贼人也知道怒众难犯,混战起来双方皆将死伤惨重,因此不敢不走。脱身唯一之路是从屋面撤,村民绝不敢上屋追。

前面是墟市,贼人必须下地,不然须绕过街侧,会绕远不少脚程。

贼人纷纷向下逃,方大郎跟踪跃下,下面恰好有名贼人,肩扛着丁伦正待起步。

他一掌劈在贼人的耳根旁,接过丁伦急急拖至一旁,割断双手的捆绳低声道:“快找地方躲,我去救其他的人。”

丁伦听出是他的口音,急着:“家母已被他们带走了……”

这位仁兄居然甚有孝心,首先想起了乃母,但方大郎已经追出,听不见他的话了。

方大郎追入第二座墟棚,斜刺里冲来一名青衣大汉,黑夜中敌我不分,向他叫:“快来帮我,这贼和尚重得像一座山,我带不动,咱们轮流扛。”

不管他肯是不肯,将人向他顶去。

他一把将人接住,顶回说:“我也带不动,还给你。”

“砰”一声大震,欢喜佛跌落地面,哎一声狂叫。

大汉故意不接人,任由和尚坠后,拔刀说:“你不带,宰了他算了。”

方大郎不假思索地一刀背挥出,“噗”一声敲在大汉的右颈根,大汉仰面便倒,昏厥了。

他割断欢喜佛的捆绳,悻悻地说:“滚你的蛋!上次打了你一制钱。这次救了你一命,咱们两不相亏,恩怨扯平,逃命去吧。”

声落,已追出第三座墟棚去了。

双喜佛躺在地上揉动发麻的双手,骇然自语道:“是云龙双奇的妹夫,他……他怎会救我?”

恰好有一名贼人奔掠而至,和尚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伸脚一绞,立将贼人绊倒,恰好倒在和尚身旁,和尚用发麻的手狠狠地一掌横拍,“噗”一声重重地击在贼人的脑门,力道奇重,几乎将贼人的脑袋击碎。

贼人肩上的俘虏“哎”一声尖叫,被掷出丈外。

和尚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大喜欲狂,跃起将小欣扛上,也向南逃。

左右贼人如飞前窜,谁也不知左右的人是敌是友。

方大郎为了救丁伦,稍一耽误,便失去了小欣的所在,启开脚程向前追,却不知小欣反而落在后面,更不知小欣已被和尚救了。

贼人们逃出了村南棚门,立即集结。村镇只有一条路南下,一面是潇江,一面是稻田,出镇三四里开始有山岗,把住这条路,不怕有人追来。

方大郎不知对方的来路,但知道他们见人就捉,捉了丁家的人,也抢捉四凶,猜想不会是穷凶极恶的人。同时,这些人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肯与镇民交手,可知必定不是太坏的人,所以他袭击时用刀背不用刀刃,击昏而不取命,手下留情。

最先奔至村南松林的人,拦住后到的人叫:“列阵戒备,我回去与里正商量,不许俘虏脱逃,北路第二组的人,准备跟我走。”

众人左右一分,各占地利戒备。

方大郎又击倒了两名贼人,正随在后面急迫,听到叫声立即止步,向路旁一伏。如果奔近松林,他穿的衣着与贼人不同,必定被先到占地戒备准备捉俘的人所发现。同时猜想带了小欣的贼人可能仍在后面,因此想在路旁等候,希望能将小欣救出。

他离开玉雯,第一个想到的女人便是小欣。在所有的姑娘中,比较接近便是小欣。虽他对小欣另有所图,但他不得不承认对小欣颇有好感,他须将小欣救出,以后的变化难以逆料,不去想它。

后到的人陆续到达,但就是不见带小欣的贼人经过,正在心焦,北面人影又现,是两个人影。奔在前面的人无意中扭头回望,突然大叫道:“好啊!你也来了。欢喜佛,你认命啦!”

叫声中,欺身回扑,单刀一招“分波逐浪”扎出,左右砍削,相当凶猛。

欢喜佛左手扛着小欣,右手却没有兵刃,火速后退,避过了一招,扭头便跑。

后面三名黑影到了,有人叫:“那一个是欢喜佛?留下啦!”

“他救了一个人,休让他走了。”操刀追逐的人叫。

路两侧只有五六丈荒地,不跳河便得逃入稻田。欢喜佛走投无路,既然后面有三个人,前面只有一个,只好冒险向前冲,大喝一声“接镖!”向左一闪,扭身斜掠。

操刀追赶的人以为是空言恫吓。

真有镖,向侧一闪再向下伏。

和尚矮身飞跃,夺路狂奔。

松林中突传出吼声:“去两个人把贼和尚砍了!”

林外缘立即站起两个人,刀光闪闪严阵以待。

和尚经过方大郎的潜伏处双方相距咫尺。方大郎一看和尚扛着人,心中狂喜,叫道:“和尚,这儿走。前面去不得。”

和尚不假思索地向侧一跃,跟着方大郎撒腿狂奔。三二十步便是乱石如林的江边,和尚一看到水,只感到双腿一软,叫苦道:“老天?这是绝路。”

“往水里逃。”他叫。

“我……我是旱鸭子。”

“不要紧我带你过去。”

“这……”

“人放下,还带人干什么,自己也保不住呢?”

和尚怎敢不依?老命要紧,女人第二,赶忙将小欣放下。

方大郎一把将小欣接住,替她割断捆手的绳索。

和尚大急,叫道:“人追来了,还不走?”

方大郎不在乎地说“只来了三个人,打发他们走,人已经带来,当然救人须救彻。”

小欣听出是他的口音,大喜欲狂地叫:“方大哥是你么?”

“是我,能走么?”他问。

“还好,只是双手发麻……”

和尚大叫道:“快将刀给我,追的人到了。”

他顺手就是一掌,“啪”一声打在和尚的右颊上,和尚“哎”一声狂叫,被击倒在地。

追的人到了,三把刀闪闪生光。

方大郎一不做二不休,迎上一声低叱,钢刀一闪,“铮”一声震开第一名大汉的刀,反手一带,刀背“噗”一声砍在对方的肋骨上。

“滚!”他再次沉喝,人化狂风,一闪之下,另一名黑影的右膝也挨了一刀背,摔倒在地。

三个人倒了两个,第三名大汉大骇,扭头急退,退后四五丈大叫道:“快来几个人,点子扎手,快……”

方大郎将两大汉两掌劈昏,猛扑叫嚷着的第三名大汉,一踢三丈,快速绝伦。

大汉刚看到人影射到大骇而退,却晚了一步,腰带贴地缠到,“哎”一声怪叫,扑倒在地。

方大郎转身奔回,向小欣叫:“快走,入水。”

小欣被他拉住手奔向水际,愕然叫:“我……我见水就怕,我……”

“怕也得走,一切有我。”

和尚昏头转向地爬起,狂叫道:“阁下带我过去,我……”

他扭头凶狠地叫:“贼和尚,你给我滚远些。在下救你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你这淫僧居然死到临头,仍恶性不改又掳走同患难的少女,你这该死的……”

“冤枉,贫僧救她也是一番好意。”和尚叫。

小欣不住活动手腕,低叫:“大哥,他们大批恶贼追来了。”

“我们走!”

和尚跟在后面,哀求道:“施主,你不能见死不救,救人须救彻,刚才你既然救我,难道就……”

“滚你的你这万恶浮僧。”

“贫僧发誓,今后改恶从善,如有贰心,天地不容,人神共弃,”

方大郎破缠得不耐烦,将腰带的一端抛过说:“抓住,你只要不怕水,闭上气,在下便可拉你过去,如果你受不了可以放手。”

“放手,岂不被淹死?”

“你不会水性,当然会淹死。”

“那……”

“只要不放手就死不了。”

“那岂不太过危险?”

“这点风险你非冒不可,不然你就在此向他们投降,也许死不了你留下好了。”

“不!我愿冒险。”欢客佛急急地说。

方大郎一手挽住小欣的腰,入水向外游去。腰带拴在和尚的腰部,和尚双手握住,闭眼睛屏住呼吸,被拖带着向对岸浮去。

水流湍急水声如雷,方大郎水性甚佳,不顾一切带了两个人,终于过了湍急的潇江。

和尚被拖上岸来,已喝饱了水,只剩半条命,依然死抓住腰带不放。

这一带全是起伏的荒野和山区,三人到了一处山坡的树林中,方大郎向正在拧干袍抉的和尚说:“和尚,你可以走了。”

和尚余悸犹在,苦笑道:“你是云龙双奇的妹夫,当然也是侠义人。我欢喜佛不是好人,那些擒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何不将他们赶跑,你们在路上也可安全些。”

方大郎哼了一声,不悦地问:“和尚,你在打什么主意?”

“施主请勿误会,贫僧只是说明事实而已。”

“哼!你心怀诡计,居心叵测。”

“冤枉!贫僧已是洗革面心的人了。”

“狗那能不吃屎?哼!”

“真的,贫僧两世……不,三世为人,说的真心话。那些人中,我认识一个叫独眼狼李彪的人,过去他是九疑山庄八臂金刚童庄主的小跑腿,以目前的情势猜测,这些人必定是九疑山庄的人,你如果也想到九疑山庄看风色,不先拔出爪牙,你怎能接近九疑山?”

“哼!拔除爪牙,替天南双剑开路么?”

“这个……施主多心了。”

“你给我快滚,免得糟蹋在下两次救你的情意。”

“好,好,贫僧走就是。大德不言谢,容图后报。”和尚一面说,一面合十行礼告辞。

方大郎拉了小欣便走,说:“咱们走远些,此地不安全。”

两人怕贼人过江搜山,所以避远些。他俩一走,和尚像一头猫一般,远远地跟来,山路只有一条,两侧都是山坡乱石与丛林,不宜行走,跟踪毫无困难。

和尚在后面跟进,一面自语:“我和尚一个人走,岂不步步凶险?好小子,我跟定你了,有你替我挡灾,岂不妙哉?等危险过后,佛爷还得找机会带定那丫头享受享受呢!君子可以欺其方;这种小毛孩子容易打发,小心应付,有惊无险。”

方大郎远出里余,到了一座矮林内,说:“丁姑娘,咱们人地生疏无路可走,必须等到天明方可决定行止……”

“方大哥,我祖母和爹妈……”

“我已将令尊救了,至于令母与令堂,令尊当能设法的。这些人中,并无真正的高手,令尊如不大意,应付当不困难。你在此地歇息。我过去看看。”

“大哥,我跟你走,我已可以运劲,动手拼命了。”

“不,我无法照顾你。你躲好,除非已被发觉,不然千万不可出面走动。衣裙已湿,小心受寒,我走后你可将衣裙的水绞干。”

说完,他回身走了。

和尚恰好藏身在一从草后,先一步发现他,及时潜伏不动,摸不清他何以一个人往回走。

他过了河,小心翼翼四处试探,抓到一名伏路的人,迫问口供的结果,令他甚感不安。

这些人果然是九疑山庄派出阻截入山群雄的人,不久前接到山庄的赶来接应人马,目下已封锁了雷石镇南北的要道,追索前来劫人的疑犯。

至于丁伦夫妇与丁母,目前下落不明,可能已经脱险从北而走了。二十七名俘虏中,只追获八名,另三名目下在雷石镇的乡勇手中。山庄的主事人,正在镇中与镇民交涉,解释误会并索回被镇民擒获的七名兄弟,讨回三名俘虏。大概不会有困难。乡勇如果不答应,雷石镇可能要遭殃。

这些乡勇怎挡得住九疑山庄的大批亡命围攻?

他心中甚感不安,立即隐起身形北上雷石镇。总算不错,在镇口碰上了从镇中出来的人,押着三名俘虏,背了受伤被擒幸获释回的七名兄弟。这表示雷石镇的乡勇已经让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取回包裹,先向北探,只走了半里地,此路不通,大批九疑山的人马封锁了要道。再往南探,松林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沿江边一带,伏桩散布其间。稻田一带无所遁形,也有人把守。

他仍然泅水而回,打算等天亮后再找出路。一念之慈,替自己找来了麻烦;他未将俘获的警哨杀之灭口。

回到小欣的藏身处,糟!小欣不见了。

矮林中,有打斗留下的遗痕。看地上的草木被踏痕迹,显然小欣被人掳走了,走的方面正是山深处。

他沿遗痕追,追了百十步,心中一动,忖道:“遗迹象是故意留下的,此事大有可疑。”

他略一思索,脚下一紧,急急向里追,脚下甚重。

他走后不久,欢喜佛抱住被制了穴道的小欣,从小欣原来藏身处左侧的矮林中出现,冲他追去的方向得意地一笑,向小欣说:“丫头,你看佛爷是不是料事如神?那小子将一口气追过前面那座山,像个游魂般团团转。哈哈!咱们找地方快活去,等天亮后再带你出道州。神偷一辈子没做好事,到头来报应在孙女身上,岂不是天理循环么?你不要怨我,佛爷在府城曾经见过你一面,惊为天人,可惜你一直就不曾离开客栈,佛爷只能光瞪眼,想不到九疑山的施主们倒帮了我一次大忙,哈哈!”

和尚抱了小欣,小心择路往回走,走了百十步方向南一折,沿山坡的密林急走。密林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怕留下足迹了。

到了林南的草丛,再向西一折,又绕回原处,距先前姑娘的藏身处四五丈左右,往矮林下一钻,滚倒在草丛中,附身向小欣说:“小畜生做梦也不会料到佛爷在此地,他失去踪迹后,即使往回找,也绝不会在这附近花工夫,咱们正好在此地快活。让佛爷再检查你的哑穴,佛爷只怕你出声叫嚷,其他皆不必担心。”

片刻间,他已将小欣剥得像头白羊。一面脱下自己湿漉漉的僧袍,一面低声说:“佛爷一生中,不知有多少次与阎王爷打交道,但一直是福星高照,死中得活,因此从不怕死。即使要死,也会死得快快活活……”

话未完,身后突然传来方大郎阴森森的嗓音:“不错,你将死得快快活活,但不知你是否有快快活活的心情去死。”

和尚大骇,百忙中来不及将尚未脱下的僧袍扔掉,猛地扑向地下的小欣,希望控制小欣为人质。

晚了,“噗”一声响,下颔挨了一脚,沉重的打击力,击碎了他满口牙齿,上身一挺,翻倒在地。

接着,是一连串可怕的重拳及体,方大郎将他抓起再把他击倒,他肥胖的身腰挨拳头时,“砰砰”怪响,像是擂在破鼓上。

起初,人尚能挣扎与含糊地叫饶命,最后,像条死狗般昏了过去。

方大郎取来包裹,取出一身衣裤,替小欣解了穴道说:“穿上衣裤,今晚在此地歇宿,破晓之前便得离开,准备爬山。令尊一家三口已向北走了,可能回府城。河对岸小镇南北皆被九疑上的人所封锁,正在彻底搜捕脱逃的人。”

小欣两世为人,哭了个哀哀欲绝,她才知道在江湖称雄,是如何可怕如何凶险了。

方大郎用腰带将和尚捆好,四马攒蹄捆了个结结实实,方将和尚弄醒,拖至林中挂在树枝上,冷笑道:“你这种佛门败类,杀你污我之手,破了你的气功,制死你的足少阴肾经与足太阳膀胱经。你的左半身废定了。吊你一夜,明早再放你,让你在世间活现世。”

闪到小欣身旁,小欣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

他换了干衣,安慰小欣说:“事情过去了,没有什么好哭的。丁姑娘,老实告诉我,令祖会不会赶来?他是否肯替无极丹士卖命?”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小欣饮泣道。

“那好,你就睡吧。”

两人依偎着躺在草丛中沉沉睡去,过度疲劳使他们暂时忘却四周的危险。

东方天际刚现鱼肚白,方大郎首先醒来,在身旁的小欣睡得正香甜,不由心中一阵恻然,自语道:“对不起,我不得不利用你以便接近令祖。假使你祖父神偷正是我要找的人,你会痛苦一辈子。但我已经三番二次救了你,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的了。”

他要练功,要活动筋骨,拾起刀钻出树丛,大吃一惊,浑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结了。

藏身的矮树丛四周,共有二十六名高大的人影,全部手按剑把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像是二十六具石人,不言不动,只有一双大眼偶或眨动,微曦下看得真切,全是些四十岁上下的穿劲装大汉。

有六个人持有匣弩,弩矢全向他集中遥指。

“我被困死了。”他抽口凉气说。

迎面的一名大汉冷冷一笑,接口道:“你如果不反抗,死不了。”

“在下怎知你们不杀我?”他问。

“你只好相信了。”

“有保证么?”

“没有保证,你得赌一赌运气。”

“你们是些什么人?”

“九疑山庄的豪杰。”

“哦!在下认了。”

“昨晚是你闹事,用刀背击伤咱们不少人么?欢喜佛已经落在咱们手中了,他已残废啦!”

“正是区区。”

“你是云龙双奇的妹婿?”

“见鬼,在下可没有那么好的艳福。”

“丢下刀,跟咱们走。”

“好吧,我跟你们走。”他丢掉刀说。

“把你的女伴叫醒,走吧,希望你自爱些规矩些。”

他叫醒了小欣,苦笑道:“咱们已被九疑山的豪杰所制,安静些,走吧。”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小欣似已看破生死,居然沉得住气,只好认命。

当天,九疑山的人并未动身,藏身在山谷中。

山庄为首的人,是五大总管的二总管神机军师叶虹。这人年属花甲,相貌堂堂,丝毫未现老态,为人倒还和气。问过两人的身分,神机军师不再多问,定然是早就摸清两人的底细,客气地请两人安心歇息,并未派专人监视,也未将两人分开。特地告诉小欣,说她的祖母与父母皆已逃返府城,会合了无极丹士的爪牙。听说她的祖父神偷与鬼窃胡林,已在昨天早出现在道州,这两个贼伙伴神出鬼没,居然逃过了府城无数眼线的耳目,委实不等闲。

夜来了,神机军师率数名大汉前来问安,含笑递过两副铐链说:“对不起,咱们即启程返九疑,得罪两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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