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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愁云惨雾

高翔抱拳道谢,笑道:“小弟深感不安,感激不尽……”

“老弟这些天来,不知是否有所收获?”杨抡奇抢着问。

“小有所获,可惜仅查出些许眉目,但谈不上成就,要进上一步追查,尚需时日。贵庄方面,想必大有所获,冯前辈知交满天下,相信歹徒必定无所遁形,但不知冯前辈是否将真凶……”

“呵呵!真凶虽未查出,但却有了线索,至少那几名帮凶已经查出来了。”

高翔大喜,欣然问:“大总管可否见示?”

“兄弟希望先听听老弟所获的消息,尚请见告。”

高翔点点头,说:“好,小弟先说。其一,笑如来的师弟江湖游神古山岚,在案发后数天仍在南京停留,于小弟找上笑如来问的前夕,方离开南京西上,可能已到了江西。这人涉嫌最重。其二,慈姥山案发的当天,临江一面有人遗弃数具尸体。江下有人发现弃尸的人中,有一个穿天蓝色劲装的女人,可惜相距太远,看不清面貌。其三,血案发生的当天,有人看到四邪之首的玉郎君范世昌,曾在该山附近游荡。这些线索,小弟认为极有价值。”

杨抡奇一怔,说:“你这些线索,大有问题。”

“什么?”

“江湖游神恐怕早已藏起来了,本庄的人,确已查出他曾经帮助笑如来,可能正是下手劫宝人的首要主谋。笑如来伏法之后,他还敢在江湖露面?”

“他跑不掉的,小弟已请小王爷至中都,请王爷以守备南京的名义,命令刑部行文天下各州县,画影图形缉此人到案。”

“官府对付那些江湖凶枭,恐怕无能为力。”

高翔淡淡一笑,摇头道:“不然,在严邢峻法之下,除非官府中人包庇,不然任何凶犯,天下虽大,亦无处容身。再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刑与赏双管齐下,江湖游神无所遁形。”

“好,且拭目以待。至于那穿天蓝色劲装的女人,似乎也难以着手查访呢。”

“当然不易,但总算是一条线索。小弟已请人查访江湖上的女贼女魔,谁喜爱穿天蓝色劲装。案发的前后十日中,有哪些可疑的女人曾经在附近出现过。”

“玉郎君是四邪之首,这人的绰号,与二十年前无恶不作的玉面郎君薛冠华只差一个字,据说可能就是薛冠华,如果是他,其一,案发时他在河南。其二,他的师兄白无常沈必达,必将出面呵护,天下间的黑白道高手名宿,谁敢与白无常打交道?”

“玉郎君姓范,不姓薛……”

“我知道。”

“那白无常……”

“白无常在江湖上失踪二十年,但谁知道他是死是活?算年岁,范世昌与薛冠华年岁相当,可能是改名换姓将绰号减一字,以避免江湖仇家寻仇。如果他真涉嫌,想要缉捕此人归案,难难难。”杨抡奇忧形于色地说。

弹指通神这时发话道:“杨兄提到玉面郎君薛冠华,而又说玉郎君案发时在河南。如果他们是两个人,那么,在慈姥山附近出现的人,到底是玉郎君呢,抑或是玉面郎君?这中必须查清楚,以免有误。据在下所知,玉面郎君薛冠华与他的师兄白无常,二十年来音讯全无,恐怕早已骨肉化泥了,直至目下为止,天下间成千上万的江湖人,竟没听说过有谁见过这一双该死的凶魔。”

神枪王局主说:“那玉郎君范世昌虽名列四邪之首,其实艺业平常,严格说来,四邪中他的艺业最差,好色如命,被女色淘空了身子,恐怕连跻身于一流高手之林也不配以一比一,他绝对胜不了擒龙手。”

高翔心中有数,他不愿说出白无常仍在人间的事,转过话锋道:“玉郎君是不是玉面郎君的事,暂且不管,小弟会查出来的。大总管,冯前辈所获的线索……”

“在下奉庄主所差,特来知会老弟的。”

“愿闻其详。”

“其一,劫宝案主凶的确不是笑如来,而是另有其人。其他参与其事的人,已经查出的有江湖游神古山岚、蛇魔冉兴、神鞭骆义、游僧宏明。至于那些已死的人,老弟皆已见过,不用在下多说了。”

弹指通神恨声道:“不错,在下已认出横望山秘窟的人中,有蛇魔冉贼在内。”

“大总管,主凶是谁?”高翔急问。

“呵呵!说来诸位也许不信。”杨抡奇泰然地说。

“谁?”

“石湖畔的江南浪子吴坤。”

弹指通神吃了一惊,脱口叫:“真的?不可能!”

“呵呵,你们不相信,其实起初敝庄主也不信哩!”

“有证据么?”高翔慎重地问。

“在太湖东洞庭山太湖一君的家中,找到了秦淮河四大名花中的玉姑娘,她是年初被江南浪子送给太湖一君作为五十大庆贺礼的礼物,目下是太湖一君女乐班头;此其一。江北扬州三怪之一的瘦马马卢,家藏一具紫金三凤鼎,那是江南浪子送给他的玩具紫金鼎。而这具三凤鼎是退职南京御史孙芳的传家宝物,是南京十六宗巨窃失物中的一宗;此其二。去年岁抄,经南京失踪的三眼虎庞化及的外门兵刃日月金轮,正放在望潮阁中;此其三。风月僧法云的师兄苦行法生,目下在江南浪子的明湖精舍中。风月僧与芙蓉峰西风山庄的庄主阴阳一掌牛哲,是十年如交。十天前,敝庄派人至西风山庄勘查,该庄人去庄空,阴阳一掌已闻风而逃;此其四。当然,敝庄主声誉甚隆,如无真凭实据,有条不紊不至于乱入人罪。”杨抡奇一一加以解说,条理分明有凭有据的。

神枪王局主摇摇头,苦笑道:“如此说来,去年南京三大巨案,皆是江南浪子所为了,委实令人大感意外。”

“该说是四大巨案。”杨抡奇说。

“把劫宝案也算上?”

“不错。高老弟已查出笑如来是主事人之一,笑如来也认了罪,而双阙庄与西风山庄毗邻而居,双方是否有勾结或同谋,尚待进一步证实。蛇魔在横望山建秘窟,等于是在江南浪子的卧榻旁设床,要说江南浪子与此事无关,委实难以令人释疑。高老弟追查杀擒龙客的凶手,蛇魔为何派人劫掳高老弟?此中原故,比青天白日还明白。”

高翔有点恍然,叹道:“唉,原来为此,这一切都是小弟促成的……”

他将人茅山返回时,途中所经历的变故一一说了,只隐下青城逸客相助龙湫亭十日传艺的事,最后说:“一波未平,二波又起,不管缥缈魔僧是否与四大巨案有关,但他在西风岭出现,对咱们来说,仍然是不吉之兆。而对那位戴鬼面具浑身裹在豹皮内的人,更是一大祸害,将来可能麻烦很大。”

杨抡奇静静地听完,讶然道:“想不到老弟竟经历了这许多隐险,委实令人大感意外。在下返庄之后,即将此事禀明庄主。但不知老弟准备如何进行,今后作何打算?”

“根据大总管所道,小弟立即着手追查。”

杨抡奇呵呵笑,说:“敝庄主已经着手经管,追查罪证的事已告一段落,即将开始缉凶,老弟如果有兴趣,欢迎参加。”

“小弟有幸追随骥尾,深感荣幸,但不知冯前辈准备何时发动?”

“快了,老弟可否至敝庄小住?”

“三天后小弟向冯庄主请安,并听候驱策。”

“好,敝庄主当恭候老弟莅临。在下仍有事待理,告辞了。”

神枪王局主大笑道:“杨兄这不是太见外了么?酒席已在准备……”

杨抡奇离座而起,抱拳笑道:“兄弟怎敢见外?委实是有在要事待办。兄弟与人午正约会,必须守时,事关个人声誉,岂能延误?来日方长,以后打扰局主的机会多差点呢。告辞了!”

众人不敢强留,恭送佳宾离店。

众人回到内厅,弹指通神不住摇头,苦笑道:“诸位,江南浪子居然涉嫌,在下委实难以置信。”

神枪王局主也慎重地说:“江南浪子怎会做下这种事?吴家是太平府的首富,为人轻财重义,侠名四播,有口皆碑的慷慨吴大爷,做出这种事?委实意外,费解。”

高翔心事重重地说:“仅凭外表相人,当然不可靠。知人知面不知心,目下咱们不能武断地认定谁是真的幕后主持人,在下随玉狮前往缉凶时,会慎重处理的。”

他着手安排些琐事,要在三天后前往龙尾山庄随玉狮缉凶。

第二天三更时分,永安镖局出了大纰漏。

高翔并不在永安镖局歇宿,他晚间到兵器店安顿。

南京庄夜禁森严,子夜一到,禁止百姓小民行走,犯禁都将受严惩。

三更天,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内堂,击昏了两名看守,放起一把无情火,烧掉了栋房舍,闹了个乌烟瘴气。要不是镖局子人多,恐怕整条街都会被烧毁。

为了追查放火的凶犯,高翔的行期被耽误了。

火救熄之后高翔返回兵器店,发觉弹指通神失了踪,不由大吃一惊。住在弹指通神邻房的居天成,也不知弹指通神是如何失踪的,反正知道火起时,救火的人不曾见过他。

高翔好细检查全房,门窗毫无异样,门尚未开,室中一切对象皆无异状,唯一可疑的是,外衣和鞋袜怎么也不见了?以弹指通神的艺业来说,不可能在穿好衣服鞋袜后,被人无声无息的掳走。

高翔心中大急,为了追寻弹指通神的下落,他不能离开,立即派人前往龙尾山庄知会玉狮,说明不能赴约的经过。

“是否与火焚镖局的事有关?”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居天成年纪轻,但颇有见地,向他说:“高兄,这件事恐怕要牵涉到江南浪子呢。”

“居兄有何发现么?”

“罗前辈曾经对证南浪子涉嫌的事存有疑问,早想前往察探一次,会不会是他不愿惊动别人,独自前往石湖察探?江南浪子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罗前辈与他曾有些许交情,当然心中存疑,前往查看自是意料中事,要不就……”

说至此地,语音一顿,欲言又止。

“居兄是否另有想法?”他追问。

“这……恐怕兄弟不该说。”

“居兄但请明言。”

“这……有两方面设想。一是罗前辈被囚黑狱之恨未消,前往找江南浪子算帐。一是前往通风报信……”

“不会吧?”

“很难说。记得往昔向江湖名宿请援时,罗前辈所提的第一个人,便是江南浪子,可知他与江南浪子定有渊源,也可能交情不薄,前往通风报信以尽友情,并非不可能的事。”

高翔心中大惊,不管江南浪子是不是主凶,弹指通神这番前往,必定凶多吉少。

“哎呀!他去石湖了?”焦灼地叫。

“是呀,咱们怎办?”

“去石湖走一趟。”他断然的说。

“我也去。”居天成自告奋勇地说。

高翔断然回绝,说:“不行,目下金刚李虹已过江请朋友助拳,何时可以回来无从得悉,拼命五郎与神枪太保,也至各地游说水路朋友帮忙,三五天之内不可能返回,此地需人照料,居兄必须在此地坐镇。”

“你要一个人去。”

“正是此意。”

“不行,多一个人多一分照顾,目下靠你一个人掌大旗,你不能独自一人前往冒险,此地有王局主照应,料亦无妨。”

高翔一想也对,说:“好,咱们拾掇,立即动身。”

“立即动身?这……”

“救应不可迟,愈快愈好。”

他立即去找王局主,匆匆交代一番,立即带了兵刃暗器,偷越城关连夜走了。弹指通神不是失踪,确是奔向石湖,但不是自己主动前往的,而是被人擒走了。

镖局子起火是三更正末之间,三更初。弹指通神好梦正酣,突听到窗下传来了异声。

练武有成的人,警觉心特高,他从梦中惊醒,悄然穿衣下床,取了枕下的长剑。

有人在撬窗,他心中暗笑:“好一个笨贼!”

一时大意,他不再唤醒邻房的居天成,出房绕出院中,掩至窗的一面。

一条黑影突从窗下升下瓦面,好俊的轻功。

他不假思索地急起直追,并且机警地向居天成的窗户打出一枚飞蝗石。“啪”一声响,他已追上了瓦面。

怪!怎么这黑影不向外城逃,而向凤仪门?这便令人惊讶,难道这人是从城内来的?

他脚下一紧,两人沿大路向东飞掠。追得快,逃的人也快;追得慢,逃的人也慢。

距凤仪门不远,黑影向右面小巷中一钻。

“好啊!我不信你会逃上天去。”他心中暗叫。

可是,他始终未能接近五丈以内。

黑影逃出小巷,穿越旷野,接近了四丈余高的巍峨城垣。

弹指通神开始心惊,感到不对了,对方是有意引他前来的。这儿的城墙最高,轻功即使练到化境,也不可能飞越,必须使用壁虎功或游龙术爬上去。后有追兵,哪有功夫用壁虎功游龙术慢慢向上爬?显然这人不是城里出来的人,而是有意引他来的了。

他悚然止步,向右面的草丛中一伏。

黑影不见了,向前消失在夜色中。

他听到了警锣声,看到了远处天上有火舌上升,便知道失火了,但不知是何处失火。

“该回去了。”他想。

四周静悄悄,只有此起彼落的虫鸣,躲了许久,虫声渐盛。

正待长身而起,突觉身后虫声倏止。

他心中一懔,徐徐撒剑。虫声倏止,这表示有物从后面接近了。

他缓慢地转身,只转过一半,蓦地罡风压体,黑影像鬼魅幻形,已经到了身后。

“呔!”他低叱,向侧扭倒一剑挥出。

“铮”双剑接触,火星暴射。

糟了,身形尚未站起,另一名黑影突现,剑剁向他的双脚。

他用上了弹指打穴绝学,扣指疾弹,一缕罡风随指而出,恰好击在这位黑影的七坎大穴。

黑影向前一栽,人剑俱倒。

可是,第一名黑影的剑,在这时抵在他的咽喉上,叱声震耳:“丢剑!手上伸。”

四周共有六个黑影,他仅击倒了一个。

性命要紧,好汉不吃眼前亏,冷电四射彻骨奇寒的剑抵在咽喉上不是好玩的。

他顺从地丢掉剑,手向上伸,平躺在地冷笑道:“好家伙,原来你们将罗某引来,早设下埋伏等罗某自投罗网。”

“不错。”用剑制他的黑影说。

六个人皆穿了黑色的夜行衣,黑巾蒙面。

四周人围住了他,一人去救被打穴术击倒的同伴。

“诸位可否亮万?”沉着地问。

“咱们是南湖庄的人。”

“南湖庄?”

“你不知道南湖庄,江南浪子你该知道。”

“江南浪子的住处,不是在石湖么?”

“去年就迁到丹阳湖去了,改名为南湖庄。”

“罗某与吴兄有一面之缘……”

“因此咱们并不想伤你。”

“你们……”

“咱们请你到南湖庄走走。”

他正想找江南浪子,不假思索地说:“好,在下跟你们走。”

“谢谢,得罪了。”

黑影制了他的双曲池穴,押着他走了。

石臼湖与丹阳湖,其实是一座湖。从湖中心先画一条线分为东西,东归江宁府管辖,称石臼湖。西由太平府当涂县管辖,称丹阳湖,东面的石臼湖也要画一条线,将湖分为南北。北归溧水县管,南归高淳县。因此,这座南京五大湖之一周围数百里的大湖,由三县管辖,三不管地带,正好卧虎藏龙。

江南浪子吴坤,一度曾是纵横天下亦邪亦正的风云人物,晚年隐居故里不问外事,是与玉狮冯海声誉相差不远的名宿。

去年,他迁至丹阳湖与南崖南湖湾,远离故里自立门户,甚至极少与老家的吴姓子侄往来。是不是有意疏远宗祖,不得而知。

南湖庄建在南湖湾的湾底,占地甚广,利用湖湾的天然港湾,修建了不少亭台水树,花径小桥,颇富园林之盛。

近午时分,高翔与居天成从芜湖东边的小径,疾趋南湖湾。

这是永安镖局被人纵火后的第三天,他们终于赶到了南湖湾。

远远地,便看到浓烟直冲霄汉,不用说,不知何处失火了。

他俩沿途打听江南浪子的往处,总算不错,并未走错路,也没向石臼湖的吴家闯,沿途有人指引,顺利地直赶南湖湾。

小径沿湖南岸东行,前面出现一座三家村,几个村夫坐在树荫下乘凉。

高翔走近抱拳一礼,含笑问:“请问大叔,此至南湖庄还有多远?沿途不知是否有岔路?尚请指引。”

一名村夫向东一指,说:“向前走,大火冲天处,就是南湖庄,对着火走,准错不了。”

高翔一惊,急问:“大叔,那是南湖庄失火?”

“是的,一早便起火,这时尚未熄呢。”

“一早起的火?”

“是的,大概是横望山来的贼,客官最好不要前往,以免赔上性命。”

高翔大惊,说声谢谢,急急走了。

几个村夫冲两人远去的背影冷笑,一个向同伴说:“鱼儿入网,鸟儿进罗。朋友们,好好准备了,放机警些。”

火仍在燃烧,附近十里内没有村落,因此也没有救火的人,火势已在逐渐减弱中。

相距里余,已是热浪迫人。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芦哨的长鸣,似乎传自身后。

两人奔入庄门,怪,怎么不见有人救火?

庄门距宅院尚有半里地,花径穿越一些果林与花圃,远远地便看到已倒坍了的楼房,烈火仍在燃烧。四周不见人影,只有些牲口到处惊窜。

两人奔近火场前的广场,首先便在烟硝味中,嗅到了血腥。

“有人被杀,咱们来晚了。”高翔栗然地叫,领先奔出。

广场横七竖八,摆了十余具尸体,刀剑飞散在各处,可知这里曾经恶斗过。

“快,找找看有没有活人。”他向居天成叫。

两人左右一分,分别找寻活的人。

不久,居天成在一座小亭中大叫:“高兄,快来,这里有一个活人,亭中写有字。”

他火速奔到。居天成在扶起一个深身是血的青衣,正用推拿术替伤者推血过宫。

他上前一掀伤者的眼皮,苦笑道:“居兄,不用费心了。眼已散光,气息已绝啦!”

居天成一探伤者的鼻息,叹口气说:“刚才他还在喘气呢,去得真快。”

他摇摇头,说:“即使你早来一步,也救不了他,字在何处?”

“凉亭上。”

他转首望去,不由剑眉紧锁。亭阶的青石板上,有人用小石块写了整整齐齐的数行字。字写得不好,但尚算整齐,并无白字,写的是:“老狗弹指通神,登门问罪,挑起庄中子弟内哄,杀人放火罪恶滔天,为庄主报仇,报仇。”

最后一个仇字歪歪斜斜,像是支援不住就此绝笔了。

“罗前辈果然来过了。”他抽口凉气说。

“快到各处找找。”居天成叫。

“怪!这些字写得整齐,不像出于濒死的人之手。”他信口说。

居天成伸脚擦字迹,说:“也许是留字的人正在留字,未写完突然受到暗算毙命了,走!搜搜看。”

两人一左一右,绕火场疾赶庄后。庄后是湖滨,有不少荷池与湖水,花木扶疏,风景幽美。居天成掠过一座假山。猛地斜刺里从草中冲出一个人影,嘎声叫:“救……我……”

是一个青衣劲装大汉,身形踉跄,浑身是血,手中还死抓住一把钢刀。

居天成猛地旋身,不假思索地挫身就是一腿扫地,“噗”一声青衣人应脚便倒。

“啊……”青衣人狂叫,摔倒在地挣扎。

高翔远在十余丈外,中间隔了一丛花树,视界受阻,闻声转向掠来大声问:“居兄,怎么了?”

居天成一脚在踏青衣人的小腹上,扭头叫:“一个濒死的人,快来。”

高翔到了,青衣人已发不出声音,颤抖着吸气,口中血往外涌。

居天成将青衣的上身扶起大声问:“你是什么人?快说。”

青衣人双目睁得大大地,大叫一声,浑身一软,头向侧一歪。

“他死了。”高翔摇头道。

居天成将人放下。向北面一指,说:“那儿有一座大楼,可能有人,走。”

那是一座面对浩瀚湖面的楼阁,上层像是凉亭的型式,四面有栏,内部只设有数座屏风,有案有几,正是观赏湖景的好地方。

阁门上挂了一块横匾,三个朱漆大字刻的是:望潮阁,气象恢弘,颇费匠心。

两人遍搜阁上下,不见人影。阁上的一座短几上,放着两具可锁拿兵器,型式各异的两具金轮,一圆一扁,金光闪闪。

居天成掂起双轮,脱口叫:“三眼虎庞化及的日月金轮。”

高翔略加审视,放下向湖中眺望。湖中帆影片片,舟艇往来悠然静谧。

“咱们去找附近找鱼的人问问。”他说。

“为何要找打渔的人?”居天成问。

他向阁旁的码头一指,说:“你看,码头上有血迹,左右的草布满了被践踏的遗迹,可知必定有很多人在此地上船,庄中的人或者是入侵的人,皆从水上驾船走的,不难打听出他们的去向,咱们快去找舟艇。”

湖面甚广,码头也有好几座,按理不难找到舟艇,可是,走了三处码头,毫无船影。

他们向西走,前面亭影入目,有一个人影移动。居天成兴奋地叫:“前面亭中有人,走。”

高翔领先掠出,说:“不是活人,而是吊在亭内的尸体……哎呀!身影好熟悉……”

“是弹指通罗前辈。”居天成惊叫。

高翔抽口凉气,愤然叫:“咱们迟来一步。”

弹指通神的双手已被砍掉十指,活活吊死在亭中,迎风摇摆,死状甚惨。

高翔将尸体解下,在四处搜了一圈,找不到线索,回到亭中咬牙切齿地说:“人死入土为安,咱们先将他掩埋了再说。”

居天成以剑掘土,一面掘一面愤然叫:“江南浪子未免太狠,砍人十指再将人吊死,未免欺人大甚。哼!但愿仍然活在人间。”

高翔脸色铁青,一面以手掘土,一面切齿道:“是的,但愿他仍然活在人间,受到报应。”

两人未牌初,方离开仍在冒烟的南湖庄,走上了至芜湖的小径。

只走了半里地,前面树林中人影疾闪。接二连三跃出八名粗眉大眼的中年人,与两名年届花甲持龙首拐杖,佩了剑的灰袍老汉。

十个人迎面一站,一名老人以打雷似的大嗓门叫:“好啊!你两个杀人放火贼还没走?官司你们打定了,解剑就缚。”

高翔当路而立,大声说:“诸位请勿误会,咱们是过路的。”

老人哼了一声,沉声道:“住口!分明看见你两人从庄内出来的,竟敢强辩?好大的狗胆。”

高翔淡淡一笑,说:“难怪你们误会,在下两人确是过路的……”

“住口!你这杀人放火的强盗,看你就不是善类。”

“老伯,你不能不讲理……”

“到太平府大堂去讲你的理去。”

“你们是……”

“我们是南面山村的人。”

有理说不清。他吁出一口气说:“好吧,在下两人陪你们到太平府打官司。”

老人举手一挥,叫:“上去四个人,先把他们捆上。”

高翔一怔。说:“为何要捆上?咱们已经答应随你们到府衙……”

“不捆上,在路上被你们跑掉了……”

“在下保证……”

“老夫不信任你们这些强盗的保证。”

四名大汉左右奔上。居天成抚剑,泰然地说:“高兄,咱们就和他打官司好了。只消向府大人表示你的身分,谅无大碍。”

高翔摇摇头,一字一吐地说:“不行,到了公堂,他们众口一词指证,咱们有理说不清,官司吃定了。”

“有中山王作主……”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咱们并未犯罪……”

“他们可找到上百人指证咱们犯罪。同时,咱们不能逗留太平府与他们打官司拖日子。”

“依你之见……”

“先脱身再说……”

话未完,四大汉已从后面抢到,四把钢刀先向他们的肩膀招呼。

居天成向前一纵,脱出刀下,立即撤剑。

高翔大怒,既然存心打官司捆人,为何先动刀砍人?岂有此理!

“杀!”他大吼,施身反击。

快!快逾电光石火。他施身,避刀,撤剑,反击,一气呵成像是电光一闪。

他从两刀之中穿过,剑凶猛地后击,“噗”一声以剑柄击中一名大汉的腰脊,顺势再旋身反拍,再击中另一人的后枕骨。

“哎……”两大汉皆向前倒,一个昏厥,一个吃力地向前爬。

他横剑屹立,大喝道:“老匹夫你听清了,咱们是过路的人。南湖庄遭火是早晨的事,目下是末牌时分了,你们岂敢诬良为盗?快滚!不然在下擒你们见官,也指指你们是趁火打劫的人。”

一照面便击倒了两个,两位老人大惊,讶然叫:“咦!这小贼厉害,休让他走了。”

八人立即形成合围。高翔冷笑道:“好吧,看谁打官司是胜家,马上就可决定。”

老人独自挺杖迫进,阴阴一笑道:“老夫杀了你,免得你被凌迟示众,也是一场功德。你认命吧。”

他哼了一声,扬剑待敌,冷笔道:“原来你也怕见官,想用私刑,那你就怪不得在下了,这可是你自打的。”

两人相向而进,徐徐接近。龙首杖八尺,剑却短了三分之二,一长一短,长兵刃占了上风。

双方接近,高翔一怔,心说:“他们要是村夫,鬼才相信。这根龙首杖是浑铁打造的,最少也有四十斤。这老鬼可疑得很。”

“呔!”老人怒吼,先攻一记“怪蟒摇头”,再变“铁牛耕地”;先攻上盘落空,便改攻下盘迫进,杖势如山,罡风虎虎。

高翔连换两次方位,避过两招急袭,心中更是疑云大起。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位老人杖上的功夫,不仅变化奇绝老练快捷,而且内力奇巨浑厚,怎会是村夫老汉?比武林一流高手不逊色哩。

老人两招落空,一声怒啸,杖势一变,点,打,挑,扫,一杖紧似一杖,幻化重重杖山,排山倒海似的疯狂抢攻,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杖招,三丈内杖影如山,罡风呼号,飞沙走石尘滚滚,锐不可当。

高翔无意下重手伤人,但在对方的疯狂抡攻下,不下重手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他在如山杖影中飘忽不定,逐渐有点不耐烦,一面游走一面叫:“老家伙,你的艺业惊人,绝非无名小卒,贵姓大名赶快报出,以免自误。”

另一名袖手旁观的老人已看见危机,立即加入,抡出大喝道:“小狗少废话,打!”

双杖一合威力倍增,高翔开始承受压力,感到愈来愈沉重,不能拖下去了。

在人影飞旋中,第一名老人看好时机,大喝一声,一杖劈向高翔的背部,如同飙风,迅雷,罡风压体。

蓦地人影贴杖锲入,“嘎”一声刺耳鸣传出,剑已将杖架出偏门,高翔已切入对方怀中。

“起!”他叫。

老人突然惊叫一声,从他顶门上飞越。

“噗!”第二名老人在前面一杖劈出,劈个正着,杖着肉声声如击破鼓。

高翔一闪即至,在第二名老人误伤同伴一怔之下,已一剑刺入第二名老人的右肩。

“啊……哎……”第一名老人背脊挨了一杖,怎受得了?倒地站不起来了。

第二名老人叫了一声,脸色泛灰,丢掉杖向后退,用右手拔剑。

可是,已来不及了,剑刚拔出一半,高翔已贴近,“铮”一声一剑击中剑锷,老人虎口欲裂,手一松,剑仍滑入鞘内。

“噗!”高翔一掌击在老人的耳根上。

“嗯……”老人闷声叫,摇晃着栽倒。

交手中不易看出胜负,胜负分时却又不易看出谁是胜利者,变化太快,应变困难。六名旁观的大汉有两名需照顾两名受伤的同伴,只有四人可以上前抢救,可是,他们都吓傻了,来不及救援。

高翔击倒两名老人,手急眼快,挟住行将昏厥栽倒的老人,大喝道:“站好!你!打官司去。”

四大汉同声大叫,向前冲。

高翔冷哼一声,将老人推倒,沉声道:“把你们全带走,你们这些趁火打劫的家伙。”

居天成迎上,拦住一名大汉狂笑道:“来得好,大爷陪你玩玩。”

远处突传来一声怪啸,声震耳膜。

大汉们突然不进反退,六个人带了四名同伴,急急撤走。

居天成向高翔叫:“咱们快走,以免殃及池鱼。”

高翔却飞掠而上,盯在一名大汉的身后,喝道:“站住!老兄。”

大汉骇然转身,一刀挥出。

他长剑一拂,“唰”一声剑尖划过大汉的手背,鲜血激流。

“哎唷!”大汉叫,丢刀飞退八尺。

他紧跟而至,冷笑道:“带我到你们的南山村,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领路。”

大汉扭头便跑,居天成展开轻功,追逐其他的人去了,向南狂追。

高翔吃了一惊,大叫道:“居兄,不可追赶。”

“我也去捉一个来问问。”居天成扬声叫已远去十余丈外。

前面有一座树林,居天成已追入林中。

他吃了一惊,知道这些人的艺业皆十分了得。居天成不顾一切追入,可能要糟,他不再追赶大汉,飞跃入林。

“哎……”里面传来了居天成的惊叫声。

“糟!”他心中暗叫。

还好,居天成右侧背中一镖,躲在一株大树后藏身。

前面逃走的人,已远出十余外进入林木深处。

“不要管我,捉一个人来拷问。”居天成大叫。

他怎肯将居天成留下?立即奔近问:“糟!你怎么了?”

居天成坐下拔出镖,说:“挨了一镖,不要紧。”

他一面撕腰带替居天成裹伤,一面留意四周的动静。蓦地,他听到南、西两面,隐隐传来了芦哨声。

“有大批来历不明的人赶来了。”他向居天成说。

“不会吧?”

“记得咱们到达之前,也听到这种芦哨声。”

“恐怕是附近的村童在玩芦哨……”

“不对,快走。”

“这……”

“往东走,到高淳。”

不管居天成肯是不肯,扶起便走。一阵子好赶,一口气奔七八里,后面芦哨声似乎逐渐接近。

真妙,已到了湖滨。树荫下,一艘小渔舟静静地泊在树下,一名年届花甲,头戴斗笠的老渔夫,安坐舟中垂钓,状极清闲。

高翔奔近,放下居天成行礼道:“老丈请了,小可有一位朋友跌坏了腿,可否劳驾老丈将我们渡至湖北岸?愿以十两银子为酬,尚请俯允。”

老渔夫耳背,用手挡着耳朵大声问:“你说什么?”

他将一锭银子亮了亮,大声叫:“乘船,我们要过湖,银子给你。”

“银子?”

“十两,过湖。”

“十两?给我?”

“是的,给你。”

“上来,正好做我老汉的棺材本。”

两人上了船,老渔夫收了钩竿,慢条斯理地整理渔具,要死不活地驾桨。

芦哨声渐近,追兵将至。

“什么?”老渔夫问。

“快些。”他再说一遍。

“快些?我老汉一脚已踏入坟坑,你还要我快些?”

“老丈,不是这意思……”

“我老汉巴不得一天有一年那么长呢。”

急惊风碰上满郎中,他一气,不再催了,往舱面一坐,自语道:“来的如不是官兵,我杀他个落花流水。”

居天成一惊,问:“高兄,你仍要和他们拼?”

“我怀疑这些人的来路。”

“你是说……”

“早晨失火,午后才有人来捉贼救火,不合情理。”

“也许村民怕……”

“怕事?那两个老家伙内力之浑厚,比起弹指通神来毫不逊色,甚且过之。”

“不会吧?”

“兄弟贴身交手,岂有不知之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罗前辈已死在庄中,他足迹遍天下,见闻广博,有他在,定可知道这两个老贼的身分。”

船终于向湖外驶去。岸上的树林前,也出现了三二十名青衣人,齐向水滨奔来。

西面的林缘,也出现了三二十个急奔的人影。

相距尚在半里地有人大叫:“艄公,把船摇回来,摇回来。”

老渔夫从容地驾桨,渔舟平稳地向北驶去。

“摇回来!摇回来……”叫声更响。

高翔叹口气,说:“可惜你已受了伤,不然我要上去捉他几个人来拷问,他们不是官兵,也不是村民。也许是江南浪子的人哩!”

居天成说:“如果是他的人,岂不更好?正好查出杀罗前辈的凶手来。这……你上去好了,替罗前辈报仇要紧。”

“我不能丢下你不顾。放心吧!江南浪子一代大豪,他逃不掉的。”

老渔夫眯着老眼,从容不迫地摇桨,脸上挂着世故的微笑,大声叫:“要张帆了,坐好。”挂上桨,升起帆,东南风吹起一湖波浪,船速渐增。老渔夫安坐后艄,一手控帆索,一手把舵。脸上涌起欣然的神采,眯着老眼喝道:“客路青山下,行舟绿水前。湖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

西面出现一艘快船,四支长桨鼓动如飞,船行似箭破水飞驶,有人叫:“下帆!不许胡乱载人。”

老渔夫按理绝难听得到,因两船相距在里外。但老渔夫的歌声顿止,舵柄一转,北驶折为向西北航行,顺风顺水船速倍增。

老渔夫并不向来船看望,张开缺牙的大嘴又唱道:“有耳莫洗颍昌水,有口莫食首阳蕨。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歌声一顿,船破浪急进。

快船也折向急追,相距仍在里外,四支长桨虽快,但渔舟船轻,风帆顺风顺流,并不比四支长桨逊色。

高翔呵呵笑,说:“老丈,你该唱‘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但如果老丈是隐逸之流,又当别论。”

怪,他的语音不大,耳背的老渔夫竟然听清了,呵呵大笑道:“哥儿,要做隐逸,谈何容易?你以为孤孤独独远离尘俗便成了么?”

“小可是这样想。”

“那你就错了。”

“小可怎又错了?”

“在隐世之前,必须先赚上一大把养老银,不然岂不要喝西北风?难道食物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衣食住行岂能不劳而获?”

“老丈说的是。”

“因此,隐世养老之前,没赚够金银是办不到的。”

“老丈难道靠钓鱼营生?”

“不,钓鱼是老汉的消遣,不钓则已,钓则钓大鱼,小鱼不会上老汉的大钩。”

“老丈曾经钓了多少条大鱼?”

“唉!苦也!丹阳湖鱼虽不少,全是十来斤的小鱼,大鱼少得很。呵呵!可能今天老汉钓着大鱼了。”

船扔脱了快船,直驶北岸。

北岸群山正是横望山诸峰。船驶向一座山坳,距岸四五里,山下的湖湾中驶出一艘小舟,双桨运转如飞,小艇如劲矢离弦,急迎而至。

老渔夫手搭凉棚向前望,笑道:“瞧,老汉的一双孙儿女,驾着船来迎了。”

“怪!老丈家在湖北岸,却到湖南岸钓鱼,岂不可怪?”高翔深怀戒心地说。

“一早对岸大火,十分令人兴奋。”

“什么?老丈隔岸观火,居然兴奋?”

“俗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汉想去捡几条被殃及的鱼,岂不兴奋?”

“哦!原来如此,老丈捡到殃及的鱼了?”

“不错。”

“几条。”

“就是你们两条。”

“呵呵!老丈恐怕鱼没捡到,反而沾了一手腥哩!”

“哈哈!笑话,我分水飞鱼吃了一辈子捡鱼饭,大江南北大河两岸,三十余年来,几曾听说过,分水飞鱼祝龙做过亏本买卖的?”

高翔没听说过分水飞鱼的名号,居天成却大吃一惊,急道:“高兄,小心他,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水贼。”

“哈哈!老汉的名号居然有人知道哩!”

高翔淡淡一笑,说:“老丈这趟买卖,恐怕要得不偿失了,咱们身上只有二十余两银子,已经给了你十两。而这十余两咱们要做盘缠,不会给你的。”

分水飞鱼脸一沉,阴阴一笑道:“别开玩笑,你们在南湖庄发了大财,居然在老汉面前装穷,不自讨没趣?有钱给钱,没钱给命,快把怀中的红货全给我掏出来,人往湖里一跳,免得老夫费神。”

高翔拍拍怀中,笑道:“分水飞鱼,恐怕你得动手来掏了。”

老家伙大怒,脸一沉,挂上帆索套上舵柄,正持往前面走。

高翔双脚分开而立,一声长笑,小船开始猛烈的左右摇晃。“嗡”一声震鸣,断了一根帆索。

分水飞鱼吃了一惊,变色叫:“好小子,你居然很不错呢。”

声落,也双脚一分,开始制压船的晃动。

岂知船头一沉,浪花哗哗,似要向水底钻,船尾翘起,接着向下疾沉。

分水飞鱼几乎立脚不牢,一升一沉之下,船桅吱嘎嘎怪响。

一升一沉之下,船突然静止。

“咦!你小子真不简单呢。”分水飞鱼讶然叫。

高翔呵呵笑,说:“老前辈,咱们好好商量,如何?”

“商量什么?”

“公平交易,银子已经给了你,你送咱们上岸。”

“你想得倒好。”

“说实话,咱们是到南湖庄访友的,来晚了,还碰上那群趁火打劫的人,我那位朋友还受了伤,不得不借老前辈的船脱身。”

“老夫不是三岁小娃娃,容易受骗。”

“信不信由你,咱们话必须讲明。如果你能将南湖庄被毁的消息说得明白。三天之内,小可送三百两银子给老前辈养老,怎样?”

“废话!”

“老前辈真要逼在下动手,在下不得不奋起自卫。首先老前辈这条船便得化为乌有。论水上工夫,小可也许不如你,但最后获胜的,将是我而不是你。”

“嘿嘿!你敢在老夫面前吹牛?”

高翔脱去上衣,除去鞋袜,说:“老前辈如果不信,不妨试试小可的水性。瞧,令孙的船距此多远?”

“约有里余。”

“不,水面观物常误远为近,两船相距整整两里以上,小可要登上令孙的船。”

“唰”一声水响,他已悄然没入水中,水花一涌便无踪无影。

他用上了龟息术,在水下潜泳像条大鱼。

分水飞鱼吃了一惊,一看对方的入水姿态,便知是大行家,不由傲意消去三分,赶快降下帆,站得高高地向水面张望。

始终不见高翔浮出水面,快艇仍向此飞驶。

久久,分水飞鱼摇头道:“这一带水下有暗流,这吹牛的小子完了。”

居天成却摇摇头,亮声道:“他这人如无把握,不会冒险自寻死路的。”

快艇近至一里左右,分水飞鱼大叫:“永新,停桨。”

快艇上有一男一女,男的上身精赤,穿一条犊牛裤,年约二十四五,浑身肌肉如坟如丘,晒得成了古铜色油光水亮,高大健壮,结实,粗眉大眼,鼻直口方,一表人才。女的年约十六七穿水靠浑身绿,眉目如画,有一双锐利而明亮的大眼睛,曲线玲珑凹凸分明,健美的身材极为动人。腰带上带了一把尺二短匕,站在船首英气勃勃。

青年人是分水飞鱼的孙儿,叫祝永新,在船中间控制双桨,叫声传到,他停下桨高声问:“爷爷,什么?”

双方相距太远,彼此说话不可能立即听到,且不能立即你问我答,每人说话皆必略为停顿,等候对方听到后回答。

分水飞鱼用手作话筒,叫道:“可退不可进……哎呀!小心船后!”

在说话间,永新的后艄已多了一个人,船纹丝不动,兄妹俩向前张望,竟然未发现后面来了不速之客。等语音传到,两人扭头一看,不由大骇。

祝永新一声怒吼,丢下桨俯身抓起舱底的分水钩。

小姑娘更快,一声娇叱,人已飞扑而来,短匕出鞘。

“慢来,不可动刀。”高翔叫。

姑娘一怔,居然收了匕,飞扑而上,左掌一引,右掌疾伸,五指如钩闪电似的擒入。

高翔来一记“拂云扫雾”,架开了攻来的双掌。

姑娘胆大包天,飞脚便踢。

高翔一声轻笑,向侧一闪,一脚吸住船舷,人硬往外闪,伸手一抄,便抓住了姑娘的膝弯,身影如柳絮迎风,抓住姑娘的腿,晃了两晃仍回到船内。

“咦!好!”祝永新脱口叫。

姑娘却羞死了,扬第二条腿飞踢,上体虚悬,十分危险,不管是否解脱,这一跤是跌定了。她快,高翔更快,手向侧后方一带,她另一脚又落空,身躯未稳,上体下沉,却被高翔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暖玉温香抱满怀。

“你……你要死……”姑娘羞恼地叫。

他将姑娘扶正,笑道:“失礼,失礼……”

“礼”字声未落,他已凌空倒翻而出,半空中连翻五筋斗,双脚一沾水面,水声一响,人反飞而起,以美妙的燕子反掠波身法掠出两丈外,再双手一合,用金鲤倒穿波身法“唰”一声入水,立即无影无踪。

“好!”祝水新大叫。

“妙!”姑娘也脱口叫,忘了刚才的窘境。

里外的分水飞鱼看得真切,不由大惊失色,呆住了。

祝永新划动双桨,艇破水飞射,向分水飞鱼的船接近,姑娘却焦急地叫:“哥哥,等他浮出水面再说。”

湖水清澈,但暗涛不小,水下的东西不易看到,必须等人头浮出水面。祝永新摇头苦笑道:“大妹,不必了。你还没看出他的水性有多好?”

两船相距尚有十丈左右,一声水响,高翔从水中笔直上升,一个空心筋斗,便美妙地翻落船首,恰好站在居天成身旁,向分水飞鱼笑道:“老前辈,小可献丑了。”

分水飞鱼一拍脑袋,苦笑道:“好家伙,有你的,你不是吹牛,而是具有真才实学,老夫碰上了劲敌,陪你玩玩。”

高翔摇头道叫:“老前辈,小可不敢班门弄斧,我可斗不过你这条威镇大江南北,大河两岸的飞鱼。咱们无冤无仇,老前辈包涵一二。”

祝永新的船到了,缓缓靠着叫:“爷爷,怎么回事?”

“爷爷碰上了扎手货。”分水飞鱼感慨地说。

“那就上!”祝永新大叫,一跃上船。

高翔脸色一沉,叹口气说:“老前辈,何不三思?”

姑娘把住船舵,高叫道:“爷爷,到底怎么了?这两人是谁?他们不像是寻仇来的哪!”

“他们可能是火焚南湖庄的人。”分水飞鱼说。

高翔深深吸入一口气,朗声道:“老前辈居然仍认为小可是火焚南湖庄的人,不是有失公允么?”

“那……你是……”

“小可是来找寻朋友的。”

“你贵姓?”

“小可姓高,名翔,南京人。这位是小可的朋友,姓居,名天成……”

“哎呀!你是不是那位插手侦查龙江关钦差失宝案的高翔?”分水飞鱼惊问。

“正是小可。”

“上次驱走横望山那群神秘恶贼……”

“也是小可所为,他们在路上暗算小可,小可不得不自卫。”

“老天,你何不早报名号?”

“老前辈没给小可有报名的机会哪!”

“哈哈!倒是老夫的不是了。没话说,咱们江湖人对你相当称许,你挑了假侠义之名,暗中作恶多端的双阙庄,江湖人心大快,不仅白道朋友同声赞许,咱们黑道人士也颇为推崇你呢。且到老朽的草庐中一叙,走!”

“老前辈谬赞了,小可深感汗颜。”

祝永新大喜,行礼道:“我叫祝永新,尚未出道,也不打算出道。打渔生涯无惊无险,自食其力心情愉快。你认识拼命五郎贺五。”

“兄弟与贺兄交情不薄。”

“那就对了,我听说他已离开吉山沼泽到了南京,怎么回事?”

“三脚老妖借刀杀人……”他将吉山沼泽之斗的经过说了。

“哦!难怪,他也受到迫害了。你贵庚?”

“兄弟二十。”

“我二十五,我叫你一声老弟,高攀了么?”

“祝大哥,不要说高攀二字。”

“好,我知道你是条汉子,我有一弟两妹,船上被你制住的丫头,是我大妹小菲。走,上我的船……”

“且慢”!分水飞鱼叫。

“爷爷,新儿载客。”祝永新狡狯地笑道。

“胡说!你又想献宝?爷爷也认了栽,你哪!再练二十年也不行。”

“爷爷……”

“少废话。爷爷有事与高哥儿商量,你两人把船栓好,一同上船回去。”

“是,爷爷。”祝永新笑答,将船栓在大船后,兄妹俩同上了大船。

分水飞鱼重新扬帆,船向湾内驶去。他一面控舵,一面向高翔说:“高哥儿,南湖庄真不是你烧的?”

“晚辈在近午时分方行抵达,火场余烬未熄,只有死尸不见活人,平空出现一群自称是南山村的人喝打叫杀,硬指晚辈两人是凶手。其中两个使龙头拐,佩长剑的老人,艺业奇高,不像是村夫。”他将经过说了。

分水飞鱼冷笑一声道:“南山村只有八户人家,全是些朴实的种田庄稼人,哪有什么高手?那些人必定是凶手。”

“可惜,他们说要打官司,把我们唬住了。老前辈与江南浪子有交情?”

“没有交恶,老朽知道他,他不知道我。”

“他目下逃到何处去了?”

“他根本不在家。到湖广访友,将有两月之久了,这件事只有老朽知道。”

“哎呀!这里面有一个人说谎。”

“什么?你说老朽说谎?”

“不,晚辈指另一个人。如果江南浪子不在家,弹指通神怎会反脸闹庄?在亨上留字的人,他的字端端正正,分明在说谎。老前辈,江南浪子目不是否仍在江湖行道?他会不会与笑如来有往来?”

“你恐怕弄错了,江南浪子与笑如来素不相识。至于江南浪子是否仍在江湖行道,答覆却是肯定的;不错,他仍在江湖行道。”

居天成淡淡一笑,接口道:“明里素不相识,难保不暗中相互往来,这才可以掩入耳目哩!”

高翔点点头,说:“这当然有可能,我会查出来的。”

“哥儿,你认为江南浪子与笑如来有勾结?”分水飞鱼讶然问。

“不,但是怀疑而已。今晚得打扰老前辈一宵,明天晚辈要赶回南京,日后有暇,可能要到尊府请老前辈帮忙呢。”

“呵呵!一句话,老朽力所能逮,不敢推辞。”

“晚辈这里先行谢过。”

当天,他在分水飞鱼的茅舍中安顿,从祝家的人口中,他知道不少江湖秘辛,获益匪浅。

次日一早,辞过祝家老少,动身北上返回南京。居天成镖伤恶化,请了一乘山轿代步,沿途耽搁,到了南京,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在他离开的前后六天期间,南京的群雄被飞来横祸,闹得几乎死伤殆尽,可怕的惨变一而再光临,永安镖局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几乎沦入万劫不复境地。

两人回到永安镖局,发觉情势已不可收拾了。

在高翔动身赴石臼湖的第二天,永安镖局同时失去两笔红货,一在六安州,一在扬州高邮。两地相距千里,同一天被劫。失去这两笔红货,共损失白银三万两,眼看永安镖局将因赔镖而关门大吉。

同一天,拼命五郎与神枪太保陆玑,在镇江北固山受到小白龙纠众围攻,二十余名朋友死伤殆尽,两人生死不明凶多吉少。

第四天,金刚李虹到凤阳去请入云龙许玉山助拳,半途在张飞庙被人伏击,身受重伤跌落深壑,生死不明。

一连串的噩耗传到永安镖局,人心惶惶。

在南京,对方仍敢行凶。

金陵酒楼被人捣毁,凶手有八个人,身分不明。

三剑客的摘星手,在小巷子里被人打了一飞刀,伤了左腰背,几乎送掉性命,现仍不能起床。

老三风雷剑客曹一元,晚间发现有夜行人入侵内宅,追上瓦面时被人一掌击落院中,内腑离位至今仍昏迷不醒,凶多吉少。

两人到达永安镖局是入暮时分,听完王局主的诉说,高翔心中暗暗叫苦。

他立即当机立断,请王局主不可灰心,暂勿歇业,反正追镖赔镖的期限有一月之久,届时再作打算;在这一月中,如果追不回镖,他可以负担一万两银子的损失。

他的结论是,这些事皆与窃宝案有关。看来,真正的主凶已经亲自出马了

对方龟缩不出,无从着手追查,这一来,反而不容易找线索了。

他请王局主火速派人打听金刚与拼命五郎的消息,自己决定明天动身找寻江南浪子的下落。查案,追凶,他绝不放手。

次日一早,兵器店中除了三名伙计之外,便是他和居天成两个人,他尚未动身,店伙匆匆至后院报称:“龙尾山庄杨抡奇大总管到访。”

这次杨抡奇是独自前来的,双方相见客套一番。杨抡奇笑道:“王局主说老弟在此开设兵器店,是怎么回事?”

他淡淡一笑,说:“小弟不打算再劳驾王局主,因此以此地作为与江湖朋友联络的地方,其实已开没多日了。”

“听说贵友弹指通神……”

“他已惨死南湖庄,小弟正打算替他仇。”

“哦!真抱歉……”

“此事不怪旁人,只怪小弟保不住秘。今后行事,小弟将慎重些了。大总管此来……”

“兄弟是前来知会老弟一声,敝庄主已将一干凶犯全部加以捕获或搏杀,他们已招出主使人……”

“主使人是……”

“他们众口一词说是江南浪子,惜敝庄的人南湖庄途中,听到南湖庄已不明不白地自行焚毁了,不得不中止南湖庄之行。兄弟特绕道前来知会老弟一声,没想到老弟已知南湖庄的事了。”

“大总管是否已获江南浪子的消息?”

“正在查访中,不久便可分晓。”

“贵庄擒获了些什么人?”

“蛇魔冉兴、神鞭骆义、游僧宏明、翻江虎李彪等等。神鞭骆义招出他所断的手,是被老弟在横望山秘窟所卸下的。”

“哦!确有此事。”

“江湖游神的下落,正在查证中,至于那位玉郎君范世昌,目下仍不知下落。反正只要除去主凶江南浪子,其他的人不必追究了,事实上这些浪人亡命,追起来也甚感困难。”

“大总管可知近来所发生的事么?”

“这个……王局主已经说。”

“大总管作何看法?”

杨抡奇沉吟片刻,慎重地说:“这些事皆可解释为意外,但兄弟认为极可能与窃宝案有关,咱们大举搜捕从犯,他们自然可能集中全力对付我们。主犯江南浪子仍逍遥法外,他会迁怒于你而肆意报复。依兄弟看来,老弟今后将步步荆棘。小心为上。”

“小弟会小心在意的。”

“这样吧,老弟可以暂且撒手不管,由敝庄一力承当。这件事由敞庄来办,轻而易举。”

“这个……”

“老弟有家有小,确是不宜与这些江湖亡命周旋的。好吧,就此一言为定。老弟是否愿意至敝庄一行,去看敝庄处死那些恶贼的结果?”

“小弟不用去了,请代小弟向贵庄主致意……”

“好,那……敝庄在三天内,将高手齐出,遍布南京城内外保证不再发生相似的事件。”

“那位戴鬼面具穿豹皮衣裤的人,可有下落?”

“这……怪的是江湖中从没有人听说过这号人物,委实无从着手。”

高翔淡淡一笑,说:“依小弟看来,那人如不是主凶,也将是极端重要的人物,贵庄也可向这人加以全力追查。”

“也可加以全力追查,这是说,老弟仍不想置身事外?刚才老弟答应……”

“抱歉。小弟并未答应大总管置身事外。这位隐身贼杀了小弟不少朋友,永安镖局三万银子的镖尚无着落,小弟怎能放手?贵庄远在茅山,派人到南京内外防贼,在情在理说不过去,主凶不除……”

“主凶江南浪子绝对难逃法网。”

“主凶是不是江南浪子,尚待证实。”

“这……”

“上次风尘五杰在燕子矶失踪的事,贵庄是否听到风声么?”

“听说过,但好像已无下文。”

“最近有人打听霸王丐的下落,这件事也值得追查,显然是与江湖朋友失踪案有关。依小弟看来,对方不止横望山一座秘窟,可能在南京附近建了多处黑狱,胁迫过境的身怀绝技的武林人交出武功心诀,再杀之灭口。风尘五杰中,只有霸王丐一人幸免,他们仍不想放手呢。”

“哦!敝庄主出面后……”

“冯前辈出面,已死的人岂不贪恨九泉?小弟认为,贵庄出面反而不好,真凶将闻风远遁,逍遥法外在另一地重施故技,并非江湖之福,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人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小弟会全力将他们找出来绳之以法,他们总不能为所欲为凶残恶毒,而不受惩罚。”

“老弟不为家小着想?”

“小弟的家小,已有万全准备,只怕他们不来,来了难逃劫数,也将是他们暴露身分的时候,希望他们至舍下试试。”

杨抡奇摇头苦笑,说:“老弟如果坚持,那也是无法勉强的事。请问,老弟如何打算?需在下相助么?兄弟告辞。”

“小弟绝不放手,谢谢大总管关心。明后天,在下仍到石臼湖走走,追查江南浪子的下落。”他坚定地说,起身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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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龙生《燕子传奇》作者: 卧龙生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深夜……无月的深夜,幽静,冷凄。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萧索,飒飒的风,吹飘着落叶。青砖砌成的墙壁,高大、坚牢,一盏高挑的风灯,摇曳在夜空中,一圈昏黄的灯光,照着空寂的庭院。重重的铁栅,紧闭的木门,锁住木门的特大号铁锁,真是戒护森严,飞鸟难渡。是的,这里是开封府大牢一角,囚禁重刑要犯的三号牢房,关的都是拳大臂粗的江湖人物。两盏纱灯划破夜色,迅快的行了过来,八个佩刀的捕快,护拥着开封府总捕头铁掌燕飞,行近了栅门。
  • 霹雳刀剑情
  • 霸王枪

    霸王枪

    聪明的丁喜与愤怒的小马劫了联合镖局由“神拳小诸葛”邓定侯护送的藏在开花五犬旗旗杆里的价值百万的七十二颗珍珠,销赃时被伪装成保定首富张金鼎保镖的邓定侯、西门胜带至振威镖局。丁喜透露护镖的消息是由有人暗中告诉他,而送信人已死在饿虎岗。为找出泄露消息的叛徒,邓定侯决定随丁喜和小马去饿虎岗。路经杏花村时,丁喜制止了王大小姐的霸王枪与金枪徐的决斗。在饿虎岗找到六封告密信,笔迹赫然却是邓定侯的。王大小姐透露她之所以遍找天下用枪名家决斗是因为五月十三日那晚其父王万武死在一杆枪下,凶手很可能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百里长青,却不料这其实是一个...
  • 海天一鸥

    海天一鸥

    古如风《海天一鸥》作者: 古如风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深夜,寒风凌厉,初冬的白雪,覆盖着巫山,如同是一个白色的大帽子。在一条曲折的山径上,两匹快马急驰如飞,阵阵的蹄声,划破了寂寥。骑马的人是一个四旬开外的壮士,身材颀长,剑眉星目,但是此刻却显得狼狈不堪。他淡青色的长衫上,有着一块块未干的血渍,左肩的刀伤还在冒着鲜血,几乎染红那阔大的袖子。他右手紧握着宝剑,并且牵着后面那匹马的马缰,他身后那匹马上,捆着一个妇人的尸体。她死得很惨,满身伤痕,乌黑的头发,披垂下来,搭在了马肚子上,口中的淤血一路滴着。
  • 怪侠狼孩

    怪侠狼孩

    林重是关东豪富,一镖药材去南方,一镖绸缎回关东,这么走了二十年,他的店号遍关东。他很会保养自己,人已四十多岁,但一身肌肉很结实。木桶下面烧着文火,这是用香木料制成的火炭,烧起来没有烟气,只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儿。三个少女把长发束起来,在木桶边站立,双手用力搓揉着林重的胸、背,使肌肉泛红,毛孔张开,让药力慢慢浸入到体内。林重闭着双眼,他很快活,正一心一意地享受着。
  • 一棒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