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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扬威天狐谷

他晃了晃怪针,神色肃穆地说:“老朽在五十年前获此神杖,原有六枚毒针,这一生中,老朽只使用过两枚,除非是生死关头,老朽绝不使用此歹毒神针。”

“老前辈现身时,相距两丈便将三名阻道的恶贼治倒,难道不是使用这……”

“你看错了,老朽用的指风打穴术。练气的人,有了一甲子以上的精纯修为,两丈内以指风打穴当无困难。”

“两丈内可用指风打穴,老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中海由衷地佩服,慨然地说。

“你在那位会主面前所提起的长春子,他可以在两丈一二尺左右将人制住,比老朽高明些。假使你要和长春子较量,最好事先准备一下。”

“如何准备法?”

“穿上双层牛皮软甲,便可安全。指风打穴术虽可制人于两丈外,但如果对方有备,且袭穴不准最多略伤肌肤,没有什么不得了。但如果在四尺以内,则与暗器的透风镖威力相等,可以贯入内腑,击石立碎,伸手。”

中海将左臂伸出,持起衣袖。西山樵夫毫不思索地用针刺了一个小孔,入肉分余,一面收针一面说:“小伙子,你的胆气与度量皆高人一等,老朽佩服得紧。你是电剑婆婆的弟子?”

“老前辈过奖了。电剑婆婆虽然不是晚辈的师父,但有授艺之德,在晚辈的心目中,仍以弟子自居,但在外却不敢妄言,以免有辱婆婆的声誉,晚辈愚鲁,委实不配执弟子之礼。”

“唔!你很谦虚,确是难得。目下你可知道童婆婆的下落吗?”

“晚辈只知道她老人家入川访友,不知下落。”

“你真要与长春子较量吗?”

“他是龙虎风云会的暗中主持人,晚辈与他势不两立。”

西山樵夫略一沉吟,郑重地说:“仅凭电剑心诀,你无法胜得了老道的天机剑法,我想指引你一条明路。”

“老前辈请指示。”

“老道的天机剑法,本来不如电剑心诀,但他加入了昆仑派的剑术精髓,参悟出极为神奥的三招绝学,喜好卖弄,动手时专攻七坎,对方很难封架闪避。童婆婆知道你和长春子的事吗?”

“她老人家知道。”

“她为何入川?”

“晚辈不敢问?”

“是否约定后会?”

“她老人家说过,如果留得命在,三月后可望返回。但目前似乎不可能了,她老人家的家小业已迁离庐山,是被龙虎风云会的人逼走的。”

西山樵夫注视着中海臂上的针口,针口凝结了一颗血珠,毫无异状。他挥手说:“唔!你的解毒丹很有用,给我一颗,给邓老弟服用后我护送他返回湖广。”

中海将一颗丹丸奉上,说:“晚辈要斗一斗他们的会主,愿与老前辈同行。”

“不必了,你可以赶赴保宁府仙穴山。仙穴山又叫灵山,在府城东北十里地,山顶灵池有一条小径通向旧灵山。在仙穴旁建有一间茅屋,那儿住了一个名号并不响亮的隐世奇人,叫做壶中痴李灵。这人身怀奇技异能,喜好杯中物,自号壶中痴,他可用一根树枝封住十名高手的剑阵围攻,世间知道他的人不多。

“他与童婆婆是同门师兄妹,一擅长进攻,一精于封架。他师兄妹间的恩怨,今世大概只有我知道其中底细。

“说来话长,总之,两人个性不同,对世事的看法各异,不相往来已有四十年之久。童婆婆的电剑心诀迅捷绝伦,如果内力浑厚,自可随心所欲。

“但碰上内力更高明的人,便有点力不从心,封架则嫌不足。因此,老朽认为她已知道你有了剑法仍不足恃,必定前去找她的师兄,请教防守之术。

“可是,壶中痴可能不会原谅师妹,早年的芥蒂难以消除,说不定以师门规律将师妹加以囚禁,甚至可能更坏。因此,你前往一走看看情形,如果你有缘分,可能获得壶中痴的垂青,传给你封架闪让的剑术奇学,然后方能和长春子争长短。你的内力不足,必须前往碰碰运气。我老了,行将入土,方知生命的可贵,我不再在江湖争强斗胜,甘老林泉以了余生,恕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只能预祝你成功。”

中海举手过额,诚恳地说:“老前辈指引晚辈的明路,晚辈已感激不尽了,何复他求?他日有缘容图后报。晚辈有朋友落在恶贼们手中,今晚必须前往天狐谷一走,事后即赶赴仙穴山。”

西山樵夫沉思片刻,说:“这样吧,晚间咱们见见他们的会主,也许可从他们的口中获知贵友的消息。但我得先申明,老朽只管将邓老弟带走,余事一概不管。”

“晚辈理会得,不会令老前辈为难。”

“一言为定。你可以养养神,天黑咱们方可离开,早着哩!我警戒四周,你安心养神。”

饿着肚皮苦等,好不容易才等到天色入黑。搜索的贼人根本没料到山坡上的短草丛有人胆敢藏着,没有人接近,无惊无险。

夜幕低垂,两人结束停当。西山樵夫叮咛一番,两人隐入夜幕中,如飞而去。

西山樵夫的茅屋共有一楝三间,座落在苍松翠柏之中,虽在严冬季节,松柏依然长青,茅屋建在林中,前面有一块广场,后面是山坡,被合抱大的十余株古柏所夹持,如不走近,很难发现其中有房屋,只有在前面向上看,方可略略看到房屋的形影。

西山樵夫带着中海从屋右接近,接近至三十丈外,伏下身形叮咛道:“有人监视,不可打草惊蛇跟我来,要进入地道了。”

揭开一块上面长有枯草的沉重木块,西山樵夫命中海先行进入,地道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干燥的碎土踏上时沙沙作响,温暖的气息扑面拂动,西山樵夫取出一块青光朦胧的磷光石,领先便走了。

地道通向西山樵夫的卧室,从床后钻壁根而出,他先命中海在下面稍候,出室巡视一遍,方返回室中,点起松明,示意中海钻出。

室中窄小,一床一凳一几,别无长物,可知西山樵夫所过的生活相当清苦。

他示意中海床缘落坐低声说:“共有八名贼人在四周监视,他们不敢现身走近,我的两个仆人把守在屋顶和屋后,他们不敢前来打扰。”

“老前辈只有两名仆人,他们白天难道没来查问?”

“他们知道老朽不好惹,反正已认为我势必跟他们走,何必前来打扰?乐得大方哪!我本来有三名仆人,传给他们不少防身功夫,其中一个泄了我的底,我一气之下,废了他的气门赶走了。”

中海将那人被阎府的人杀了的事说了,最后说:“显然贵价已被龙虎风云会的人所收容了。老前辈今晨现身时,晚辈正替贵价收尸呢?”

西山樵夫眼中泛起重重杀机,冷哼一声说:“这些狗东西做得好事,他们得偿命。”

中海心中不安,讷讷地说:“老前辈,这……这事晚辈也……也有不是……”

“与你无关,你已尽了力。”

“反正龙虎风云会的人绝不会与阎家干休,老前辈用不着再落井下石了。这么一来晚辈想冒充贵价的事,恐怕瞒不了他们的耳目,他们早已将老前辈的底细摸清了。”

“你的意思是……”

“老前辈何不用缓兵之计,留下会主谈判?敷衍他们,然后要他们留下邓老作一夜长谈,便可从容离开了。”

“他们怎会上当?”

“会的,他们认为龙虎金丹别人没有解药,邓老绝不敢不依言行事。老前辈留下会主,只消拖上一个更次,晚辈便可从容至天狐谷救人了。”

西山樵夫沉思片刻,点头道:“妙极,就这么办。一切小心,祝你成功。”

接着,他将天狐谷秘窟的形势详加说明,方送中海由地道走了。

很不巧,中海刚走,会主的大驾便到了。西山樵夫虽使出浑身解数,无奈仍留不住会主的大驾。

会主留下了邓公皓,说是会中有事,必须离开,明早当前来听候回音,逗留了两刻左右,只能替中海争取了两刻的时辰。

二更左右,两条人影,从东南方向进入山区,绕道西面山区迳自扑奔天狐谷,脚程相当快。

中海像个幽灵,藉草木掩身,在二更初踏入了天狐谷谷口,绕左面的山脊潜入,向林中的秘窟接近。

敌暗我明,对方早已严阵已待,想潜入似乎十分困难,何况他人地生疏,等于是盲人骑瞎马,半夜临深池,其险可知。

他在林中摸索,仅凭风势测知方向,刚越过一道山脊的密林,突听左方的山坡下传来一声近乎窒息的喊叫,心中一动,忖道:“难道说,那儿就是他们的秘窟不成?喊叫声在半里外,像是被人骤然击倒的叫声,有谁先我一步来了?”

假使不是叫喊声令他心生警兆,他可能毫不及防地落入恶贼们手中,也可能在山谷附近白费了一夜光阴。

他提高警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传去,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左手挟了一把飞刀,时起时伏逐段接近。

不久,远处灯光一闪。

“果然在这儿。”他心中暗地自喜。

所经处全是大可合袍的巨松,形成绵绵不绝的谷中丛林,林下的数寸厚干松针软绵绵地,似乎没长草类,如果是白天,半里之内形迹难隐,这时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辨方向,罡风凛冽,松涛起伏,声如万马奔腾,千军呼号,枯落的松针随风涛声阵阵飘落,宛如细雨。想在这种环境中找出潜伏的人,谈何容易?

近了,还有四五十丈,可以看到前面从窗缝中透出的灯光了。他藉树干掩身,小心翼翼地摸索,脚下声息毫无,逐树接近。

他后面一株古松的横枝上,两个黑衣人发现他了。一个黑影准备往下跳,另一名黑影却伸手拦住附耳道:“不可贪功妄动,小心会规不容情。让他进去,这人的身手比前一个高明,逐树前搜的身法极为老练,绝非庸手。”

“如不下手,咱们的赏金,岂不拱手送与把守在里面的人了?”想跳下的人也附耳答。

“将讯传出,同样有赏,至少可以让咱们到府城乐上三天,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是,我下去将讯传出。”

中海不知身临险境,一步步向里探去。

他发觉已处身在十余楝木屋的前面了,除了前面一座木楼有灯光外,其他的木屋黑沉沉地鬼影俱无,沉重的门窗闭得紧紧地,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我得先找个人来问问,看费前辈被囚在何处。”他想。

找人必须进入屋中,他向左一折,扑奔左首第一座木屋。

他所经过的地方,暗中都有人严密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皆落在暗中监视的恶贼眼中。这些人皆藏匿不动,仅将讯号用奇异的暗光传出。

木屋建筑简单,但十分坚牢,垒木为墙,叠草为瓦,想毁墙而入势难辨到,破草从上者入也不容易。但他必须进入,找一个人来问问。

他试试屋右壁的木窗,很妙,木窗放下了,但里面并未扣上。

他凝神侧耳倾听,巧极了,里面居然是房间,有鼾声发出哩!

先在附近溜了一圈,发觉四周没有任何异状,便开始缓缓揭开沉重的小木窗。

另一座木屋侧面的枯草丛中,伏着两个黑影,其中之一附着同伴的耳朵低声说:“妙哉!鱼儿上钓了。”

“是的,这家伙相当老练,也自作聪明,不向有灯光处下手,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话怎讲?”

“副会主将刚才霍香主擒到的人带到木楼讯问,得到警讯并未离开,恐怕暴露形迹。假使这家伙向有灯光处下手,定然可发现警兆,他却自以为是,在这儿浪费时刻,岂不是反被聪明误吗?快发讯他要进去了。里面是周兄,咱们祝他平安。”

中海已越窗而入,不片刻,木屋四周高手云集,重重合围,但相距远在五六丈外,不敢欺近。

武副会主不久前接到手下送来一个被击昏的俘虏,正在楼下的大厅讯间,发觉被擒来的人居然是会主必欲得之而甘心的铁掌拂云樊昌,大喜之下,将樊昌弄醒,正待迫问口供,等二次警讯已及时传到。他吩咐手下将樊昌暂行捆上,命人带在身边,静候变化。来人入屋的信号传到,他立刻带着人手赶到,将木屋重重包围,静候里面的人先探出诱敌的地方,以便万一来人能突围脱身,必定会到谷底送死。

中海进入室中,放下窗子以策安全,免得被人在窗外暗袭。先伏在壁下倾听,不错,鼾声依旧,并未将室中人惊醒。

他从室中木窗的部位和鼾声判断,对室中的家具的座落处已相当了然,小心翼翼地摸近床前,一面运功戒备,左手的飞刀蓄劲待发,右手取出了火褶子。

火光一闪,床上的人依然酣睡如猪。

壁缝插有半段松明,但他不敢点燃,看清了房中光景,他一掀棉被,一掌拍中床上人的耳门,熄了火折子,将人一把挟起,疾趋窗下。

窗门徐升,他飞纵而出,挟着人向原路退走,展开轻功飞纵而去。他要将人带离木屋区,到林中安全处逼问口供。

埋伏的人没料到他突然撤走,措手不及。

中海不是傻瓜,他有他的打算,木屋有十余楝之多,且是贼人的秘窟,必定高手如云,凶险万分。假使被贼人发觉堵在室内,岂不成了入柙之虎?为策安全起见,所以他将俘虏带走,到林中迫问口供了。

贼人们措手不及,大出意料之外。前面树干下爬伏着六名黑衣贼人,分为两组,前三后三,相距约有两丈左右。第一组只有五六丈,但见窗下人影一闪,刚想分辨是敌是友,中海已经到了三丈外。

天色大黑,贼人只看到朦胧的黑影急射而来,穿越树丛来势似电,稍一迟疑,黑影已疾射而至。

为首的贼人猛然醒悟,突然站起扔出一把飞刀。

另一名贼人也同时倏然从树后闪出,大喝道:“站住!谁……”

中海的目力奇佳,看到前面黑影倏升,毫不迟疑地向下一伏。

“嗤”一声厉啸,比声音快的飞刀掠过他的顶门,一发之差,被他躲过一劫,接着,喝声也已传至。

他知道糟了,大事不妙。

这瞬间,前面人影纷飞。

他像一头扑向猎物的大豹,弃掉俘虏,突然贴地窜出,闪电似的拔剑,上扑,出招,向掷飞刀的人突下杀手。

他连人带剑扑到,一剑贯胸,和中剑的人同时仆倒。

“唰唰!”两把单刀在他的背上空呼啸而过,危极险极,假使他仍然站着拔剑,不死者几希。

他仆倒在死贼的身上,向左急滚,乘势将刺入贼人心窝的剑找出,一声长啸,剑化龙腾,一挥之下,左面刀势未尽的贼人双腿齐膝而断,惨号声震耳。

这瞬间,他疾射而出。前面三名贼人刚向前奔来,无法分清敌我,变化太快,天色又太黑暗,便宜了他。

“呸!”他舌绽春雷大吼,剑下绝情,从三人的中间冲过,身剑合一飞旋而出,脱出重围。

“啊……”凄厉的刺耳叫声惊心动魄,令人间之毛骨悚然。

他在惨号声中远出三丈外,三两个起落便隐入密林深处,消失在黑暗中。

斗场濒死的人仍在呻吟号叫,其他各处把守的人,像是被毁了巢的蚂蚁,以叫号的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急搜。

但他并不远走,人未救出,报应神下落不明,怎能罢手一走了之?

贼人们不举火搜寻,他用不着顾忌,反正今晚所遇上的人,必定是敌非友,杀了一个少一个,不查出报应神的下落,誓不罢手。黑夜中在密林动手,他如鱼得水,毫无顾忌。

贼人们也相当机警,每三人编为一组,小心戒备搜寻,遮遮掩掩慢慢搜查树上树下。

有一组贼人向北搜,一高两矮,一身黑,如不接近至三丈内,不易袭觉他们的身影。

左面五六丈有一组人,右面四五丈也有一组。

“唰”一声断响,前面有物落地。

前面黑沉沉,看不见任何物体,黑黝黝的树干,看上去都像是人影。

三人左右一分,右面的人火速闪在一株树后,扭头向同伴用极低的声音道:“岳兄,有发现吗?”

中间的岳兄心中发慌,这时他们主客易势,中海反而成了暗的一方,他们需要搜人,所以必须走动,不由他们不心慌,岳兄半蹲在树根下,低声说:“没有发现,像是树枝落地声。这人艺业超人,不知是谁,来踩探我们的住处,会不会是……是……”

蓦地,他身后传来一声令他魂飞散魄的语音:“是大地之龙。”

不但岳兄心中大惊,其他两人惊得大叫一声,扭头旋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出招护身保命。

“咔喳”两声轻响,两人的剑砍入身后的树干。

身后鬼影俱无,两人心胆俱裂,火速拔剑向侧闪,意欲闪入另一侧的树干藏身。

“啊……”岳兄的惨叫声乍然传来,令人头皮发炸的号叫声划空而过,听起来特别刺耳。

叫声引来了两侧的两组,但除了发觉岳兄断了一条右臂之外,毫无发现。

中海故意伤人引起贼人自相惊扰,心中不住地打主意,他必须探出报应神的下落来。

十丈外的景物不易看清,只可看到愈来愈多的朦胧黑影,他只好用耳力倾听贼人们所说的话。

有人扶起仍在呻吟的岳兄,一个中气充沛的嗓音问:“岳香主,谁伤了你的?”

“大地之龙。”一个饱含恐惧的人代答。

“你怎知是大地之龙?看见了吗?”

“没看见,只……只听到他在身后自报名号。”

“真没用!你们白练了一辈子武功。”

又奔来三个黑影,一个叫:“快分头搜,岳香主先送回屋中裹伤,快!”

中海悄然下地,向黑影众多处掷出一把飞刀,然后展开轻功向右急掠。

“啊……”人丛中响起一声惨号,有人倒了。

“散开!”有人低喝。

“快追!飞刀从前面射来的。”另一名黑影断然下令。

中海奔出三四十丈外,前面黑影疾闪,有三个人正向人声和叫声发起处掠赶。

他的目力和耳力超人一等,在五丈外便发现有人,往树后一闪,等第三人刚越过,突然闪出蹑在那人身后,一掌劈出,“噗”一声正中耳门,一把将人捞过,扭头便走。

这瞬间,前面两人已发觉身后有异,第二人站住了,扭头叫:“蒲兄,怎么啦?快跟上,不可落单。”

中海及时蹲下,将俘虏塞树根后,故意发出痛苦的呻吟。

“咦!你怎么了?”第一名黑影也停步转身问。

中海不回答,往地下一躺,哼哼哈哈含糊地叫唤。

两人不知同伴发生了何种变故,毫不迟疑地奔来。最快的一人向下蹲,伸手去扶中海,一面叫:“蒲兄,你……”

中海反手就是一掌,“噗”一声砍中那人的右耳门近颈根处,将那人砍得飞撞丈外,“砰”一声倒在树根下。

第二个黑影刚抢近,突见同伴冲倒,吃了一惊,火速止步,但地下的黑影已然扑到。他反应甚快知道不妙,一声沉喝,双掌齐封。

“叭”一声暴响,硬接了一掌。

中海感到手掌发麻,退了一步,知道遇上高手了,毫不迟疑地拔剑出鞘,身剑合一再次上扑。

黑影也了得,“蹬蹬”退了两步,也伸手拔剑喝道:“吕贤弟,你……”

“铮!”龙吟震耳,双剑相交,火星激射。

中海不敢往下拖,已试出对方剑上的力道十分雄劲,不得不用杀着,喝声“撤走”,剑全力一绞对方的剑从中而折。他抢上补了三剑,不偏不倚贯入对方的咽喉。

他回身便走,急急挟了一名俘虏脱离现场,因为左右已有人闻声赶来了。

远出十丈外,突听身后传来了会主那特有的尖厉刺耳嗓音,在喝间先赶到的人。

“年煞神,怎么回事?”

中海心中一凛,不由暗暗叫苦,会主已在这儿,显然西山樵夫并未能将会主留住。接着,他心中一动,伏下细听下文。

姓年的煞神用老公鸭似的声音答道:“属下刚赶到接应,不知怎么回事。咦!魏煞神被人一剑穿喉,卫香主被人击昏,恐怕……”

“一定又是大地之龙下的毒手,他必然仍在这附近藏匿。”另一人镇静地答,估料正确。

会主其实是武副会主,他的口音与会主极为相似,只是稍嫌粗厉,稍一大意,很难分辨真假。中海未见过真的会主,自然无法分辨真假。

武副会主哼了一声,说:“传话下去,不许各人擅离埋伏地区,一旦发现有人,可立即传出讯号设法将他缠住便成。”

“是,属下立即传话下去。”姓年的煞神答。

“沈煞神,你火速返回大厅,要郎护法立即将樊老狗交给你带往谷底秘窟藏匿,免得被人救走,如事态紧急,可杀之灭口永除后患。”

“是,属下这就走。”先前语音平静的人大声答。

中海丢了俘虏,向左急绕。

沈煞神离开武副会主,不慌不忙地向木屋方面踏步而行。他身后,两名大汉也从容后跟。

中海已在前面相候,相距五六丈,不敢过分接近。同时,他不打算将这三个人弄翻,他要利用三人带路。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武副会主已钉住他了。

快接近木屋,他心中感奇怪,这一带贼人甚多,为何跟了这许久,竟连查问的人也没有?

走着走着,前面已可看到木屋的灯光了。穿出树林,前面是一处宽约十丈左右,向南北延伸的林空,那是龙虎风云会自从在这儿建立秘窟后,开辟出来的防火地带,假使有人用火攻,烧到这儿便可止住,不会向里蔓延,可说十分安全。

姓沈的煞神越过防火地带,进了里面的树林。

中海贴地窜出,用蛇行术随后跟进。

糟了!姓沈的煞神突又折回,站在林缘仰天哈哈狂笑,笑完说:“两位贤弟,你看短草中的黑影是不是追随在咱们身后的野狗?”

中海伏在空地中间,进退两难。

“不是蛇,就是龙,绝不是大哥所说的野狗。”另一人说。

后面,狂风似的赶来了近三十个黑影,退路断了。

两侧十数丈外,人影突现。

只稍看到第一群人影出现,中海便知道了对方诱敌的诡计了,事不宜迟,必须迅速突围,摆脱目下的困境。可是,他刚站起,身后已传来武副会主那震耳的沉喝:“大地之龙,白天老夫所说的两条路你选了死的一条,这儿便是你埋骨之地,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你终于送死来了,来得好。举火!”

中海不走了,仰天狂笑。

火光大明,四周点起了四五十支火把。

中海笑声刚落,四周的火把已经烈火熊熊,向前指出。那是以大竹筒所造的特制火把,中灌熟桐油和破布等物,假使用作兵刃,筒被击破沸油飞溅,十分歹毒。显然,合围的人皆准备以左手用火把做兵刃,右手仍用刀剑。

中海已看出自己处境的危险,只好全力一拼,笑完徐徐拔剑,傲然地说:“阁下,何不现身谈谈呢?”

后面人群中踱出一名戴头罩披长袍的人,左首共有四名年约花甲左右的老人,两高两矮,相貌狰狞。

中海看了黑袍人肩上背露出的剑靶,认为是会主到了。左面的矮个儿,正是和他硬拼一剑的人,对方虽不戴头罩,他仍然可从对方所用的剑和眼神中看出对方的底细。

武副会主换了黑头罩和黑袍,不再自称会主了,踱入短草坪,冷冷地说:“你是来救樊老狗的吗?大概你与他是同党罗?”

中海以剑支地,豪迈地说:“阁下,废话少说,龙某与阁下势不两立,不必问我为何而来,你敢不敢和龙某拼个你死我活?你阁下不会是无名无姓的人物,能否说出来听听?”

“尊驾已是将死的人,何必多问?”武副会主傲然地说。

“好,算是龙某多问了。阁下,你总不至于不敢和龙某一拼吧?龙某相信阁下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相信阁下不愿在贵手下面前丢人现眼,你不会再叫你的手下前来送死了吧?上啦!龙某等着哩!”

武副会主冷冷一笑,掖起袍袂。

和中海硬接一剑的矮老人冷哼一声,说:“副……永老,这小狗可恶,区区一个江湖小辈,居然妄想和永老叫阵,他还不配,让属下割下他的脑袋来。”

中海哈哈狂笑,笑完说:“老贼,你最好别来送死,你不配和龙某动手,你们的会主难道肯让你去丢他的脸吗?龙某与向贵会叫阵了。”

老家伙徐徐走近,冷笑道:“会主身经百战,已创下深厚的基业,一会之主,必须运筹帷幄,掌理大局,岂能轻身涉险效那匹夫之勇?小辈,我乾坤一剑阳某人抬举你和你动手,老夫已感到委屈了呢,纳命!”

喝声刚落,人剑俱到,招出“灵蛇吐信”,剑气厉啸,但见一星淡淡晶芒略略一闪,便疾射而来了。

中海已领教过对方的艺业,如果硬拼,恐怕追电剑无法击毁对方的长剑,老家伙的内力太过浑厚,以气驭剑十分可怕,拖下去必定耗损真力,那么便无法突围了。高手环伺,目下不是拼命的时候,但如果就此撤走又心有不甘,而且也不可能轻易脱身,必须利用这个老家伙突围,他心中打定主意,向侧一闪,大笑道:“老贼,你怎么这般冒失?真不像是个武林成名人物。”

乾坤一剑一招走空,似乎有点意外,火速转身冷笑道:“原来你是个胆小如鼠不敢接招的小辈,你能躲得了吗?”

中海作势迫进,也嘿嘿冷笑道:“和你这种浪得虚名的江湖败类交手,龙某确是感到有失身分。你的一剑凶猛有余灵妙不足,何必叫乾坤一剑?”

两人都想用激将法激怒对方,以便掌握优势,显然两人在心中都有所顾忌。

不过乾坤一剑的处境稍为不利,在这么多会友之前,他怎可示怯?更受不了讽刺挖苦,首先无名火起,一声沉喝,狂野地扑上,招出绝着“乾坤倒旋”,剑从下反旋而上,风雷骤发,锐不可当。他的剑尖已先一步抢得空门,按理可以主宰全局,中海的剑是无法夺得控制中宫的机会了。

他这一招攻得极为迅疾,而且凶猛无比,凌厉的剑招锐不可当,完全控制了中海的右半身胸腹。

如果中海的劲道不够,无法将攻来的剑震开,立陷死境,假使不接招,便无封架的余地,更凶猛更狠辣的剑招,必将接踵而至,避无可避,死路一条。

中海突然向右略闪,后退半步,右手一带,剑尖便向后移,这一来,整个身躯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剑下了。

乾坤一剑大喜,一声长啸,剑势加快,恍若电光一闪。

中海紧吸住对方的眼神,存心走险,猛地一声长笑,剑反挥而出。

“铮”一声暴响,火星激射,人影乍分,在千钧一发中,中海走险成功了,一剑将攻来的狠招化去,但他心中一栗,追电剑一击之下,老家伙的剑竟未被毁,仅缺了一处蚕豆大的口子。

两人均飘退八尺,用的都是反手法,因此皆向左飘退,看得出功力悉敌,其实中海有神剑在手,无形中已落了下风,内力相差两三成。

这瞬间,乾坤一剑也悚然而惊。

中海一声长啸,突然抓住机会反击了,啸声震耳,紫虹已漫天彻地而至,身法之快,令人骇然变色。他已概略看出对方的剑路,以气吞河山的声色,不失时机反扑,以电剑心诀行雷霆一击。

旁观的人但见紫虹一闪,人影乍合,只听到剑啸刺耳,风雷之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人影相错而过,剑影倏止,风雷徐息,没听到双剑交错撞击的声音,只有剑气的撕裂异啸声动人心弦,飞腾闪烁的剑虹三闪两闪明灭不定,接触的时间极为短暂,恍若电光石火。

中海斜掠出丈外,身形一晃,猛地旋出,几乎滑倒。但他稳下来了,剑垂在身后,一滴血珠从剑尖滴落在草丛中。他脸上木无表情,只一双大眼神光炯炯。他的左耳垂出现血迹,裂了一口缺口,说明他曾经和死神打过交道。

乾坤一剑也斜掠八尺,双脚落地再退三步,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方定下身形。他的左胸近心脏处,鲜血染透了胸襟。蓦地,他口角溢出了鲜血,呼出一口长气,喉间咯咯作响,身形再晃,手中剑徐徐下垂。

中海吸入一口气,徐徐举剑,指向武副会主,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一声一吐地说:“阁下,你如果自认贪生怕死,尽管叫你的手下走狗前来送死,不然请下场赐教,拼个你死我活,下场。”

另一名矮老人急掠而出,到了乾坤一剑身侧,叫道:“阳兄,你……”

乾坤一剑像个融化了的雪人,剑失手堕地,双腿一软,跌入矮老人伸出的臂弯内,嘎声叫:“小小心他……他的……剑……”

左首的高个儿老人大吼一声,飞步抢出。

武副会主被中海的话激得七窍生烟,大喝道:“羊护法,退!老夫会他一会。”

高个儿羊护法只好退回,四周人声静寂,除了火把的火焰跳动外,所有的人全都静立不动。

中海不否认自己有点紧张,但却毫不畏怯,想起终于有机会和龙虎风云会的会主一决雌雄,他感到紧张中更有着无比的兴奋。尽管对方并不是他所期望的毒娘子,至少他获得了和他们的会主一决的机会了。

武副会主也知中海了得,如果他不曾亲见中海的艺业,他那瞧得起一个年青小伙子?但这时不同了,傲气全消,轻视之意尽除,举止慎重起来了。

火光中,两人徐徐接近,两人的脸色皆冷静而肃穆,两双眼熠熠生光。

中海默运神功,剑垂身侧,一步步欺近。

“喳喳喳喳!”两人的脚步声有节拍地响起,逐渐欺近。

双方在相距八尺内止步,武副会主鹰目中冷电四射,袖袂飘飘,站在那儿像个幽灵,久久方用冷厉的声音:“小辈,你还有后事交代吗?”

中海紧张的心情仍未完全消退,强压心潮笑道:“龙某单人独剑闯荡江湖,何用交代?不,反正你们已认为龙某今晚必定有死无生,何不将名号见示?你阁下既然贵为龙虎风云会的会主,又不是无名小卒,不敢将名号公示天下,岂不令在下失望,让天下英雄骂你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坏种吗?阁下既然怕说出姓名玷辱祖先,怕露出真面目让天下英雄笑骂,又何必在江湖中称雄道霸?阁下不会令在下失望吧?”

武副会主除下头罩放入怀中,将袍袂掖好,冷笑道:“在你快断气时,老夫绝不让你失望就是。上,前三招是你的。”

中海不再多问,喝声“领教了”,虚点三剑向侧跃开。

武副会主并未拔剑,左闪右移,应付中海的虚招,象征性的三招刚落,他一声长啸,急冲而上,但见银虹一闪,他已拔剑出鞘、迫进、拔剑、出招,一气呵成,剑上反映着火光,虹影耀目,剑动冷电淬发,隐隐的龙吟声动魄惊心,快速绝伦,果然身手不凡。

“铮铮铮铮!”金铁交鸣声震耳,两把宝剑纠缠片刻,暴起急剧的雷鸣,和罡风撕裂的异啸。两道神奇莫测的剑虹飞腾扑击,形成八方闪烁的放射性光环。

好一场激烈无比武林罕见的龙争虎斗,两位剑术超群的高手舍死忘生地凶猛进击,快速的剑招令人目眩。在枯草纷飞中,但见光华夭矫,急剧地进退如电,盘舞如飞。

起初,人影在三丈圆径内纠缠,接着愈旋愈急,急进急退远及五丈,从东至西由南到北,剑气所经处,枯草激射,奇冷彻骨的气流,令站在三丈外的人也感到冷气砭骨。

光华熠熠的银虹,始终占着上风,中海的紫黑色剑影,一直处在守势。

中海面临一场生死须臾的凶险恶斗,对方的剑势空前的猛烈,排山倒海似的疯狂攻击,锐不可当压力奇大,浑雄凶猛的剑气,迫得他不能如意地运剑反击。

对方的剑也是神物,光华似电,追电剑遇上了对头,若不是内力修为上比对方差不了大多,方可克制对方的宝剑,他绝对接不下十招。

他小心翼翼地封架,也把握机会反击,不乱出空招,仗如意身法辅内力的不足,在对方强大的压力下游走,全神应付。他知道,只要稍有疏忽,所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他只能强按心神,等候机会脱身。

他已没有了侥幸的念头,目下唯一希望的是赶快脱身,即使能幸运地将武副会主击倒,也将精疲力竭,四周还有数十名高手,如何对付?

二十招、三十招、四十招过去了。

两人都大汗如雨,手脚慢下来了。

中海的右腿外侧和左肩臂,共有四处伤痕。

武副会主的右胁下,也被剑拂过,裂了一道口子。

中海早存脱身的念头,而且他年轻,精力充沛,预先保存精力,因此他在表面上看去与武副会主一般地呈现出力竭现象,其实他余力仍在,只消抓住脱身的机会,突破重围,他自信绝无困难,问题是怎样才能摆脱武副会主,突围的方向在何处,何处方不致碰上高手。这些事必须估计正确,假使不能在瞬息间突出重围,武副会主即使不下令群起而攻,其余的会众亦会一拥而上,后果可怕。

激斗中,他避过两招回敬了一剑,进击的刹那间,他用掌背拭掉流入眼中的汗水,目光一转,便看到先前诱他入伏的沈煞神左侧,两个把守的大汉正在窃窃私议,不住地向斗场中比手划脚,两人的身后,没有其他的贼人把守,因为后面并长着两株粗有三人合抱的巨树。

他一声低叱,紧攻两剑。

武副会主冷哼一声,左三右四连攻七剑之多。

他向后退,手忙脚乱,败象毕露,连退七八步,剑狂乱地封架,有两剑几乎无法封闭。

“小辈完了,强弩之末。”沈煞神高兴地大叫。

“铮铮铮!”又封了三剑,最后中海“哎”一声惊叫,脚下失闪,向左后方连退五六步,脚下一软,右膝着地。

武副会主如影附形跟到,狂笑道:“躺下!着!”

叫声中,“金针定海”绝招出手,兜胸便点,捷逾电问。

中海已力贯剑身,突然扭身向右急倒,下半身旋出,本想挥剑硬砍对方的剑,然后借力射退突围。

这瞬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在扭身的刹那间,剑尖支地,左手一抄,便拔出一把飞刀在手。

武副会主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毫无顾忌地急刺而下。

“嘎”一声刺耳厉啸暴起,双剑相错,溜出一串火花。

两人的剑尖皆在土中,中海已背脊着地,武副会主的剑刺入他的右肘旁的草地中,被他的剑错出外侧。武副会主如想杀他,必须收剑再刺。

这瞬间,他发出了震天大吼:“接飞刀!”

飞刀发出,射向武副会主的胸口,但见白虹一闪。

武副会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生死关头,他竟然糊涂得不加思索,抽剑反手回飞刀拂去。他不想想,如果中海真要仗飞刀杀人,射下阴岂不比射胸口容易多多?他也不想想,练了六七十年气功区区飞刀焉能伤他?

“叮!”飞刀在剑上炸成四五段。

这瞬间,中海抓住对方抽剑的机会,身形一翻,剑已拂出。接着,他一声长笑,飞跃而起,但见紫虹一闪,便将在丈外的两名大汉砍倒,从两株巨树中间只容一人的空隙中一闪而逝,隐入丛林不见了。

同一瞬间,武副会主一声狂笑,突然仆倒在地,右腿齐膝而折。

呐喊如雷,群贼仓皇失措,霎时大乱。

“快追!”沈煞神大吼。

中海一口气逃出三四十丈外,前面木屋区的一线灯光,令他心中一动,便向木屋奔去。

他进入木屋区,迳奔向有灯光的木屋,木屋区的贼人少之又少,他往木楼后端的墙角下伏倒,火速调息以恢复疲劳。四五丈外,两个贼人在树下往复走动警戒,竟未发现他已经深入圈内。

武副会主断了一条腿,暴怒如雷,一面令人裹伤,一面下令穷搜,叫人做了一副木担架,抬着他在林中追搜中海的踪迹,做梦也未料到中海非但并未逃走,反倒潜入腹地救人。

远远地,真正的会主带着四五名随从,由西山樵夫的住处往回赶。

中海身上的四处伤痕都不碍事,他不在乎,捺下心神,静静地行功调息,不久便疲劳尽复,恢复了精力,开始准备救人了。

可是,在各处追搜的人已陆续返回,形势渐紧,他必须及时采取行动了。

木楼的后部虽有门窗,但关得紧紧地,想进入委实不易。正在寻找入楼的路径,突见窄小的木门吱呀一声,徐徐被人拉开,两个黑影从门向踱出,带上木门,向前面的两个警卫走去。两人一面走,左首那人一面说:“李兄,那大地之龙真有那么可怕吗?”

李兄点点头,说:“如果不真,副会主怎会害怕得举止失措?他擒住了樊老狗,甚至还不敢等会主回来发落,就要将人送走哩!”

“送到什么地方?”

“送到谷底秘室,以免被大地之龙救走,他担当不起。”

“几时送走?”

“等会儿,杨、朱两兄已经先到,等沈煞神返回后立即动身。”

一面说,一面接近了前面两个警卫。

中海闪至门侧,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门,避免大门发声,闪入门中去了。

这是一间作为聚会用的木楼,占地不过七八丈见方,上层更小些了。除了前面的大厅,后端是担任警卫的人的住宿处,近厅的一间小房,作为暂时囚禁人犯的地方。中海不知内部景况,他得找人带路,便先闪在门后,等待两个换下来的警卫。门后是走道,走道前端壁间安了一盏油灯,昏黄色的朦胧光芒到了门附近,已不易分辨细小的物体了,只可作为照路的灯光。

“吱呀!”木门被人推开了,冷风吹入,远处灯光摇摇。

他躲在门后,门刚好将他掩住。领先踏入的人向前走,一面嘀咕道:“他妈的好冷,真不是味道,潘兄,快把门关上。”

中海早有准备,算定第三名警卫进门后,必定反手将门带上。对方刚搭上门,他向下一蹲,掩门的大汉未料到下面有人,顺手将门带上,正待转身将门上闩。

中海悄然站起,伸手勾住对方的咽喉,右手就是一拳,击中大汉的脑门,大汉应手昏死。他将门闩上,将大汉塞在屋角里,跟上前一名大汉,依样葫芦地将人制住,但并未将人打昏,拖向壁角按倒用飞刀顶住大汉的右太阳穴,右手控制喉部,伏在地下低声道:“老兄,假使你想死,我大地之龙给你一刀,想活,乖乖小声回答。”

他两个手指控制住大汉的咽喉,大汉想大声说势不可能,生硬地低声答道。

“你……你要我说……说什么?”

“报应神费浩目下何在?”中海单刀直入地问。

“在谷底秘室。”

“谷底秘室在何处,那儿有些什么人?”

“沿西北谷道前往,约有六里地。那儿原先是一个隐世高人潜修的地方,建有一楝草屋,倚潭面山,极为幽静。本会的四护法在那儿住宿,囚禁着报应神,防备被人救走。听说过两天要解往主坛,要从他身上追出木莲花苑的漏网余孽来,防守得十分严密。”贼人乖乖地据实回答。

“还有一个姓樊的,目下何在?”

“就在前面,走道向左折,最后一间房内便是。”

“贵会主目下何在?”

“在下委实不知。”

正问间,走道前端人声入耳,沈煞神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香堂四位弟子和本煞神一同启程,快将人捆上背走。大地之龙已经受伤逃走,咱们在路上仍得当心些。”

中海一掌将贼人劈昏,解下贼人的腰带捆上手脚,回头再收拾另一名贼人,悄然开门拖出门外,进入密林,伏在地上,将人拖出十余丈外,塞入乱草丛中,方重新摸至木楼左侧,注视着楼前的动静。

不久,看到了五个人影出现,沈煞神向把门的贼人匆匆交代一些琐事,然后领着四名弟子上路。四名弟子鱼贯而行,背着人的弟子走在中间。

山谷向西北延伸,其实,这一带还不算是山谷,只能说是小山形成的一处小径穿林而过,两侧的小山都不太高,只是森林密布,古木参天,一条小径穿林而过,有时白天也不易分辨小径的形影。

中海像个幽灵,紧盯住前面五个人,心中默记脚程,他要等到接近谷底方行下手。

沈煞神领着人急走,还不知后面跟来了要命无常。中海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上次被沈煞神带人陷进,这次不再上当,特别小心,退在十丈后跟踪,不敢盯得太近。

从林空猜想已走了五里左右,前面树林更为浓密,朦胧中,已可看到两侧的山峰愈来愈近,显然快接近谷底,该准备下手了。

他开始向前接近,鬼魅似的接近了最后一个黑影了。

他将头巾解下,两手交叉分持,悄然接近了最后一名黑影,突然勒住那人的脖子,转身背起便走了。

他的身材高大,将人背后扛在肩上,黑影双脚离地,略一挣扎,毫无声音发出,片刻便停止挣扎了。

前面的一名大汉相距不足五尺,只因为要留心脚下,林中太黑,不知身后发生了变故,反正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便认定是同伴跟在后面,毫不起疑地向前走。

中海等到背上的人完全断气,方轻轻将人解下,脚步从容不乱,踏叶声有节拍地响起,以免引起前面黑影的疑心,一面走,一面将尸体轻轻在放在路旁。

为了防止贼人事急杀俘灭口,他不得不小心从事,万一惊动贼人,大事去矣!

接着,他如法炮制弄翻了第三个人,前面不足五尺,便是背看铁掌拂云樊昌的贼人了。贼人背了樊昌,头巾派不上用场,点穴术也无法使用,他得费些劲了。好在只剩下三个人,容易对付。

一不做二不休,他决定大干,必须在片刻间将三个人制住或宰掉,而且不许对方发声,那么,他必须用飞刀了。

夜间从后面使用飞刀,有失光明,他决定仍按规矩先发声后发刀,料想贼人也无法躲避。他取出两把飞刀,悄然接近前面黑影的右侧,伸左手一扳贼人的右肩,右手的飞刀一勒一抹。

“嗯……”贼人叫了一声,喉管已断,向后便倒。

同一瞬间,他向侧一闪,大喝道:“接飞刀!”声落,两把飞刀脱手而飞。

沈煞神后面的贼人相距太近,无法闪避,飞刀贯入人心,“啊”一声惨叫,向前仆倒。

沈煞神身手了得,闻声知警,向前仆倒向左侧急滚,飞刀间不容发地掠过他的顶门,危极险极。

逃过飞刀一击,他突然止住滚势,向相反的方向滚去,乘机拔剑出鞘,到了右面了。

中海已拔剑扑到,扑错了方向,没想到沈煞神机警绝伦,滚到另一面去了。他左足轻点,追踪而至,追电剑手下绝情,一剑点下。

“铮”一声爆响,地上的沈煞神将剑架开,叫道:“手下留情。”

中海已重新进攻,剑已光临沈煞神的小腹,开声收劲止势,剑尖点在对方的小腹上,低喝道:“丢剑,你有何话说?”

沈煞神躺在地上,乖乖丢剑,绝望地说:“在下猜想你定是大地之龙,在你的剑下,沈某认栽。”

“你就是这几句话吗?”中海冷冷地问。

“答应留我一命,我便将谷底的秘密告诉你。”

“好吧,在下留你一命。”

“沈某虽不知内情,但却约略猜出谷底的计谋。会主认为可能有人前往救报应神,所以将人藏在谷底。谷底三面是二十余丈高的坍壁,土石松软,无法爬升,一侧另一座深潭,势谁飞渡,潭畔建有一间茅屋,报应神便囚禁在那儿。四大护法已经前往布置,有六指琴魔在,任何人也休想到那儿侥幸,你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吧。”

“四大护法除了六指琴魔,其余三人是谁?”

“蟠龙剑客薛威,活阎婆茹姥姥,以及燕山四毒的老大火眼毒猴,他们的艺业自不等闲。”

“龙某何所惧哉?”中海傲然地答。

“即使你能将报应神救出,也是枉然,反而害了他。”

“为什么?”

“他已吞服了本会的龙虎金丹,天下间不会有解药救他。”

中海淡淡一笑,俯下身躯说:“在下既已答应留你一命,绝不食言,不能问得太多,以免日后麻烦,这就够了。在下不愿制你的穴道,以免无人前来救你时反倒误了你的性命,只好将你打昏,忍着点儿,老兄。”

声落,“噗噗”两声给了沈煞神两劈掌,击在左右耳门下,力道恰到好处。沈煞神“嗯”了一声昏厥了。

铁掌拂云受伤不轻,右手和左手都有点转动不灵,手脚被捆得血脉阻滞,嘴巴被布帛塞得发麻。中海替他用推拿术推血过宫,许久方始恢复神智。

“樊前辈,路小弟来了吗?”中海担心地问。

铁掌拂云摇摇晃晃地坐起,苦笑道:“惭愧,我樊昌真是不中用了,路贤侄不是到松林铺去了?”

“前辈是怎样落在他们手中的?”

“说来话长。我向店家查问费老弟的消息,店家推得一干二净,一问三不知。后来,我向人打听西山的消息,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乘夜入山,想碰碰运气,在山中鬼撞似的乱闯,糊里糊涂被人在后面袭击,挨了好几下重的,被他们擒住了。”铁掌拂云慨叹着说,语气中流露着英雄末路的感慨呢。

“前辈不必因此而灰心丧志,今晚他们的会主亲临,高手如云,群魔毕集,前辈一时大意,那也是不得已的事。”

“老弟可探出费老弟的消息吗?”

“被囚禁在谷底秘室,相当棘手哩!”

“但……但咱们岂可任由……”

“小可必须一走,但得借重前辈一臂之力。”

铁掌拂云黯然长叹,有点气短地说。

“老弟,你看老朽还能派得上用场吗?”

“不必前辈动手,只需在外相助便成。谷底三面是坍崖,只有一条出路,贼人在谷口埋伏了大批高手,只准进,不准出。因此,小可入谷后,前辈反把住谷口,截他们的退路,只消听到里面有动手的声音,便在谷口放火,乱他们的心神,也可阻止木楼一带的贼众赶来声援,前辈以为可以行吗?”

“明知人们设陷阱诱你,你还敢入谷冒险?”铁掌拂云道。

中海凛然地问:“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岂奈我何?连他们的会主也被我卸下一条腿,他们望影心惊,闻风丧胆,如果不乘机救出费前辈,日后所冒的风险岂不更凶险?”

“多一人也多一照应,何不……”

“前辈不必深入,在外牵制极端重要,可免小可内顾之忧,也可预留退路,前辈幸勿推却。”

“好吧,老朽依你,一切小心。”

“小可理会得,不管是否成功,明晨咱们定远客栈见。”

两人商量片刻,分手上道。铁掌拂云在贼人的尸体上搜出火折子,拾了一把剑,悄然向谷底掠去,一面走一面自语道:“天干物燥,草枯树凋,这把野火烧将起来,那还了得?唉!为了救人,可顾不了这许多啦!”

再走半里地,林尽草现,眼前出现了狭窄的谷口,两侧的山壁直逼而下,宽仅二十余丈左右,谷口这一端,是高与人齐的枯草坪,谷口和谷内端,怪木丛生,向两侧的山腰延伸,更远些便看不清了,只看到黑黝黝的山崖形影。

他在附近巡视了一番,知道八成这便是进入谷底的谷口了,看两侧的山腹都有树林,他想:“两侧同样可以超越,我怎能全部加以封死?”

他开始搜集枯草细枝等引火物,每隔五六丈堆上一堆。刚准备停当,突见来路上掠来大群人影,像一群鬼影般突然出现,一个个身法奇快,领先的是个浑身雪白的怪影,黑夜中走近后,像是个灰色的魔影。幸好他隐身在草坪与村林交间处,而且是先发现来人,恰好来得及隐起身形。他暗中数了数共有三十六人之多。

“糟了!贼人的大援到了。”他心中暗叫。

谷底三面环山,山顶古木森森,但近谷一面却是坍崖。二三十丈的坍崖寸草不生,不时有被风化干堕的碎土石滚落,人是无法向上攀援的。底部崖下有一座深潭,虽是隆冬季节,潭水仍然充盈。

潭广约三十余亩,原是山谷最低处形成的蓄水潭。谷口在东南,从谷口至潭畔,约有二里余。潭的东南岸,有一处怪石林立的坡地,倚潭建成了一栋茅屋,这是天狐谷南路会友宇文仲设的香坛所在地,在这儿处决那些会中违犯会规的人,也是吸收弟子入会的秘窟所在,平时派有香坛弟子看守,谷口也派了警卫,任何人休想进入窥探,列为禁地。三月前,顺庆的分坛主金刀无敌前来视察,认为该地十分隐秘,可派用场,因此令宇文仲在近谷口的山崖旁架造了四栋秘屋,将数百副盔甲弓弩刀枪等物密藏在内。盔甲是朝廷禁物,民问不许私制藏匿。因此,除了宇文仲为首的几个人知道此事外,其他会众皆蒙在鼓里,他们只知道了不少木箱至谷底密藏,箱中所盛何物却无人敢于过问。

潭畔的茅屋前,这时可以看到灯光,但谷口树林太密,不走近是无法发现的。

茅屋前两根木柱上,各挂一盏气死风灯。另一根短木柱上,绑着一个赤着上身的老年人。左侧,已挖好了一个大坑。右侧,一座火炉中炭火熊熊,一支烙铁已烧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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