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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绝处逢生

九幽天魔一手摘剑一手接人,往怀中一抱,大笑道:“你在玩火,美人儿,年纪太小,玩火会焚身的。哈哈!师鱼毒珠并未失效,失效的是你的举动不该全落在我的眼下,毒珠已经变了,房中蔺英在等着替你宽衣解带,今晚你和她一起陪我,她早已在房中等候,只怪你下毒时不到房中先瞧瞧。”说完抱着人往房门走去,把如霜急得几乎昏厥。

蓦地,楼梯发出零乱的脚步声,有几个人狂奔上楼。

九幽天魔能够名震天下,自有他过人的聪明,作为他成功的本钱,更具有统驭万千爪牙的才能,这就是他敢于从雄霸江湖走上打江山之路的优厚条件,岂让一个女娃娃在身畔弄手脚?如霜用师鱼毒珠妄图将他毒毙,这种念头不但可怜,而且天真,不但没将他毒毙,反而成了他的俘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九幽天魔的功力修为,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如霜和他相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在八尺外便被他的指风所击中,右期门穴被制,突然间力道全失,手到擒来。

他抱着人往房里举步,蓦地,楼梯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他剑眉一轩,站住了,脸色极为不悦。他办事向以冷静沉着见秘,最讨厌他自己的手下惊慌失措,脚步声响零乱,来人显然极其慌张,难怪他不悦。

不论日夜,传报的人要见他,必须由他的心腹廿八宿传报,不许擅自面报。他感到奇怪,楼下的六名星宿为何不阻止来人慌乱登楼?

房门悄然而开,香风入鼻,一个艳丽的少妇出现房门口,用甜甜的嗓音道:“爷,何必和她捉迷藏?可把她折磨够了,何必呢?快请进。”

九幽天魔没进房,笑道:“这不叫捉迷藏,叫做杀鸡给猴看,先让她从血腥中冷静的权衡利害,她便不会撒野乱来了。”

“进来啊。咦!谁?”艳丽少妇讶然向楼口注视。

脚步声已到了楼门外,叫门声响了,“笃笃笃”一连响三记,这是奎宿传来的有人紧急求见的信号。

九幽天魔将如霜交与少妇,道:“有急事要见我,好好照料她,别让她撒野。等会儿好好地问她,看她如何解释下毒害我的原因?又受谁指使?”说完,重新转回厅中。

如霜穴道被制,浑身力道全失,无法动弹,但并未昏厥,看到房中出现的人赫然是桂兰英,绝望地叹息一声,心里暗骂自己该死,暗说:“我真该死!在下毒之前,我该到房中看看是否有人,毒茶定是这鬼女人换掉的,但她怎知道我用的是师鱼毒珠,怪事!”

桂兰英抱着如霜,似乎相当吃力,一眼便可看出她是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她退回房中,两名侍女立即迎出,将人接过往床上一放。

房中灯光明亮,满室生春。

“你……你何时到达的?”如霜惊愕地问。

桂兰英倚坐在妆台旁的锦墩上,微笑道:“比你先到,一早便来了。”

“是你将茶换了的?”

桂兰英摇摇头,走近床沿坐下,柔声道:“好妹妹,你太过天真!我那冤家手下的弟兄何止万千?在江湖称雄道霸,更要争社稷夺江山,仇敌满天下,如何不小心提防?这怪你太天真大意,你不感到不容易下手么?假使你这样便可如意,这世间早该没有九幽天魔这种人物了,还用得着你下手?茶没有换,你的珠子却早就易手了。”说完,她在床头取下九幽天魔挂在帐栏上的一件外褂,在贴身暗囊中掏出一只小锦囊,倒出一颗大珠,晃了晃又道:“你认为我真喜欢和你称姐道妹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了!我与天下其他女人并无不同,绝不会喜欢丈夫身畔多一个女人,夺走一份爱,和你接近周旋,那是假装的。你还记得从德兴启程的第二晚么?你我在一块投宿,晚间一杯放了蒙汗药的茶,便让你一觉酣睡到天明。你身上的东西全经详密的检查,二堡主的师鱼珠我那冤家怎会不认识?”她又在如霜的腰带秘囊中,取出了盛师鱼珠的珠囊,掏出一颗一般大小色泽全同的大珠,笑着道:“你瞧,两珠外表全同,师鱼珠已非你所有,你这一颗是玉珠,玉珠怎么有毒?”

如霜绝望地长叹一声,痛苦地尖叫:“我好恨,死不瞑目!”

“你不会死的,我倒真希望你死。我那冤家对你所说的话,我听了个字字入耳,难受极了。你死了,我少了一个可怕的竞争者,多开心!可惜他不想要你死。我感到奇怪,为何你要甘冒大不韪下此毒手?”

如霜恨恨地道:“除了要我的命,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套出来。”

桂兰英收了师鱼珠,笑道:“好妹妹,你为何这样?”

“不许你叫我妹妹,你这鬼女人我恨不得吃你的肉,你破坏了我的复仇大计。”如霜悲愤地大叫。

桂兰英率领二女往内间走,一面道:“也用不着吃我的肉,同样的,我也希望弄死你永除后患。”

房中只剩下如霜一个人,她开始打算脱身。首先,她想出路。房间右首的窗户,用绵纸糊得密不透风,按方向估计,毁窗而出绝不会有问题,窗户定有银杏树的枝干伸至窗口附近,只消破窗而出,利用银杏树逃走,太理想了。

她定下心神,行功提聚真气,要用真气解穴术解开被制的右期门穴。可是,经过一再努力试探,她失望了,绝望已令她做不出任何举动,九幽天魔的制术太高明,她根本无法凝聚先天真气,更用不着说自解穴道了。

“完了!我死定了!”她喃喃地低叫。

死亡的阴影已向她掩到,死神的魔手正向她伸出。依稀,继而九泉下的春虹身影从她的下意识中朦胧地出现,像在向她召唤。

“春虹!”她心中在呼号,眼前一片模糊,冷冰冰的泪水流下眼角。

厅中,九幽天魔满面怒容,坐在虎皮交椅上,神情冰冷而呈不悦之色。

下首,站着大总管上官唯真、叶夫子,奎、毕二宿,和一名中年黑衣人,地上,半爬伏着三名浑身血迹的大汉,三名黑衣人正替他们包扎伤口。

“你确知是魅影阴魔下的毒手?”九幽天魔向中年黑衣人大声问。

中年黑衣人躬身答道:“属下赶到时,惨斗已经结束,但已看清了刚离开的背影,穿着打扮是魅影阴魔。属下曾经仔细思量过,除了魅影阴魔之外,其他高手想在片刻之间,杀死本堡十九名外七坛辖下的高手,并重伤五名轻伤三名,不会有人有此能耐。”

“属下到晚了一步,追之不及,人影一闪即逝,去势如石光电火,属下无能为力。”

“好吧!今晚加强戒备。你带受轻伤的兄弟好好调养,叫人坛急派五名高明的治伤师傅来料理。”

“遵命!”中年大汉带着人走了。

“唯真,你认为魅影阴魔卓老贼已得到风声,抢先下手和咱们公然作对?”

上官唯真摇摇头道:“恐怕不会得到咱们要杀他的风声,但与咱们公然作对大有可能。卓老贼为人亦正亦邪,亦神亦魔,做事常出人意料,妙不可测,谁惹了他准倒霉。可能是摇光坛的弟兄偶然遇上之后,态度傲慢嚣张,致以招来了杀身大祸,事情就弄糟了。”

九幽天魔略一沉思,最后道:“你好好查问以便及早绸缪。”

“是!属下理该查问清楚。堡主晚安,属下告辞。”

他和叶夫子行礼告退,半途转身低声道:“请堡主忍耐,免得花魔日后兴问罪之师,虽无伤大雅,但咱们不可自断得力的臂膀。”

“我理会得。”

叶夫子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小丫头既然胆大包天,下毒谋害堡主,罪不可恕。她一个小女人怎敢如此大胆?八成儿是花魔故意作成的圈套,预定下的毒计。目下人赃俱获,如不立处极刑,何以服众?”

九幽天魔不耐地站起,挥手道:“我自有主意,不必多说。”

“希望堡主以霸业为重。”叶夫子一字一吐地说。

但九幽天魔已经向门口走去,他二人只好乖乖下楼。奎、毕二宿开始将灯火一一弄熄,只留下长案上的明灯,也下楼而去。

床上的如霜已经试了好几次,真气始终无法凝聚。她急得浑身香汗淋漓,五内如焚。

房门悄然而开,九幽天魔出现在床畔,向她娇笑道:“好乖乖,你在枉费心机。假使在我的指风制穴下你能自解穴道,你怎会毫无反抗地被擒。即使你再苦练三十年,恐怕也无法在我的指风制穴下自解穴道。”

他在床沿坐下了,伸手轻抚她的粉颊,仍然微笑着问:“如霜,你我无怨无仇,我与令堂相处一向十分融洽,一无利害冲突,二无世仇夙怨,你为何向我下手?我感到十分奇怪,百思莫解,希望你从实道来。”

如霜不睬他,装聋作哑。

“也许你我之间有误会,你应该坦诚相告。”九幽天魔有耐心地往下问。

如霜恍若未闻,嘴唇闭得紧紧的。九幽天魔将她的脸拨过,他接触到如霜饱含怨毒的一双眼睛,这双眼不再可爱了,仇恨之火似乎已夺去了动人的神采,也将美丽的脸蛋加以扭曲,不再动人了。

他剑眉略轩,道:“你的眼神中饱蕴着怨毒,第一次见面时我曾在你的眼中发现这种怪异的眼神,为了什么?你说吧,你我之间,不容有误解。”

如霜死死地瞪着他,颊肉不住抽搐。

九幽天魔的脸色逐渐在变,变得阴冷而凝重,往下道:“你如果定心不说,不啻自取其辱。你如果认为拚一死便无所忌,这种念头未免太天真可笑,比死更悲惨万倍的事,你大概还未领教过哩。”

“呸!”如霜用一口痰作为回答。

但没有用,九幽天魔早有准备。食指一拨她的嘴,一把揪住她的髻结,凶狠地摇摇她的头,切齿叫:“小贱人,你说是不说?”

没有回答,如霜仍狠毒地死盯着他。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一连串的吼叫,得不到如霜的回答,九幽天魔火了。

“啪啪啪啪!”他出手快逾闪电,抽了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口中恶毒的咒骂:“贱种!你这小母狗!卑贱货!”

如霜感到头晕目眩,脸如火烙般痛,口中咸咸地,几乎闭了气。

“杀了我,你永不会在我口中探出任何消息。”

九幽天魔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冷笑着问:“是你那千人骑万人跨的贱母亲叫你来下毒的?”

“放你的狗屁!”她高声骂道。

“到底谁指使你来的?”

“无可奉告,惟死而已!”

九幽天魔冷哼一声,凶狠地道:“我不要你死,死比活便宜多了。我要将你先赐给十个分坛的弟子,让你在羞辱中痛苦,生不如死!”

“你做梦!”她傲然地打断他。

“哼!你认为你有机会寻死,是吗?不会的,除非我允许你死。退一万步说,万一你侥幸死了,我会替你特制木驴,将你的尸体剥光竖在木驴上。你该知道,怀玉山暂时栖身的银老叟有两种奇药,一叫绦雪丸,一叫玄霜散,都是保存尸体的圣品神药,可以保证你的尸体在百日之内绝不会腐坏变质!哈!你知道我会怎么办?”

如霜大吃一惊,铁青着脸尖叫:“无耻!你这人性全无的畜牲!你要侮辱我的尸体?”

九幽天魔阴阴一笑,狞恶地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李文宗如果不够狠,怎配称九幽天魔?怎会有今日的风光?我绝不怕世人咒骂,我要向世俗挑战,无所不为。哼,我要将你用木驴推着,示众天下,然后在东海奇域的海岸向令堂叫阵,用你的尸体诱你的令堂远离老巢决战。有你的尸体为饵,令堂怎能不上钩?”

如霜的意志动摇了,坚持不吐露内情的精神崩溃了,还不等她开口,“嘶”一声裂帛响,她的衣衫被九幽天魔撕掉了。

“畜牲!你……”她恐怖地叫。

九幽天魔嗤嗤笑,三把两把解除了她的胸围子的束缚,她成了半裸的待宰羔羊,晶莹的肉体,在九幽天魔的眼下。

九幽天魔一把扣住她的玉乳,五指徐收,口中嗤嗤怪笑,笑完厉声问:“你说不说?”

“哎呀……”她尖叫,叫声凄厉刺耳。

九幽天魔抓住她的乳房向上提,右手抓住她的裤腰,作势往下扯,狞恶地问:“你说不说?嗯!”

如霜痛得几乎昏厥,已不知人间何世,除了叫号之外,她已答不出任何话来。

“嗤嗤!”她的下衣也脱离了下身,她成了个裸人。

她只感到天旋地转,大叫一声,昏厥了。痛苦与焦急,令她的肉体和精神皆禁受不起这种打击,失去了知觉。

“取冷水来。”九幽天魔叫。

内间里出来了桂兰英和两个侍女,一名侍女端了一盆冷水,放在几上道:“老爷,冷水取来了。”

九幽天魔将床单撕成一条条,将如霜的双脚分别绑了倒吊在窗框的横条上,推开了沉重的窗户。

寒风凛凛,从窗外涌入,如猛虎厉啸,猛地刮进房内,温暖如春的房间,刹时气温急剧下降,其冷彻骨。

侍女迅速给桂兰英裹上了狐裘,三人挤成一团。

九幽天魔不住暴怒,变得阴森可怕,端起水盆往如霜的裆下猛倒,“哗啦啦”水花四溅,冷流四溢。

如霜赤条条一丝不挂倒吊在窗口,寒风吹得她的身躯不住摇摆。其冷彻骨的冷水,从下直流至头部,冷得她从魂游太虚中急急回头,醒来了。

九幽天魔信手撕了一条小布带,伸手一拂,小布条像一条铁棍般坚硬,呼呼厉啸。

“叭叭叭叭!”他在如霜的腰胯之间连抽四记,一抽一血痕,抽得结结实实。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他阴森森地发问。

如霜真到了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悲惨地步了。倒吊起来打,以及彻骨其冷,如在平对在一个修为有成的人来说,算不了一回事。但目下穴道被诡异的指风所制,不但无法运功相抗,连平时的力道也完全消失,令她受不了。同时,她已发觉已被九幽天魔剥光,而室中却有四双眼睛,凶狠地盯着她赤裸裸的肉体,她怎受得了?

她想说,但吐不出声音,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开口,心上人在向她呼唤。

“招不招?招不招?说!”

九幽天魔的阴森语声,令她魂飞魄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刀,狠狠地向她的心头猛扎;每一字,都令她的每一条神经震动。

“叭叭叭……”布带子像皮鞭,在她的身上狂抽。

“哎呀!”她情不自禁地嘶叫、呻吟。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羞辱,使她勉力地不将实情吐露,但却又忍不住本能地发出悲惨的叫号。

桂兰英的脸色逐渐在变,从冷眼旁观逐渐变成关心,痛苦的脸色渐在她的脸上出现。终于忍不住了,虚弱地道:“爷,算了吧!这样问不出所以然来的。”

“我不信邪,她非说不可!”九幽天魔不以为然地答。

“爷,何不改换良方?”

“不!我要制服她!”

“叭叭叭叭!”他又连抽四鞭。

“哎……唷……唷……”如霜嘶叫,声音在逐渐减小。

“你招不招?招不招?”九幽天魔的声音无比凶狠。

桂兰英盈盈走近,伸手去捉九幽天魔拿布带的手,长叹一声道:“她死尚且不惧,酷刑不会有效的。爷,何不用‘真情露’省事些?”

“不!我不信她会是铁打金刚!”

“爷,让我试试,慢慢套出她的真情来。”

九幽天魔心中一动,突然点点头道:“解入内间去。”然后附耳向桂兰英略为交代。

桂兰英走近如霜轻轻摇首苦笑一声,向侍女道:“解她下来。”

两侍女将奄奄一息的如霜解下,拭干她的身子,放在床上,关上大窗,房中不久便重又暖如春。

桂兰英扶起如霜的上身,命侍女将一杯热茶灌入她的腹中道:“好妹妹,定下心神。”

如霜剧烈喘息,久久方恢复平静,神智渐渐清明,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地道:“你叫他杀了我吧!何苦逼人太甚?”

“好妹妹,我同情你的处境,但我却爱莫难助。”

“我不要任何人同情,只请你叫他让我清白地死去。”

“唉!想死固然不费吹灰之力,但你不顾惜身后的秽名?”

“一死百了!”

“不!”桂兰英叹口气道:“死解决不了任何困难,你不怕东海奇域被毁?不怕以你作饵?”

“东海奇域与我无关,用不着吓唬我。”

“你错了,你与花魔毕竟是母女,怎能无关?我那冤家认为你前来行刺下毒,定然是令堂的阴谋诡计,人赃俱获,令堂跳到东海也洗不清嫌疑。”

“这件事绝对与家母无关。”如霜尖叫。

“那么你……”

“那是我的事。”

“你与我那冤家相识不到几天功夫,他未对你……”

“但他的兄弟杀了我的大哥。”如霜哀伤地叫,在悲痛中,无意地透露了心中的秘密。

“你的大哥?令堂没有一个儿子,怪!从来听说过哩!是令堂叫你来报仇行刺的?”

“告诉你,家母对这件事毫无所知。”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良叔杀了你的大哥,你何为不找良叔?”

“我无法找到他。”如霜痛苦地回答。

“哦,原来你找错了人!”

两间门悄然而开,九幽天魔手持一杯热茶出现,一面走近一面道:“不必问了,天色不早,明晨将有恶斗,我必须早早歇息养精蓄锐才行。”

说完,信手将茶递给桂兰英,桂兰英顺手灌入如霜口中,然后将如霜放平,站起道:“爷,要不要她?”她用手指了指如霜,笑得非常勉强。

“不!今晚我必须炼丹一个时辰,等会儿你带她到内间歇息,明晚再说。”

炼丹,是指打坐练气。听口气,九幽天魔的师承,必定是玄门弟子。

如霜喝了热茶,渐渐地,她的肌肉开始放松,眼中开始出现疲倦的神气,终于,眼皮搭下了,口中出现了异声。

九幽天魔在床沿坐下,用平静的声音问:“如霜,你的大哥叫什么名字?”

“他叫葛春虹,天哪!他……他……他死了,死在云嵝山,死得好惨,骨肉化泥……啊……”如霜激动地回答,但身躯并未移动,说到最后,哭得十分伤心。

九幽天魔给她喝了一杯含有“真情露”的茶,这种奇药十分古怪,是一种使人吐露真情的药,十分厉害,喝了之后,便会将内心的事一一说出。用这种药的人算不得太高明,有人仅用催眠术,也可令人将真情一一吐露。

一问一答,如霜将和春虹相识的经过,从常山起直至被擒止,一一吐露无遗。

九幽天魔相当满意,再灌了她一杯怪茶,她便沉沉睡去,像死猪一样。

九幽天魔解了她的穴道,向桂兰英道:“照顾她,明早再替她制住穴道。有她在我手中,花魔会死心塌地地替我卖命的。想不到二弟在无意中,却做了一次买卖。只是,韵丫头又要令我头痛了。”

“哦!爷,韵丫头目下在何处?”

“离开枫林之后,她到南昌找我去了。她绝不会猜到我不走南昌到饶州。你们走吧,我得炼丹行功了。”

天刚破晓,消夏楼一切准备停当,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状,但紧张的气氛却在每一角落弥漫。

四批高手在微曦中相继离去,顶着呼呼厉啸的北风,向草屋方向悄然出发。

九幽天魔和大总管尚未离开,相距只有半里地,他们用不着早早出发,到野地里喝西北风。沿途有传信人,等到魅影阴魔启程也来得及。

九幽天魔晚上睡得极香甜,面对即将到来的恶斗,为了养精蓄锐,他必须睡眠充足,所以睡得很熟。破晓时分他便醒了,练了半个时辰的功,打发四批人走了之后,天色已出现鱼肚白了。

他在四周转了一圈,消夏楼除了负责坐镇的叶夫子和四名高手之外,六名星宿在楼下戒备,之外便不见人影。六名星宿隐身在他的四周,跟着他巡走,直至他回转卧室,方余在楼下戒备。

七个功臻化境的高手在屋四周巡视一周时,竟然未发现屋前小园的菊丛中伏着一个人影。这人影已来了许久,眼看四批高手离开,也默默地注视九幽天魔巡视四周,始终不言不动。菊丛浓密,人藏身其中,除非接近至身旁,是不易看出其中有人的。九幽天魔与六星宿虽然功臻化境,但不可能在光度不良中发现伏在菊丛中的人,甚至已接近至丈外经过的奎宿,竟未发觉任何警兆,谁也未料到高仅及膝的菊丛中竟有人隐身,更未料到有人胆敢前来讨野火,天色不早,如被发现怎能轻易脱身?

但该灰影不在乎天色,仍伏在那儿不动。

楼下灯火全无,只有楼上九幽天魔的卧室中,朦胧灯光从厚厚的明窗中透出一些微弱的光影。

大门左侧廊下,置有十来株盆景,种有景态奇古的老腊梅,有一个黑衣警卫静静地躲在盆景中,用目光监视着大门以外的园林花草。

但灰影移动了,蛇行鹭伏地贴地缓移,移向银杏树下,监视的警卫,竟然一无所知。

九幽天魔回到房中,向内间叫:“将人送出来。”

他将火盆移近床边,交椅移近绣榻,坐得顶惬意,快靴搁在床缘。

内间门悄然而开,两名侍女抬着沉睡不醒,赤条条一丝不挂的如霜出房,搁在床上然后向九幽天魔行礼,同声道:“老爷早,可要小婢侍候?”

“不用了,你们还可睡一个安逸的早觉。”九幽天魔挥手含笑答,将两婢女遣走。

九幽天魔站起,将如霜的双肩井和双环跳四处穴道制了,再将几上的一杯热茶灌入如霜的口中,仍在交椅上坐了,微笑着注视床中曲线玲珑,晶莹如玉鞭痕累累的美丽胴体,不住点头,片刻,如霜吁出一口长气,睁开了无神的双目,明亮的灯光令她的眼睛不习惯,不住眨动,扭头想躲避直射眼睛的灯光。

四处穴道制得恰到好处,四肢不能动弹,但头部仍可移动。她发觉身躯如僵,昨晚恶梦般的境遇终于令她悚然惊醒,再次扭头一看,果然不错,灯光下,床前坐着九幽天魔,一双脚搁在床缘上,正微笑着向她注视。在她的眼中看来,九幽天魔的这种笑已经不可爱了,而是令她心惊胆落饿狼般的阴狠狞笑,是恶魔般的恶意诡笑,笑得她浑身汗毛直竖。

九幽天魔向她点点头,笑道:“可怜的小女子,睡得安逸吗?”

如霜已发觉自己一丝不挂,绝望地叫:“畜牲,你侮辱了我?”

“哈哈!别着急,早着哩!你还未清醒过来。”九幽天魔不正面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这恶毒的狗!狗!”她疯狂地叫。

“省点气吧!小女人,昨晚的苦头你还未吃够,还想再吃么?”

“我死必为厉鬼,追你的魂魄!”

“哈哈!放心,天下间如果真有鬼神,这世间要可爱的多了。我九幽天魔杀人上千上万,如果有鬼神,老天爷!我身旁岂不是厉鬼缠绕活不下去了?”

如霜放声大哭,声如中箭哀猿,狂叫道:“春虹!春虹!你泉下有灵吗?”

“哈哈哈!葛春虹已经埋骨云嵝山,一些残骨被你埋在蟠龙山下。人死如灯灭,不用叫了,他的鬼魂不会听到你的叫唤,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

曙光透过厚厚的绵纸纱窗,天亮了。

草屋方面,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府城监视萧家的人,也没有人前来禀报。

如霜听清了九幽天魔的话,大吃一惊,尖叫道:“恶贼!你说甚么?”

九幽天魔哈哈狂笑,道:“你下毒行刺的缘故,我已了若指掌。很好,你是一个可敬的倔强女人,可惜太不自量。你听清了,不要再生任何古怪的念头,乖乖随我返回九幽堡,不然休怪我心黑手辣不怜香惜玉,任何怪念都对你百害而无一利。要替你那死去的爱人报仇需付出代价的,我很乐意成全你,留你在身边让你好好准备。有的是时间,慢慢来,绝不能操之过急。我说过,我是个喜欢冒险刺激的人,你可以在我的身边等机会要我的老命,这机会也许要等十年廿年,也许更久些,但并未不可能。哈哈,在我身边想要我的命的人,不止你一个白如霜,像葛春帆的女人,就是其中的一个。你听清了,我很乐意和你用生命作赌注,你将有三次机会,三次之后要不了我的命,便不许有第四次了。第四次便是你的死期。哈哈!你们女人下手的手法委实拙劣得很,玩不出任何新花样。像葛春帆的女人,她已经失败了两次,第三次并不乐观。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相信不会让我失望的。”

话未完,外面传来奎宿清晰的口音:“府城有急报传来,有请堡主。”

九幽天魔泰然站起,将师鱼珠囊丢在如霜的身旁,若无其事地道:“师鱼珠仍然还给你,让你再找机会献世。”

他拍开了如霜所制的穴道,又道:“换上女装,取回你所有的兵刃暗器,乖乖地替我呆在楼上,别打主意逃走。我警告你,假使你逃成,我将全力毁了东海奇域。如果认为我办不到,认为我虚言恫吓,你将大错特错,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同时,你也许不可能逃出消夏楼,在这附近的人中,除了叶夫子之外,论武功造诣,数你最差劲,你逃不掉的。”

说完,他出房走了。如霜穴道虽解,但瘫痪在床上动弹不得,大颗泪珠滚滚而下。

内间里出来了桂兰英和两侍女,两侍女手中有全套月白的衣裙衣裤等物。

桂兰英沿床缘坐下,摇头苦笑道:“好妹妹,你果然倔强,只是没有用的,自讨苦吃而已。安心到九幽堡去吧,千万别打算逃走。”

如霜哀伤地穿上衣衫,切齿道:“你也是女人,为何如此污辱我?我恨死你,我要杀你,剜出你的心肝来。”

桂兰英摇首,笑道:“不可能的,好妹妹,你得苦练十年以上才行。昨晚如没有我在旁及时劝解,你将会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你怎么怨我?”

“即使死了,我也是清白的。”

“你又错了,我那冤家并未污了你。如今他要和魅影阴魔拚死活。再说,你浑身鞭痕,怎能引起他的兴趣?你以为他是个见了女人便饥不择食的人?笑话!老实说,你未返回九幽堡之前,即使你答应服从他让他如意,他也不会草草从事的。”

房外传来九幽天魔的怒吼:“岂有此理!难道派去监视的人全是饭桶?怎么这时才前来报讯?”内间里突然逸出一缕幽香。

花厅里,九幽天魔坐在虎皮交椅里大发雷霆,奎宿领着一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对面垂首而立。中年村夫额上大汗未收,不安地道:“堡主明鉴,萧家全家失踪,是四更左右的事。三更的三名监视张兄未受到惊扰,换更的三名弟兄却无故失踪,发现萧家失踪后……”

九幽天魔一掌拍在茶几上,茶杯被震得飞跌而下,“乓乓”,暴响震耳,把报信的中年人吓了一大跳。

“可恶!接二连三走漏风声,难道除了鄱阳青蛟之外,还有不知死活的叛徒?”他怒吼。

奎宿躬身接口道:“堡主明鉴,鄱阳青蛟既然通知了双方客,再通知竹林居士极有可能。”

九幽天魔剑眉一轩,突然道:“唔!我们遇上敌手了,竹林居士与魅影阴魔的草屋会晤,完全是引咱们上钩的骗局,骗局!确然是卓老鬼的阴谋,他已发现咱们潜伏在萧家的暗桩,故意放出空气,引咱们上当。我真是被鬼迷了头,在阴沟里翻船。早该想到魅影阴魔卓老鬼,用不着到草屋与竹林居士会晤的,他们根本没有远来这儿会晤的必要。”

“是的,堡主定然被白姑娘分了心,所以……”奎宿木无表情地接口,可以看出他对如霜的不满。

九幽天魔倏然站起,打断奎宿的话,大叫道:“快鸣钟,召回草屋的人。”

蓦地,通向后通道的入口传来刺耳的怪笑声:“来不及了,小伙子,警钟早已不在钟架上了。你说得对极了,你遇上敌手了。”

三个人吃了一惊,通道口,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相貌清癯,阴阳怪气的灰袍老人。一双鹰目精光四射,勾鼻灰脸扁嘴,突出一个坚强的下瘪颧,白须,白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道士发髻,左颧至右耳根下,有一道可怕的剑疤闪闪发光。背上背了一把长剑,灰绸背带从右肩左胁穿出,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结上还沾了些泥屑,显然是曾经伏在地上而沾上的。脚下是布袜,多耳麻鞋。整个人高瘦修长,坐在楼板上阴森森鬼气冲天,在幽暗的光线照射下,像个突然出现的可怖鬼魂。

九幽天魔脸色阴冷,冷冷地道:“十年来,咱们是第三次见面了,一向可好?”

灰衣怪人安坐不动,用刺耳的声音不慢不疾地道:“还好。我魅影阴魔没痛没病。这点你大可放心,八十岁的我,不活至一百岁进不了棺材。”

奎宿身形一晃,刚刚站起,魅影阴魔摇摇头道:“小伙子,动不得。没有用的,楼下面连把风的警卫共是十个人,全被阴魅所迷倒。目下正梦入华胥之国,贵主人后面的内房也有四个女人,正睡得香甜。你如果能有本事抢下楼门,我魅影阴魔用不着叫那江湖字号了。”

奎宿一怔,跟着冷哼一声,身形似电,射向楼门,速度超尘拔俗。

他快,但比起魅影阴魔却慢得太多,灰影一闪,楼门口已多了一个人,正是魅影阴魔。谁也没看清老魔头是怎样来的,四丈余外一晃即至,仍然坐在楼门口,阴森森地道:“退回去!年轻人。”

九幽天魔脸色一变,脱口叫:“老阴魔,你的鬼魅幻形功已练至入神境地了,比五行大挪移更高明百倍。”

魅影阴魔微笑道:“好说,好说,不成气候,入魔还不是入神。老了,不行了,呵呵呵……”

他的笑声如同枭啼,令人惊心动魄。呆立在他身前的奎宿,乘他在怪笑时猛冲而上,扑进、拔剑、出招,捷逾电光石火,一气呵成。

灰影未动分毫,但寒芒乍闪,冷叱震耳:“回去!”

“回来!”九幽天魔的暴响声同时传到。

“铮!”剑鸣声也同时暴响,火花激射。

奎宿的剑不在手上了,向下落,被魅影阴魔伸脚一挑,剑到了魅影阴魔的手中。

九幽天魔到了,在丈外止步。

魅影阴魔的剑,指着脸泛青灰的奎宿胸前鸠尾大穴上,身躯仍然坐在原地不动,这一手的破招、夺剑、制人术,骇人听闻。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将夺来的长剑信手飞掷,如同电光一闪,快得肉眼难辨剑影。

从府地前来报讯的大汉,在九幽天魔抢至奎宿的同一瞬间,奔向四面封闭的大窗,提身上纵,用肩飞撞大窗,要下楼传警。

长剑破空而至,贯入大汉的背心。

“啊……”大汉叫。

“哗啦啦!”坚实的长窗被撞垮了,连人带剑及大窗向楼下飞堕,落地声震耳欲聋。

九幽天魔怒火冲天,大吼道:“卓老狗,快来决一死战。”

魅影阴魔嘿嘿狂笑,道:“论天下英雄,唯君与我卓鸿钩;论对头,也唯你与我。十年来,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两次狠拼两败俱伤,你在我左颊留下永生难以磨灭的剑痕,我在你胸前亦留下了剑孔,你忘不了我,我同样忘不了你。嘿嘿嘿嘿……”

魅影阴魔在嘿嘿怪笑声中,缓缓站起,盯了奎宿一眼,冷冷地道:“不杀你,转身。”

奎宿虎目怒睁,厉声道:“天下间,只有我方仁的主人可以驱策在下,你是啥玩意?要杀请便,要转身万万不能。”

魅影阴魔剑尖微吐,徐徐刺入奎宿的肉中,入肉三分,但奎宿咬牙切齿地屹立,面不改色。

“方仁,转身。”九幽天魔急叫。

奎宿应喏一声,徐徐扭转虎躯,剑尖划破衣襟,划开了左胸,鲜血泉涌,但他浑如未觉。

魅影阴魔倏然收剑,左掌出如电闪,噗噗两声闷响,劈中奎宿的左耳根和右颈根,奎宿应掌昏厥,砰然倒地,这两掌确是劈得重了一些。

魅影阴魔收了剑,跨过脚下的奎宿,向九幽天魔走去,一面道:“果然是条汉子!首先是老夫输了一着。李文宗,你果然不凡,难怪敢一而再争江山夺社稷,有这种人替你卖命,值得骄傲!”

九幽天魔摘下长剑,连鞘握在左手中,退至厅中心,冷冷地道:“第三次相逢,你我之间只许留下其中之一。”

“老夫也有同感。”魅影阴魔冷冷地接口。

“你行踪如魅,飘忽如鬼,我李文宗好不容易才探得你要到饶州的消息,所以专程赶来会你。”

“不错,谢谢赏脸。同样地,你九幽天魔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的九幽魔域罕为世人所知,老夫也不知从何找起,在江湖上找你,同样地困难。这得谢谢葛家的小伙子,逃出九幽堡,总算给我一次找到你的机会。”

“你是葛小辈请来助拳的?”

“不!我卓鸿钧不认识广信葛家的人,但却与竹林居士有一面之缘。多承他帮忙,所以我来了。”

“哦!你果然是竹林居士请来对付我的。”

“相反,是老夫请他们帮忙对付你的。你那位萧府暗桩,竹林居士早就发观了,正好利用暗桩通信息,让暗桩把你请来。我深信你知道我的行踪后绝不会放过我的。同样,我也不会放过你。果然不错,你来了,为我而来彼此得其所哉。你太轻视老夫了,派些饭桶把萧家监视得牢牢地。为了萧家的安全,我只好下手先剪除你的羽翼,深怕你识破我的计谋,及时改变你草屋埋伏的诡计。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在阴沟里翻船,仍然在草屋设伏守株待兔。呵呵!你栽了,九幽天魔!”

九幽天魔向左绕,两人在厅中一面行动,一面找机会拔剑进击。

“老阴魔,既然你来了,我李文宗成功了一半,说栽了未免言之过早。”九幽天魔若无其事地接口,激动期已过,他平静下来了。

两人逐渐接近,魅影阴魔神色也开始严肃了,道:“能诱开你的爪牙制服楼下的人进入消夏楼,老夫也成功了一半。”

“两不相亏,公平一决。”

“你!呵呵!当然两不相亏。草屋会晤的时辰未到,你的爪牙不会提前赶回。但我老夫计算极精,防意如绳,说不定再有府城的人赶来报信,发现不对便溜,将人召回,所以不能拖,要及早要你的命。”

魅影阴魔将最后“要你的命”四个字,说得特别凄厉刺耳,命字出口,人已飞扑而起,撤剑、迫进、出招,招出“玉女献莲”,双手将剑送出,出剑的手法看去笨拙而缓慢,其实快极。剑举起看去缓慢,但剑尖升起后却一闪而至,深得寓快于慢的奥秘。

风吼雷鸣,剑气的厉啸声动人心魄,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拔剑,同时出招,人影乍合。

九幽天魔的剑光华四射,闪动间耀目生花。魅影阴魔的剑也不坏,同是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神物。但见电芒不住扭曲、闪动、吞吐、旋动,凶猛地纠缠。一照面间,各出招在十剑以上,只传出错剑的刺耳厉鸣。两人在狂攻中皆不敢大意,攻得固然凶猛,守得更紧密,全用上乘剑术进击,听不到撞击拍震的响声。

从厅中心先移向前厅,再移至厅右,凶猛的快速狂攻,令人惊心动魄,急进急退。但见光华吞吐得愈来愈快,一道道电芒急剧地跳动,但人影却不见得快速。进退间从容不迫,两人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冻结了。

各攻二十剑以上,试探行将消逝,逐渐进入以力斗力的境地。

“嗤嗤!嗤嘎!”错剑的共鸣令人头皮发炸,牙龈发酸。出剑更快了,身法也加快了。两人剑上的造诣相当,内力修为亦不分轩轾。彻骨裂肌的剑气,皆难攻破对方的护身真气。因此以九幽天魔神奇指风,魅影阴魔霸道无比阴柔掌力,都派不上用场。

但剑上的造诣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攻不进双方剑尖紧封的身前剑网,白耗了不少真力,都未能抢得楔入的绝对优势,看样子,拖上千招恐非奇事。

两人都斗得火起,要硬攻猛抢了。尤其是魅影阴魔,万不能往下拖,等到对方的爪牙赶回,只消多一个人,均势的局面必定逆转,他不能再拖。

“呔!”他厉叱,迎着对方攻来的“射星逸虹”斜剑拍出,全力猛绞,剑尖急吐。

“好!”九幽天魔侧飘沉喝,不等对方搭上,避实就虚,从侧切入,长剑楔入了。“铮”双剑第一次接触。

“铮铮!”双方皆全力振剑,要将对方的剑震出偏门。

硬拚了,棋逢敌手,双方各向侧飘,转身同声怒啸,再次狂野地反扑,各将压箱底的绝学掏出来了。

剑影飞腾,剑影吞吐转变为旋舞,身法从直进直退转变为飘动、急掠,上下齐进,八方盘旋。

“铮铮铮铮!”急剧的纠缠撞击,剑鸣震耳欲聋,绝招滚滚而出,愈来愈凶险,剑芒急动,如同狂风暴雨,剑啸破空声如同天际隐隐殷雷。

“轰隆!”一张虎皮交椅远在丈外,便被剑气迫飞,撞在楼壁如巨雷狂震。

“哗啦!”茶几和茶几上的盆景,突被剑芒扫过,四散崩裂,撞出丈外。

“呔!”九幽天魔怒吼,连攻五剑,将魅影阴魔迫得退到右首进入内室的通道口,几乎得手。

魅影阴魔封住了攻来的疯狂剑势,一声长啸,立还颜色,连递八招之多。

“轰隆隆!”巨响惊心动魄,光华过处,木板壁和门楣纷纷倒塌。

在暴响声中,楼下大门响起竹哨声,魅影阴魔心中一懔,顿萌退意。

“着着着!”他暴吼攻出三剑要往门口夺路。

九幽天魔精神大振,接了三剑回敬了五剑,死堵住楼门口方向,一面喜悦地叫:“留下命来吧!光天化日之下,你无所遁形。”

“呔!”魅影阴魔怒吼,狂冲而上,贴身行雷霆一击。

九幽天魔不肯让路也疯狂地急迎,他以为魅影阴魔必定从楼口下楼逃命,怎肯让出通路?却没想魅影阴魔另有阴谋,以进为退迫他放手一拚。消夏楼上层离地仅高三丈四,四面有窗有房,任何方向皆可突围飘落三丈高下,任何高手皆可办到,何用从梯口下楼?他聪明一世,紧要关头反而糊涂。

双方接触,放手行雷霆一击,拚命了,剑涌怒涛。

“铮铮!嗤嗤嗤!”清鸣震耳,异啸令人心向下沉。

人影乍飞,双方暴退丈外。

魅影阴魔脸色泛白,手中剑颤动不止,右胁下血如泉涌,挨了一剑。

九幽天魔身形踉跄,右肩鲜血直冒,脸上也泛起苍白,额上汗光闪闪。他终于一剑换一剑,将魅影阴魔阻住了,站稳了身躯冷笑道:“一剑换一剑,今天三友山是你埋骨之地。”

“不见得!”魅影阴魔冷然答,举步挺进。竹哨响声传动,近了。

蓦地,灰影一闪,魅影阴魔展开了鬼魅幻形奇功,不进反退。快!快得令人眼花,似乎前一个身影仍在原地,后一个身影已在两丈后出现了。前一个身影消失,第三个身影似乎已在四丈后乍现。

“怎走得了?”九幽天魔蓦地大吼。

花厅两侧有房间,中宽四丈余,前有阁楼,后有内厅房,长约六丈左右,他们在厅的后半部激斗,两侧的厢房外大窗已毁坏不堪,厅前端近阁楼处有屏风,长案虎皮交椅,前面是火鼎,右方是九幽天魔所住的套房,套房前面方向,是高出瓦面的巨大的银杏树。按理魅影阴魔从阁楼脱身,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楼外有银杏树的枝叶伸接,下去极易。

九幽天魔狂怒地急扑,要抢先挡住退向阁楼的退路,身剑合一飞射,奇快无比。

但仍然慢了。魅影阴魔的鬼魅幻影功,其实是玄门绝学五行大挪移的另一宗派,更相近于缩地功。阴魔苦练有成,不但挣来了骇人听闻的绰号,也凭这一手奇学傲视江湖,罕逢敌手。他有这种奇功取得了惊世骇俗的称谓,更增加他的神秘感。不是高手行家,绝难看出他的身形是怎样移动,只依稀可以看到几个似乎连续的虚幻,冉冉隐没而已。

刚冲进厅中魅影阴魔突然狂笑,飞脚一踢,巨大的火鼎应脚飞起,炽红的炭块如同千百火珠,以暴雨似的声势飞射。

九幽天魔大吃一惊,对方这种赖皮打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不敢和炭火开玩笑,唯一的办法是向后退。

魅影阴魔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案上的银灯,打掉了纱罩,把壁上的字画,房门上的布帘一一点燃,打破灯罩将油泼上,闪入房中不见。房中引火之物更多,火起了。

九幽天魔怒吼如雷,他不打算先救火,“砰”一声踢开了房门,疯狂地冲入。

房中没有人,内间里也没有。床帐上火舌上窜,浓烟上升。窗户破了,冷风呼呼往房中刮,窗纸正在燃烧。床前,桂兰英和两个侍女全倒在床上沉睡如死,不见赤裸裸的如霜,如霜的兵刃衣物也不见了。

他一声怒啸,拍倒另一扇大窗,飞纵而出,登上高大银杏树伸来的一段横枝。

太迟了,下面魅影阴魔的身影已到了圆门,肩上扛了一个白衣女人,扭头向他招手叫:“李文宗,来来来,与老夫的鬼魅幻形奇学拚一下,咱们到一个无人地带拚个你死我活。”

九幽天魔怒啸着往下跳,拔腿便追。

小园中,上官唯真快逾流光电火,飞射而来。消夏楼下方,七八名村夫也提刀挟剑向上飞奔,那是在消夏楼右边潜伏的爪牙。

魅影阴魔呵呵狂笑,往南一抄,灰影冉冉而去,快速绝伦,片刻便消失在竹林松影中不见,而他的刺耳嗓音仍在苍穹中回荡:“李文宗,后会有期。第四次相见,你我单人独剑拚个你死我活,仗恃爪牙算不得英雄好汉。呵呵呵!这妞儿对老夫有成全之功,老夫将她带走了。”

扔脱了追的人,独步天下的鬼魅幻形奇功,把自命不凡傲视天下群雄的九幽天魔扔掉,他取道迳奔棠阴镇,去势如电火流光。

棠阴镇的南面有一在隐秘的湖湾,芦苇丛中,泊了一叶扁舟。

老阴魔挟着人,直奔河湾,“嗨!”他发出一声怪叫。

小舟中本有两个渔夫,闻声立刻将竹篙伸向天空,一个渔夫忙着扯起石锚,举篙的人高叫:“神龙入海,巨浪滔天。”

魅影阴魔到了岸边,怪笑道:“鬼叫什么?来也!不是神龙,而是鬼魅,嘿嘿嘿……”

怪笑声中,他凌空掠起三丈余,落入五丈外的小舟中,小舟仅轻微晃了一晃。

小舟滑出河湾,破浪向前航行。两渔夫两支浆运转如飞,顺风破浪去势奇疾,在巨浪中平稳地漂浮。一个高大健壮脸色如古铜的渔夫,向已钻入舱中的魅影阴魔咧嘴一笑,问道:“鸿老,魔崽子怎样了?”

“厉害!比当年更可怕,一剑又换一剑。他似乎总比我练功练得更勤哩!”魅影阴魔有点感慨地说。

“鸿老,你受了伤?”另一壮汉惊问。

“小意思,皮肉之伤。喂!小家伙,你爹的船呢?”

“在双港口,家父恐怕要赶来哩!”古铜脸色的渔夫答。

第三天,一条中型帆船,悄然滑过南康府星子系北面的鞋山下,逆风顺水下放。前舱内,魅影阴魔黯然坐在舱板上,不住摇头。

精神萎顿的如霜,盘膝坐在另一角落,满脸泪痕,哀伤使她显得更为憔悴。

另一角落,盘坐着一个年纪五十开外的高大壮年人,剑眉入鬓,红光满面,留着漆黑的三绺长髯,一双虎目神光四射。他身旁,坐着脸色如古铜的渔夫。他紧闭着嘴唇,眼角挂下了两行清泪,突然以手掩面凄然轻吁:“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古铜色脸孔渔夫把牙错得咯吱吱地响,恨声道:“总有一天,我要剜出九幽天魔的心旰。姐姐既然两次行剌不行,显然不像是甘心降伏九幽天魔的。姐夫如果不死在枫林村,也许还有真相大白之日。但……唉!日后姐姐的处境不堪设想?”

长髯人便是竹林层士萧文星,葛春帆的泰山丈人。渔夫打扮的壮汉,是他的儿子萧昆山,萧明瑾的弟弟,鄱阳萧家这次逃出府城,免去了一场大劫。

如霜已将她和葛春虹的事说出,所以算起来她和萧家不算陌生。萧文星父子,并不因如霜是花魔的女儿面有所歧视,反而对她寄予无限同情。

久久,如霜拭净泪痕,向竹林居士道:“老伯,船到九江之后,请让我下船好吗?”

“你……你意欲何往?”竹林居士讶然问。

如霜幽幽一叹凄然地道:“晚辈只好返回东海。这一生,晚辈不可能向九幽天魔索取血渍了。返回东海之后,小女和家叔离群独居,苦参出世之禅,莽莽红尘,已无晚辈留恋之处了。”

“何不与老夫同至祥云堡暂避?九幽天魔为祸江湖,罪恶如山,终必有恶贯满盈之日的。”

如霜摇头苦笑,说道:“不!晚辈是东海奇域的人,家母更是为白莲教东南香主,与九幽天魔狼狈为奸,为祸江湖。祥云堡许大侠也许不愿追究,但侠义道英雄们岂肯相容?也许会认为晚辈前往投靠心怀叵测哩!”

魅影阴魔哼了一声怪叫道:“丫头你简直在自寻死路。”

“老前辈的意思,是指……”如霜愕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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