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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少堡主落败

宇文书麒的“花雨缤纷”已攻至第七剑,春虹已退第七步。

剑影飞腾中,响起春虹一声震耳长啸。

两名黑衣大汉看出了危机,同时怒吼挺剑飞扑而下。

包少堡主已到了十丈外,八名锦衣大汉也同时赶到。

剑气撕裂声尖厉刺耳,绝尘慧剑在光华如雨中驰骋如龙,绝尘三剑无双绝学出手,“花雨缤纷”应招瓦解。

“铮”风雷震耳中响起了一声铿锵金鸣,书麒的剑光华一闪,接着人向后退,退势奇急。

春虹跟踪出剑,“唰唰唰!铮!”绝尘慧剑行雷霆一击。

书麒的剑荡出了偏门,“啊……”他叫,向后退,左颊出现了一条血痕。没有他闪让的时间,也没有他振剑自救的机会,另一道剑影以电射雷击的声势到了颈旁。

“完了!”他绝望地想。

“哎呀!”包少堡主惊叫。

“糟!”擒住姑娘的书麟狂叫。

另五名大汉脸色大变,同向前抢扑。

近身的两名黑衣大汉赶上,到了春虹剑侧,双剑举起,要抢救在剑下等死的书麒。

几乎在同一瞬间,春虹的吼声如同天雷狂震:“丢剑!”

书麒乖乖地丢剑,因为彻骨奇寒的绝尘慧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噗噗!”他耳中听到两声闷响,感到脑袋一震,便人事不知,昏厥前的一刹时,他觉得身躯已凌空飞旋而起。

春虹先伤了书麒的左颊,先让对方丧胆,接着剑搁上了对方的脖子,喝声出,左手扬,而劈掌把书麒打昏,一把抓起旋身出剑,怒吼声就像天空中起一声巨雷:“不怕死的上!”

“啊!”退去的人影发出凄厉的叫嚎,有人倒地。

那是扑上抢救的高手黑衣大汉,剑被振飞,一个左颊耳根至鼻侧开了一条缝,将脸分为两节,鲜血激流,踉跄后退。

另一个手中的长剑断了两尺剑身,右胸开了条尺长缝,狂叫着后退,脚下一虚,仰面便倒,冲到一古松下,哀嚎不已。

春虹左手挟着人,冲另五名黑衣大汉阴阴一笑,他的虎目冷电如利箭,暴出了冷酷、阴鸷、凶猛等等复杂神色。

面对从三方冲上来的五人,他的左手突然一挥,昏了的书麒在他手中成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五大汉大惊失色,站住了,假使扑上递剑,春虹用人做兵刃,他们怎敢上?

“退!”挟住姑娘的大汉失色地叫。

没有人上,春虹冷笑一声,将书麒丢在地上,俯身一捏书麒的人中穴,绝尘慧剑抵住了书麒的心窝,伸手到囊中取出一些辟香散涂在口鼻,方作势送剑。

“住手!”书麟变色大叫。

春虹的剑尖,只刺入书麒的胸口分余,书麒便醒来了,绝望地道:“杀了我,你将被挫骨扬灰。”

春虹哈哈狂笑,笑完道:“葛某在江湖闯荡,生死不知闯过多少次,挫骨扬灰吓不倒我方外人。反正葛某已经杀了不少,死了绝不会亏本,老兄,嘴硬对你没好处,闭下你的嘴,再自命不凡,葛某先卸了你的耳鼻。”

书麒乖乖闭嘴,一名大汉抽口凉气道:“把你的剑移开,咱们好好商量。”

春虹冷笑一声,撇撇嘴道:“移开之后,你们便可施放迷香,是么?老兄,别来这一套,白莲教江右总提调金甲神白金堂的妖法也无奈我何,你那迷香用不着献世,放下那位姑娘,快用解药将她救醒,咱们一命换一命。”

书麟一阵迟疑,包少堡主却叫:“二公子不可!”

春虹冷笑道:“事实是一命换数命。你们之中,想全身而退活命的人,太少太少了。”

东面的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有人用沙哑的嗓子叫:“真的吗?我却不信。”

南面,也同时传出一声咯咯怪笑,另一个口音道:“我也不信,说这话的人太狂了。”

春虹吃了一惊,扭头看去,他的剑并未拔出,谅众人也不敢火中取栗冒险救人。

东面,出现了一个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家伙,春虹看清人影,只恨得钢牙咬得格吱吱地响,原来是暗算了疯丐和鄱阳渔隐的潜翁司空平。

南面,共有两个人,都不陌生,在云嵝山曾有一面之缘正是大名鼎鼎的九疑域的主人,九疑域老人夏侯平江和夷山蛇神堡的主人,蛇魔卫心照。

春虹心中暗暗叫苦,目下群魔集来,假使他孤身一人,想脱身并非难事,但目下多了一个许姑娘,想脱身难比登天,他不能不顾许姑娘,他不是这种人。他瞥了众人一眼,看了看潜翁老贼,他并来激动得发狂,这得感谢他这两月所承受的苦难折磨。

他吸入一口气,不管其他的人,向书麟冷笑道:“还未决定么?”

包少堡主又插嘴,道:“二公子,这丫头十分重要,关系太大啊!”

春虹立即接口道:“在下自一数至十,不将人放回,咱们不谈了,在下宰了这宇文书麒!”

包少堡主闪至书麟身侧,急急地道:“二公子……”

书麟放下姑娘,伸手入囊。

“二公子,不可纵虎归山……”

“五……六……”

书麟面色一沉,向包少堡主大吼道:“志坚兄,我哥哥命不值钱?呸!”

“七……”

潜翁奔到,大叫道:“毙了这广信余孽,宰了他!”

一名黑衣大汉截出,长剑疾挥,左手伸三指虚引三次,怒吼道:“且慢!不可妄动!”

“八……”

怪!潜翁竟然站住了,鬼眼连翻,盯视着阻路的黑衣人,凶焰尽消。

另一方面,两位黑衣人也截住了九疑老人和蛇魔。

春虹看不见黑衣大汉的手势,他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暗暗称奇,这几个宇内凶魔,能被黑衣大汉们挡住了?他百思莫解。

去云嵝山,九疑老人和蛇魔同被二堡主李文良所擒,春虹并不在场不知内情,更不知宇文书麒兄弟的来历身分,难怪他惊疑。

“九……”他仍信口沉喝,左手按上了百宝囊。

“且慢!”书麟大叫,将解药涂在姑娘的鼻端。

包少堡主眼光中凶光暴射,突然左手疾伸,电芒急闪。

书麟已从包少堡主的眼中看出了危机,突然向后急倒。

同一瞬间,春虹左手猛挥,三枚来自泰山鬼王的三棱镖破空而飞,射向包少堡主,一声长啸,身剑合一飞射而至,快逾闪电。

包少堡主正待伸手去抓地下的姑娘,三棱镖已到,他身上有龙蛟软甲护身,但头面和手脚却挡不住暗器,春虹当然知道他身下有软甲护身,镖射来的方向正截住他头一俯下的必经要道,他只好闪身避镖。

姑娘也始在这时醒来,她反应奇快,伸手一抄,抓起刚落在地下的书麟身旁系着的长剑,一带之下,连鞘到手飞跃而起,来不及除鞘,猛扫而出。

“噗”一声,击中包少堡主的腰肋,眼看小畜牲一命难免。岂知姑娘来这一记,把包少堡主打得横飘五尺,春虹的三镖落了空。

人群大哗,刀剑齐举。

潜翁一声怪啸,从旁飞纵而上。

九疑老人和蛇魔咯咯怪笑,也从另一旁猛扑而上。

春虹一剑落了空,剑向下沉,“噗噗”击中包少堡主两剑之多。

松林中人群大乱,变化太突然,各怀心机,谁也不愿落后。

事实上,从四面扑到的人,不可能走直线,春虹救人处已是林空的西面,粗大的松树挡住了扑到的人,扑上必须绕过松树,当然不可能一闪即至。

春虹见姑娘已经脱险,包少堡主身形不稳就在眼前,他对这个狼心狗肺的包少堡主恨之入骨,曾答应了许姑娘在弄清如霜的底细前不下杀手,但今天的可恶行径罪该万死不教训怎成?剑向下沉,“嗤嗤”两声两剑全拍在包少堡主的肩胛骨下。

“哎……”包少堡主狂叫,爬下了,龙蛟软甲虽然能顶得住暗器的袭击,但真正的神刃绝难挡住。在绝尘慧剑千斤力道打击之下,皮肉虽不伤,却站立不牢必倒无疑。假使春虹手下不留情,龙蛟软甲绝抗拒不了已注入无量神罡的绝尘慧剑全力一击。

这两剑力道奇重,包少堡主怎吃得消?感到双脚承受不了凶猛沉重的重压,双膝一软,趴伏在地鬼叫连天。

春虹已看清了形势,一声长啸,向四面八方脱手打出七枚镖。电芒四射中,他一拉姑娘的纤手,喝道:“走!”便向潜翁掠来的方向迎去。

他聪明绝顶,机警绝伦,不向其他方向突围,却向潜翁冲击。在旁人看来,潜翁名列八怪,实力最强,龙首杖是长家伙,想从这一方突围委实是自寻死路。按理,最理想的突围方向是从包少堡主的爪牙所站的方向,但他却不因为挨上一记梅花神弩或者是神水腐骨箭,后果可怕。

包少堡主一时爬不起来,但两手却可移动,一声厉叫,另一种可怕的暗器出手,袖底出现了白瓷管口,一道灰白色的水箭猛射春虹的背影。

这一着已被春虹算计在内了,突然挥剑大吼:“老狗接剑!”叫声接剑,他却向侧方飘走。

潜翁截住春虹,还未接上,听到了吼叫声,也看到春虹挥剑。他咯咯狂笑,龙首杖疾神飞扑而上。

蓦地,春虹和姑娘的身影消失了,他看到一道灰色玩意劈面迎来,只消看一眼,便知是神水堡最歹毒的玩意到了,吓了个胆裂魂飞,啊了一声,硬将身躯向侧倒,几乎迎个正面,在刻不容发中逃掉一劫。

春虹却不肯饶他,再发一枚三棱镖,拉了姑娘的纤手,全力狂奔。

对面,只有一个在前拦阻的黑衣人。他举剑疾冲,沉声道:“挡我者死!”

黑衣大汉脸色大变,向侧一闪,右手剑上举,左掌摊开,表示并无拦截或用暗器的企图。

身后,潜翁的怪叫声惊天动地:“哎唷!小王八蛋!老夫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春虹已逃出五六丈外,后面追的人还未起步。这一阵大乱,说起来话长,其实不过是极短暂的时间内所包含的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太快了。

春虹必须戒备身后,百忙中扭头一看,只见地下白烟升腾,白泡沫翻涌。潜翁手按住大腿上方,下方钉着一枚三棱镖,连滚带爬窜离神水所溅的地面,一面切齿咒骂,是他咒骂春虹呢?抑或是骂少堡主?

九疑老人身形似电,刚起步追来,喝声似焦雷:“小辈,留下你的绝尘慧剑再走!”

春虹挽起姑娘的手腕,喝道:“走!”用了十成劲,飞射而入前面的杂木林,不见了。

姑娘只感到如同腾云驾雾,脚不沾地,她用劲挟住春虹的虎臂,一面娇笑道:“不错哩!大哥,得了一把好剑。”

松林中,书麒向包少堡主人发雷霆,咒骂得十分刻毒,跳着脚叫嚣:“包小狗,你他妈的瞎了眼,你好大狗胆子,竟然向我的兄弟放你的梅花神弩行凶,狗东西,你想死了?大爷成全你这小王八蛋!”

骂得太恶劣,包少堡主受不了,吼道:“滚你娘的蛋,你他妈的知道那丫头是谁?你是什么东西,神水堡的人岂是随便受人欺侮!”

书麒大怒,厉声道:“你神水堡算啥玩意儿?我九幽魔域的人岂是好惹的?”

包少堡主大惊失色,恐怖地抢着道:“你,你你你,你是谁?神气什么?”

“我,李书麒,是九幽魔域的少主人,瞎了你的狗眼!”书麒大吼,揭开他的身分。

“你……你是九……九幽魔域的……的……”包少堡主脸无人色地道,一步步退后。

“那是家父,你好大狗胆!”书麒狂怒地,傲然地叫。

包少堡主凶焰尽消,变色行礼道:“不知者无罪,大公子海涵,在下昏了头……”

脸色铁青的书麟愤怒地冲下,左右开弓双手齐飞,“啪啪啪啪”给了包少堡主四耳光,“唰”一声在怀中抖出一支黑色七星旗,指着包少堡主的鼻尖,大吼道:“包少畜牲!你可恶,卑鄙得突然用梅花神弩暗袭,几乎要了二大爷的命,无耻!大爷如果追不回剑,擒不到祥云堡的小丫头,再找你这王八蛋算总账!”他收了七星旗,转向书麒叫:“哥哥,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跑得了?那个叫葛春虹,司空前辈说他是广信余孽,定是广信葛家的人,务必斩草除根。将他宰了,快!”

书麒向包少堡主一指,大叫道:“你也来,如果你不尽力,等着瞧!”

书麒派了一个人照顾受伤的同伴,兄弟俩带了四名黑衣大汉,向春虹消失的矮林狂追。

包少堡主被打得口中冒血,但他不敢发作。这四耳光打得他傲气全消,他羞愤交加,把书麒兄弟恨入骨髓,但却不敢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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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虹慌不择路,向丛山中落荒而逃。

追得最快的是潜翁,但三五里后,九疑老人超前了,抢着蛇神也跟着赶过了头,潜翁挨了一镖,岂能不慢。

但春虹用出了真才实学,全力旋展,他并不想东藏西躲,只沿山脊飞掠,三里之后,追得最快的已落后了数十丈,两里之长,后面已看不到人。

降下了一条山谷,山下出现小径。小径右通东北,伸向西南,他忙不择路,向西南狂奔。

过条路正是贵溪到龙虎山的小道,前面山势渐开,丛峰顶点,形成一座大山巅。不远处,一座村庄展现面前。

他早发现后面已没有人追赶,脚下渐缓。前面有一个挑着油布等物的村夫,正徐徐南行。

他放松劲道,吁了一口长气道:“总算从鬼门关闯出来了。”

姑娘紧偎着他,掏出一条香喷喷的罗帕,情意绵绵,温柔地替他拭掉额上脸面的热汗,柔声道:“大哥,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先歇一会儿吧!苦了你了,大哥。”

春虹深深呼吸一笑道:“算不了什么,今天我才彻底了解苦功和锻炼的机会可贵。我仍得痛下苦功。宇文书麒的剑法狂野、凶猛、神奥、泼辣,十分了得。我几乎栽在他的手中,难以找不出反击的机会,可怕极了,日后他将是我死对头。好,歇会儿,先问问路再说。”

红日已快降下西山头,姑娘道:“不如找个地方借宿一夜。大哥,你怎知我被泰山鬼王所擒,及时赶来救我的?”

“一言难尽,我并不知把你盛在那个大包中,凑巧而已。”

说着说着,已接近前面一群村民,村民到了一座石桥上,放下担子歇肩,用土语大声谈笑。

春虹到了,向桥头一名村夫抱拳行礼,含笑问:“老表,辛苦了,请教这条路能到贵溪么?”

村夫们哈哈大笑,被问的村夫笑完方道:“你回头瞧,前面的山是西华山,山的北面是贵溪城,只有二十来里。这条路到龙虎山,前面的小村叫新回铺,三十里外是马鞍山,再过去五六里,便是申命谷,也就是到了龙虎山的地头了。但到上清宫还有近三十里,到仙岩稍近些。老表,你到贵溪怎么往南走?哈哈哈哈!”

春虹拍着脑袋,也呵呵一笑,道:“多谢指教,小可抄小道乱走,大概是昏了头,哈哈!”

他道了谢,行礼转身便往回走,所有的村夫,全用奇怪的眼神,讶然打量穿了半截破道袍的许姑娘。

他到底缺乏经验,穿着如此岔眼,怎可在路上问路?岂不是自找麻烦?

他往回走,姑娘低声问:“大哥,回贵溪么?前面老贼们岂不迎头堵住了?”

春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只有二十来里,赶两步便在日落前进城不算晚。群贼们不赶来便罢,我希望他们来,最好潜翁司空平老狗也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大哥,你和潜翁结了梁子?那老家伙并不太坏呀。”

“哼!世间最可恨的人就是他。”他一面走,一面将枫林村家破人亡的事一一说了,把姑娘引得掩面大哭。

“大哥,大哥!天哪!不幸的事,为何接二连三降临在你的身上呢?苍天太不公平。”

春虹拭掉流下腮边的泪水,拍拍她的肩膀苦笑道:“别问苍天,苍天不会管人间的闲事。人世间也没有公平,我也在有意无意杀人,没有他们赶尽杀绝的狠毒心肠而已。”

“大哥,今后你有何打算?”

“我要找到他们埋葬掉。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与九幽天魔论长短,但我会苦练,我会找到他的巢穴,我还年轻,我必能眼看他倒在我的剑下。这儿的事了结之后,我便浪迹天涯找他。”

“大哥,你在这儿有事?”

“是的,九幽天魔的兄弟李文良,就在村夫们所说的申命谷潜伏。”他把从金甲神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她,最后道:“小妹,送你到贵溪之后,明天你必须离开,明晚我要冒险闯谷,找李文良盘问实情。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大哥所说的九幽天魔是不是主事的人,擒大哥大嫂迫害的人,是不是真正的九幽天魔,在未问出实情,或者未找到大嫂之前,我不打算和他们拼个死活。”

姑姑似乎并未留意他最后一段话,接口道:“大哥,你何必送我走,我要伴你走一趟申命谷。”

“不!我绝不让你前往涉险。”春虹坚决地说道。

“你还不是涉险。”春虹坚决地答。

“我想,狂儒皇甫前辈会去的。”

“大哥……”

“不必阻止我,我绝不会甘心。”

“大哥,我不是这意思,明晚最好暂且忍耐,先看看风声,然后伴我回祥云堡,我爹娘已决定和九幽天魔一拚,这一天快到了,到那时再……”

“不!我无意惊动任何人或者伯父母。仇恨是可怕的,牵连过广并非我所愿。”

姑娘凤目一转,可怜兮兮地道:“大哥,你是关心我的,目下江湖风雨飘摇,我一个单身女孩子,从这儿到祥云堡千里迢迢,沿途凶险,大哥,你忍心吗?”她似乎成了一个怯生生的可怜虫,侧在春虹的怀里,两人在路中心站住了。

春虹第一次用心地打量着偎在他胸前的女孩,许姑娘比他低一头,正仰着秀脸,满怀希望地向他凝注,娇艳的秀颊抹上一层晚霞余辉,深潭般的眸子焕发着令人心弦震鸣的光采,眼角边,两颗晶莹的泪珠映着落日余晖,闪闪生光。

一阵奇异的感觉,突然光临他的躯体。似乎,令他震撼的电流通过他的全身神经,似乎,有一只神奇的魔手,突然拨动他内心深处一根琴弦。

眼前,俏丽的面庞不再是黄毛丫头的脸庞了,以往看去天真无邪的神韵变了,变得多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内涵,焕发着青春的气息。

他受到震撼,无意识地摇摇头,内心深处,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向他低语:“她成熟了,她不再是小妹妹了,人总会长大的,不是吗?”

“大哥,你能答应我么?”姑娘幽幽地问。

“让我冷静地想想。”他说。

其实没有想的必要,他心中早就暗自回答:“小妹,你知道我是不能拒绝你的,我早就知道你很难独自平安返回祥云堡。”他温柔地替她拭掉泪珠,接着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这次龙虎山事了,不再停留返回祥云堡,大哥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在江湖冒险,那太可怕了。”

姑娘羞涩地一笑,突然在他长了短须的颊边亲了一下,高兴地道:“大哥,你真好。我答应你返回祥云堡,不在旅途逗留。我已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了,但仍然需要你的爱护,你的关心,我……我好高兴啊!”

他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岔开话题道:“小妹,我给你的半瓶辟香散还在么?”

“在,药未被泰山鬼王搜去。”

“下次与人动手之前,千万抹些在鼻中。色魔的醉仙散确实了不起,得好好珍惜使用,天色不早,我们赶两步吧。”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响声划空而过,似乎发自后面的新回铺。他俩并未注意,自顾自赶路。

潜翁、九疑老人、蛇魔等三个怪物,并未从这一面赶来,他们赶向西华山,以为春虹必定逃向贵溪城。书麒兄弟和包少堡主也抱着同一心理,向贵溪城方向搜。书麒派了一名手下,要将经过赶往申命谷禀报二堡主。报信人从另一座山谷捷迳奔了正路,恰好碰上那几个村夫,摸清了春虹和姑娘的行踪,便赶向新田铺。

新田铺驻有二堡主的爪牙,便与中途连络,监视出入龙虎山的可疑人物。

泰山鬼王和另一个同伴,义兄弟五官神判卞兴,已抄小道赶往申命谷报讯。二堡主恰好派一群高手到贵溪城,去接大嫂宇文长华的大驾,中途碰上了。这群高手得讯吃了一惊,红绡电剑出现得太巧。五官神判仍奔向申命谷,将金甲神被擒的事禀报二堡主。

九幽天魔共有三位夫人,未列名的不知其数。大夫人宇文长华,是早年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侠女,巫山神姥的得意门人。而巫山神姥本人却是个亦正亦邪的老怪婆,落花剑法号称武林一绝。

宇文长华下嫁九幽天魔时,九幽天魔只是江湖中一位有名气的侠盗而已,等到三个子女先后降生,九幽天魔的江湖地位也如日上升。和张世佩结义金兰之后,他的欲望也日渐升高,正式获得九幽天魔的名号,之后便为实现野心而沦入魔道,成为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神秘人物,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一代枭雄。白莲教山东事败,他不但不悔悟,欲望与野心更为猖獗,终于再次掀起了狂风巨浪,江湖中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宇文长华很灰心,十年前九幽天魔在山东造反之前,她已和九幽天魔分居,在巫山长期静修,不问外事。九幽天魔不敢和她决裂,因为巫山神姥仍在人间,这位古怪老怪婆功臻化境,他九幽天魔还不敢和老怪婆正面冲突,胜算微乎其微。

三个儿女中,女儿宇文韵最孝顺,也识大体,也只有她被允许到巫山探望生母。而两个小儿书麒书麟,不但生得和九幽天魔一表人才,也继承九幽天魔的本性,欲望高,野心大,狂傲、好色;但他们却缺乏了九幽天魔外表洵洵温文、表面礼让的修养功夫,因为他们年纪太轻了,生长的环境足以养成他们自大狂妄的性情。因此,宇文长华灰心到了极点。

前些日子,她知道九幽天魔在江湖仆仆风尘,将掀起巨浪,爱女也出山闯荡江湖,她怎能放心?天下间除了女儿之外,她无所牵挂,灰心已极。因此,她不得不亲自奔走江湖寻找爱女。

在虎啸岗出现的乘轿中年美妇,就是李夫人宇文长华。她的贴身侍女和男女八护卫,以及四名轿夫,都是巫山神姥的仆人,个个身怀绝学,与武林一流高手相较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她的侍女小娟,唯一曾到过九幽天魔域传信给小姐的人,对九幽堡主的心腹爪牙不陌生,但二流人物却一无所知,所以奔走江湖期间,想找堡中的人难似登天。而堡中的高手却认识小娟,只不愿出面和她打交道而已,仅在暗中派人保护,如果堡主夫人万一落在仇家之手,这还了得。

二堡主对大嫂并无多大好感,但他同情这位大嫂。大哥的女人多得不可胜数,而他李文良却不近女色,对大哥的好色,他相当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大嫂的人马踏入广信地境,他便不断派人暗中照顾。目下贵溪正是暴风雨前夕,他加派一人些前往护驾。

五官神判卞兴带来的消息令他不安,也令他大喜欲狂,自己着手在申命谷布下天罗地网,等待鸟儿进笼。

高手们往贵溪赶,到了新田铺,便遇上书麒派来报信的人,立即发出信号,通知西华山附近的人,准备拦下杀泰山鬼王的广信余孽,务必生擒祥云堡的小丫头。

西华山的爪牙在音号中,只知两名重要对头往贵溪走,要他们捉拿活擒,却不知来人是谁,音号传信无法传达详细的语言。

一群高手快马加鞭狂赶,报信的爪牙一马当先。

春虹不知危机将至,大踏步踏入西华山区,踏入危机四伏的陷阱。

西华山,是一大堆山峦堆成的山区,小径在山区间盘旋,起伏不定。山区北面,距贵溪还有一大段路。中间还拔起不少怪石奇崖的石山区,最北一峰叫做五面峰,出五面峰才可看到贵溪城。

暮色四起,倦鸟归林,道上行人稀少,夜间不会有人出入山区。龙虎山的张天师,毕竟没有武当的张三丰吃香;因为张三丰替大明皇朝卖过命。皇帝老爷一时高兴,从均县开辟一条大道直达武当山,全程一百里,沿途亭阁连绵,至真武大帝殿那一段路更建了驰道,数百万两金银把武当山装饰得金碧辉煌气象万千,再派了官兵把守,而龙虎山却只有小径通行,往昔的光荣岁月已一去不回,幸与不幸,从两座道教名山看得极为显着。

时局动荡,道路不靖,大明的江山摇摇欲坠,路上的行人晚间极为罕见;如果看见有人,这人定然有问题。暮色四起,这条路上人迹罕见;鬼打死人,道上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果然是问题人物:他们是葛春虹和许姑娘,匆匆进入了山区,不知前途凶险。

经过了三座山峰,蓦地,前面土丘上火光一闪即没,接着后面山峰顶端也有火光明灭。

两人急急赶路并未对火光起疑。

到了土丘,小径绕丘而过,再向北一折,一块小方碑竖立在道左,上面有黑漆漆的宇落,依稀可以看清三个刻字是:“鬼谷坪”。

四周都是山,山与山之间形成一道道小山,只有这一处占地广阔的丘陵平原,凋林罗布,松杉零落。东面,是一条小溪,各处山谷的水皆可以把这条溪作为排水路,汇合之后向北流。初冬水枯,加以视线被林木所阻,听见水声,更看不见河床。

如果不看见路碑上的字,这一带山并不起眼,也无任何异处。但看见了碑上的地名,被“鬼谷”两字所感,观念大变,似乎到处排列的林泉怪石,都有点阴森森鬼气冲天,狐鼠的掠窜也成了鬼魅幻形,令人不寒而栗,毛发直竖,似乎鬼魅已接近至身旁了。

丘顶已到右后方,火光又闪,但春虹两人已看不到了,谁也不会走路时往后看。

姑娘瞥了路碑一眼,笑道:“鬼谷坪,难道真会有鬼?”

春虹大踏步赶路,信口道:“世间如果真有鬼,便不会有为非作歹的人了。人的事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会去管鬼事?所以孔夫子从不说神道鬼,但其间大多数读书人都迷信鬼神,怪事!”

“吱……”前面密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尖厉的鬼啸。

姑娘站住了,讶然低叫:“老天!莫不是真有鬼?”

“胡说!”春虹笑骂,但也站住了,侧目细听。

寒风掠过枝梢,发出虎虎啸鸣,远处山间传来松涛的声音,如隐隐风雷,像万马奔腾。

“恐怕是兽号。”姑娘说。

春虹的神色渐渐凝重,道:“我生长在深山,随家师进山。名山大泽,似未听过这种兽号声,怪事。”

他徐徐转身回顾,左道远处林中火光一闪即没,看去火色带青,像是鬼火。

春虹感到身上似乎通过了一阵令他心冷的电流,立即将剑挪在顺手处,沉声道:“结扎停当,抹上辟香散。”

“什么?”姑娘惊问,一面结扎。

“准备动手,那不是鬼火,那晚群魔夜袭我家,我曾经见过这种怪火。”

后面,隐隐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克勒勒克勒……”声音听去很远,但各处山谷却有隐隐回声。

听去很遥远,不知是何声音,在这种境地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声音?”姑娘问,声音包含恐惧。

“不知道,定下心神,走!”春虹低声道。

两人戒备着举步,向前急走。

初冬天色黑得快,夜幕罩下了,天宇黑沉沉,入暮时所看到的天上星星,已被云层所掩,天气变了,冷风彻骨,寒气袭人。

“吱利利……”右前方鬼啸又响,这次近多了。

“别管,走!”春虹低声叮咛。

他脚下慢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心翼翼往前走。

小径穿林而过,远远的,可以看到一个高大黑影站在路中,像一段木桩,更像一个鬼影。

“那是什么?”姑娘讶然地叫。

“唔!像是一个人。小妹,定下心神。”

道左树枝突然晃动,“唰”一声有物急闪。

春虹走在左侧,他突然转身,左手急闪出,掌心有一支来自泰山鬼王的三棱镖。

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声音。

“咦,黑影怎么不见了?”姑娘低叫。

前面路中的花子不见了,不知何时消失的。后面远处“克勒勒”怪声,这时更大了些,各处山谷都有回音传出。像是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往鬼谷汇合,无法分辨是何种声音。

春虹目力奇佳,但路旁的声音已令他分心,不知道黑影是怎么消失的,不由心中檩然,低声道:“小妹定下心神,绝不是鬼魅,我们碰上装神弄鬼别具用心的家伙了。”

“大哥,刚才的闪光,真是夜袭葛亭村的九幽天魔手下听用的磷火?”姑娘问。

“磷火确实与那次所见的差不多。至于那晚来袭的人,并未留下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足以能证明身分的物品,是否为九幽天魔的爪牙,在未抓住确证之前,不可下定论。”春虹低声回答,同时示意向前走,又道:“但愿他们是一伙,我正要找他们。”

进入先前曾有阻道的树林,一无所见。

由后面隐隐传来的怪声,这时反而沉寂了。但听寒风掠过枝梢的啸鸣,和从两侧传来的松涛声浪,三两声凄厉的枭啼飘没,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春虹架起姑娘的胳膊,低声喝:“走!”

他展了轻功绝学,如同电光一闪,如飞而去,瞬间,便远出十数丈外,快极。

小径在密林中盘绕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如果有人从两侧用暗器袭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春虹心中暗暗焦急,假使他单人独剑,他用不着心惊,更用不着望影心惊,轻易被黑影和异声磷火所吓唬。但有一个祥云堡的千金在旁,他有顾虑,像是挑上了千斤重担,他不得不考虑后果。

密林并不太阔,小径绕折了三次,便到了鬼谷坪的中心,密林亦尽。

眼前一亮,不再像密林般漆黑。天宇中的云层亦非乌云,星光仍可反射而下,虽看不见星星,但云层的光对武林朋友来说,已经够亮了。

前面仍有起伏的沙砾地,乱石散布其间,枯草高不及尺,但怪的是两旁却零星散放着不少断碑残碣,一看便知是远代遗留下来的乱葬岗;假使附近有村落,这处乱葬岗不知是那一年代残存下来的遗物了。

奔出密林十来丈,路旁是一株光秃秃的巨大白杨树,“噗噗”几声怪啊,枯枝簌簌而落,一团黑影冲天而起,然后无声无嗅地消失在夜空中。

姑娘心情太过紧张,树上怪响刚起,她便伸手拔剑。

春虹并未停下,低喝道:“是夜猫子,被我们惊走了。”

“怪事!我怎的今晚心中有点恐慌哩!”姑娘低低地自责。

春虹摇头苦笑,道:“我们在疑神疑鬼,心有点虚。不过,我也有心潮激荡的感觉,有点反常。”

“吱溜溜溜……”前面鬼啸刺耳,一阵寒风刮过,沙石“唰唰”飞鸣,令人心中发紧。

姑娘毕竟是女孩子,鬼啸入耳,只感到汗毛直竖,往春虹怀中猛挤,倒抽了一口凉气。

春虹站住了,向前面见外传来的方向凝注,低声道:“我绝不相信世上真有鬼,即使是鬼,鬼比人可爱多了,我们怕的是有人在暗中暗算。”

他已运功戒备,浑身穴道自闭,无量神罡护住了全身,神目如电,用目光和听觉留心四周的动静。

姑娘定下心神,向右凝神看去,突然浑身一震恐惧地道:“大哥,你可嗅到血腥?”

春虹双目如炬,仍全神注视着前面,那儿几座荒坟屹立在苍穹下,坟上的枯草迎风摇曳。他将姑娘揽住,用传音入密之术道:“不错,是血腥。右首五六丈外那几座残碑中,必定有人被杀,你留意此,危机来了。”

“危机来了?”姑娘吃惊地问。

“是的,危机来了。鬼啸传自前面那几座荒坟,小道通过荒坟之中,如果我们冲过去,恐怕……”话未完,狂风大作,走石飞沙。烟尘滚滚中,似乎天上的星光已黑沉沉的了。

“大哥,看那儿!”姑娘用手向前指,恐怖低叫。

风沙滚滚中,荒坟中升起一个大袖飘飘的黑色幽灵,向左方飘动,似乎随风飘荡,一闪即逝。接着,传来一阵鬼嚎般的怪声:“嘎……吱溜……”嚎声凄厉刺耳,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接着右方残碑,升起五六个黑影。残碑原来高不过三尺,这时多了几个鬼影,看得十分清晰。但鬼影并不走近,仅在碑上露出半裁上身,双手下垂,大袖飘飘,在狂风中猎猎有声。头上的长发随风飘舞,散乱随着风飘扬,看去阴森恐怖。

血腥更浓,狂风渐止。

春虹已解开衣襟,辟邪佩暴露在外。

砂石渐止,前面的黑影早已不见。但右方残碑上的鬼影仍站在那儿,长发和大袖已不再飘动。

春虹抓起一块碎石,默运神功聚力掌心,一面附耳向姑娘叮咛:“以不变应万变,切不可惊叫出声。我先试试那几个黑影。”

声落石出,石去势如电,“噗”一声闷响,击中六丈外的一座黑影。

黑影似乎晃了晃,但仍在原地。

狂风乍起,后面,隐隐传来鬼声。

“击中了,大哥。”姑娘低叫,抽口冷气又道:“一无异样,怎不见任何反应?难道真是鬼怪?”

春虹把牙猛错,道:“绝不是鬼怪,是死人。击中有声,鬼怪岂会有声响?”

“死了怎会自己站起来的?”姑娘提出异议。

“有活人潜伏在那儿,将尸体搁在石上吓唬我们。”

“但……死尸是站直的。”

“头背用木柱支住,我们不可站在这儿,必须往前闯。”

“前面恐怕不易冲。”

“四面都有,后退已不可能,必须往危险处冲,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来意不善,以为我们不敢向前冲,我们要出其不意冲出生路来。准备走!”

姑娘心中着慌,想往后面退走,扭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后面果然有……有人。”

春虹扭头一看,果然不错。十余个高矮不一黑影,正沿小径冉冉而至,渐渐来近,来势奇快。

“走,向前突围。”他低吼。

左方,一声鬼啸乍起,接着火光像流萤群一样飞出,被狂风一刮,向下风处飞舞。下风在后方,像是一群暗绿色的流萤随风而去。

右方,六个倚在碑上的黑影,突然发出尖厉刺耳的怪叫,直挺挺地急冲而来,每个鬼影皆高有八尺以上,大袖和飘带往后飘,在走石飞沙中急冲而至。

春虹大吃一惊,黑影不是死人而且高大得怕人。他一声大吼,左手的三棱镖出手。

中了,冲得最快的黑影突然一顿,然后向前栽去。后半截晃了晃,“啊”一声怪叫,摇摇晃晃跌倒。

另一个黑影到了,没料到前面的黑影会突然止步,想躲也来不及了,“砰”一声撞个正着。

另一个黑影分成两截,上半节倒了,下半截向旁急闪,脚下一虚也倒了。

原来是四个人,两个活的两个死的,活的人将死人举在肩上,倒了之后,原形毕露。

但春虹已看到其结果,镖出手已拉着姑娘的纤手,奔出五六丈外,向前急冲。

前面荒坟中,鬼啸惊心动魄,无数暗绿色鬼火飞扬,向前急冲迎面飘到。

确是鬼火,飘浮而来看不见人影,与那晚葛亭村夜袭的鬼火不同。那次来袭的人,将磷火安装在头巾上,看去见光也见人,如果不是用黑烟掩护,一看便知是人不是鬼。今晚不同,虽狂风大作,但没有黑烟,目力仍可及七八丈外。磷火飘到三丈内,仍看不见人影,而且磷火为数不少,顺风狂舞,绝不会是人。

一阵昏眩袭来,春虹脚下一缓,踉跄了两步。

姑娘更糟,冲步八尺,几乎栽倒。

春虹大吃一惊,全力冲出一把抓住姑娘,低叫道:“定下心神,有人用迷香计算我们。”

辟香散果然不错,虽不是解这种迷香的药,但片刻之后,药力即已见效,昏眩感逐渐消失。

假使用迷香暗算的人及时出现,两人危矣!可是下手的人太过自信,失掉大好机会。昏眩感消失之后,再出现已嫌晚了些。

鬼火从他们身畔飞过,狂风渐息。

姑娘叫春虹说出是迷香,有人在暗中弄鬼,她胆气一壮,恐惧的心情一扫而空,她与春虹正相反,怕鬼而不怕人,春虹是怕人而不怕鬼。

前面鬼啸又起,荒坟间鬼火再现,冒起一个丈高的瘦长黑影,浑身上下鬼火闪烁,可怖已极。

“哎……”姑娘惊叫,往春虹怀中躲,刚刚勃发的胆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刚才春虹说是人而不是鬼,人哪有这么高大的?不是鬼才怪。

春虹也吃了一惊,一手将姑娘挽至左方,绝尘慧剑已经撤出,大喝道:“用不着装神弄鬼,说明来意。”

高大的鬼影用一声鬼啸作为答覆,接着,附近接二连三先后冒起八个同样可怖的鬼怪,站在荒坟间摇摇晃晃。片刻,第一个出现的鬼影开始移动了,纵身一跳,便跳近了丈余,中间不时发出“吱利利”啸叫声。

后面,追来的十余个黑影已接近至三十丈内了。

先前右方被击倒的黑影站住了,但已少了两个。

左方,鬼火明灭不定,可能也将有鬼影出现,他们已身陷重围,鬼怪幽灵已将他们包围了。

没有回答,春虹却不怕鬼,一阵狂笑,挽起姑娘向前挺剑疾冲,去势如电,射向跳来的第一个高大黑影,大喝一声道:“装神弄鬼是下五门玩意,接剑!”

高大的黑影站住了,一看迷香失效,对方又不怕鬼,不惊才怪。

姑娘浑身发冷,被春虹拖着走。她感到双腿重有千斤,迈不动,对逐渐接近的鬼怪,她惊得冷汗直流。

春虹的豪迈狂笑,令她精神一振,双腿不再发僵,伸手拔剑,也娇叱出手。春虹有胆量和鬼怪拚命,她没有理由再害怕。同时,她心中兴起了古怪的念头:“拚了,如果死了,我也是鬼。假使把鬼杀了,他们岂不是连鬼也做不成了,怕什么?”

怪念头对她的帮助并不大,能使她敢于和鬼怪一拚的动力,是春虹豪迈地狂笑,和对春虹的爱心。春虹敢冒险和鬼怪拚,她为何不敢?要死也死在一块儿,死即不惧又何惧鬼哉!

剑出鞘,光华乍闪,剑身发出了蒙蒙的青色光华,如虚似幻不辨是不是剑。剑尖前,一团蒙蒙的乳色小光团不住闪动,奇冷的剑气迫人肌肤。

这把夺来的剑,白天她曾和春虹看过,只看出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可断金切玉的宝剑而已。白天里有日光,青色的光华浮动,但却看不见剑尖前的乳白色小光团。想不到黑夜中,剑尖前会有异象。

剑出鞘,双方已接近了。

高大的黑影突然站住,惊叫道:“落月剑,是二少堡主么?”

这家伙大概吓傻了,愚蠢己极。如果是二少堡主,还能不知道他们的身分?他这一叫叫坏了,是人的声音,不是鬼,马脚露出了,前功尽弃。

春虹一声长啸,闪电似地扑到,剑出狂涛八剑中的“乱石崩云”,手下绝情。

高大的黑影一分为二,原来是两个人。上面的人披了块黑布,飘落地面大吼道:“正点子,动手!”

可是晚了,春虹的剑已贯穿下面人的胸口。

“杀!”姑娘娇叱,落月剑幻化一道青虹,剑前的白色小光团,已到了人身前。

黑影一声暴喝,手中黑布猛地抖出。

“嗤嗤嗤!”剑风飞舞,黑布碎裂,布上传来的浑雄暗劲潜力,一触剑影即行消散,剑影再进,光华疾射。

“啊!”黑影惨叫,布挡不住剑,闪避不及,剑陡地从腰带中间贯入,他的手刚从背上将长剑拔出一半。

姑娘手腕一振,顺势撇剑。黑影的腰被落月剑削去大半,向侧便倒。

后面高高矮矮的黑影到了,全是黑劲装,共有十六名之多。走在最先的高大黑衣人发出了震耳狂吼:“要活的,退!”

由七个高大怪物化成了十四个人,应声向后急撤。

十四名黑衣人应声后撤,但春虹和姑娘却仍向前突围,一照面间便击倒两名高手,两人乘势夺路。可是迟了一些,十四名黑衣人已堵住进路,十四支长剑成弧形排开,剑尖内指,等待两人冲上。中间的一个黑影喝道:“退回去,不然休想活!”

春虹冲得快,将对方的警告置之不理,一声长啸,冲向黑影的左翼。

十四支长剑到时移动,齐向春虹集中,喝声如雷:“你找死!退回去。”

剑影漫天,十四支长剑有七支接触,一点即分,人影疾飘,传出数声剑鸣,剑气迸发声令人毛发直竖。

七剑聚力行雷霆一击,每支剑的主人都是武林中了不起的高手,春虹如果手中不是绝尘慧剑,即使不死也得受致命的重伤。

七个人各退了两步,似乎呆住了。

春虹被震退了七尺,只感到浑身血液一阵翻腾,持剑的右手发麻,对方浑雄无比的剑气潜劲,几乎迫散了他的护身无量神罡。他心中一懔,暗道:“完了!”这些黑衣人无一弱者,看来今晚大事去矣!刚才接触得太突然,而且对方并未全力进击,假使七剑侧攻,任何神奇的剑招也挡不住七方齐至的凶狠雷霆一击。由双方剑上所发的潜劲估计,都是些苦练三十年以上的内家子,他能接下七剑同振,该算是武林少见的奇迹了。

最左侧一名未进招的黑衣人,“咦”了一声道:“好浑厚的内力!这人是谁?”

春虹被迫退,后到的许姑娘也停住了。她已看出春虹气血正在翻腾中,赶忙掩在春虹身前挺剑戒备,低声问:“大哥,怎样了?”

春虹抓住机会调息,他不能将刚才接斗的实情说出,免得姑娘心中生怯,深深吸入一口气,沉静地道:“不要紧,用巧斗,抓住机会突围。他们人多,实力强大,切忌放手死拚。”

四面八方,黑衣人已形成合围,这时想突围而出,难比登天。

春虹和姑娘站在小径中,小径通过荒坟塚,将近四十名黑衣人形成合围,无法进击,假使同用暗器招呼如果不是已练至金刚之境,绝难活命。

“转身!”后面传来洪钟也似的声音,正是先前喝叫“要活人”人的口音。

他转过身躯,剑尖徐升。

三丈外,一个高大的黑影举步从容,极有风度地渐渐走近,也在二丈外站住了。

他神目如电,黑夜中目力也可明察秋毫,看了对方的脸容,心中一惊。

那是一个年约花甲的凶猛狞恶老怪物,狞恶得足以吓死胆小的人。身高八尺三四左右,像一座庙里的鬼王。黑而发亮的脸膛,不见眉毛,三角眼里发射阵阵阴森森的冷电,勾鼻瘪嘴,下颔吊着一把花白长须。穿一身黑缎子夹袍,大袖飘飘。腰带上系着一把长剑,剑长,三尺六寸。人高手长剑也长,小个儿和他比剑,保险在三丈方圆内无法接近。

高大黑袍人从容而至,一步步踏实,乍看去,像一座黑金刚吊着一条花白舌头,愈加可怖。

春虹也不出声,冷然盯视着对方,只消看第一眼,他便将对方的相貌记住。其实黑袍人的长相,任何人见了第一眼都会难以忘掉。

双方僵住了。片刻,黑袍人发话,声如洪钟震耳:“孩子,你很年轻。”口气极为托大。

“不错,年方二十有二。”春虹也傲然地答。

“你手中的剑很轻,可是绝尘慧剑?”

“阁下果然见多识广。”

“如果遁客和阴婆所说的话不假,你定是葛春虹,能技压潜翁、阴婆,你小小年纪值得骄傲。”

“骄傲不敢,但葛某深以为荣。”

“那一位小姑娘的落月剑是怎么得来的?”

春虹心中一动,想起了刚才死在剑下的人说出剑名落月,又误认姑娘是二堡主。正是天下五大名剑之一,与白霜的星沉剑是一对,同是名剑。他想套对方的口风问:“尊驾还未通名,在下请教。”

黑袍人淡淡一笑,笑容可怖已极,颊上肌肉不住抽搐,白须一翘一翘地抽。略一沉吟,道:“年轻人,听说过罗施鬼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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