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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父子重逢

由于洪荒巨龙出现,白妖狐抓住机会散发暗仙狐香,果然被她迷昏了海蕙,乘机逃走,追踪火眼狻猊的去向,匆匆逃命。

中原知道巨龙可怕,背起姑娘也狂奔而遁,他左腰中了三棱镖,余毒未消,仍有点昏眩,自然没有平时快,脚下不太灵光,奔入山谷数里地,正想找地方解救海蕙,可是对面咆啸声乍起,四五头灰白的巨大人熊,已狂怒地迎面扑来,声势汹汹。

“完了!这些怪兽真要命。”他惊叫,向旁觅路逃生。

可是无处可逃,两面都是峭壁,他要爬上去不易办到,如果是平时亦感到困难,何况目下头昏脑胀,背上还有一个人?

逃不了,唯一的办法是死中求活,拼命撤下承影剑,大吼一声,向前一步步迫近,承影剑通灵,忽然光芒大盛,龙吟声震耳,白虹似在跳跃伸张。

怪!五头人熊然蹲下来了,低声咆哮,凶焰尽消,四足着地逐步后退,而且呈现颤抖之象。

中原胆气大壮,一面步步进迫,大喝道:“畜生,退!退!”

五头人熊不住后退,往巡来走咆哮低吼,想冲进却又不敢,慢慢向后退走。

天黑了,寒风凛凛,奇热消失,人与兽一进一退,竟退走了五六之遥,前面到了巨石挡路之处了。

五头人熊不敢退过巨石,相距半里地便向右让开,中原这时身上余毒已清,灵智清明,创口算不了什么,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他不理人熊向前接近,纵身上了巨石。

天!对面上百头巨大的妖蝠,在暗红色的湖面盘旋,八方飞舞,鼓风之声雷动,湖心,突然喷四五丈高的巨大水柱,有隆然巨物要出水上升了。

蓦地,两头巨蝠突以全速俯冲而下,翼展将近两丈,骇人听闻,翼中的巨爪如巨大的两只铁钩,向下抓到。

中原大惊,一声暴喝挥剑狂舞,人向左一滑,急冲而下,白虹过处,血雨纷飞,一头巨蝠头爪分家,皮膜四分五裂,另一头尖叫一声,冲天而起。

中原冲入一个黑色大洞,借承影剑的白蒙蒙剑光,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里急走。

他走不了百丈,后面地面似乎有点震动,一个与洞同大的庞然大物突在壁间挤出,那是一头数千斤的三足巨蟾,恰好堵住洞口,但见光华一闪,一棵巨如海碗的蟾蛛向外一卷,再飞回蟾口,一头巨蝠随珠而入,到了巨蟾口中,霎时不见。

中原惊得冷汗直流,手足发软,便向里狂奔,急走三五里。好了,这洞愈来愈窄,不怕巨蟾追来,洞容不下这庞然大物。

他心胆发寒,不敢再进,恐怕前面又有怪物,暂留一宵再说,他十分小心,向后退走里余,察看四周确无异状,方吁出一口气,将姑娘放下先行调息,在这将近两个时辰中,始终在惊恐紧张中度过,如不是功力深厚,真难以支持到现在。

他调息片刻,开始就剑光检查姑娘的伤痕,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在她逐渐粗重的呼中,不时可嗅到一丝极淡的幽香,十分奇怪。

她在他耳畔说:“原,感谢你……”转身穿衣,说不下去了。

他对这种奇香不陌生,惊叫道:“呵!是这鬼妖狐。”

他没有解药,急出一头大汗,赶忙去姑娘百宝囊中掏出一颗夺命金丹,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水替她灌下腹中,静待变化。

洞的上方不足五里,正躺着草原黑龙和祝永春,同在地道中过夜,如果再向前走,必定可以相会了,可是他不知,似乎是天意。

而丘陵上地面,稍北五里地,火眼狻猊正与白妖狐逃上丘陵,躲在一块石岩下,避免兽群的袭击,他俩似乎对这一带情形很熟悉,并不害怕。

洞中的中原与海蕙,避入这陌生的险境,怎能不怕?海蕙被仙狐暗香迷倒,人事不知,中原却急得六神无主,叫苦不迭。

仙狐暗香,其实并非毒剂,而是一个先聚积精气神三宝,再全力发泄的兴奋秘药,对男人来说,确有大用,对女人效力却不大。海蕙服下了自己的夺命金丹,逐渐的在清醒过来,只是仍有些少诱情欲的兴奋剂,残留在体内而已。

不久,她悠然醒来,但呼吸仍未正常,身上仍残留些少热度。她睁开星目,只觉眼前白光蒙蒙,中原的脸面正在眼前,正用焦急的眼神期待她醒来。

“咦!原,我怎么了?”她讶然叫。

中原将剑放下,惊喜地将她抱入怀中,喜悦地道:“天哪!你醒来了,蕙,你没事么?”

她还莫名其妙,但中原抱着她,她只感到血液一阵沸腾,一种奇异的电流通过全身,激情地紧紧抱住他,用梦也似的声音喃喃地说:“原,没什么,没……我……我……”

她呼吸不正常,话未完,发狂似的吻她,整个娇躯轻微颤抖,双臂力道逐渐加重,向他怀里面挤。

他被她所感染,被她火热的胴体所迫,突觉血液突然沸腾,口中,她的香舌像一条奇怪的灵蛇,鼻中所嗅的汗香,手中所抱的娇躯,都在向他发出无穷的诱惑力,依稀中,那天在大雪荒原草屋中的情景,模糊地在脑海里出现,那销魂荡魄的经验,再如怒潮一般地向他袭击。

他的自制力逐渐消失,理智已无法主宰行动,神经的本能反应,令他浑身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像被浪潮所淹没,令他换了一个人。

蓦地,姑娘在他怀中一阵扭动,吁吁娇喘令他神魂飘荡,双手一紧,猛地吻在她的粉颈上,一阵猛揉。

少女这地方怎能吻?何况她正在激情之中?她嗯了一声,在怀里颤声轻唤:“原,你……你……我……我……”

她不出声倒还罢了,这一出声,几乎坑了中原,他虽已练成了两仪相成大真力,但仅是“成”并不够,必须不断不苦功求“精”,求“纯”,距由神返虚之境远着哩!刚成的期间,元精一泄,从此再也不能精进,到此为止,甚至还有退步的可能。

她这种声音极具诱惑力,加以热烘烘软绵绵的娇躯不住扭动,这力量足以令英雄豪杰举手投降的,令鲁男子大胆逾西家墙。他猛地双臂一掀,将她掀翻在地,一双手开始为她也为自己宽衣解带。

不片刻,两人已肉帛相见,不像话。

正在他欲火如焚,腾身上马的刹那间,他的脚突然踢中了承影剑靶。

承影剑被踢得向前一滑,铿锵的剑吟乍起,像是沧海龙吟,令人神经一紧。

他这些年来,在刀光剑影中出生入死,对刀剑的啸鸣有特殊的感受力,蓦地悚然一惊,神智一清,一按地面挣脱姑娘的手,突然一跃而起,这把通灵的剑,委实杀风景。

他本能的俯身抓起宝剑,神目如电,向四面凝神察看,欲火全消。

没有任何异象,洞中温暖如春,鬼影俱无,只有洞两端隐隐传来动人心魄的奇异兽吼之声。

地下,姑娘赤条条地呈现眼下,仍在恍惚迷乱之下,紧闭着凤目,伸一双晶莹如玉的粉臂,不住轻舞,口中娇呼吁吁,迷乱地腻声轻唤:“原,原……我要你……你……”

他的情欲之火,已被神剑驱赶净尽,暗骂自己该死,将剑火速放在身畔,俯身抱住姑娘,将外衣替她盖上,一抹她的睡穴,自己便平躺着按心诀行起功来。

下面洞口,三足巨蟾食了一头巨蝠,不久便重回它的洞穴。洞口敞开了,有几头怪兽慢慢向里爬行,被神剑的奇异剑鸣一吓,退出洞外去了,危极。

中原足足行功两个时辰,方抱着姑娘朦胧地睡去。

洞中不知时辰,激情过后,定然有点疲倦,两人不知睡了多久,姑娘的睡穴在四个时辰后自行解开,她睡得极为香甜,这些天来,从没有机会好好睡过!穴道自解之后,仍又熟睡了许久。

中原练了两个时辰的心诀,所以醒得也慢。第一个醒来的是姑娘,在蒙蒙剑光中悠悠而醒。

她刚睁开了凤目,天!怎么了?自己赤条条的,他也是一丝不挂,还在她身侧甜睡,一只大手还揽在她的股间哩!羞煞人,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一蹦而起,接着,昨晚的情景,一鳞片羽地在她的脑中涌现,她浑身一震,呆住了。洞中本就温暖,这时,她更感到浑身发烫,转头看去,他那令她心动情摇的俊脸,正偎她颊边,脸上泛着令她心动的微笑。

她正想转身抱住他,但却又忍住了,这些天来,他也够辛苦,晚间一再奔波,白天在草间匿伏,不然就是厮杀拼命,真正休息的机会太少了,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甜睡,她怎忍心吵醒他?她咬着下唇仔细回想。

她略一运气,怎么?睡穴有点异样,哦!是了,是他抹了睡穴,为什么他要如此?难道他不知道她愿意将身子交给他么?

唔!下体并无异样,也无不适之感,天!还是处子之身哩,难道他……

接着,她恍然大悟,定然是在他在千钧一发中悬崖勒马,保全了她的清白,她只感觉到心头冲动想抱住他狂吻,但她看了他恬静的睡态,又不忍心将他惊醒。

由于她不愿搅醒他,几乎误了他的大事。

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悠悠醒来,第一眼,他看见了眼前一双情意绵绵的眸子。

“哎呀!我睡得多死?蕙,是什么时候了?”他歉然地说。

她转身扑入他怀中,嗯了一声,火热的粉颊压在他的胸膛上,却又不敢和他的眼神接触。

他完全清醒了,喃喃地道:“恕我,蕙。”他吻她,一面摸索着替她穿着,又道:“又是白妖狐那女妖,她跑不了的。”

她在他耳畔说:“原,谢谢你,幸亏你能……”她转身穿着,说不下去了。

中原也穿着停当,两人喝了几口水,吃的东西却没有,准备上道。

“原,该往那儿走?”她低头轻问。

“往上走,也许上面没有猛兽。”

说完,背起大水囊,牵着她的手,用剑光引路,向上面急急奔去。

到了上面洞口,中原向洞口爬上,讶然轻呼:“喊!这儿有人迹。”

“有人迹?”海蕙跟着向上抢。

洞口,泥土上确有人爬行的遗痕,还有弓鞋印,看去不止一个人。中原指着一个清晰的小弓鞋印说:“是白妖狐这鬼女人由这儿走的,追!”两人看看天色,太阳爬起老高了,便顺着鞋尖方向,向东急追。

火眼狻猊和白妖狐,爬上了一道山梁,突然发现前面大雕渐渐向下盘旋,下面有两人影,拥抱的紧紧地,其中之一黑衣耀目。

火眼狻猊眼睛锐利,说:“是天威,这烂货仍拖着祝永春,快完蛋了。”

白妖狐仔细注视,讶然道:“咦!果然是成大姐,走,她需要帮助。”

她正要走,火眼狻猊一把拉住她。

“怎么?你不救她?”白妖狐诧异地问?

“为什么救她?你不见昨天我们的反目么?”

“你和她不过是挂名情人,没有仇怨,何况有一段时间,你们曾经恩爱得难会难分,你不念这一段情意?”

“废话!她早已不是早年的她了。”

“不管是不是她,你也不该袖手旁观。”

“哼!我还要在她临死前羞辱她一番哩!还有那祝永春,我送他一程。”火眼狻猊的眼中,燃起嫉火,说完,开始向那儿奔去。

十余头大雕见有人奔来,又升高些。有一头不怕死,突然向下敛翅疾冲。

火眼狻猊一声长啸,如飞而至。

草原黑龙的剑尖,刚移至胸骨缝,正往里送,被啸声一震,吃了一惊,火速扭头张望。

这瞬间,那雕疾冲而下,劲风压体,她本能地拔剑一挥,寒芒一闪,攻向迎头扑下的巨雕。

“铮”一声朗吟,大雕脑袋被从中砍开,砰然坠地,沉重的身体,将他撞倒在地奄奄一息的祝永春,被抛出丈外,立即昏去。

草原黑龙倒下,剑被大雕撞脱,两手空空,她并未用全力,仅是本能地挥剑,怎禁大雕全力一撞?滚跌在地几乎动弹不得。

“永春,永……”她狂叫,挣扎站起,向祝永春扑去,她有点迷乱啦!

大雕一阵翻腾,在作死前的挣扎,滚到永春身畔,方痉挛一会死去。

她向前扑,蓦地人影一闪,迎面出现了一双人腿,“砰”一声响,她的肩膀撞在人腿上。巨大的反震力,将她震得向后仰面就倒,站不起来了。

白影一闪,第两个人影也到了,是白妖狐。

草原黑龙,只感到肩上如受巨大撞击,眼前金星直冒,被饥寒交加折磨得虚空了的身体,怎禁受得住?几乎晕倒了,吸入一口气,挣扎着把上身直起。她胸前的剑创,极浓的鲜血汩汩流下。

她直起上身,定神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火眼狻猊雄伟的身体,像巨人般出现在眼前,火眼中射出阴狠的火花,脸上是狞恶无比的笑容,双手叉腰距她身前不足五尺,他身右稍后方,是脸现惊讶的白妖狐。

“桀桀桀……”火眼狻猊发出一连串阴厉似枭啼的笑声。

草原黑龙伸手向百宝囊中探,可是晚了,火眼狻猊闪电似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她的右肩,力道够重,她向后就倒,直滑出丈外方止住滑势。

这一记重击,把她踢得一佛出世,浑身骨骼几乎全行崩散了,昏昏沉沉,只看见眼前星斗满天。

火眼狻猊仍迫在她身前,阴阳怪气地说:“亲亲,怎么啦?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撑起上身,火眼狻猊伸手摘下她的百宝囊,扔得远远的,又继续说:“看样子,你要完蛋了,英雌末路,可怜!”

她强调呼吸,久久虚弱地说:“史域,你想怎样?”

他哈哈狂笑,手按剑靶说:“不想怎样,想戮你几剑,以报应昨天你向我递剑的可恶举动。”

剑出鞘一半,白妖狐伸手把他的掌背按住,说:“不可,史大哥。”

“为何不可?”他扭头问。

“别忘了你们早年曾相好一场。”

“这些年来我早已和她不同床梦亦各异。”

“不管怎样,饶了她,不枉早年同衾共枕的情义,要不就带她走。”

“带她走?你不是笑话吧?”

“应该的,沙漠十兽,现在猛兽只剩下我们三人了。”白妖狐的语音有点凄然。

但火眼狻猊不为所动,冷笑道:“从这儿往东走出盐泽死域还有六十余里路,沿途是否有怪兽出现,谁也不敢说……”

“咱们藏宝之地,以往在白天也是不见怪兽的,但昨天竟然现了巨大的怪物,所以不敢断定是否有凶险。出去之后,还得步行近百余里,没有坐骑,自己走也感吃力,酷阳似火怎吃得消,谁敢带她走?而且,弄得不好,还得死在她手上,我并不傻。”

“那又何必再下手杀她?”

“别管我的事,我有我的主意。”

“何必做得太绝?叫她在这儿喂大雕了。”

火眼狻猊不理她,但也没拔剑,向草原黑龙跨近一步,脸上仍然狞笑着,令人望之心中发寒。

草原黑龙已无力反抗,她向白妖狐颤声道:“兰妹,念在你我的交情,请送我一些水。”

白妖狐心中不忍,解下水囊向她走去,刚把水囊送出,火眼狻猊已跨步过来一把夺过,狞笑道:“亲亲,你等着。”

他自己先喝饱,然后把水慢慢倒在她的小腹上。这一倒,一面狂笑道:“喝吧,好乖乖。”

草原黑龙一蹦,想伸手去抢水囊。

火眼狻猊出脚如闪电,一脚踏在她的小腹,她哎一声狂叫,浑身软躺下来了。

火眼狻猊将空的水囊抛给白妖狐,说:“令狐兰,不必管我的事,要不你自己走你的路。”

白妖狐不知道路径,无可奈何,她说:“史大哥,她已经油尽灯枯之境,何必再折磨她呢?彼此一向无冤无仇,而且……”

“不许你说,去看看那小王八蛋死了没有?如果还有死,替我拖过来,我要好好治他一顿。”

白妖狐不得不听命,必须靠他领出盐泽死域,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她往祝永春走去。

祝永春已经昏倒,气如游丝,如不细心观察,绝不易发现他还活着,她当然知道他还没死,却说道:“死了多时,快干啦!”

她伸手一把扣住永春的手,要往这儿拖,拖了几步,火眼狻猊叫:“别把那死狗拖来,算他死得幸运。”

白妖狐将人放下,冷冷地说:“要和死人计较,你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你说什么?”火眼狻猊厉声问。

“我的意思是,成大姐亦已离去死不远,眼看要葬身雕腹,你何必再凌辱她?”

“你知道个屁,少管我的闲事。”

“好,我怎敢管你的事?”白妖狐说完,站得远远的。

火眼狻猊在草原黑龙身畔蹲下,狞笑道:“亲亲,昨天的事,你看得够清楚了,是么?”

草原黑龙突然翻身,一掌扔出。

火眼狻猊桀桀一笑,一把扣住往脚下一塞,踏住了,伸一手握住她饱满的乳房,狞笑道:“你强吧,有苦头给你吃的,别慌。”

他四指压住四周,食指顶住乳珠,另一手拔下她一根头发,撕破上衣,现出浑圆暗红色的乳珠,将内力注入头发,搔着乳珠道:“亲亲,舒泰极了,但如果放入东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加上我注入的内力,想想滋味,你就会浑身发麻的,毛发悚然,你信是不信?”

头发成了一根钢针,缓缓从乳珠尖端小孔插入,插不到半寸,草原黑龙浑身发抖,脸上全被豆大汗珠布满力竭声嘶地挣扎,却动弹不得,狂叫道:“史域,你狼狗肺,用这种酷刑……”

火眼狻猊停手,狂笑道:“我没向你的阴部下手,已算对得起你了,我暂时收手,希望你能乖乖地回答我的询问。”

“你……你这……”草原黑龙气息奄奄地急喘,说不出话来。

火眼狻猊不在乎,他往下说:“昨天,我辛苦一生的珠宝化为乌有,沙漠十猛兽几乎全死在祝小狗之手,那小狗是找你的。”

“胡说!没有人要找我。”她切齿说。

“我为人凶狠残忍,但从不骗人,那小狗叫祝中原,确是找你来的。我的金银珠宝完了,但你的却藏在红盐池附近,告诉我放在何处,饶你一顿酷刑。”

“给我留下半囊水,你我交换。”她脸色一整,泰然说。

“哈哈!你以为我是傻蛋?留水给你活命,日后再去找我?快丢掉你这鬼念头。”

“这交易未免太不公平。”她脸色仍在变,说话心不在焉。

火眼狻猊没发现她的异状,狂笑道:“到目前你还想公平,未免太不知轻重了,你不说也罢,当你愿意说时,再告诉我并未为晚。”

说完,头发又深入了三分,草原黑龙委实受不了,挣扎着尖叫:“我说,我说。”

“说罢,我听着。”

“在红盐池西……”

“记住,河套二千里我无处不晓,你最好少费事,不必多费心机。”火眼狻猊打断她的话,冷冰冰地说。

“在红盐池西面,盐河南岸崖壁下,我的侍女巧云知道藏处,你可以找她。”

火眼狻猊当然知道巧云,早年也是他的禁脔之一,也是草原黑龙的心腹,想来不会有假。他拔出头发,站起说:“但愿你说的是真话,好了,祝你平安,哈哈!”

草原黑龙拚全力撑起上身,咬牙切齿地说:“畜生,你会受到报应的,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火眼狻猊凶狠地俯下身,左右开弓双手齐发,“啪啪啪拍”给了她四耳光,把她击倒在地,狞恶地说:“贱货,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像我这种凶神恶煞,除了老死之外,不会横死的,至少你比我先死,对不?”

他手按剑靶,又问:“你还有后事交代么?趁早说。”

她气息奄奄,稍微充血的脸面,看到了他按在剑靶上的手,更看到他泛上重重杀机的鬼脸,只觉心中一凉,长叹一声说:“你说有一个姓祝的人在找我,是那个神箭射倒你的手下,那冲入谷中的两人两骑么?”

“是的,正是那小狗。”

“他为何找我?”

“谁知道,你该知道。”

“他目下何在?”

“洪荒巨兽入谷,他定然做了巨兽的点心了,即使能逃出,也必定仍困在盐泽死域之中。”

草原黑龙幽幽一叹,灰心已极,头无力再举,躺下闭上布满红丝的眼睛。

她与永春相处将近十年,曾听他说过有一个孩子叫祝中原。因为救人,自己却淹死阎王窝,所以乍听找中原三字,心中一震,世间同名姓之人,为数不少,为何这个祝中原。找她?这么巧?再一听中原也可能死在盐泽之中,心中一凉,希望完全断绝。

她耳中,听到了火眼狻猊的长剑,剑叶正与剑鞘卡簧缓缓磨擦发出轻微的啸吟,那是他故意弄的,将剑向一侧压,所以磨擦发声,平时撒剑不会有声响。

她缓缓睁开双目,顶门上空,三头大雕正双翅一敛,流星似的向下急坠,她长叹一声,说:“你心满意足了,给我一剑吧!”

火眼狻猊踏前一步,剑指向她的小腹,狞笑道:“给你一剑不太便宜了吧!桀桀……”

在桀桀狂笑声中,剑尖缓缓向她小腹落去。

里外,中原与海蕙正携手掠上山梁,再前十丈,便可看到这一面的光景了。

“咦!”海蕙突然站住了。

“蕙,怎么了?”中原讶然问。

海蕙伸手指着远处俯冲而下的三个大雕,另几头正在向中间集中,也有向下俯的模样,她说:“那些大鸟是……”

“是大雕,大沙漠中的猛禽可力搏虎豹。”中原答。

“它们在那儿做什么?”

“可能下面有死兽。”

“去瞧瞧。”她喜悦地说。

他往一座巨石荫下一靠,说:“那多残忍?不看也罢,说不定等会儿它们会找到我们生事呢!可惜我的弓箭丢了,来,歇会儿。”

他刚坐下,她便像一只小鸟,扑入了他怀中,笑眯眯地躺在他怀里了。

他抱住她,含笑把大水囊的塞子拨掉,要给她饮水,她含笑摇头,却向他张开艳丽的诱人小嘴。

他吻了她一下,笑道:“你顽皮,等会儿给你算帐。”他一口一口喂她,她环住他的颈项,那股子热络劲,真令人看了冒火,不像话。

他塞好水囊,一面说:“我们该往东走才是,谁知道这鬼地方还有些什么鬼怪?往东出草原,绕过这块鬼地方。”

“不会有多远的,等会儿我们全力急赶,我们追旋风虎时,大概进入灰岩地带四里左右,真要赶不消一个时辰,大可不必着急。”她不在意地偎近他壮实的胸膛。

他抬头看看天色,说:“大风快起了,瞧,天上的云跑得多快?”

“风倒不怕,只怕大雨。”她说。

他笑了,抱住她往石上一靠。

她捧着他的脸,轻柔地抚摸他的双颊,撇起小嘴说:“笑什么?不许笑。”

“噢!好亲亲,还未举行花烛之礼,你就这么凶?”

她嗯了一声,浑身一阵热,张樱口去轻咬他的下唇。他趁势吻她,吻完说:“在这九月天,大漠中几乎滴水不见,怎会有雨?再过一个月,这儿的雪可能一尺厚了。”

“那就好,免得变成落汤鸡。”她信口答。

“真要变成落汤鸡,这才是草原之福,这里缺的就是雨水。”

“我才不管这些事。”她枕在他肩上答。

他举目向东南天际看去,那儿,大雕厉鸣,急剧地起落,斜冲而上,狂野地下扑,他说:“大雕可能遇上了地下劲敌,这顿美食得来不易。”

她扳下他的头,道:“亲亲,别管它们的事,我们好好歇一会儿。”

他揽住她的小腰儿,一手捏着她的鼻尖,笑道:“天,好亲亲,你教我怎样歇法?你这一团火躺在我怀里,要我做柳下惠?不可能的。”

“油嘴!”她羞赧地嗔他。

他突然探手她怀里,软玉在握,她娇唤一声,浑身发颤,象征性地去推他的手,却又欲拒还迎。

他俩在这儿腻,山梁的那一面,却展开了生死存亡的狠拼,好一场奇怪凶狠的人禽相搏。

当火眼狻猊的剑尖,将刺入草原黑龙小腹上的刹那间,三头大雕如同天雷下搏,两头扑向火眼狻猊,一雕扑向白妖狐的顶门,罡风乍起,在千钧一发,救了草原黑龙。

两人同时警觉,骇然一惊,剑化无数寒芒,迎击两只抓来的钢爪。

大雕不再上当,厉鸣声中倏落,盘旋飞舞爪翼交叉扑击,居然甚有章法,缠斗片刻,重又冲霄而起。

后面上空的大雕,这时也急掠而下,一沾而起,轮流下扑,两人无法离开原地,仅能舞剑自卫。

激斗片刻,火眼狻猊叫:“令狐姑娘,联手。”

白妖狐无法离开原地,她叫:“史大哥,快走!”

“不行,这一带平原任何一处皆非安全之所,唯一保命之法是毙了它们……”

声未落,两头大雕一前一后,以全速冲下,他冷哼一声,剑向前攻出一朵剑花,左手向后上方一扬,歹毒的飞旋三棱镖出手,共有两枚,一闪即逝。

“铮”一声剑鸣,剑击中前面大雕的右爪,大雕的左爪,也抓掉他左上臂的一块布帛,幸而他的护体功力了得,皮肉未伤,大雕一声厉鸣,双翅一扇,冲天而起。

强烈的劲风,将他的身形震得向左一侧。

右肩背一阵强风掠过,几乎将他撞倒,“砰”一声爆响,尘土飞扬,中镖的大雕向地面凶猛地撞下,好险!

他还未站稳,第三头大雕已经凌空猛扑。

“咔”大吼一声,长剑疾挥,全力砍出。

剑发出两声清鸣,大雕两只铁爪,硬生生被他砍下了,大雕厉叫着飞走。

第四第五两头,如陨星急坠而下。

整个斗场灰尘弥漫,走石飞砂,草原黑龙被罡风一刮,真巧,刮至一头雕尸旁,被挡住了。

祝永春的躯体,本来距一头雕尸不远,早就被刮至雕体旁,也没刮走。

白妖狐也用上了她的妖狐暗香,薰倒了两头大雕,她聪明,躲到雕尸旁挫低身躯,觅机出剑,大雕如果想向她攻爪,必须将身躯降至地面,体型太大,一到地面它便不易展翅上升,所以并不敢全力向她进击。

火眼狻猊那一声“咔”,声音如同焦雷,远传十里外,惊醒了一双在梦境中的青年男女。

中原胆大包天,他将海蕙的罗带儿松了,她酥胸半掩,椒乳半露,任由他轻薄地肆虐,闭着眼儿左轻推右虚拦,正在神游太虚之间。

吼声传到,相距仅有一里地,清晰地如在耳畔,把两人从悬崖边缘拖回,从梦幻中回到现实。

两人一蹦而起,骇然大惊,像是挨了当头一棒,也似冰水浇头。

怪!没有人,远处是大雕厉鸣更激响,是怎么回事?两人一面结扎,中原一面说:“是人和大雕激斗,走!助人一臂之力,毙了些畜生,免得麻烦。”

海蕙也真恼了,她正享受令她永难忘怀的梦境,吼声把她吓了一大跳,假使真被人看到了他俩的热烈光景,她日后如何见人?她气往上冲,向上急掠。

“白妖狐!”中原叫。

“杀她!”海蕙怒叫,向下急冲。

两人在梁顶上,看到一群大雕正追逐一个白色身影,和看去像火眼狻猊的人,正缓缓挥剑护身向东逐渐撤走,中原一眼便看出白妖狐,所以出声叫唤,两人展开绝顶轻功,流星横空似的,向前飞射。

火眼狻猊在危急中,再发两枚飞旋三棱镖救命,击毙了第四头,第五头一声厉鸣,在他头上掠了过去。

大雕死伤过半,攻势减锐,火眼狻猊叫道:“令狐姑娘,走!离开这儿,跟我走。”

白妖狐抓住机会,贴地窜向火眼狻猊身边,两人会合之后,大雕更不敢下来了,仅在他们上空飞舞,或者从左右急掠而过,两人向东急走,却不敢太快,不时回头戒备,防备大雕突击。

走了十余丈,火眼狻猊回头一看,看到后面飞掠而来的人影,把他吓得打了一个冷战,大叫道:“快走!小狗来了。”

“谁?”白妖狐问。

“祝中原和他的同伴。”

白妖狐一听是祝中原,还以为他会带着弓箭,甚至还以为他拾了神箭红熊的神臂弓呢,吓得脊梁上直冒冷气,全力向前飞掠。

“骚狐狸,给我留下。”海蕙老远便大叫,看两人跑了,她心中大急,相距余里,不易追哩!

她不叫倒好,叫得反把两人吓得跑得更快些。

快追上大雕积尸之处,有两头大雕,正向尸堆中急冲而下,分别去抓草原黑龙和祝永春。

中原只道大雕要抓同伴的尸体,并未在意,按双方速度估计,双方正在尸堆旁会合,他不得不防,向姑娘低喝:“撒剑,防大雕袭击。”

喝声中,他首先撤剑。

草原黑龙被火眼狻猊重手法多次袭击,右乳又被头发注内力所伤,再被罡风一刮,已经是气息奄奄了。但她毕竟功力深厚,还撑得住,大雕群追袭火眼狻猊,但仍有两头分别同她和永春冲下,她怎能不急?竟拚余力挣扎而起向永春僵卧处踉跄奔去。

她那一身黑衣,极为醒目,地面是灰白色,看去更为清晰,中原眼力超人,他叫:“是草原黑龙这鬼女!”叫声中他用了十成劲,超出海蕙,去势如电射星飞。

他父亲的消息,全在草原黑龙身上,她目下行动踉跄,显然受伤极重,而且赤手空拳,怎能抵挡雕全力一击?她如果死了,他父亲的消息岂不也完了?所以他心中大急,要抢先一步。

近了,大雕要比他快一步,如无奇异发生,无法抢救。

“畜生纳命!”他大吼一声,全力将剑扔出,划出一道虹影,射向一头大雕。

姑娘当然也知道厉害攸关,同时一声娇叱,承影剑发出一声龙吟,化成一道白虹,一闪即至。

草原黑龙拚全力向永春舍命冲去,攻击她的那头大雕略展巨翅,跟踪斜掠,巨爪已伸出了。

草原黑龙已扑到永春身侧,向下便倒。

攻袭永春那一头大雕,巨爪亦伸,看去像两头大雕同时到达,钩爪齐伸。

一声惨号,承影剑先到一步,贯入左面大雕的胁胸,剑锷一带,凶猛地潜劲将大雕带得向侧方地面猛冲。

稍慢刹那,海蕙的剑也到了,嗤一响,贯入一头大雕心胸正中,大雕本已发现银芒,来不及抓人向银芒急抓,但没抓住,凶猛的真力将大雕冲得向侧急荡,“砰”一声撞倒在外。

草原黑龙被劲风冲倒,恰好抱住永春,她力竭声斯地狂叫道:“永春……永春……”

她这一叫,中原抓起她信手一丢。

“天呀!”她软倒在永春身旁。

永春面貌未改,只是颊肉瘦削了些,嘴唇干裂,血迹斑斑,胸前,沾了草原黑龙的血,一片模糊不清。

中原为救人跌落阎王窝,实足年龄是九岁,对父亲的相貌,以为父亲已经死去多时,惊得浑身发软。

海蕙抢到,一把挽住了他,急叫道:“原弟,定下神。”

“我……我爹……爹……”他虚弱的惨叫。

海蕙心中大惊,但总算稳得住,跪倒在永春身畔,左掌扣住脉门,右手去翻永春的眼皮,叫道:“爹没死,快,水。”

中原手忙脚乱去解水囊,双手不住抖索,海蕙取出一颗夺命金丹塞入永春口中,用水囊倒水灌下咽喉,说:“原弟,用真气催动药力,疏通经脉。”

中原总算恢复了心神,他不是一个提不起,挑不动的人,只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但心情一稳定,他不再忙乱了。

他跟玄阴书生学艺六载,玄阴书生学艺的医道够高明,手一触永春的脉理,便知五行有救,便将永春扶起坐好,自己一手按丹田,一手按灵台,神功徐发。

不久,永春的呼吸开始看得见了,干裂的嘴,不住开合,状极痛苦,海蕙一看便知就里,将水囊口塞入他口中。

水,是生命之源,永春是因缺水而几乎倒毙的,有了水,生命获得滋润,从鬼门关上被拖了口来。

草原黑龙被中原扔出,砰然倒地后立即昏厥,伏在那儿形如死人,许久许久方行苏醒。

她挣扎着爬起,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猛抬头看到了男装的海蕙,正用凌厉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她,不远处永春倚在一个健壮的少年人怀中,不住喘息,呼吸粗重,确是活了。

看了那少年人的脸容,她终于明白了,眉梢眼角十分酷似永春,一看便知道永春的孩子,正在行功救父呢!

她吁了一口长气,颓然坐倒,口中喃喃地说,谢谢天!

草原黑龙怜然地点头,闭上眼没作声。

“是你掳走了祝……我父亲?”海蕙冲口而出一个祝字,不像话,急忙改口称父亲。

草原黑龙又点点头,她懒得说话了。

海蕙扭头向中原看去,他正满头大汗,宝相壮严,仍在静静地行功,双目内视,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她说:“成天威,你站起来。”一面说,一面将中原的剑抽出。

草原黑龙摇摇头,脸上出现凄然的苦笑。

海蕙举目四顾,看到远处有一把寒芒暴射的长剑,被烈日晒得似乎在颤动,那是整个沙岩地区的热流,向上蒸腾,乍看去四面八方地面都像在颤动。她向那儿退,手中剑比拟着草原黑龙,这鬼女人如果稍有异动,她将飞剑遥击。

退到剑旁,她拾起炙手的长剑,重又走回,“铮”一声将剑丢在草原黑龙身前,冷冷地说:“我父亲没死,算你幸运,我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拾剑,站起来。”

草原黑龙仍在摇头苦笑,也没睁眼。

“为保你草原黑龙的英名,你该拾剑挺起脊梁。”

草原黑龙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眼,扫了一眼自己的长剑,吸了一口长气,伸出微颤颤的手,手上全是血,颤抖着向剑靶伸出,突然用力抓住了剑柄。她艰难地以剑支地,缓缓站起来,虚弱地问:“你是永春的什么人?”

“那……那是……是我爷爷。”海蕙硬着头皮答。

“你是死在阎王窝的祝中原?”

“呸!胡说。”

“好吧!你上。”草原黑龙缓缓举剑。

海蕙欺近,伸剑进步,“叮”一声,草原黑龙的剑向外一挡,手上麻木就不着力。

热烘烘的剑尖,点在草原黑龙的右胸上,但未贯入。海蕙柳眉一皱,沉声道:“你为何不用劲运剑?难道我就不忍杀你?”

“铮”一声,草原黑龙的剑坠地,她闭上眼,苦笑道:“我该死在你的剑上,为了你的母亲,你下手罢!但请让我告诉你们出困方向之后,再给我一剑。”

“哼!你想得很好,是要引我们进入更险的处所么?”

草原黑龙委实无力再站起,她身躯不住颤抖,仍鼓力撑住,说:“一切错我都承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父子恐怕也要和我走同一命运,我死不瞑目。由此往东约有六十里,便可逃出这处死域。”

“可是……可是……我没走过这条路。”她又说。

“那你怎么知道?”

“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说的,他们知道出路。”

“没有人要相信你这鬼女人的话。”

草原黑龙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说:“我是一片赤诚之心,孩子,千万要听我的话,最好快点抓住火眼狻猊带路。下手吧!”

她脸上泛起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向剑尖迎去。

海蕙本想将剑推出,但心中一动,在千钧一发中收剑,伸手扣住对方的右肩膀,向地上带。“砰”一声,草原黑龙仆倒在地。

海蕙将剑入鞘,说:“等会儿让原弟弟杀你,且让你多活片刻。”

可是,草原黑龙已听不到他的话,只哀伤,叫了一声永春,便已昏倒。

这一声“永春”凄凉抖切,像是濒死的哀鸣,令人闻到酸鼻,不忍卒听。

海蕙只听得汗毛直立,心中一震,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忖道:“她是一个可怜人,她对原弟的父亲定然是爱之极深,不像是横行沙漠叱吒风云的女魔头。唉!情之一字,可真害人不浅。”

海蕙俯身将草原黑龙翻转,看了她胸前的血迹,心中一软,便到中原身畔取过大水囊,扶起她灌她两口水。

水一入口,草原黑龙陡然苏醒,狂饮数口,突又一推水壶,喘息着说:“孩子,留给你们喝,尤其是你父亲,他渴得太厉害了。何时脱险,难以预料,不必管我这将死之人。”

海蕙又是一震,但接口道:“你需要水,再喝两口。”

“不!”草原黑龙说得极为坚决,嘴紧闭着。

海蕙只好放下她,摇摇头,回到中原身边。

许久许久,中原修为不纯,他仅能用真气替父亲疏通奇经百脉,却无法使他父亲立即复原。夺命金丹可医病,无法疗饥,永春人已恢复生机,但无恢复久虚了的身子,肚中饥饿,头脑沉重,浑身虚弱,仍无法复原。

中原停止行动,向海蕙说:“蕙,雕肉不佳,劳驾,割几条腿带着,且找个阴凉处准备一顿吃食。”

海蕙四面一望,说:“没有生火的草,有肉也没有用,不如赶快出到草原,猎一条黄羊充饥。再说,目前爹爹也无法进食。”

“前面不一定可以找到草原。”中原点头答。

“草原黑龙说过,往东六十里可以脱出这处盐泽死域。”

提起了草原黑龙,中原立即火起,他说:“蕙,你替爹遮挡太阳,我收拾她。”

海蕙一面换他的位置,一面说:“原弟,她快死了,我看,她是个可怜人,放手饶了她罢!让她在这儿自生自灭也就算了。”

中原不为所动,他低唤:“爹,你听到原儿的话么?”

永春不知自己死活,这时突然一震,脸上突然现出奇异笑容,他以为自己死了,喃喃地说:“孩子,你是中原儿?”

他的手本能的伸出摸索,不住颤抖,中原一把握住,激动的叫:“谢谢苍天!我是原儿,爹,爹爹……”

永春用力抓紧,仍喃喃地叫:“哦!原儿,我们终于在泉下相逢了,我听得出是你的声音,唉!我们都走了,可怜你妈……雯,你在阳世多保重,我……我多么希望能活着回去看你,让你光明正大的在人世间,不再是杀人犯的妻子,可是,不可能了。”

“爹,你睁开眼看看……”中原大叫。

但永春仍往下说:“雯,恕我生前并无意不忠于你,我多么希望活着看到你啊……”

这时,草原黑龙已经苏醒,正一寸寸向这儿爬来,脸上的痛苦神色,令人不忍卒睹,每一条肌肉都在痛苦的抽动,眼角出现了血迹,嘴角扭曲,血水往下滴,喘息着向这儿爬来。

永春也在剧烈的喘息,脸上肌肉也在颤抖,续往下说:“雯,我逃了九次,第十次竟丧在盐泽死城。雯,愿我们来生再见,来生……”

海蕙知道他激动,人还未清醒,又塞入一颗夺命金丹入他口中,用水灌入他的咽喉。

中原直挫钢牙,猛地抓起长剑“铮”一声扔掉剑鞘,向草原黑龙一步步走去。近了,他的剑举起了,剑尖对正草原黑龙,就势向她掷出了。草原黑龙眼中已看不见什么,她循永春的声音向前爬,一面喘息着叫:“永春,永春……我……我要死在你的身边,我……”

中原一挫钢牙,剑脱手掷出。

剑将脱手的刹那间,永春突然竭力叫:“天威,我不怪你……”

海蕙以手掩面,不忍卒睹。

中原大吃一惊,但剑已脱手,“啊”他大吼一声,人向前扑左掌斜拍,右手全力向后,猛一收。

“嗤”一声,剑尖被两股奇猛地劲道一震一拦,准头一偏,速度亦减,刺入草原黑龙左上臂后侧方,裂了一条血缝,但她似无感觉,仍向前爬,鲜血划出一条扭曲的血路,喘息着叫:“永春,我未能送你返家,死不瞑目,死不……”

她终于爬到永春身畔,长叹一身,伏在他身上,昏倒在他脚下。

中原浑身大汗,怔怔在站在那儿。

永春又清醒了些,他仍喃喃地说:“天威,我说过我希望能报答你,可是我反而也让你也死在一块儿,原谅我,原谅我……”

中原吸入一口气,毅然地说:“蕙先救她,日后再说。”

海蕙掏出一颗金丹,由中原替代她的位置,动手救草原黑龙,用水灌丹丸入草原黑龙腹中,并撕衣袂替她包扎伤口。

中原动手结扎,砍了四条雕腿,以剑挖地以雕腿作支柱,然后也砍了四张雕翼,架起一个凉棚,挡住了烈日。说:“过一个时辰,我们上道。”

半个时辰之后,永春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看清了眼前景物,吃惊地撑起上身,讶然道:“咦!这儿是……”

中原扶住他,喜极大叫道:“爹,你可以清晰的分辨……”

永春一震,那一声叫唤,十年前的景象依稀在目,他扭头瞪着中原,眼睛愈瞪愈大,抢着叫:“你……你是……是谁?”

“爹,我是中原儿。”

“啊!你是中原儿?你……我……我在梦中么?”

中原握紧他的手,大声说:“爹,原儿没淹死在阎王窝,万里关山,天从人愿,终于找到父亲了啊!”

永春浑身激动得不住颤抖,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我……我不是在做……梦?”

“爹,千真万确,看看原儿。”

永春突然伸手抱住他,浑身发抖,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片刻,突然抓紧中原的双肩颤声叫:“原儿,你……你妈可好?”

中原不敢将实情就此说出,说:“妈好,只是,原儿外出四年,目下不知又怎样了,但有惠安大师在照顾,料亦无妨。”

“你妈被解上武昌府,怎会在家?”

“布政使大人已经接到赦命,所以回家了。”中原只好扯谎扯到底。

“谢天谢地,宁大师目下可好?”

宁大师,指的是上官罡,也就是宫老儿。中原说:“因大赦令下,父亲仍未回来,宫公公便出塞寻找父亲的踪迹,久羁大漠,目前原儿已将他老人家找到,目下已到榆林请求王大人发兵进攻红盐池……”

中原便将自己在阎王窝水底洞窟的遇合,直至目前的经过大要地说了,瞒下母亲被宋五湖迫害一段往事。

父子两人相对唏嘘,共庆两世为人,海蕙也过来拜见了,她跟着中原称永春为爹。算起来她不该这样称呼,但她自认是中原的义姐,中原引见时也称她为姐,她明正言顺大胆称呼,事实上与中原的婚事并未得到双方家长认可,但如果称伯父,未免有些陌生,她聪明,跟着中原叫,预留下一步棋。

永春也是过来人,他在爱子口中,早已听出端倪,自是万分高兴。

这期间,草原黑龙已经醒来多时,她静静地听完,一直没作声,也没移动。

接着,永春便将十年来的遭遇一一说了,最后指着草原黑龙说:“孩子,为父忍辱偷生,就为了留得命在,见你母亲一面,此中情由,希望你能谅我,在大漠草原中,九次逃亡,历尽艰辛,委实困难,遇上任何一个蒙人,皆有性命之忧,有几次我皆得她及时赶到,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

“这一次她更是冒万险送我入关,如果没有她,我早已埋骨盐泽死域之中,或者喂了野兽。在我饥渴交迫,行将死亡之际,她仍不忍心让我而去,此恩此情,我将永铭心坎,如果你杀了她,我这一生亦将负疚难安。孩子,当你到了我这种年龄,与身历这种境遇,你便可体会我目下的心情了。假使你认为有力量救她脱出这百里盐泽死域,就为我尽一分心力吧!”

中原沉吟良久,突然坚定地说:“爹,原儿将尽力而为。”又向海蕙说:“蕙姊,是否劳驾?”

海蕙毫不犹豫地抢着说:“原弟,我背她走。”

草原黑龙突然撑起上身,摇头说:“永春,你能父子重逢,我的责任已尽,我几乎误你一生,负疚良久,你们走吧,天黑之后,便无法脱身了,猛兽鬼怪无人能敌,记住,往东。”

她挣扎着站起,用蕴藏着海洋深情的目光,注视永春片刻,举步向不远处她的宝剑走去。

“天威,你!”永春大叫。

草原黑龙扭转头,幽幽地说:“祝福你,永春。”说完,从容举步。

海蕙急掠而出,正色道:“成前辈,请跟我们走。”

草原黑龙摇摇头,苦笑道:“我一生中,罪恶如山,杀人如麻,够了,用不着再麻烦,谢谢你们了。”说完,绕过一侧,急走两步伏身拾剑。

人影一闪,她的剑已被人拾起,那是中原,他说:“成前辈,请和我们一起走,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

草原黑龙淡淡一笑,在他手上取剑,说:“不!有我在,反而妨你们的事了,好好照应你父亲,并代我向你妈道歉。”

中原不将剑交给她,先入鞘说:“前辈能自己走出这处绝域?”

“也许可以,付之天命。”她四面张望,信口而答。

中原在她眼中,看出了一些奇异的光芒,更在她的面颊肌肉微颤里,看到了一些难以言宣的情愫,心中一动,心说:“这是一个倔强的人,必须用激将法激她,她在走绝路,在平静中也可看出绝望的神情,说好话或者请求,都对她不起作用的。”

因之他登时面色一冷,冷笑道:“哼!你仍是个冷酷无比的残忍女人。”

“原儿……”永春在叫。

草原黑龙却转身举步,说:“我成天威本来就是个残忍的女人,用不着你说。”

中原晃身挡住去路,沉声道:“你对我父亲仍然怀有歹毒的念头,你刚才所说的话,没有一句发自肺腑,只想博取我们的同情。”

草原黑龙像一条被踩着尾巴的小狗尖叫道:“没有人取你们的同情,草原黑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屠狗,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同情,是的,我说了许多废话,你如果不杀我,让开!”

中原冷哼一声,冷冷地说:“你承认你对我父亲,仍怀有歹毒念头了?”

草原黑龙开口想叫,但却长叹一声,不上当,说:“是的,这样说也并无不可,你满意了么?拔剑!”她自己也拔剑。

“且慢!”中原迫近沉喝。

“你想怎样?”草原黑龙问,剑已出鞘一半。

“你既与火眼狻猊和白妖狐同行,为何他们舍你而去?”

草原黑龙心中大痛,怒叫道:“你胡说,瞧我这儿。”她指着左胸被包扎之处,又道:“我自己的剑将刺入心坎,他们来了,为了你父亲,火眼狻猊那畜生将我打得死去活来,你怎能血口喷人,说我与他们同行?在山谷你出现时,我与火眼狻猊反脸拔剑,为何不再问你爹是真是假?”

她气得浑身发抖,想将剑拔出。

“原儿……”永春惶急地叫。

海蕙对中原了解甚深,她低声说:“爹,原弟在阻止前辈自绝,不必管他。”

中原伸中食两指,向草原黑龙,说:“你如果拔剑,我将制住你的穴道,既然你真为了我父亲,为何不带我们走出这盐泽死城?”

草原黑龙摇头道:“我根本不知路途和方向,怎能带你们?”

“那证明你引路方向是在说谎!”

“胡说!”她暴怒地叫。

中原突然笑了,泰然地说:“这么说来,你也不知出路,前途吉凶难料,也许我们走不多远,就被鬼怪所吞没,你便可以脱身事外了,是吗?为表明你不是心存歹念,你敢不敢与我们同行?即使死了,也可死在一块,你敢?”

“不要迫我。”她软下来了。

中原突然放低声音说:“请回头看看爹那充满祈求的神色,你忍心?”

她突然以手掩面,尖叫道:“走!我们走。”

“谢谢你,前辈。”中原说完奔向永春,他脱下外衣,解下腰带,将永春背上。

海蕙也挂起水囊,到草原黑龙身侧,说:“成前辈……”

草原黑龙摇头不让他往下说,苦笑道:“我还支援得住,诸葛姑娘,谁给我下的奇药?”

“乃是家祖炼制的夺命金丹。”

“令祖大名是……”

“家祖人称云栖逸箫。”

草原黑龙吃了一惊,摇头说:“如果令祖也来,十猛兽早该完了。”

海蕙向中原一指,笑道:“寰宇四侣之首冰魄神剑林公门人,并不比我爷爷差多少哩。”

“冰魄神剑尚在人世间?我不信。”

“林公确已不在人间,但仍可传授门人。十猛兽已死其七,日前山谷之会,活着离开的人除了前辈,就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而已。”

草原黑龙目瞪口呆,怔怔地注视着正在结扎的中原,意似不信。

中原准备停当,走近说:“我们走,请前辈先行指引。”

草原黑龙信步东行,她确是不知该如何走法,硬着头皮前闯,慌不择路。

走到百十丈,中原说:“成前辈,火眼狻猊所走的方向,略有些偏南。”

草原黑龙长叹一声道:“你们要迫我带路,我委实不知该如何走法,就稍偏南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知晓前途是吉是凶?”

他们沿火眼狻猊的方向走,却不知十里之后,火眼狻猊已经向东走地下看不到为迹,竟走入盐泽死域中最险处所。

火眼狻猊早算定他们是穷追不舍,所以在前段咱面故意留下足迹,引他们走向绝路,他却带着白妖狐,向东走出了盐泽死域,取道奔向红盐池。

同一段时间里,榆林卫大军云集,各地铁骑纷向总军督务王大人的驻节地急赶。边寨各地的官兵向前推进,进入边墙各地城堡戒备,风声鹤唳,情势紧张。

当天,军令下来了,官兵在寅牌正准备停当,一律轻装,寅牌末,总督军务王大人要亲莅校场点验,每人限带四顿干粮,两壶水,任何与战斗无关之物,一概不许携带,刀枪盾箭之外一无长物,一万五千铁骑,皆磨拳擦掌等待厮杀。

天色暗沉,距晓明还有半个时辰,大军静悄悄地出了榆林关,人衔枚,马去铃,除了马蹄声,和大旗猎猎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这是王大人的精兵,边关最剽悍强劲的铁骑,开始向草原进军。

王大人亲率中军五千骑在前锋之后急进。右哨是游击将军周玉,也率铁骑五千,左哨是延绥总兵许宁,也是五千铁骑,三路并进,冒着晓风寒露,向红盐池大举进军。

中军的进兵路线,是西北经红儿山,涉白盐滩,直薄红盐池,全程八百里,预定两昼夜到达。

惠宁老和尚换了一身便装,灰帕包头,背系长剑,带了两个勇士,早一个时辰先发,在前探道。他老人家地头熟,人少行动方便,早半天就到达红盐池附近踩探虚实。

中原一行人沐着夕阳余晖,向东南方向急走,要尽快越出盐泽死域。

草原黑龙坚决辞谢海蕙的扶持,她并未复原,足程无法加快,上下丘陵和山陵极为不便,中原心中虽急,但也无可奈何。

走了许久,残阳已落到西面山梁,天快黑了。

前面,放眼看去,全是起伏不大高的山梁,一片灰白,寸草不生,断崖塌壁比比皆是。

他们降下一道山梁,天!又可看到绝地了。

前左右三方,是犬牙交错的断崖,环成了一处灰色的环形沼泽地带,这地宽约两里左右,中间水色灰白的大小圈沼,星罗棋布,令人望之发毛。池沼中,不时泛起一圈波纹,大小不等的水泡,不时向上冒,水泡破裂,则散成阵阵青黑色的烟雾袅袅上升。

“不好,这是绝路,不能通行。”草原黑龙惊叫,站在那儿发愣。

“怎么?前辈的意思是……”中原惊问。

“这是沼泽的一部分,隐伏着可怕的洪荒异兽。”

“洪荒异兽?咱们可以冲过这两里地。”

“不成!太冒险了。”草原黑龙将这两天所见的异物一一说了,最后说:“唯一的活路是绕道,退!”

退了半里地,晚了,天已尽黑,四面八方响起了令人心胆俱裂的奇异啸吼,各处灰色的烟雾,渐来渐浓,弥漫在整个沼泽地区,腥气触鼻。

“找地方度夜,准备自卫。”中原断然决定,到了一处土丘下。

凤凰夫人赠送他的辟毒丹派上用场,每人吞下一颗,腥臭气方冲淡了许多。

他们找到可避风寒,和背后不怕袭击的一处小丘向阳一面,让永春躺下,请草原黑龙加以照拂,中原与海蕙分立两侧,凝神戒备。

不久,天空中巨翼鼓风之声大起,似乎满天皆有巨大的东西翩翩飞舞,愈降愈低。抬头上望,可看到星光急剧地穿梭飞行,那是怪物的眼睛,是巨大的蝙蝠。

地面,尤其是东、南、西三方,沉重的爬地声也愈来愈近,似有轻微震动,喷气声此起彼落,低沉的吼声渐渐逼近。不用猜,无数沉重庞大的巨物,正漫山遍荒地爬来。

四个人心中发慌,暗叫完了!

不久,异声又起,起自南面,像枭啼,似鬼哭,如猿吼,并有啁啾的怪声。

接着,震天巨吼乍起,大地震撼,鬼物山魈四现,巨兽形影毕露,在距他们十丈外山崖原野及远处的沼泽中,展开了对峙局面。

中原大吃一惊,说:“真糟,畜生们将在这附近相斗,我们无处可躲藏,走也走不掉。蕙,拔剑了。”

危机四迫中,承影剑一声龙吟,锋芒四射,妖气冲天中,神剑的光芒似乎极为强烈,剑吟声似若隐隐殷雷。

十丈内,白光蒙蒙,远处,出现十余头四足大爬虫,头上三只铜铃怪眼皮射着剑光,炯炯如火炬。

刚往下扑的十余头形如大雕的巨蝠,齐发厉鸣往上急飞,并向一旁掠走,罡风中腥气扑鼻,刮得人立足不稳,好险!慢些撒剑,后果堪虞。

北面,无数鬼影一一后撤,也一一消失,只有无数鬼火冉冉飘浮,像萤火般飞舞,但要大得多,且光芒全是惨绿色,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也在这刹那间,正南半里地处,无数身形庞大的异兽,开始和巨大的爬虫作生死拼搏,剑光终于诱发一次骇人听闻的猛兽大屠杀。

厉吼撕咬冲逐声雷动,像是地动天摇,蠢然大物互相撞击之声,震撼着大地。

十余头巨大的三角白犀,突以雷霆万钧之威,向这儿狂冲而至,所经处,砂石飞溅,挡路的十余头四足大爬虫,也可以全速迎上,砰然巨响如雷,翻翻滚滚缠成一团,愈来愈近。

中原心惊胆跳,说:“想不到我们要丧身此地,天亡我们。四面八方异兽如潮水向这儿涌,天空中有食人巨蝠,那能逃得了?”

海蕙将剑送过,沉声道:“原弟,你背上爹,用神剑突围脱身。”

“不!要死死在一块,希望能挨过天明。”

“你不能死……”

“说了。”中原暴躁地叫,又道:“可惜我没有降龙伏虎之能,不然……”

海蕙突然抢着说:“爷爷曾经说过,早年他老人家去了一趟南荒,也曾受到太古奇兽的袭击,曾经用龙箫的伏魔神音退了……”

中原心中一动,也抢着说:“蕙,将剑交与成前辈,你我双箫和鸣试试。”

海蕙赶忙将剑送与草原黑龙,与中原并肩坐下,撤下了凤箫,中原说:“定下神,物我两忘,我们奏一阕永庆升平。”

两人开始调匀呼吸,真气源源流传,龙箫一引,一缕箫音破空而升,以裂石穿云的声势,从天宇间反折而下,在原野中震荡不已。

凤箫开始应和,两种神奇的箫音一合,旋律一转,形成极为奇异的音波,震撼在空间里,原来博大浑宏的旋律,变成令人昏睡与神经麻痹的音浪。伏魔神音借音符传出,君临大地。

“铮”一声龙吟,草原黑龙以剑植地,伏在永春身上,朦胧地睡去。

永春打了个深长的呵欠,也睡了。

渐渐地,兽吼声渐寂,天空中,巨翅鼓风之声渐敛。

北面,鬼火仍在飘浮,但魅影逐渐消失。啁啾鬼哭之声也渐渐消逝。

两人一曲一曲,吹奏了两个时辰,宇内万籁俱寂,只听到呼呼寒风掠过原野的声浪。

中原缓缓停住,向海蕙说:“夜寒如冬,靠在我身畔歇歇,我用龙箫吹奏足矣!”

海蕙功力相去太远,偌冷的气候,她额上大汗如雨,如果没有体温散发,汗可能会结冰,她委实支撑不住,只轻嗯了一声,便倚在他身畔沉沉睡去。

中原身后,是相拥而眠的永春和草原黑龙,蜷缩着紧靠中原身后,也睡得极甜。

中原凝神行动,身上热浪四逸,他不但没有汗,而且精神益旺,间歇地发出箫声。

整整一夜,他时歇时奏,彻夜支持,在凌晨快到时,他方油然生出倦意。

又是一天过去了,东方发出微晕,渐渐地光明重临大地。

中原感到一阵困倦爬上眼皮,眼皮要向下搭,一夜中,他透支了精力,人到底不是铁打的,委实难熬,如不是发出伏魔神音,三五昼不眠不休,绝不会令他困倦,能支持一夜,真不简单。

两仪相成大真力,不能迅速获得大成,固然在三月中便可获得心法秘要,但必须苦修方可臻于精纯之境,目下他的劲道可发不可收,昨日飞剑遥掷,几乎毙了草原黑龙,虽用全力把剑震偏,然仍伤了她的手膀,可见他的功力距化境仍甚遥远。

经过一夜行动,他的修为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但他自己并无所知。

当他正感到需要歇息时,偶然抬头四顾,不由大吃一惊,倦意全消。

前左右三方,从十丈外起,远至半里外,爬伏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庞大洪荒异兽散处各地,全都沉睡不醒。有些重有数千斤,有些瘦小如豹狼,有些是三个头的大爬虫,有些是有巨角的三足角蟾……其中有体重二三百斤的有尾大蝙蝠,和面似骷骨架似的青铜色僵尸与大猿。

他不敢停止箫声,用脚推醒海蕙,说:“快!将爹绑在我背上。”

海蕙陡然醒来,在朝晖中看清了附近景象,吓得手脚都软了,粉面上爬满了惊恐的神色,但她不得不强按心神,急促的将永春和草原黑龙叫醒,让他们喝饱了水,动手将永春绑在中原背上。

中原站在那儿,不停的调弄龙箫,柔和的箫声袅袅四散,把他们三个人搅得无精打采,老想睡觉,如果不是附近恐怖景象刺激,他们真要倒下再睡了!

中原看一切停当,抽空说:“往回走,跟我来。”

他一面吹奏一面走,速度不能太快,在鬼魅与异兽中悄然向西北方向急走。

永春一到中原背上,便困倦睡了。草原黑龙与海蕙左右紧跟,她俩浑身颤抖,心胆俱寒,如果没有中原为她们壮胆,早软倒了。

退出三里地,便向东北方向急走,那儿有一处稍高的丘岭地带,相距约有五里地,如果站在丘岭顶端,定可将附近二三十里内的景物看清。

他们终于到了丘岭顶端,精神一振。正东二十里左右,已可看到隐隐枯黄色的草原,在灰白色的死域里,看得甚是真切,距草原不远了,快脱险啦!

左右两侧,是盐泽死域的狭谷浅泽地带。所立处的丘岭是一条山梁,向东延伸,十里外,浅泽带终止,再往前走便没有沼泽了。这一带浅沼地区中,人和驼马的白骨特别多,枯骨零乱,惨象令人不忍目睹。

“草原!草原!”草原黑龙狂叫,喜极而泣。

“我们得救了,天哪!”海蕙也含泪欢笑。

重生的喜悦,在他们的脸上升起。中原却剑眉锁紧,停止吹奏,向十里外一指,沉声道:“瞧那儿定是一处丘陵断绝地层,绝不是山梁凹部,咱们必须降下方能超越死域出困。也许,那是左右浅泽地会合之处,凶险……唉!也许有更难缠凶猛的奇兽在内哩!”

提起怪兽,两位姑娘心往下沉,海蕙的笑容消失了,惶恐绝望的神色重又爬上脸颊,惶然说:“原弟,我们……”

“那只有退回重找出路。”草原黑龙绝望地说。

“不!到那儿再说,后退也是死路,没有退路。”中原豪情骏发地说,在她们面前,他不能示怯,那会吓坏她们。

箫声停得太久,后面八九里群兽渐渐苏醒,数声厉吼传到,地动山摇。

众人转身看去,心往下沉。中原一咬牙,向海蕙问:“蕙姊,你可会按律乐歌?”

按律乐歌,乃是本朝宫廷的定制律乐,每月不同,共有十二阕,用音乐演奏,并有歌手应和,歌词奔腾澎湃,气吞河岳。那时已是明朝中叶,这些乐章已开始流入民间。十二律乐中,雄壮者居多,与武舞曲性质相同,令人闻之血液沸腾,豪情逸发。

海蕙讶然点头,说:“会,原弟……”

“我们合奏大吕本宫大吕宫。”

这是第十二阕律歌,用在十二月,俗名高宫,大吕是律名,宫是调名,排在最后。这一律的谱曲名,叫做风云会,曲词少不了是歌颂大明太祖朱元璋的丰功伟绩,不值得写出。

“原弟,你的意思……”

中原俊目中神光电射,沉声道:“这些异物为害人间,容不得它们横行,我们合奏高宫,让他们自相残杀。”

“可是,我的功力无法将箫音聚传十里外。”

“不要紧,我可将你的箫音导引汇合传送。”

“好,试试看。”

两人盘膝坐下,请草原黑龙在身后回避,双箫第二次相合,以雷霆万钧之威向那儿传去。

本来,箫最适合于抒情的乐曲,悲凉凄切时,令人凄然泪下,却不适于吹奏雄奇壮烈的乐章。高宫的本调,该是浑雄,但中原却间或提高八度,并不时加上征音,便揉入了凶猛的肃杀旋律,只听一阵阵令人气血勃勃翻腾的箫声,绵绵不绝如怒涛汹涌向前猛传。

九里外,灰白色地台上,近四百头各种洪荒巨兽,如被法术催动,渐渐不安静起来,吼声震耳,开始奔东逐北,它们本发现天色大明,要火速奔下沼泽地区藏匿,被箫音所催,诱发了它们一夜未进食物的饥火,神经似已错乱,终于,开始互相残杀了。

乖乖!数百头洪荒巨兽开始怒吼,大地在撼动,烟尘滚滚,那白昼失明的长尾巨蝙,和巨大的夜间爬虫,最为倒霉,只能盲目地自卫,巨蝙则满天乱飞,乱冲乱撞。

天空中,出现了大群巨雕,还有从西域飞来的大批秃头大鹫,越来越多,开始凌空下搏,首先遭害的失明的巨蝙,它们无法抗拒从上空下搏的钢爪铁嘴,纷纷下落。

大雕不易集合成群,因为它们体型过巨,胃口奇大,多了便找不到食物,但体型不大的秃头鹫,却是最凶猛的暴君,当朝阳上升时,它们但乘热流上升,在空间,可以看到它们细小的身影,飞得太高,看去不大,其实每一头的翼展,皆在五六尺之间,最大的甚至有八尺,在地下向上瞧,它们的身影零零地,不易看到两头并肩飞翔,可是如果在它们左右留心细察,便可看到三五里的距离,有它们的同类,在缓慢飞翔。

这种秃头鹫最狡猾而聪明,它们把地面划成区段,每一头都监视一处地段,发现了死人死马,便会发出鸣声,招呼它们的同伴,齐向这儿集中。

但它们除了小畜类之外,极少攻击活的人畜,因为它们喜吃腐肉,它会耐心的等着人畜倒毙方行冲下,在我国西北一带,因为有大雕形同强盗,经常不等人畜倒地它便下手,秃头鹫获食的机会不多,所以它们的地盘,逐渐向西移,从青康藏云贵直至中东,甚至非洲的一部分,都是它们的猎食物,有些举行天葬的民族,将尸体放在秃山顶或沙漠中,让这些秃头鹫做点心,认为是最好的葬礼,吃得越光越好,只有恶人才没秃头鹫来吃云云。

它们饿慌了,也会拼命掠食,一来就是数百十头,人畜遭迫害。今天,它们又大批而来,开始和大雕抢食了。

在方圆五六里之内,展开了残忍畜生大屠杀。

在中原一行人后面,正东浅沼交合处,山梁中断,形成一处两里多宽的缺口,中间没有沼泽,但怪石林立,断崖被罡风所化,一块块往下掉。

对面崖根下,有一个三丈大的古洞,黑黝黝,地深不见底,不时逸出一阵阵的腥雾,在树立怪石中弥漫。

在左面浅沼地带中,可以看到不少人畜的碎骨,但在这一带中,却没有任何骨骼遗留,而且两端怪石边缘,却可看到往内走的兽迹。怪!只有进而没有走出的痕迹。

近洞口几座石下,有几堆青色的怪异物体,散发出奇怪的香味,好一处古怪的绝地。

箫声往西传至兽群激斗之处,有一些音波被天空的浮云所折,那些断崖将些许音波折回,降至后面古怪绝地附近。

洞中腥雾越来越浓,有些古怪。

左右浅沼中,出现了两条大爬虫,爬出了浅沼,急急地爬进怪林,直向石洞前那几堆青色物体爬去。

近了,它们四爪齐动,向前面冲。

蓦地洞中白影一闪,光芒耀目,伸出一指粗如水缸的巨爪,张开来大有一丈,鳞甲大如海碗,一抓之下,一条大爬虫落入爪中,向洞中一收,再次伸出,另一条也不见了。

不久,洞中传出殷殷龙吟,良久方息,腥雾更浓,将洞口遮住了。

中原连奏三遍高宫律,方行住口,说:“我们该走了,也许它们会走散冲到这儿。”

后面的草原黑龙,惊得呆如木鸡,久久方说:“天哪!这鬼地方,简直令人难信。”

中原站起,也摇头说:“这儿是一处洪荒痕迹,气候尚可令这些太古异兽生息其间,但沙砾日侵地盆日小,互相残杀的结果,可能会日渐凋零,这些早年的大海痕迹,不是日渐干涸么?我们赶快离开,免得又生变故,走!”

他们展开轻功,向十里外的山梁断绝地飞掠而去。

中原背着父亲,与两位姑娘转身向东飞掠,奔向前面十里外绝地,那儿,怪洞已经被腥雾掩住了,只可看到怪石峥嵘,一无所见。

后面,洪荒巨兽正展开空前大屠杀,可算是人为的大浩劫,这一带没有草木,全是肉食动物,全靠从外面闯入的人畜,久而久之,附近人畜不敢接近,它们又不能离开沼泽地带生存,除了绝种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互相残杀的结果,迟早会走上毁灭之途,中原用箫引它们残杀,不过是毁灭之期提前一些而已,在千万年之前,蒙甘青直至西江冰雪荒原中,原是洪荒猛兽的天下,可是气候的渐变,地层的移动,森林毁灭等等,将这些太古奇兽埋葬了,目下却只能在荒沙地层之下,偶而可以挖出庞大的恐龙骨化石,让人们在化石中,幻想出千万年的情景而已,在河南陕西一带,这些巨兽的化石,也经常被人掘出,卖给中药店做药,药名叫做龙骨,这是唯一的用途,此外就是考古学家对它感兴趣之外,并无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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