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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淫窟

这两个女仙子真是美,美得叫人心跳,那年长的年纪看去不过二十一、二,那端庄高贵的风华,直教人不敢迫视,更不敢唐突亵渎。年岁略轻的约有二八佳龄,一样的生得绝代风华,可是她春山眉锁,默默含愁,凭添几许愁丝,显得有点楚楚可怜之态。她,正是多次现身,神秘莫测的彩衣姑娘,目睹文俊中剑落崖伤心而去的李茹姑娘,她身旁的绝代佳人,正是她的师父,雷音大师的第一位爱侣,百花洞天的主人,百年前色艺双绝,群魔慑伏的“云裳金剑”。

老花子止住身形,向云裳金剑哈哈大笑道:“哈哈!大嫂一向可好,假和尚去了西昆仑,大嫂是放心不下么?哈哈!西昆仑西王母是个奇形怪物,大嫂放心啦!”

云裳金剑粉面略泛红霞,微微一笑道:“你这张花子醉愈来愈讨厌了,不怕小辈们见笑,茹儿,见过百结神乞老叔叔,叫他花子叔叔就成,叫别的他会不高兴。”

李茹忍不住低头一笑,裣衽为礼轻声叫道:“花子叔叔,茹儿向你老人家请安。”

百结神乞注视了她半晌,讶然向云裳金剑道:“这就是大嫂的高足么!果然是瑶池仙品!可是她为何愁锁春山?大嫂,能见告么?”

小姑娘心中一惨,默然转首。

云裳金剑摇头叹道:“这时无暇细说,这孩子……咳!我这次入川沿江东下,先送她回家;她父亲已经告病辞官了,等我返回时经过雷音洞府,再告诉你其中详情,也许还得劳动你这一双飞行快腿呢!”

“好,我等着,老花子能为大嫂效劳,荣幸之至,哈哈!”

三人匆匆分手,各奔前程,真是鬼使神差,造化弄人,假使云裳金剑能抖李茹姑娘和文俊之事说出,岂不减少日后许多麻烦?老花子这一走,也带走了文俊的消息。

文俊别了老花子,他根本不知道老花子是雷音大师的至交好友,更不知他是早年武林怪杰百结神乞,他离开大道,找一处林深草密处,坐下以九如心法调息,以龙叶芝导血归脉,直至内伤复原,方奔赴岷州。

翌日,他依旧一袭蓝衫,天残剑藏于衣底,向湖广省星夜赶去。

他又回到了汉中府,城中一切依旧,昊天堡除了西堡以外,已经成了瓦砾场,这座雄踞江湖的赫赫大堡,终于在人们心目中缓缓消失。但偶或有人谈起玄灵宫中的人间地狱,仍能令人毛骨悚然。

他沿汉水东下,由岚河口进入大峰山,他不敢在白天经过岚皋场。在那儿,有一个天真活泼健美婀娜的彭珠,这少女正向他撤开着情网,他面冷心慈,就是有点妇人之仁;他怕见她,怕见她那明媚而忧伤的秋水明眸,为免牵缠,他不愿再引起爱火情焰。

大峰山下,三音妙尼正在望穿秋水,接到文俊,少不了悲喜交加。他为她们带来了衣物,准备出山。

这半年多日子里,三尼的九幽玄阴真气先天气功已练有五成气候,功力大进。

文俊他有他的如意算盘,宇宙神龙漏了网,天下之大,到那儿去找他?昊天堡毁堡之仇,这老贼岂有不报之理?这就好办,去找他自是不易,不如公然露面,引他来找我岂不省事么?

在江湖行走,三音妙尼这三个老江湖,正是最亮的活招牌,三年前谁不知三音妙尼这三位风流女菩萨呢!

他真找对了人,可是却为自己带来无穷烦恼,实非他始料所及,其实他根本没想到别的,只为了接三尼出山行道的诺言,和借重三尼的江湖经验而已。

三个裸体女尼依然披上架裟,回复当年装束。文俊本想要他们还俗,可是三尼已经大彻大悟了,她们要在周游江湖之后,找一处名山终老算了。文俊自然不好多劝,听任她们将满头青丝重行剃光了。

文俊自己已抽空到云雾岭一奠双龙之宫,洞中一切依旧,洞外却倒毙了近十具尸骸,他心中了然,知道以蛊菌毒暗算双龙之人,定然是走狗众多,而又与双龙相识之人,虽然死去的尸骸中,找不出任何可资辨识身分之物,但有两根明显的线索,已使这段公案明朗化了,一个是阎王令主卜世昌,他是六合潜龙的门徒,唯有他知道双龙之宫,其二是昊天堡中始终不见面的五毒判官苗成,他是使用蛊菌毒的人;文俊曾在苗成的师弟口中,探出了端倪。

其实两条线索两相参证,更为明朗了,苗成的师父圣手华佗毕天虹,不是在阎王令主手下办事么?只消到阎王谷找到这两人,自会水落石出啦!

当一个英风俊逸的蓝衫少年,和三名美体女尼一同出现在岚河口时,像一阵狂风,这消息以惊人的神速向江湖迅速传扬开了。

洵阳城东七八里地,靠汉江水滨有一座大庄院,依山面水,风景宜人,庄中百十户砖造楼房,说明这庄子定然相当富裕。

官道在庄前百十丈横过,距水滨仅有三五丈;汉水滚滚奔流,顶上酷阳如火,道上行人不多。

由西面缓缓驰来四匹骏马,马上是一个蓝衫少年,和三位身披五色僧袍的俏媚妙龄尼姑。四匹马分为两双,前两匹右是玉面观音太真,左是蓝衫少年恨海狂龙梅文俊。

“真师姑,你说我们该吓吓他们么?”文俊徐徐说话了。

玉面观音轻快地笑答道:“当然了!不然怎会扬名江湖?这次我们的行踪,该是飘忽如神龙,但又有一定的丢向,免得他们找起来多费精神。小哥儿,你放心,师姑所找的人,心中目有主意,假如是正人君人,我们以礼相待,如果是伪善凶残之徒,又当别论。你看我眼色行事没错。”

“这位大爷真是宇宙神龙的爪牙么?”

“这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公开往来,只是暗中勾搭而已。”

四匹马到了庄前岔道,岔道笔直通抵百十丈后的庄门,地面上有蹄印车迹,显然这庄子十分富有。

“到了,我们进庄拜会田老大爷去。”玉面观音驱马上了岔道,向庄门驰去。

庄院被一座土围墙圈在里面,庄门有两个雄伟的庄稼汉坐在墙根大树下聊天。袒胸掳袖,现出胸前黑毛茸茸的厚壮胸膛,犊鼻裤下一双粗黑壮实的大腿,真算得壮实如牛。

当他们发现四匹马悠然向庄门驰来,而且竟然有三名美俏的尼姑时,不由挺身站起,向马儿迎来。

两人在路上一站,并没有将衣襟扣上,而双手叉腰露出整个胸膛,色迷迷地往三个尼姑俏脸上瞧来瞧去。

四匹马在两人身前近丈止步,玉面观音回眸向文俊略一颔首,文俊淡淡一笑道:“见其仆即知其主,真师姑,你的话没错儿。”

身后的笑面观音笑着答道:“说不定人家已经改邪归正了呢!不可遽下定论。”

一个大汉土里土气地粗声问道:“你们,是到本庄有事么!庄主正好在家,三位师姑是找庄主的吗?嘻嘻,可惜大娘子刚由娘家回庄,恐怕庄主抽不出空儿陪你们。”

文俊剑眉一轩,玉面观音突然伸出纤纤玉手,按住他的虎腕,甜甜一笑道:“俊,记住你可不能无容人之量。”她收回素手,向两大汉送过一道迷人的媚眼流波,把两大汉乐得直咽吐沫。

玉面观音在马上笑道:“喂!两位大哥请代为通报一声,说江西慈云庵三音妙尼,专诚前来拜望阴阳判田大庄主。”

“你……你是三音……妙尼?”

两大汉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瞪大牛眼连退五步,那色迷迷的怪相消失得真快。

“你道是假的么?请看?”她扣指一弹,“嗤”一声劲风锐啸,左首大汉头上的发结,立被指风弹得四面崩散。这是三音妙尼的绝学“弹指绝脉”。

两大汉抹头便跑,入庄通报去了。

片刻庄中一阵乱,庄门现出十来个人影,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紧身青色裤褂,三角脸山羊胡,年约四十开外的高瘦中年人,他看清马上三个妙尼面目,脸上陡现惊容,抢前两步拱手为礼,说道:“诸位师姑佛驾莅临敝庄,田某未能远迎,恕罪恕罪,请至草舍待茶。”

“呀,待茶?田大爷未免大小气,谁不知三音妙尼是佛门大逆,不戒荤酒呀?你该盛宴相待才是哩!”

玉面观音笑着下马,三尼在前,文俊在后,向田大庄主迎去。

“老朽知错……”

“且慢!”玉面观音打断他的话,“田大爷,你好没道理,论辈分,你小一辈,论年龄,你不过比我姐妹大三两岁,你在我们面前称老朽,岂不太过托大么?”

“师姑恕罪恕罪,在下岂敢托大!尚请师姑海涵!”

田大爷打拱作揖,一脸谄笑,看得文俊恶心之至。

玉面观音大剌剌地说道:“这才像话。”

田大爷将四人往庄内让,自有庄汉前来照应马匹。

穿越几栋房舍,迎面现出一块宽敞的演武场,北面是一所宏大的楼房,石阶下有两只年代久远的千斤石狮,厅门左右站着四名腰悬朴刀的劲装大汉,正神情紧张地躬身将众人迎入。

田大爷让客入座,庄汉献上香茗。田大爷说话了。

“四年前群雄荆山夺宝,据说九如玉佩已到了三位师姑手中,武林朋友尽知诸位已经潜隐名山,参修玉佩上雷音绝学去了。光阴似箭,转瞬四年有余,诸位重行现踪江湖,想必修为有成,为武林放一异彩了。”他向一旁安详默坐的文俊略一抬手,又道:“这位兄弟英风超绝,器宇不凡,不知可否将大名见告!”

文俊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在下姓梅,草字文俊。”

田大爷脸色顿成死灰,“啪”一声响,茶杯掉在桌下碎成百十块,他双手发抖,战颤着站起,气结地说道:“田某有眼不识泰山,梅英雄请愿唐突之罪,刚才……”

“庄主请休见外,梅某途经宝庄,三位师姑一再推重庄主仁义好客,阴阳判冠绝武林,故不揣冒昧,随三位师姑不速而至,庄主休怪。”

“田某一介鄙夫,三脚猫功夫浪得虚名,不敢当梅大侠错誉,惭愧。”他脸无人色,软弱地颓然坐倒。

“据江湖传闻,庄主与宇宙神龙交情非浅,梅某此来,庄主想必心中雪亮,但不知庄主可肯明告?”

“梅大侠来意,愿在下愚鲁,实不知所为何来,至于江湖传闻,未可置信;田某住处虽有昊天堡近在咫尺,但素无交往,尚请大侠明鉴。”

笑面观音尖刻地说道:“田大爷,你还是说出来好些,谁不知你阴阳判田大爷交游广阔,三教九流朋友满天下?你的武林名望得来非易哩!”

“三师姑幸勿见笑,在下与昊天堡确是素无往来,田某与诸位素无仇怨,用不着替宇宙神龙挡灾,如果诸位不信,在下亦无奈何,听凭诸位处断,绝不敢有所怨尤。”说完,绝望地垂下头了。

对付这种毫无骨气的人,文俊毫无办法,他傲骨天生,吃硬不吃软,心肠再也硬不起来。他叹口气,用虎目向玉面观音看去。

玉面观音知道文俊的为人,心里也在作难,她不愿做得太绝,让文俊心中不好过,反正借人传信的目的是达到了,何必和田大爷这脓包鬼混?便妩媚一笑道:“那么我们算是找错门路了!田大爷!”

田大爷脸上的阴云仍未散去,胆战心惊地站起恭敬地答道:“在下悉听师姑的吩咐。”

“劳驾,请在我们的马包内放入一百两金叶子,一百两碎银,这次我们返回中原,感到与边荒大是不同,大明通行宝钞一贯面额的,实际不值十文钱,这世界愈来愈不像话了!我们马上得走,记住,不要银钞。”

田大庄主脸上阴云立时散尽,喜滋滋地说道:“小意思,小意思,不劳诸位挂念,大管家来呀!”

后听门一个中年人上前哈腰恭敬地说道:“请庄主爷吩咐。”

“速教人在客人马包内装上金叶两百两,白银三百两。”

玉面观音淡淡一笑道:“不要那么多,金银各一百两足矣。”

“是!是!悉听吩咐。”田大爷挥手将大管家喝退,又向文俊说道:“梅大侠如途经敝处,尚请移玉寒舍小驻,田甘当一尽地主之谊,并专诚请益。”

“庄主客气,但愿有这么一天,不过在下有一言相劝,就是最好少与宇内双凶往来,听与不听,悉从尊便。”

玉面观音接口道:“还有,玩命伤理,刀尖上的买卖,不做也罢!这儿山清水秀,颐养天年委实是大好去处哩!”

田庄主脸红耳赤地说道:“师姑见笑了!”

四匹马绝尘向东,马上的文俊嘴唇儿噘得老高。

玉面观音笑着说道:“俊,别生气,这不是黑吃黑,只是给那恶贼一次警告,迫他露出狐狸尾巴而已。想想着,种庄稼的人,即使是有良田千顷,也不会乖乖藏着那么多金银,何况在这山区贫瘠之地?他为了快些打发我们离开,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那手内力熔金绝艺,把他的檀木太师椅变成一张豆腐架,他日后再敢在外为非作歹才是怪事,一百两金银,买一个浪子回头,你该高兴啊!”

文俊忍不住笑道:“你这女强盗可怕极了!”

玉面观音开心地笑道:“这叫做盗亦有道,世间事皆可作如是观,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择其轻。”

这时久未开口的粉面观音却说道:“不出百里我们就有事可做了,那老奸虫已放出信鸽啦!”

她用马鞭指着向东翱翔而去的小灰影,若无其事的说。

玉面观音说道:“我们紧赶一程。”

那灰影果是田庄主所放的信鸽,但并非通知同伙报复,而是要他们赶快敛迹,别落在这三尼一俗手中。

文俊和三尼一走,田庄主浑身冷汗送走阎王回到客厅,突然,他感到文俊坐过的那张檀木大师大圜椅光泽大是不同。他惑然走近伸手去摸,糟!大圜椅像是孩童在海滩堆起的沙山,被溃水一冲,纷纷倒塌,成了一堆木屑。

他心中大骇,倒抽一口凉气,战抖着跌向桌旁,他一撞桌角,桌上文俊所用过的茶杯,受外力一震,也成了一堆粉屑,他脸无人色地叫道:“快!叫三弟放鸽,叫兄弟们迅速即分散,买卖不做了,这些东西不可移动,召各地老大前来识见识。”

直至踏入湖广省界,仍未发生事故,但三音妙尼是江湖中以才智出名的人物,已看出了潜伏的危机。

是的,危机来了!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第二天入暮,到了天河口。江右是河谷平原,江左群山起伏,他们一行四骑渡过了汉江,沿官道东下。这一带没有大镇店,东距郧阳还有一百里,他们不在天河口宿店委实失算。

天色尽黑,这时已届深秋,一弯新月遥远地挂在西面山峰之上,看看要沉落下去。凉风萧索在山区里已隐泛凉意,这四个奇怪男女却不管这么多,仍在驱马缓行。

村落渐稀,初更将尽,官道进入了荒漠的丘陵区,阴森森的丛莽和巨石,猿蹲虎踞十分可怖。

“啪”一声脆响,左侧突传出枯树断裂之声,一只怪鸟“嘎”一声惊蹄,突然冲天而起。

文俊低声说道:“那里面有人,且别打草惊蛇。”

玉面观音故意大声说道:“凉风习习,满天繁星,晚间赶路比白天好处多着呢!至少不受酷阳煎熬之苦,师妹们,明天我们将进入武当派的地盘里了。”

“武当自命名门大派,自诩为正道之士,我们明目张胆经过他们的地段,恐怕……”

“怕什么?哼!”笑面观音打断粉面观音的话说:“人不犯我,我不惹人,他们敢怎样?”

玉面观音说道:“是啊!三师妹,三音妙尼岂是省油之灯?”

文俊笑着接口道:“还有我呢?”

玉面观音吃吃笑道:“你是一条龙,可惜!被我们三个女菩萨牵住两只脚,飞腾变化的道行不太灵光啦!可是你的剑么,还算得上神物。”

笑面观音接口道:“是啊!神剑上进公候,下临妖孽。俊哥儿,你值得骄傲,有此一剑,天下去得。”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文俊引吭高歌贯休和尚投吴越国王钱缪之诗,其声铿锵,宛如龙吟。

玉面观音说道:“哥儿,你气魄还不够,还是依钱缪的意思,改十四州为四十州吧!”

文俊笑道:“大师姑,你俗,这不过是借喻,四十州还不是不切题?真要贯休和尚大叫‘三十亦难,词曰难改’么?”

粉面观音接口道:“哥儿,快人快语,那和尚的后两句倒是切题:‘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天下虽大,何处不许你这一龙一剑飞腾?”

“当然有些地方不许飞腾哩!”

文俊探手入囊不经意地说道。

“师姑可不信邪,这是指何处而言?”

“远在天边,看罢。有人不答应了。”

声落处,前面小丘下丛林中,有两个人影鬼魅似的,无声无嗅飘出林来,在路中屹立不动,四人也勒住了马。

左侧林中突然微风凛然,三只手掌大的淡淡黑影,疾如电闪,分向文俊和玉面观音射到。

假使换了旁人,注意力必辉落在现身的人影上,绝难防备侧方突来的暗器袭击。

文俊在左,恰好首当其冲,他冷哼一声,虎腕倏伸,一颗黑棋子脱手,他五指箕张,只一统一带,三只其薄如纸,色若淡蓝的掌形暗器,在他掌前飞舞,发出刺耳尖锐的厉啸,似要挣扎逸走。可是文俊突然哼了一声,三只暗器如遭电殛,倏然堕下文俊的掌心。

这同时,林中响起一声闷哼,衣袂飘风之声渐去渐远,文俊向林中嘿嘿冷笑道:“要不是你仗着树干护体,休想活命。”

他将暗器递到玉面观音眼前,问道:“请看这是什么。”

玉面观音定神一看,惊道:“这东西名叫落魂掌,可以任意内家力控制飞翔,指梢染有剧毒,见血封喉,早年白道中有一奇僧,名叫千手如来宏观,所用暗器就是此物。”

“哼!便宜了他。”

“喂!拦在路上干吗?”笑面观音向三丈外路中黑影娇喝。

黑影一高一矮,黑纱蒙面,只有两双寒星也似的双目露在外面,他们置若未闻,仍然屹立不动。

文俊说道:“喝!装神弄鬼么,你们算是装对了。”

只见他一长身,凌空横掠三丈,飘然落在两黑影右侧,不知何时,他脸上突然变成淡金之色。

两黑影正欲定睛看时,人影已杳,他们浑身一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俱在,马上落下之人,确是突然消失了的。

两黑影还来不及四面搜视,身后已掠到一阵彻骨寒流,两人蓦地转身,身后鬼影俱无。

蓦地里,他们脸上所蒙的黑纱,突向上一升,露出了本来面目,两黑影大吃一惊,左右一分,伸手去按腰中剑柄,刚举头一望,两块黑纱已经迎头罩住,闹了个手忙脚乱。

在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中,两黑影抓住黑纱转向笑声处看去,四匹马上面四个人,半个不少。蓝衣少年仍在摊开掌细察那三只暗器落魂掌,三个尼姑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突感到身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摸,突然怪叫一声,转向撤腿就跑。在他们转身时,可以清晰地看出,他们的背部和臀部,全露出白亮亮的皮肉,大半个背脊和两个屁股蛋,白晃晃地不堪入目。

“哥儿,真缺德!”三尼全掩口吃吃笑了。

“他们也想装鬼,活该,我的九幽魅影轻功就专为装鬼用的,简直是班门弄斧。”

玉面观音问道:“你看清他们的面目么?是谁?”

“陌生得紧,三流脚色,看样子,他们定另有用意,不然怎么派这种货色来?”

“他们想先骄敌念,可笑之至。走啊!”

四人策骑缓走,暗中凝神戒备。

这一带是连绵起伏的丘陵,林黑道窄,阴森森鬼气冲天,走不多远,突然四周响起阵阵啾啾鬼声,飘忽不定,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四人相对一笑,置之不理。蓦地里,路旁深沟中“吱喇”一声,滚出一团绿色鬼火,向马蹄下卷到。同时,崩簧狂鸣,百十支短弩密如飞蝗,四下里射到。

文俊和三尼早有准备,可是没想到会有还许多弩箭,显然人家已出动了大批爪牙,安排下天罗地网了,他们不怕弩箭,可是要保马确是万难。

文俊怒火如焚,身形贴地掠出,双手齐扬,“满天星罗”手法洒过百十颗黑白棋子,向崩簧响处射去。

四匹马倒了两匹,三尼已冒险闪入林中,在黑白棋子锐啸中,林中传出数声惨号,和濒死的呻吟。三尼的娇叱也连续传出,惨叫时起。

文俊不入林,他舌绽春雷,向前面道路转角处喝道:“滚出来!别躲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他冷哼一声,取出袖中夺来的三只落魂毒掌,他乃是暗器行家,一看这玩意便知用法,伸平右掌,突然反掌扔出,三只落魂掌飘逸向前飞舞,眨眼不见。

转角处传出数声凄厉的狂嚎,接着射出来六个人影,向文俊扑去,剑影在星光下发出阵阵的寒芒。

“果然不出所料,哼!不要脸的狗东西。”文俊恨声怒骂。

六个黑响都是熟面孔。昊天堡的漏网贼,脑袋挨了一剑的海天一搜、千手如来宏观。昆仑的剑圣至真,武当丢下了耳朵的道通、道圣。另一个是身材小巧的五毒判官苗成。

海天一叟恶狠狠地说道:“今后江湖中,你将步步危机,小子,你乖乖自裁算了。”

“狐群狗党聚在一起了!小爷看你们全是些坟中枯骨,土鸡瓦狗。”

文俊俊面泛煞,缓缓撒出天残剑,锈迹一敛,光华耀目。

五毒判官苗成悄悄走在最后,溜到一旁。在昊天堡,说文俊曾见过这人一面,不知他就是五毒判官苗成,故并未在意。

一支长剑一根龙首拐,加上千手如来的钢柄拂尘,将文俊围住,各自运功作生死一拼。

文俊徐徐举剑,清啸一声,光华倏动,他首先发难猛扑海天一叟。

五个人全非庸手,算得上是顶尖儿人物,但比起文俊,却相去甚远,光华幻出万道金蛇,捷如电闪,急似惊雷,把五个恶贼迫得团团转。

一旁的五毒判官苗成,像个幽灵似的,在外围悄悄转了圈。

罡风怒发,劲气尖啸,五股兵刃杀着时出,险极危极,此进彼退,联手合攻,似乎甚有章法也似乎曾经操练,进退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文俊攻了七八剑,心中暗自好笑,忖道:“这些家伙似乎准备多时,配合得恰到好处,小爷可不愿和你们练剑。”

身形转疾,杀着倏出,一招“云封雾锁”迫退三把剑,突然旋身“回龙引凤”直取海天一叟的六阳魁首,剑芒一带,千手如来的钢柄拂尘齐柄而断。

光华急袭剑圣的瞬间,后面的海天一叟感觉手中一轻,他聪明,趴伏在地急溜。

剑圣还不知道海天一叟要想逃命,长剑贴地盘进,道圣道通双剑左右俱出,猛袭两胁。

文俊剑出“大地龙腾”,掠过剑圣顶门,剑光左右一分,红光崩现。

剑圣的长剑,几乎将刚伏下的海天一搜双足削断,道通的天灵盖飞起三尺,道圣右肩丢掉一层皮肉。

剑圣还未转身,后心冷气已临,他临危自救,向地面一伏,双足一蹬,贴地飞射丈外,再向右一翻头面朝天,一剑拂出。

文俊并未追袭,他鼻中突嗅到一丝草霉气息。

“蛊菌毒!那家伙是五毒判官苗成。”他举目搜索,但那小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就在他举目搜索的片刻,剑圣和千手如来的消失在林影之中,道圣浑身血污,抱着师弟尸身沉声向文俊道:“武当派与阁下誓不两立,三天后三元宫为阁下超引。”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

文俊没理他,向先前三尼入林处扑去。

林空寂寂,人影俱无,只有血腥触鼻,和零星的倒毙尸体。三尼早已不知去向了。

两匹马倒毙路中,另两匹是他与玉面观音的,正在路旁以蹄掀地,不住咻咻发声,并未受伤。

文俊心中大急,绕林搜了一遍,当搜至正北林缘时,鼻中突然嗅到一种幽香,中人欲醉,那是女人身上常用的脂粉渗和着香汗,发出的奇特肌香。

他心中一震,三尼这次重入江湖,并未使用脂粉,这香味也不是她们的歹毒逍遥香,那么,今晚这儿定然有女人参予了。

他神目如电,黑夜中可以明察秋毫,猛一抬头,突然三丈树枝上,挂着一条暗色的丝巾。

他掠出一把捞在手中,一股幽香自丝巾中发出,浓极媚极,令人突发非分之思,他无动于衷,大胆擦亮折子察看。

丝巾不大,粉红色鲜艳夺目,上面用眉笔写了两行字:“南行十里乱葬岗旁古圮楼,洁樽以候。四更过后,恕不再等。小龙儿,敢来么?”

更妙的是,旁边画了一个美人头部,淡淡的几笔,却十分神似,那笑意媚极。

小龙儿?哼!不是指他恨海狂龙而言吗?岂有此理!

他不是怕事之人,但三尼下落不明,他可不能前往一看究竟,将丝巾揣入怀中,自语道:“小爷有事不克奉陪,日后咱们会相见的。”

他走了两步,突见左侧一颗大树上有一绺白影,拾起一看,原来一柄拂尘。

“咦!这是三师姑的。”这拂尘是他在汉中府买的,故一看便知。“三师姑一定落在这留巾女子手中了,我得前往一探。”

他回到路中,解下两匹死马鞍后的包裹,捆在两匹马后,飞身上马,牵住另一匹,向正南荒野狂奔而去。

二更正,他到了群山起伏的山区,这一带是武当山西北余脉,正北是绵绵不绝的祟山峻岭,无数丘陵向北伸张,起伏并不太大;十余里之后,方是巍巍奇峰。

他沿丘陵边缘向东搜寻乱葬岗,沿途全是荒林蔓草十分凄凉,他想:“这一带村落甚少,哪来的乱葬岗呢?”

他却不知这一带原是十分繁华之地,大明开国之时,这一带成了古战场,遭了兵变之祸,百数十年来,一直成了鬼域无人地带,始终元气未复呢。

搜了三五里,前面展开了一座广大的山坡,星光下,断碑残碣阴森可怖,冬青白杨零落萧条,一丘丘荒坟尽被野草所掩,时隐时现飘浮不定的阴磷鬼火令人毛发皆竖。

文俊跃上马背,将缰绳绕在一株白杨上。

树顶突传出一声枭啼,马儿惊得一蹦而起,在这阴森的鬼域里,不但是人,连马也自心惊。

文俊脱下长衫,结束停当,悄悄沿坟场边沿搜去,他要找岗旁的古圮楼。

鬼影幢幢,狐鼠惊窜,枭啼鸱号,草木萧萧,连一石一木皆有八分鬼气。胆小朋友不被吓死者几稀,但文俊毫无所惧,身形似电向西绕去。

林密草深,四野虫声唧唧,野兽悲鸣;绕过西角,视界甚狭。他正想以绝世轻功飞越林梢草巅,身形略定,突见前方三丈余茅草梢头缓缓升起一个黑影,像有两个头,一白一黑,他毫不犹豫,去势似奔电,伸手便抓。

手一伸出,他“呸”了一声,赶快缩手飞起一脚,黑影吭了两声,滚下草中去了,原来是一头巨大狼狗,口中叼着一个骷髅头。

在他还未落地的瞬间,远处一星萤火一闪,接着两个白影悠悠升起,突然向下一落,隐身坟旁不见。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闪电似的向前急射,到了白影隐没处,白影早杳,而远处那一星萤火,却又突现,瞬即消失。

他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家伙倒是真快!草密隙多,极易匿伏,要找委实不易。”

远处萤火又闪,鬼啸啁啾之声隐隐传来,凄厉震耳,他不加思索,展开九幽凌虚魅影绝学如飞而去。

距乱莽岗正西半里地,耸立着一座危楼,危楼四周断瓦颓垣占地甚广,显然这儿过去定是大富人家的别墅园榭,可是已成了废墟兽窟。

危楼高有三层,左倾半壁已圮,三楼只有右檐屹立,瓦脊壁墙全都不知去向,二楼也是四面通风,下层大庭亦破败的不成样儿,假使来上一阵狂风,不全部垮台才怪。

四周围墙大部坍圮,院中蔓草高与人齐,鸟兽粪便狼藉,只有园门与庭前石阶的青石走道可以容人快过。

文俊艺高人胆大,他站在石阶下,手扶左首大石柱,向已没有大门的黑黝黝庭堂喝道:“恨海狂龙到,你们是怎么迎客的?”

庭堂里死寂无声,只有蝙蝠飞行时偶或发出的尖鸣。

他冷哼一声,运功护体大踏步上了台阶,一掌护胸迳自闯入厅中,厅堂甚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天生神目,藉大门射入的朦胧星光,已将庭堂物景尽入目中。

四处是残几碎椅,正中神龛祖案歪倒一旁,而令人惊心的是,左右壁间倚着八具惨白色的骷髅,竟然是完整的,他大惑不解,扇亮火折子一看,即来每一关节都是用铁丝嵌住的。

“这些人装神弄鬼,倒花了不少心血!难得!”他想。

他熄了火折子,进入穿堂,直赴内厅。

内厅前天井却是经过打扫的,两侧是东西月洞门,直通两侧破败的花园和亭台廊庑。

内厅更黑,伸手不见五指,家俱零落,蛛网尘封,那破败腐败臭的气息,中人欲呕,显然,这儿根本未有人迹。

他退出内厅,猛然一怔。

天井中,站着两个面罩白纱,白帕包头,白衣白裙垂地的纤小人影,手中各提一盏没有光的白色纱灯,面向着他一动不动,像两具行尸。

他心中冷笑,大踏步走近,沉声问道:“是你们引我前来的么?有何用意?”

两白影没做声,缓缓转身,似在领路,文俊可不懂,踏前数步虎腕倏伸,扣住两白影上臂向怀中一带。

着手处肌肤温热,凝滑如脂,两白影在他怀中,一阵少女幽香直透心脾,她们嘤咛一声,靠在他的怀中娇喘不已,可是却不说话。

两女像是哑巴,靠在他身上不想起来,那两双白纱上的星眸,紧盯着他的俊面,娇喘吁吁,吐气如兰。

文俊不知怜香惜玉,心悬三尼安危,她怎能不急?双掌用了半分劲,冷哼了一声。

“哎哟……你……你这人……放手啊!”右手少女终于说话了。

“三音妙尼现在何处?”文俊松了手,退后两步。

两女站稳身形,不住揉动被扣之处,仍由右面少女答道:“小婢春兰,奉夫人之命请大侠赴石室一会,其他事一概不知。”

“管它什么鬼夫人,我只问你三音妙尼何在?”

“已被夫人擒来,现在石室之下。”

“你所称的夫人是谁?”

“到时自知,恕难奉告。”少女的口才倒是不坏。

文俊欺近厉声说道:“你非说不可。”

“家家有规,门有门风,婢子不敢说。”她叹口气,又道:“你功力奇高,杀我这弱女子易如反掌,横竖是死,就死在你手上吧,可别折磨我啊!”她幽幽一叹,闭上双眼,向文俊怀中偎去。

又是个用软功的人,而且是女人,他怎能下手迫她?一把将她推开说道:“在前领路。”

“石室奇险,梅大侠请小心,随婢子足迹移动,不可乱踩。”她嫣然一笑,正待转身。

文俊惑然问道:“怪!他怎么知道我姓梅?”

“大名鼎鼎的恨海狂龙梅文俊,武林杰出的奇葩,谁不知道呢?”春兰笑答道。

“其实梅大侠的音容笑貌,婢子早已相识多时,只是梅大侠心目中充溢仇恨之火,未能留意身畔之人,故不识婢子面目。”

文俊突然伸手,闪电似地拉掉她脸上白纱,露出她那美丽如花的秀脸。他摇摇头,说道:“我可没见过你这脸容,快走!”他交回白纱,背手而立。

两天在前领路,走出左侧洞门,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假山,看去似被荒草所湮没,像座奇形石堆而已。

到了假山前,突然“卡拉”一声,黑色的一扇磊石形石门,突向内徐徐退去,现出一座向下延伸的石级,可容两人并肩走下。

两女将中手纱灯点燃,绿色的光焰令人心悸,不知所用的蜡烛是何物所造的?竟能发出绿色的光芒。

“引我来的萤光就是玩意儿,怪不得看去那么遥远。”

文俊在心里说,一面留心搜索石洞门何以自动退开的机关,但他失望了,看不出丝毫端倪。

这是一座天然石洞改造的巨大地下室,千门万户,甬道密如蛛网,也不知有多少层次。文俊夷然进入,委实太过冒险。

行行复行行,左折右弯,似久下降百余级之多,逐渐出现森森寒气,阴风振衣。

这段时间里,阴森的遂道中了无异状,两女手提纱灯,莲步轻摇目不旁视在前引路。久而久之,文俊对他们的戒心大为松懈,注意力全放在两侧黑暗的石壁上了。

正走间,猛觉身后袭来一股阴冷劲气,耳中并传来隐隐扣弦之声,文俊冷哼一声,猛地旋身一掌向袭来冷锋拍去。

身后鬼影俱无,毫无所见,但绿光骤没,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中一惊,火速转身。糟!两个少女已经不见啦!

他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心中暗骂自己混蛋,为什么轻信这呀小丫头的话,自投这阴森古窟呢?他想退,事实已不可能,耳中传来巨石相擦的轻微声响,说明已经发动机关,退路已是封死了。

他贴在石壁上,防范意外,凝神静气用耳目搜索四周。

蓦地里响起一声荡人心魄的娇笑声,正前方三丈余石壁上现出一线粉红色的光芒,愈来愈宽,原来那厚有三尺的石壁,向两侧缓缓移动。

他看清自己的处境了,石壁前是一道铁栏,每一根都粗如儿臂;左右后方三方是黑黝黝的石壁,是他被囚在一个长有三丈阔仅四尺的柙笼里啦。

铁栏后,是一的富丽堂皇的客厅,绣帏珠帘,锦墩绣幔,下面铺者乳黄色的鹅毛地毯,二十四盏粉红色的宫灯,每六盏为一组分四辺悬挂,把厅中照耀得艳丽绝伦。

在粉红色分挂两旁的珠帏下,绣榻上斜躺着一个绝色佳人。她,眉目如画,莹肤胜雪,披着一袭蝉翼似的轻纱罩袍,等于没穿,罩袍内,我的天!真够瞧的;一件仅能托住乳峰的肚兜,一条勉可遮羞的中衣,乖乖!那凹起处如奇峰怒突,窄小处不胜一握,玲珑透凹令人心荡神摇,那白玉凝脂似的粉弯雪股,足可令道学先生叩头如捣蒜也自甘心。

她托腮斜躺,粉腿一曲一直,形成最优美的画面,绣榻前地毯上,分倚着两个蛾媚俏甜的宫装少女,其中之一就是引文俊入瓮的春兰,她正美眸流波向文俊笑注。

左侧一张白玉花几上,摆着一盆盛开的白玉兰;花儿四周,有六名曲线玲珑,如花似玉的妙龄半裸少女,同样的只穿肚兜和短中衣,外面罩着蝉纱,她们正相偎相倚,互相窃窃私语,半卧半坐,玉腿横陈。

右侧是一座琴台,古色古香,金猊小炉中升起袅袅冷香,琴台上,是一具白玉为座的玉筝。

琴台前盘坐着一名肃容凝注玉筝的绝色少女,年纪不会超过二八芳龄,真美!说俗气些:沉鱼落雁是也,她罗衣赛雪,倒是穿戴的整齐,由于她专心审视着玉筝,那端庄清丽的高贵风华,又是另一种境界,给人的感受大是不同。

在她的身后,也斜坐着一名浑身喷火的绝色少女,和对面六名少女同样打扮,但胴体之丰满似胜半筹,这少女却教文俊大吃一惊,也恍然大悟。

一点不假,这少女正是他的义姐姐迷魂奼女吴芳芳,面正中绣榻上的女人,却是灵官庙瓦面上现身,被称为绦衣夫人的南宫瑶,那天她们共有三人现身,迷魂奼女就是其中之一,只少另一名红衣少女。

“芳姐!”文俊惊奇地大叫,向铁栏靠去。

“不可走近铁栏!”

绦衣夫人突然坐正身形,惊奇地出声警告文俊,目光并注视着吴芳芳,又问:“你认识他?”

怪的是迷魂奼女闻到文俊的呼唤,脸上毫无表情,只略抬螓首,漠然看了文俊一眼,即又转身他顾。

“怎么不识?她是我义姐迷魂奼女吴芳芳。”文俊止步说。

绦衣夫人噗嗤一声轻笑,缓缓将那令人心荡的粉腿伸下绣榻,春兰两女赶忙起身,左右掺住她一双皓腕站起。

“她目前不叫吴芳芳,是我的三妹,我们这儿不呼名唤姓,皆以姐妹相称。”

文俊神目如电,他已看出异状,往昔的迷魂奼女一双荡人心魂的媚眼,光彩流转令人不克自持;而现在,那勾魂摄魄的光芒中,却有一丝迷惘的倦态在,他对毒药学造诣精深,一眼便知她定然被药物所制,本性迷失,不然以他俩的交情而言,她怎能对他无动于衷?

文俊怒叫道:“妖妇!你把她怎样了!你用迷魂药迷失她的本性,意欲为何?”

“小龙儿,别着急,首先,我要告诉你是谁。你出道太晚,我也不过是在最近三年出现江湖,绦衣夫人南宫瑶就是我,你大概有个耳闻。”

“废话!谁听你这些鬼话?”

“少安毋躁,哥儿,人世间扰扰攘攘,全为了名色二字惹起无穷纷争,名与权势不可分;色与欲恶与生俱来,二者兼得,乃人生追求之最高境界,自赵家皇朝始,直至朱皇帝迄今,五百余年来,名色之争,都是你们男人的专有品,这是极不合理之事,本夫人有鉴及此,故而发起宏愿,网罗天下英雄,与你们一争雄长。”

“胡说八道!你这妖妇莫名其妙。”

“你嘴里骂我,可是心里却在默许,是么?你的神色已经告诉我了!”她爆发一阵狂野的荡笑,笑完又道:“本夫人已组成遍布天下的武曌会,效法大唐女皇帝武曌所为。本会以女子筹幄大计,并收录天下武林俊秀英伟男子为幕宾,在灵官庙时,本夫人对你甚为赏识,故而专诚敦请阁下为本会幕宾之首,共用名色之乐,小龙儿,你意下如何?”

“放屁,你把梅某当成何许人物?我不管你的闲事,去做你的武则天梦吧!可是你得把我义姐放出,还有三音妙尼,不然,哼!你将后悔无及。”

“别假正经了,孩子,迷魂奼女和三音妙尼,说起来该是我的前辈,他们的玄阴素女术比我还精妙,都是江湖中万人唾骂,大名鼎鼎的救生雨露菩萨,你和他们四人要好,不羡神仙,还在我面前装道学么?算啦!孩子,本夫人不会亏待你,瞧!”

她向众女摆素手,媚笑道:“这些都是本会湖广分会的部分姐妹,静、秀、娇、媚、妖、骚,人才济济,敢称天下第一流娇娃,任君享用,旦夕春宵,此中之乐,不足为外人道,怎样?说啦!”

说完,又是一阵销魂荡魄的媚笑,皓腕一抬一拂,身上所披的蝉翼轻纱滑落在春兰手中,乳波儿颤,臀儿浪摆,妙曼地向前扭了几步。

文俊无动于衷,他会与迷魂奼女肌肤相亲,更与三音妙尼裸体相处,大场面见识多矣!他星目喷火,厉声说:“妖妇住口!打消你心中那邪恶的鬼念头,回头是岸,你到底放她们不放?”

“呀!小龙儿,发狠对你没好处,告诉你,本夫人属意之人,只有两条路可择,别无他途。一是乖乖地做本会入幕之宾,一是死!”

“你在做梦,梅某人不信邪。”他打量铁栅,自信可用天残剑砍断这粗如儿臂的铁栏,一面功行百脉,踏进两步。

“我再次警告你,不可走近铁栅,栅两侧六尺之地,布有迷魂毒液,本夫人希望你自愿入会,不想你丧失心智,大概你还未领教过温柔乡的滋味,且让你大开眼界,不怕你不向我俯首称臣。”

她发出一阵荡笑,举粉臂虚空一挥。

琴台前少女一变纤纤玉手向玉筝上一落,右手小扫,左手轻揉。

蓦地里响起隐隐风雷,震人心弦的颤音自低变为高亢,也似自远而近的狂风暴雨,在她的纤指下,丝弦发出了神奇的天籁。

文俊只觉心中砰然一震,目现异彩。

石壁突然闭上了,光线倏敛,黑暗重临。

天残剑光华一闪,儿臂粗的铁栅断了三根,剑尖插入壁中,挥扫之下,火花四溅,文俊突起发难,却晚了一步,徒劳无功。

机轮之声轧轧刺耳,顶端洞壁缓缓下沉,文俊如果想破壁而入,势力被洞顶压成肉泥。

他大惊失色,正想挖开一个壁洞暂避,脚下石板已迅速向下沉落,将他带下十余丈之深方行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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