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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残二斗赤焰

其实,张三丰并非曾经是禅门弟子,也未入过少林,这是妒嫉武当派的人,硬给他们栽上的污秽老根,说张三丰曾入少林做过和尚,尔后逃离少林,另创内家拳入了玄门等等。这纯是空谷来风,无稽之谈。

文俊胡说八道,道微怎受得了?泥菩萨也带些火气呀!只气得他浑身发抖,脸上泛起无穷杀机,长剑打闪,就是一招“天地分光”,带着嗡嗡剑啸,飞旋而出。

文俊定神气闲,虎腰微挫,侧身出剑,挥出一招“雾气千层”,剑由下而上,猛攻老道右胁,在飞旋的剑影中一刺而入。

两人以快打快,此起彼落,连换五次照面,各出八招。

武当的八卦剑鬼神莫测,崆峒的追风剑诡异狂野,各有所长,变化万端。

文俊冒充崆峒弟子,只能以追风剑法应敌,挥洒从容,深得剑道三昧。老道一甲子苦修,功力深厚,已得八卦剑法神髓,八方飞逐,剑出休伤杜生景死惊开,端的神鬼莫测,每一剑皆凶险绝伦,生死一发。

两人相力相搏,乍合乍分中,剑化万道寒芒,嗡嗡剑啸震耳,片刻间,攻守奔腾各出二十招以上,人剑难分,势均力敌。

在场的人全都张口结舌,鸦雀无声,一个个手心流汗,心提至口腔,店外悄悄来了不少人,无人发现究竟是何方的助手。

文俊心中暗自思量,追风剑法神奥不如八卦剑法,先天上就落于下风,武当在百余年间才起武林,虽居三大剑派之首,六大门派中,大有取少林北斗宝座而代之的趋势,凭追风剑法实难慑伏这位武林高手,他在打主意变啦!

道微在武当,虽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把守解剑他的老把门道人而已,但论功力,天下皆可去得。可是,他碰上文俊这朵武林奇葩,身怀绝艺,复具有六大门派剑法的一代英才,尽管恨海狂人在四十余年前,不知四十年中各派的剑法已经去芜存菁,日趋完整缜密,他所偷剑法已经太过陈旧,可是文俊天生奇材,深得剑道神髓,一套古老的追风剑法,在他手中依在凶悍狂野绝伦,一步紧一步,一剑连一剑,招招进迫,十分凌厉霸道。

要不是老道功力精纯,八卦剑法守式绵密,绝禁不起文俊凶猛的强攻,长江大河似的劲烈剑势,他死攻不下,而且防不胜防,有点急啦!

自己堂堂解剑池七子之一,胜不了这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他怎能不急?心中一急,渐渐失去优势,额上见汗了。

他一急不要紧,可急坏了他的三个晚辈门下。而一旁的霹雳神掌又何尚不急?不管武当这次前来有何用意,但相助昊天堡却是事实,唇亡齿寒,他霹雳神掌岂能袖手?

何况文俊又是冲昊天堡而来的?自己要是上前相助,日后和武当拉上交情,对昊天堡有益无害呢!他权衡利害,想定主意,蓦地双手一分三截铁棍,大喝道:“这老匹夫敢到汉中府来讨野火,罪该万死,咱们上!”

声落人闪,三截棍突向前一伸,全长连臂超过九尺,笔直向文俊背心点去。

冷红线面无表情,缓缓撒下剑中金剑,刹时金光耀目,寒气森森,好一把宝剑!她懒洋洋地莲步轻摇,慢腾腾地步入斗场。

凌云玉燕小姑娘丝毫未动,她注视着从容挥剑的文俊,似在沉思,也像在默想这个灰紫面却有一只白手的怪人吧?她对霹雳神掌的叱喝,似若未闻。

元离元兑和地理鬼,也纷纷向圈内抢去。

粉面狼没有兵刃,他的剑已到了文俊之手,他脱掉披风,不知在那儿找来一把单刀,他不敢上前,却悄悄掩到小姑娘身边,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们且等片刻,让他们拼个精疲力尽,再打落水狗不迟。凤妹妹……”

小妹娘柳眉倒竖地叫道:“住口!谁是你的妹妹?不要脸!一再警告过你,不准你胡叫,你大概骨头发痒了!”

“哟哟哟!发什么横?从小到大,那一天我不叫你千百遍妹妹?哼!我知道,闻人雄那鬼蛋……”

小姑娘气得粉面泛青道:“没教养的东西!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脏话。”掌声落出,一耳光向他左颊上打过去。

粉面狼早有准备,火速退后两步走开,在昊天堡中,大堡主宇宙神龙闻人杰,二堡主双绝神君计应天,都不是个好玩意。他们的子孙辈除了对酒色有兴趣以外,一无所长。只有三堡主铁掌镇西川殷梦湘为人耿直,他的子女也都是佼佼出群的人物。

从小,三家儿女一处长大,但三堡主讨厌东后两堡的人物,如非有事商量,不准子女离开西堡。

可是这不是治本之道,他不能禁止东后两堡的小畜生们不前来打扰,后堡的小畜生是闻人雄闻人霸兄弟,东堡就是粉面狼计玉,这三个小畜生,目标都在凌云玉燕殷凤小姑娘身上,各用心计,要吃这块甜美的天鹅肉。小姑娘今年正好十六岁,像一朵鲜艳的娇花,她对这三个酒色脓包厌恶已极,经常把他们撵跑,毫不假以词色。

论功力,三个小畜生加起来,也不是姑娘的敌手,他们都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呀!

论功谈功,这玩意实在叫人泄气,读书人十载寒窗,凭脑子记上无数经史策论,保队可以写上千百篇八股文章,可是练武可全不是那么回事,起四更睡半夜,打熬气力,药酒浸身,肉体上的痛苦一言难尽,苦也!

练上一二十年,最多不过劈上三五块砖,打得折两三根桩而已,假使要练内功,哼!一二十年火候,简直不登不雅之堂,动辄伤身丧命,谁要练,那就练吧!

好逸恶劳,人之天性,自古以来,不管国也罢,家也罢,盛极而衰,绝无丝毫错错,原因何在,天性是也!

三个小畜生当然不干,所以他们只能自甘堕落,做一个跟着老虎跑的狐狸。

自从闻人霸死在文俊手后,三个情敌已去其一,剩下的两个更积极了,暗斗趋于明争,死皮赖脸紧盯不放,无所不用其极。

但小姑娘哪瞧得起这两个脓包?一点不对劲就拳脚交加,毫不客报,文来武来全不在乎,可把两个小畜生弄得哭笑不得,却又舍不得这块鲜美天鹅肉,好不懊脑。

计玉绰号粉面狼,心狠手辣,工于心计,追女人的手段,比风流浪子闻人雄还要高明些,盯得也最紧,只要小姑娘一离开西堡,他就有办法紧跟不舍,追随在后嗅香味。今晚小姑娘本随冷红线前来查问武当人的来意。岂知粉面狼早就在路上等着。小姑娘发火了,粉面狼又怎会不知道呢?这种突然而来的拳脚,他不知挨过多少,挨一次乖一次,姑娘掌一动,他就先退啦!仍然嘻皮笑脸地叫道:“好!我错了,自己掌嘴!”

他果然举手在左颊轻拍一下,又说:“下次不说就是,瞧!那老匹夫身陷重围,我们准备上,他最多只能支持十来招。”

小姑娘冷哼一声,轻视地说道:“你只会暗算别人,卑鄙之至!你敢掠起胸膛,堂堂正正挺力上前么?上呀!”

“笑话,我计玉岂是暗算别人的卑鄙小人?你道我不敢?”

“你敢?哼!太阳从西山爬出来了!”

粉面狼不下了台,两廊下观众不下五六十人,小姑娘银铃也似的嗓音,又尖又脆,比兵刃劈风之声音亮得多,岂有听不见之理?他挺挺胸膛,扬了扬手中刀,说道:“你把计玉看偏了呀!看我大显神威,擒住那老鬼给你瞧瞧。”

他跨前两步,往刀光剑影中一瞧,倒抽一口凉气,脚生了根,走不动啦!

文俊站立院中,手中剑幻出万道银蛇,五把剑一根三截铜棍,谁也近不了身,突然,他剑发龙吟,身形倏变,银蛇怒飞,只一张一合间,六个人连退四步,方止住退势。

文俊脚下双足并立,剑诀上引,长剑前指,发出龙吟也似的阵阵剑啸,他目中神光宛如午夜寒星,站立如岳峙渊渟,衣袂迎风飘举,恍如天神当关而立。

六个人被无数奇劲奇疾的剑气,迫得倒退四步,全都悚然而惊,变色而立。“一元复始!”观众中有人脱嘴惊呼。

另一人也惊叫道:“昆仑绝学玄天神剑!正是一元复始!”

文俊心中暗笑,他已看出惊叫的人,是两个白发如银,相貌威猛的老道。

其实他这招昆仑绝学“一元复始”,论威猛,绝不可能将六名高手同时迫退,只是他已经将九幽玄阴真气注入了剑身,发出凌厉无比的剑气,方能一击破敌。凡是能将真力比为剑气发出的高手,至少也得苦练四十年以上,他竟能办到了。

在徐家湾,生死关头之际,他曾使天残剑神奇地退去些锈迹,可见他的修为,距由虚生明之境界已是不远了。他这一大发神威,粉面狼惊得腿也软了。

小姑娘也花容失色,脊梁上冒起阵阵凉气,道微抹掉额上冷汗,神情紧张地问道:“你是昆仑弟子?”

文俊朗声说道:“用不着盘根究柢,见真章只问手中剑。”

“壮哉!不愧本门弟子!”廊下那白发如银的老道大声说,声如洪钟,殷殷震耳。

“文大爷大呼三声,诸位如再不知进退,看我的‘鸿均三旋’,试试宝剑利否!”

声落,长剑缓缓向右侧徐移,剑尖徐降,右足缓缓向前移动,这是出招的先兆,长剑发出阵阵剑啸,慑人心魄,四周六名男女高手,剑棍同时缓缓上扬,吸气凝神,准备全力一搏。

廊下众人起了一阵骚动,片刻即告沉寂。

“二!”六个人脸上肌肉略为抽动,但眼神中充满悲壮容色,右足尖徐移,剑尖齐指中间的文俊。

文俊神目似电,发出逼人肺腑的寒芒,凝视着剑尖,随剑缓缓移动。

粉面狼打一寒噤,缓缓向后撒,这小子竟溜之大吉啦!凌云玉燕小姑娘,看也不看他一眼,当啷一声,长剑出鞘,她神情肃穆,一步步走入斗场。

“三!”人影疾闪,剑影漫天,万道银芒裹着一道淡淡人影,捷迅绝伦四下里飞旋。

“退!”响起一声乍雷,不是雷,是人在大喝。

“铮!”金铁交鸣随起,接着人影四散,六条人影中倒了两名,那是霹雳神掌和元兑,他们的大脚丢掉一大块皮肉,兵刃脱手,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道微、元离、地理鬼,脸色泛灰,直退到廊下方行止住,长剑无力地下垂。

冷红线和殷凤小姑娘,一头青丝散乱,脸色更白,他们仅退了七八步。可能是文俊犯了老毛病,没有对娘身们下毒手,不然他们非丢掉头皮不可。

怪!怎么多出一个人了?文俊身影略晃,长剑微颤,剑尖下五寸处,缺了一个月牙形缺口,几乎有核桃大小。

他对面八尺处,站着一个身材奇高,脸貌狞恶的黑衣人手中银剑发出龙吟也似的啸音,身形也在微晃,颊下肌肉不住微微抽搐,鬓角下,两粒豆大汗珠,稍稍地跌落在他的胸脯上。

“天狂星史静!”文俊一字一吐地说。

天狂星喘的口气答道:“不错,宇宙神龙之徒,你是谁?”

两人已是再三碰头,可是文俊戴了面具,他认得天狂星,天狂星可认不得他。在以往,文俊比天狂星差远了,但今夜这一次硬拼,虽则天狂星的银剑可以洞壁穿铜,断金切玉,仍未能击断文俊的凡铁长剑,显然文俊的功力,已经略胜一等。

“文大爷姓文,名也叫文,就叫文文好了。”他又在信口胡说,总计他用假名,共有四个:吴明、文俊、文海,这次干脆叫文文,除了文俊以外,另三个谐音的是:无名、问没、问问,乍听起来,不伦不类。

“禁得起史大爷银剑一击,阁下道行不错。”

剑中贯以九绝邪功,左手劈出九绝掌力,双管齐下。

“姓史的,你又岂奈文某何?九绝邪功,如此而已!”

“哈哈……”一阵慑人心魄的长笑,发自西面厢房瓦面。星光下,屋脊上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袍袂飘飘,长须迎风而舞。他,正是曾在徐家湾现身,被东海神山蓬莱三仙的子女吓跑的宇宙神龙。

远处传来凄凉的更声,三更了!长笑声一落,宇宙神龙并未跃下,心平气和地说道:“年轻人,疯狂不是坏事,你敢到瓦面上来,见识见识九绝掌力么!”

文俊心中一怵,醒悟到自己的桑音,委实学得不太像老年人,这宇内凶人相距十来丈,就看穿自己的伪装,端的功深莫测。

他近年来修为大有进步,面对杀师仇人,除了心潮激动以外,并未冲动得失去理智。

“叮叮”数声脆音,文俊暗运真力,手腕一振,长剑从中断成四截,他抛掉剑柄,拉起长衫下摆,衫内的天残剑柄移向胁下,黑龙剑仍在衣内。

一声哈哈长笑,人影冲霄而起,直上五六丈,半空中“大鹏展翼”、“苍鹰回云”,两种奇妙的身法,将他的身形环飞半圈,堪堪落在檐角上,但他突一扭虎腰,双掌疾拍,身躯又侧射三丈,再以“九霄龙旋”奇绝身法,旋落在宇宙神龙身侧一丈五六处,昂然而立。

“好!妙!”廊下响起如雷的暴吼。

“大地龙腾!龙翔九霄,昆仑龙腾大九式无上绝学!”这是下面的武当道微的叫声。

另外的两个白发老道,寿眉紧锁,满脸迷惑神色,似有疑难未解,其中之一附耳向另一个说道:“师弟,这人的‘鸿钧三旋’似乎有点不对,在二次换步折向时,他似乎将剑向上一扬,那是本派中绝无之式。他这半空转向飞翔环回飘掠的身法,与本门龙腾大九式根本不同,似比本门九式更为高明,倒真令我百思莫解,难道他不是本门弟子么?”他在附耳说话,不发一丝音响出来。

另一个也附耳说道:“师兄,我也有此感觉,在本门弟子中,从未发现灰紫色脸膛之人,论功力,他比咱们兄弟相去不远,轻功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他竟会本派玄天神剑,却又不否认是本派弟子呢?”

“别管他,今晚正是大好机缘,一月以来,咱们被昊天堡的奇门变化弄了个精疲力尽,这宇内凶人一直畏缩不出,今天终于被咱们碰上了!他离开昊天堡,譬如鱼儿出水,你去告诉葛武两位师侄,要他们四面埋伏,来得发动信号,绝不可妄行出面,咱们等会儿连袂而上,如功力不及这宇内凶人,即行脱身,免得玉石俱焚,徐师弟毁家之恨,留待他日也未为晚。”

“我这就走,师兄千万等我。”

文俊一上瓦面,阴森森地说道:“闻人杰,你先动手呢,抑或我先上?”

廊下人声突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闻人杰这三个字,背地里叫唤也可能要惹下杀身之祸,敢当宇宙神龙说出的人,仍是绝无仅有之事。

宇内双凶和一霸的名号,列为江湖禁忌,直唤者死,已是众所周知之事,而今晚,这名不见经传的怪人,竟敢公然与宇宙神龙较技,呼名唤姓,难怪众人议论纷纷。

宇宙神龙保持着一贯的雍容风度,微微一笑道:“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以兄弟你具有如此高明身手,何用掩去本来面目呢?”

“哈哈……”文俊大笑,又道:“对你这种人,唯有用这种冷面孔方快心意。”

“至少,你该说出尊姓大名,本堡主洗耳恭听。”

“少废话!你爱怎么叫都成。”文俊就是不上当。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旺。你真是昆仑弟子,不像龙腾大九式啊!咱们少见哩!”

“废话!”

“当今天下后起之秀中,阁下这种高明身手委实少见,如本堡主所料不差,阁下如不与昆仑有关,定与武当大有渊源,武当的八卦身法有点相近呢。”老凶贼仍然在笑。

“废话!”

“请教,阁下是否冲昊天堡而来?”

“你的废话有完么?”文俊根本不回答任何问题。

“一月前投书堡门的人,定是你了。”

“闻人杰,你的九绝掌力怎么了?”文俊顾左右而言咱他:“你的毒掌力在下领教多次了,如此而已!”

“领教多次,咱们眼生得紧呢!也许我老了,忘啦!咱们那儿见过的?你能说出在何时何地么?”

文俊发觉自己失言,心中一怵,心说:“这老鬼奸猾得紧,我可不可上当!何不与他乱扯一阵呢?”想到就说,阴阴一笑道:“闻人杰,你真那么健忘么?”

“本堡主委实人老,记性衰退,还是你说吧。”

“哈哈!难怪难怪!二十年的事,委实太远了,太远了!”

宇宙神龙不知文俊在耍他,沉思良久,仍毫无头绪,惑然地问道:“你说是二十年前?在何地?”

文俊信口胡扯道:“在雁荡山,你忘了?”

“呸!小狗你好大胆!”宇宙神龙终于激怒了:“十二年前本堡主在西北留连三载,未履中原半步,你这小狗竟敢信口雌黄,罪该万死!”他的大袖缓缓举起了。

“哈哈!谁教你要套大爷的口风?一大堆废话,这叫做以牙还牙,阴沟里翻船。”

“小狗,你动手吧,让你三招。”

“你准备了!”

文俊吸入一口长气,九幽玄阴真气布满全身,六合须弥功贯于双掌,在云雾岭,双龙死得大早,未能将两种功力参透传他,但文俊天资奇高,虽不能融会贯通,将两种功力溶于一炉,但已可同时分用,惜威力不大而已,他仅练了不到一年,究竟难精不纯啊!

这时,四面人影疾闪,白影飘忽,四周,来了宇宙神龙手下的两名白衣少年,寒芒森森的长剑,照人须发皆现,十六名劲装大汉,四周散开戒备,东面,上来了两个白发老道,正西,有道微的武当弟子。

正北,有一批蛇神牛鬼,文俊对他们不算陌生,那是阎王谷的爪牙,黑白无常来也。

在白衣少年身后,是白衣的冷红线庄容,和凌云玉燕殷凤,他们都是昊天堡的人,该上来的才是。

不该上来的不速之客,是两个杂杂毛,老得又干又瘦,老态龙钟,背上竟然背了两把长剑,他们站在东北,正在白发老道和白衣少年之间。

宇宙神龙向文俊喝道:“且慢,本堡主先交代朋友。”

文俊朗声说道:“别让大爷等得不耐烦,快!”

宇宙神龙先向黑无常抱拳一礼道:“巴兄和焦兄不远千里而来,兄弟未能还迎,恕罪恕罪了。”

白无常以充满鬼气的嗓音说道:“不敢当堡主远迎,敝谷主自接奉堡主手书,得知有人至贵堡偷投缺角拜贴,并发现功力奇高之夜行人偷探堡上虚实,敝谷主不胜震惊,特遣在下兄弟率谷中高手前来协助,今晚方抵此地,幸遇堡主在此,来得唐突,尚望堡主休怪。”

“有劳两兄长途跋涉,待此地事了,再专诚拜请诸位光临敝堡来驻,兄弟先行告罪。”

“堡主有事情便,我兄弟替堡主压阵。”

“兄弟这里谢过。”

向两人抱拳一礼,又向白发老道说道:“两位可是昆仑道友么?”

白发老道之一说道:“不错,贫道正是昆仑双鹤太昊太罡。”

宇宙神龙脸色略变,但夜色茫茫下,谁也看不出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他语声低沉地说道:“两位道友东来,有以利吾堡乎?”

老道也低沉地说道:“目下很难说,今日风云际会,三大玄门剑派中,仅崆峒与本派略有嫌隙,但也不至因此而意气相争,至于贫道是友是敌,堡主可自行论断。”他这态度模棱的表示,说来却低沉而有力。

“那是与本堡为敌了!这种暧昧之言,似不该出诸道友之口,是么?”

“哈哈,堡主言重了!俗语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堡主何不扪心自问,何时曾与敝派结下深仇大恨,不就可以判断贫道是敌是友么?”

白无常冷笑着插口道:“堡主何须与他盘道?我兄弟少不了替主分忧,但请放心。”

“有劳巴兄,兄弟先行谢过。”转身又向东北那又干又瘦的老杂毛施礼,说道:“二老再次光临,在下感到不胜荣幸。”

“堡主不需费心,贫道有幸一睹群雄集会,绝不置身事外,也许要与昆仑道友攀个交情,堡主有事请便。”

这两老就是南崆峒二老,别看老杂毛干瘦得不成人形,但声如洪钟,震耳欲聋,中气十足。

“待在下事了,再行礼迎,二老休怪!”

“堡主请便。”

“喂!”文俊在叫了:“你的爪牙不用吩咐了,免了吧!”

“小兄弟,急什么?”宇宙神龙面含微笑,镇定从容地说道:“你要不要交代后事?”

“哈哈?交代你自己吧!我动手了。”

“请!”文俊功行百脉,力贯掌心,身形贴着屋脊向前一滑,掌心真力倏吐,六合须弥功突然迸发。“彭”一声沉闷巨响,瓦面人影乍分,在两人交手处,一丈方圆内的瓦片,全被震得支离破碎,呼啸着的罡风,带着嘶嘶锐响,向四面飞散。

屋脊上,文俊急退一丈,身形仍在摇晃,双手不住颤动,宇宙神龙退了两步,屋脊留下了两条裂痕,他外面的围花罩袍,已有微小破裂褶痕,脸上神色微变,额上有两条青筋跳动,良久方行静止,他沉声说道:“六合须弥功!你与卜世昌有何渊源?说!”

“九绝神功,不过尔尔!”文俊胆气一壮,他却不知宇宙神龙为了保持自己的武林声誉,实在并未还手,他瞧不起这少年人,注意力全放在昆仑双鹤身上。他知道,黑白无常和崆峒两老,绝阻不住昆仑双鹤,所以护身真气仅运有三成,他万没想到,文俊竟然有武林绝学六合须弥功,给了他全力一击,冲破了他仅运三成的护身真气,差点儿出乖露丑。

他心中暗恨,杀机益盛,阴阴一笑道:“孩子,你说得太早了,怎不回答我的问话?”

“第二招!”文俊不予置答,突然大吼,揉身猛扑。

又是一声砰然大震,屋面上像是起了一阵旋风,激荡的气流发出刺耳尖啸,旁立的人,莫不骇然变色。

宇宙神龙身上微晃,站立不动,文俊却像断了线的风筝,翻腾着向黑白无常立身处撞去,“滚回去!”白无常鬼嚎一声,一掌拍出。

文俊被护身真气震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但他并未受伤,当年在南昌官道,他挨了百毒天尊一二十掌,仍然毫发未损,这点儿反震巨力,岂能伤他?经外力一再打击,他体内神奇的潜力如山洪之怒发,九幽玄阴真气已将五脏六腑护得结结实实,气血一涌,立时止住。

白无常一掌拍出,僵尸毒功挟阴寒腥臭之气,劲急绝伦向文俊冲去,文俊岂能不知?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转正身势,半空中双掌一张一合,六合须弥功突然迸发。

轰然一声大震,屋脊哗啦一声,向下一陷,在一声凄厉鬼嚎声中,白无常腕骨立折,和所有的悍贼跌下屋中去了。

文俊他被凌厉的僵尸毒功,震得重行飘回先前立身之处,勉强使千斤坠稳作身形,落下了屋脊。

“滋味如何?九绝神功是否浪得虚名?”

宇宙神龙淡笑着发话,但声调已不似先前从容,经过了两次考验,他心中悚然而惊,能在他九绝神功护身真气全力反震下,仍能活命甚至仍能伤人的人,可说是未曾有过,而这小子竟然能办到,委实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倘若这小子不死,能假以时日,将是终生大患。

“你又岂奈我何?”文俊略为调息,昂然地答:“第三招!”

声出人到,猛地一掌横拍,一掌猛登,这次他用的是九幽玄阴真气,他想化去宇宙神龙的护身真气,卸掉那劲烈的反震力道。

刹时,空气中突然响起刺耳的嘶鸣,阴寒之气激起阵阵彻骨寒流,向四周狂涌。

宇宙神龙身形一晃,衣袂飘举,他脸色一变,变声说道:“这是玄阴寒毒!你小子怪不得敢如此狂傲,嘿嘿!今要让你逃脱,终将成为江湖大患。”

文俊身形仅退了两步,双手十指不住箕张,这一记重手,仅将宇宙神龙的护身真气化掉外层反震的力道,仍是相当强劲,仍受承了十之二三反震力。由于他体内潜力已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没被震飞,他阴森森地说道:“少吹大气,大爷……”

他话未完,宇宙神龙已经发难,巨掌在袖中倏然伸出,向前一登,那无形无声的九绝掌力,一掩而至,这同时,东西响起崆峒二老的声音:“道友,你真要插手?”

回答是一声长笑和一声暴响,一个白发老道捷如电闪,猛扑宇宙神龙,呼喝叱吒之声,在东北角突然暴起,其中并夹有苍老的长笑声。文俊不愿挨打,宇宙神龙一扬掌,他便展开九幽凌虚魅影轻功,向右一飘,突又经蛇缠滑身法,向左一折,运足九幽玄阴真气,一掌击出。

白发老道也同时到达,声音先到道:“且接昆仑天罡掌!”

宇宙神龙身形微挫,双掌左右骤分,生死一发,不由他不用全力硬接。

“彭!”“嗤!”巨响来杂着锐啸,三方劲道接实,三人中,文俊最弱,但他天生神力,不怕挨揍,九幽玄阴真气可解外力,可惜功力仍差,他被震得退了半丈。白发老道停在一侧,脸上泛灰。

宇宙神龙脸色铁青,头上的黑色头巾歪在脑后。

“天罡掌力,绝迹江湖近百年,想不到牛鼻子你真具有贵派绝传神功,本堡主今天倒要领教昆仑绝学。”

说完,他缓缓脱下罩袍,丢到白衣少年手中,露着里面紧打扮,腰带上,插着一把用红色锦囊裹住的短剑,这短剑,文俊曾经见过,但却未曾见它出过鞘,江湖中,也未听说过宇宙神龙用过剑。也许,见过的人早就阎王爷打交道去了。

这时,除了武当弟子以外,还有宇宙神龙身后的两名白衣少年,他们没有动手以外,其余全围着另一个白发老道递爪,惨嚎之声此起皮落,老道的长笑洪亮震耳,真正能阻住他的人,只有南崆峒二老,黑白无常也勉为其难。文俊调息完毕,长啸一声腾身猛扑。

“你死定了!”宇宙神龙大吼一声,双掌连环劈出,无声无息的九绝掌力,把文俊震飞三丈落到厢下天井内去了,这是他真正的全力一击,近百年修为,岂同小可。

他震飞文俊,虎躯一扭,反正双掌立时扔出,恰好接住白发老道推来的双掌。

天罡掌推山裂石,九绝掌无声无息,刚阳与阴柔迎个正着,“噗”一声响,两人同时飞退丈外,屋顶禁不住这万斤神力再加重压,轰隆一声立时塌陷。

两人须发怒张,向另一屋顶掠去。宇宙神龙用的是“凌空虚渡”,白发老道用的是“龙腾大九式”,都已臻神化之境。两人身形一落瓦面,各占方位,宇宙神龙冷笑道:“昆仑天罡掌,如此而已!第一掌,我以一敌二,第二掌,我二次出掌仅可发六成劲道,而你并未占上风,再拼下去,百招之内你准死无疑。”

“哈哈?你少吹大气,昆仑弟子的天罡掌,拼你的九绝掌不会差到那儿去,百招之内要我死,你还不配!”

“这不过是你自夸自谈,反正你心中了然,本堡主不愿和你胡缠,留下你的头颅,日后再找你昆仑派了帐。拔兵刃。”

他的手弹开剑囊,握住剑柄,眼中寒芒暴射,脸上神情骇人,涌上阵阵杀机,令人望之心中发毛。

白发老道当然有自知之明,论功力委实差上一等,说拼一百招,可能力有不逮,后果堪虞,既要比剑,昆仑的玄天神剑,雄据三大剑派首座,怕过谁来?拼就拼吧!

在六大门派中,以剑扬名的是昆仑武当崆峒,合三称大剑派,以昆仑的玄天神剑最为出色,自从昆仑门下绝迹江湖三后,武当的八卦剑法方跃居首位。

说剑法论剑法,这玩意委实不等闲,除非是为了健身,可以马马虎虎以外,要是仗之行道江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得花上无穷精力才行,不然老命难保。

剑,易学难精,真能达到六合归一的人,少之又少,所谓六合,即内三合心意、意气、气力,外三合眼剑、剑步、步力。六合既通,定能腾蛟起凤,变化万端,难!

运剑之诀,有二十八变之多,这仅指佩剑而言,假使是冲锋陷阵的大剑,却没有这许多麻烦,冲抄劈截拦托,足矣够矣!而佩剑却不是不同,砍劈挡拦托极少应用,要用的话,准倒霉,死的保险不是对方,而是阁下自己。

二十八诀中,各门派并非全同,有些加多,有些减少,但基本法则是不变的,也并不是来上一百零八诀,这套剑法就可天下无敌,这种想法荒谬之至,临敌制胜,在于一念之间,而内力修为,却是决定生死的无上要件。

有人说,学拳千招,不如一“快”,乍看去,真有道理,但遇上内家高手,快,伤得也快,死得也快!学剑也是如此,内力修为不够,学了一万八千诀,也是枉然,剑被人震出门外,空门大开,不死何待?

昆仑双鹤妄想以剑法一拼,他忘了内力修为不如人,更致命的是,他忽略了神龙那把红色锦囊中的短剑。

好的剑,切玉断金,击衣殷血,斩形成疾,气冲斗牛,跃渊化龙,坏的剑,斩枝不折,割鸡不死,假使功力相当的行家,一把好剑在手,如虎添翼,稳操胜券,对方岂能不死?除非他的功力,超出三倍有余,不然……赶快逃命。

白发老道一声长笑,银光闪闪的长剑出鞘,剑是好剑,泛出一片银色光华,龙吟之声,慑人心魄,宇宙神龙脸色冷厉,嘴边阴笑,右手缓抬。

夜黑如墨,人影依稀,蓦地里,亮起一道红色光华。三丈内,映得人影毛发可辨,大雪刚下,寒风刺骨,但红色光华映照下,似乎隐有暖意。

“赤焰剑!”白发老道脸色死灰,手中剑微颤,脱口惊呼。

“赤焰剑!”“赤焰剑!”

“塞北人魔的赤焰剑!”四周响起阵阵惊呼,激斗之声顿止。

和南崆峒二老力拼的另一白发老道,闪电似向这儿掠到,站在同伴身侧,一声龙吟,也撒下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剑,两人神情悲庄,徐徐举剑。

突然,夜空中响起一声龙吟似的长啸,一条淡淡灰影,由天井上一惊而至,来势如电。

这瞬间,红光疾闪,银影急晃,人影乍合乍分,“嗤”!剑气破空,红光倏黯。

“铮铮”两支银色剑身掉在瓦面,发出清鸣,昆仑双鹤退出丈外,手中仅剩剑炳,一头银发和九梁道冠,静悄梢地飞落天井下,头顶鲜血如注,脸色死灰。

在满脸惊骇,颊肉抽搐的宇宙神龙对面八尺处,站着一个灰紫色面膛的梅文俊,手中天残剑渐渐变色,发出嗡嗡剑啸,徐徐上场,跃然若动。

宇宙神龙骇然变色,赤焰剑红光暗淡,不住颤动,“天残剑!”有人狂叫。

“天残剑!”

“恨海狂人!”四周的人,惊叫着缓缓后退。

“你究竟是谁?”宇宙神龙喝问。

“恨海狂龙!”文俊厉声答。

他终于失言了,不该说出他是恨海狂龙,刚才他拼全力猛扑,架开赤焰剑,推开昆仑双鹤,在间不容发中救了两老道,且将宇宙龙迫退两步,这份功力,不由宇宙神龙不惊,还道是恨海狂人亲临呢,文俊这一道出名号,宇宙神龙可心下定,而且,文俊马上陷入重围。

武当的道微叫道:“恨海狂龙,这是你埋骨之所!”

南崆峒两老也说道:“恨海狂龙,贫道也算上一份。”

黑无常鬼叫道:“你小子死期已到,无常爷替你招魂。”

昆仑双鹤做声不得,他们已受轻伤,但并无大碍,文俊在赤焰剑下救了他们两条命,他该替文俊拼死,可是天残剑是昆仑世仇啦!他俩正在进退两难,人性受到真正的考验,文俊已经对他们俩发话了:“老前辈,快走!”

“小兄弟,你以为昆仑双鹤不是人?”老道哈哈大笑。

“恨海狂龙的事,不许任何人干预,你们走是不走?”

“我们的事,也不许人干预,你管得着么?哼!”

“你们真的不走?”文俊的语音冷峻已极。

“哈哈……”发笑的是宇宙神龙:“谁走得了?除非是鬼。”

“鬼也不成,有我黑无常在。”黑无常挺着无常棒,缓缓欺近,四周已形成包围。

文俊抬手抹掉人皮面具纳入囊中,故意对昆仑双鹤冷笑道:“恨海狂龙只许有敌,不要朋友,哈哈!”他仰天长笑,声震屋瓦,“你们不自量,先拿你俩试剑,看招!”声出人动,猛扑昆仑双鹤。

宇宙神龙聪明一世,反被聪明所误,他在愤怒中要杀昆仑双鹤,其实心中对昆仑派大有顾忌,这可好,恨海狂龙要杀掉他们的话,他昊天堡岂不是可以置身事外么?这比躯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简单多了。文俊挺剑飞扑昆仑双鹤,宇宙神龙大乐,情不自禁仰天长笑,得意已极。

“哈哈……”笑了一半,他笑不下去了,吹胡子瞪眼睛啦!

文俊去势急如电光石火,昆仑双鹤急怒焚心,两下里一分,天罡掌恍若奔雷,立下杀手,同出一招“阴阳合运”,四掌上下一抄,真力猛吐。

文俊突升八尺,越过凛凛罡风顶端,突然低吼道:“快走!多死无益!”声落,他已越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天残剑飞旋而进,猛袭堵在正北的南崆峒二老。

昆仑双鹤猛然醒悟,跟踪便追,南崆峒二老措手不及,匆忙中两下一分,拔剑旋身,顺势急挥,幻出一道剑网,锈影飞旋,两下一分,冲破剑网,乘隙急进。

这一瞬间,昆仑双鹤已经一掠而出,打出两记天罡掌,随着两声惨号,已经远出对面屋脊去了。

崆峒两老只觉手中一轻,无暇思索,倏然暴退,丢掉残剑连环劈出两掌,方将锈影阻住。等他们神魂刚定,文俊已经走了。文俊一到对面屋脊,向等待着的昆仑双鹤说:“老前辈,后会有期,快走!”他掏出一把黑白棋子,向侧掠去。

“小兄弟,珍重!”昆仑双鹤一提真气,消失于夜色中,文俊向侧一掠五丈,一扬手,就是一把“满天星罗”。黑棋子锐啸,白棋子飞旋,向追来的众人打去。

他跃下街心,劈面众上两个白衣少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鹿岭石笔峰,他俩也是帮凶之一,没话说!天残剑疾如闪电,突出一招“七星联珠”。

一声惨号,白衣少年倒了一个,另一少年的长剑,也将文俊的长衫,在胁下穿了一个大洞,可见这小子功力了得。

文俊闪身挥剑,面对咬牙切齿的孤身少年,冷哼一声,攻出一招杀着“怒海藏针”,天残剑在手,龙韬十二剑威力何止大了一倍?简直如猛虎添翼,蛟龙得水。

眼见白衣少年一命难逃,在间不容发间,红光一闪,“当啷”一声龙吟,三条人影倏分。

怪!赤焰剑的光华,在天残剑的克制下,竟然神奇地暗淡下去。威力倍减。

两人跃落街心,面面相对,相距丈外,各自运功御剑。四周,群贼渐渐赶到,纷纷散开,挺兵刃全神戒备,赤焰天残,正式面对现实。五十余年来,第二次相逢。

两把神剑徐徐举起,逐步接近,天残剑寒气森森,赤焰剑热流如火,天残剑微向下降,赤焰剑略为上扬。

一丈,八尺近了!“铮”一声响,宇宙神龙后撤两步,显然两人功力相去甚远,优劣立判,文俊长啸一声,身剑合一猛扑,洒出一招“怒海藏针!”

宇宙神龙神情肃穆,赤焰剑一招“排云扫雾”,疾扫攻来的无数环形锈影,剑气嘶嘶尖啸,赤色光华与锈影一触,倏暗倏明,剑啸刺耳声中,人影又分。

三进三退冲错,宇宙神龙步步进迫,双方的剑,皆不能发出神奇的功力,一寒一热,互相克制端视功力深浅而定胜负。天残剑乃万年寒犀角所造,先天上就胜赤焰剑地火纯阳精英,可是文俊功力相去太远,威力大打折扣,只能以本身神奇潜力,抗拒宇宙神龙沉重如山的劲道,可知他支持不易。

力拼三十余招,宇宙神龙越战越勇,步步进迫。文俊被劲烈的剑气,震得气血不住翻腾,真力渐竭,在宇宙神龙绵密抢攻下,他没有以九如心法调息的机会,在生死刹那之间,他不敢大意分心调息。

宇宙神龙暗暗惊心,能和他力拼三十招的人,绝无仅有,固然赤焰剑已被克制,那能推山裂石的真力,为何不能将这小子震毙?真是令人难信而百思莫解之事。

他已看出文俊已有力竭之象,冷哼一声,真力源源而出,剑势如长江洪流,滚滚而出,加紧抢攻。

龙韬十二剑固然神奇莫测,足以傲视江湖,可是双方真力一触,天残剑便不被崩开,也被吸住,虽有神奇剑法,又有何用?要没有天残在手,文俊绝难挡住三招。宇宙神龙一阵急攻,文俊手脚渐乱。

“小子,再等十来招,天残剑就是我的了!”宇宙神龙一面进招,一面冷峻地说。

“你就是弃剑就擒,也是死路,本堡主容你不得,天下各大门派更不能饶你。”

文俊无法出言反讥,但心中暗忖:“这凶人百年修为,果然功参化境,报仇实非其时,我得冒险脱身,偷出左手用蓝羽毒蛊伤他。可惜!在徐家湾被阎王令恶贼,用霹雳毒针打毁了我的赤琼草瓶,不然该多好?”他动了逃生之念。

街道是大青石路面,并不十分光滑,他心中一动,觅机脱身,宇宙神龙步步紧迫,刚撤“追云逐电”,反手又出“金蛇穿穴”,剑在文俊结喉下反穿而上。

文俊一招“云封雾锁”拂出,足尖陷入石块角沿,仰身足尖猛飞,一块拳大石角,闪电似击向宇宙神龙丹田要穴。同一瞬间,他顺势躺倒,没办法,且借一记窝囊招,“懒驴打滚”,在急速滚转之间,他的左手已扣在黑龙剑柄上。

石块怎能伤了宇宙神龙?他的护身真气宝剑也难伤他,可是在徐家湾,文俊所用的毒物,吓破了许多英雄的虎胆,宇宙神龙他能不怕?在拼斗间,文俊的胁下长衫衣底、不时露出那蓝色大革囊的底部,宇宙神龙当然看见,他不怕兵刃偷袭,却怕奇毒沾身。

石块一到,他心中一悚,火速停住呼吸,一掌劲风将石块碰飞,怒啸一声,飞刺地下的文俊身上。

就这略一分神之间,双方距隔已拉远至八尺以上,他刚飞扑而起,一条乌光闪闪物体,已经奔雷也似袭倒,黑夜里,无法看出是什么东西,他不敢用手去挡,赤焰剑向上一扬,迎着黑物一搭,向右猛扔。

这可好,黑龙剑柔软如棉,被赤焰剑一搭,尾端向前猛扔,在赤焰剑的光华的照映下,剑柄上的龙头,看去恐怖已极,龙口中的大珠,反射出耀目红光,滚转闪烁不已,正向宇宙神龙的面门闯荡而来。

宇宙神龙乍见此物,只道这玩意可以喷洒毒液,惊得大吼一声,全力一掌拍出,身形乘势飞退丈外。等他双足一沾地面,街边黑暗角落已响起惨号,文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巷里,而文俊的语音,仍在耳边震荡:“赏你一点蓝羽毒蛊,不怕死的来追。”

他正想追,街角踉跄跌出两个人影,一个是武当的道微,一个是他手下十六名黑衣高手之一两个人凄惨地叫号着,在街边仆倒在地。

蓝羽毒蛊!在徐家湾文俊处治百毒书生,宇宙神龙岂能不知?端的闻之色变。

黑暗中,奔出五个人,要去扶起两个惨号之人。

宇宙神龙大喝道:“住手!动不得!”

众人闻警住手,退在一旁,宇宙神龙不追文俊了,他知道这小子轻功高明,追之不及啦!他的起那黑龙剑,哈哈大笑,却又顿足长叹,他正欲向死尸走去!却听远处传来崆峒二老的叱喝声,他心中一动,身形凌空直升瓦面,向声源处一闪而没。

文俊穿入小巷,走不到百十丈,绕过了两条长街,却未留意身后屋上,有两条黑响紧迫不舍,这两黑影,正是干瘦的南崆峒二老,他俩长剑被削,差点儿老命呜呼,怎得不恼?

论功力,他们胜过文俊多多,昆仑双鹤的天罡掌也奈何不了他们,竟被文俊出其不意突然袭击仗天残剑之威,迫得他俩灰头土脸,这口恶气不出,他俩岂能甘心,何况文俊杀死崆峒弟子逍遥鬼武义,天残剑又是同崆峒派死仇,论公论私,非毁了这小子不可。

宇宙神龙和文俊动手,他俩不敢相助,不是顾于道义,而是怕触了宇宙神龙的忌讳,凡是他亲自动手之事,是不许任何人插手的。他俩悄悄地在附近伺伏,觅机拦截,果然文俊舍了珍贵的黑龙剑,以蓝羽毒蛊突围,两个老杂毛见机会已至,随后紧迫不舍。

小巷下又黑又窄,稍一大意便将被人钻屋逃脱,所以两老道不急于动手,专等文俊到宽敞处现身。

文俊脱身落荒而走,不敢回鸿盛取包裹,慌不择路见巷就钻,却未留意屋上跟着人。

快四更了,街上有昊天堡的人动刀舞剑杀人,不但居民将门关得死紧,连更夫役吏全躲得无影无踪。

前面已是城墙,墙根小巷尽头,有一个小小臭水池,和一块十余亩大的空地,文俊收剑入鞘急如闪电向城根下扑去,他想越城而去,等待天亮后再定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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