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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饮恨情海

练武场占地甚广,共分三批人众,主人在东,以九现云龙为首,依次是徐占魁、无影僧。徐天德、瘦老人、方正人、金钧任叔同等。后一排是廷玉、廷芳,还有五名雄纠纠的壮汉,共有十四人。比起客人浩大的阵容,简直不成比例,差得太远了!

西北角是昊天堡的人,为首的是天凶星,依次是地狂星,曾在圆觉寺被荆山老人击伤的采花郎君皇甫成,七星羽七妙真,还有从未露过面的五毒判官苗成,子母飞环方士侠,白净面皮满面诡笑的二堡主之孙粉面狼计玉。这些人,都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绝顶高手,还有十来个凶悍的大汉。怪!就没见昊天堡的三位堡主。

西南角是阎王令的人,为首那人约有五十左右年纪,圆脸、尖头、突牙、朝天鼻、鹰眼、花白发须,身材修伟,穿一身黑色劲装,背上插了一只凶名显着的阎王令,他就是阎王令主之子活阎罗卜成梁。

依次是两位守护神,白无常巴龙、黑无常焦虎,十大报应神到了六位。一笔擎天右飞扬、无敌神剑寇春风、屠龙尊者达禅、玄衣仙子聂翠华、百毒书生辛啸天、氲氤散人玄清,还有玉面罗金窈娘和她的女儿绿飞鸿卜雁。

同样,令人诧异的是,阎王令主本人并未亲临。

文俊一到,所有的人的目光全注到他身上,各人脸上神色洋洋大观,迷惑、惊奇、诧异、愤怒、恐惧,还有黯然叹息,叹息的人是玄衣仙子和绿飞鸿。

并不是文俊本色令他们惊诧和恐惧,而是他背上的天残剑和那蓝光闪闪的蓝色锦囊。

而九现云龙一班人,也现出迷茫和惊诧的神色。在这两天中,文俊始终没将身世说出,天残剑出没露过面。有人轻叫道:“恨海狂龙!”

文俊主朗声答道:“是的,恨海狂龙。”在一旁昂然站立。

百毒书生脸上狰狞已极,他踏前一步厉声喝道:“在星子瓦面,你暗算本大爷一针,你该还那笔债了。来来来,辛大爷今天非要你粉身碎骨。”

“别急,你今天非死不可,你准备就是,恨海狂龙要你死在比天山金蛇丝菌更毒的毒药下,且等片刻,由正主交代后咱们再算帐。”

和尚也嚷道:“强宾不压主,是啊!且让仁义大爷交代。”

九现云龙躬身一礼,凛然说道:“地狂星汪兄一代之雄,年登花甲,在江湖名望之高,无人可拟。”

“哼!”有人在冷哼,发自阎王谷众人中。

“小孙兄妹俩与一谷一堡中人,一无仇怨,二无嫌隙,徐占海实不明宇内双雄门下,因何竟自南昌追逐至九江。”

无敌神剑叱道:“当然有追逐的必要,废话。”

九现云龙毫不生气地往下说道:“小孙艺不如人,在九江被擒,只怪他们学艺不精,死也无怨。”

“怨又如何?嘿嘿!”说话的是天凶星。

“徐某不怨,但是。”老人家虎目怒张,声色俱厉地说道:“以地狂星大名鼎鼎的武林前辈,竟然无耻到向一个晚辈女流,做出那种人人切齿的勾当……”

地狂星阴森森地说:“老匹夫,你说话小心了。”

金钩任叔同声道:“说下去,我们洗耳恭听。”

方正人怒声道:“是的,岳父,让天下英雄知道也好。”

天凶星不耐烦地大叫道:“说快些,我们等不及了,反正你们都得死,说又何妨?”

“徐某在千钧一发间及时赶到临江旅邸,保住小孙女一生名节,自问无愧于人,理所当然。一掌换一掌,光明正大,想不到阎王谷坐壁上观的英雄们,暗地反以毒暗器射了徐某一针,徐某一向不问江湖是非,此事有关家风,祖先蒙羞之事,也未向江湖张扬,对得起宇内双雄了吧?”

和尚叹息说道:“含羞忍辱,午夜痛心,孽龙,真亏了你,这种委屈求全的事,任何人也难隐忍啊!”

“委曲求全也难自全。”老人家痛心疾首地说:“徐某毒伤发作,奄奄一息返回家园,即接获宇内双雄约会之帖。今天,公道自在人心,你们意欲何为,请就出让徐某斟酌。”

地狂星冷冷地问道:“你让我往下说。”

“不,时辰到了!”他手一举,四面人影纷纷,杀声震耳,三方面的人,四下一分,各撤兵器。“且慢!”文俊舌绽春雷,大吼一声,又道:“你们请听。”

在四面喊杀声中,传出无比凄厉哀伤和惨号。

“庄院人手少之又少,但却可挡万马千军。你们进庄的人,为数不过两百,保证不到片刻死之净尽,瞧!更楼上的轻烟,隐泛蓝色,你们该知道是什么。”他向黑白无常一指,不屑地说了句:“你们两恶鬼在星子,总尝过赤琼草的滋味吧?要不是我心中不忍,你们想活?哼!”

“事不宜迟,快上!”地狂星狂叫着。

文俊火怒道:“谁敢上!你们已身沾奇毒,不信且运气试试?徐家湾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火速自去觅取解药方可保全性命,假使你们妄动真力,哼!死定了。”

贼人全皆一怔,似信不信。文俊又说道:“这一带地面,全沾有奇毒药剂,身穿重甲,沾者绝难幸免。诸位如不信,可问百毒书生,他也有一种功效相同的毒药黑龙瑶液,在五峰下,他就使过一次,几乎使卜家的红燕子活活惨死酷刑而死,要不是我恨海狂龙恰有解药,她早骨肉化泥了。”

众贼有点相信,卜成梁却心中一震,怨毒地看了百毒书生一眼,把百毒书生看得心中猛跳。但在这怨毒的眼中,他也发现了些什么,就在他略一颔首的瞬间,活阎王卜成梁一声厉叫,铁灰色光芒闪闪的阎王令,闪电般向文俊扑去。

百毒书生同时探手入囊,掏出一把淡红色的药末,并一掌劈出,劲风将粉末震得四散飘扬,他蓦地大呼道:“这是天息丹沙,可解北方蛛之毒,快嗅入鼻中。”

文俊没想到百毒书生会有天息丹沙,功败垂成,怎能不急?铁灰色的奇刃阎王令未到,强劲无比的劲道先至。他想也未想,晃身一扭,已经闪出丈外,发出一声清啸,天残剑出鞘,猛向百毒书生。

九现云龙拔剑抢出,截住活阎王,猛挥一剑,“锵”一声,金铁交鸣,两人皆被震退三步,两人功力相去不远,各自心惊,暴喝一声,重行揉身扑上。

天息丹沙一散,贼人全往中间集中,要嗅入腹中。无影僧大吼一声,和其余十三人急冲而上,好一场龙争虎斗。文俊飞扑百毒书生,他已心存杀意,立下杀手,一招“怒海藏针”,飞旋而出。

百毒书生功力略高一筹,但在龙韬十二剑功深造化的神奇怪法下,他便只有挨捧的份儿,万千剑影四下里疾攻,有一股奇妙的吸力将他的身躯向前引。他心中一凛,知道别看中间没有剑影,却可能是最危险之地。他一声大吼,身影向下一挫,摆脱了奇怪的吸力,身形向左一塌,“飞星逐月”点出三剑。

文俊原式不变,剑影飞旋,一道淡淡的剑影向前一吐,“叮”的一声响,银芒疾退,百毒书生飞退近丈,他剑柄上的护手托断了一截,剑柄也裂开了一条大缝。

不等他身形站稳,文俊已一声清啸,如影附形追天残破空递到。

百毒书生嘿嘿冷笑,身形疾飘,三位乌光闪亮的彩球平空射出,长剑一抖,剑柄内射出一道灰色水箭,迎天残剑影飞去。文俊早有提防,剑影前途折向,闪电似地攻到百毒书生左臂,“嗤”一声锐啸,白棋子脱手飞去。

猛听一声凄厉惨叫声响起,百毒书生剑中的毒液,射中刚要暗算文俊的一名昊天堡的凶徒脸面,惨叫着往后便倒。

文俊正欲一剑挥出,身后剑气袭人,他猛地旋身,拂出一招“回龙引凤”,响起一声剑啸,一名大汉剑断头飞。

眼角瞥见芝姑娘被采花郎君迫得危机重重,性命悬于一发。他怒啸一声,闪电般地向那里扑去。

百毒书生已经领教过白棋子的厉害,惊得脸上变色,变色是一回事,白棋子却不饶他,仅绕旋两圈,棋子里的牛毛毒针却已贯入他腰中的期门穴上,他只觉浑身一震,丢掉剑坐倒地上,不等他探手入百宝囊中取药,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满地乱滚,渐渐地脸上变成蓝色。

无敌神剑刚好纵到,按住他问道:“辛兄,怎么啦?”

“蓝羽……毒……鹤……”百毒书生声势力竭地在叫,气息渐微,但仍在缓缓滚动抽搐。

无敌神剑一掠而起,如见鬼魅,颤抖着瞪大一双鹰目,恐怖得看着曾经按在百毒身上的左手,不住后退,幸而毒发虽剧,仍未沾衣,他放手还够快,手中并没有染上蓝色。

文俊使剑扑倒,采花郎君刚将芝姑娘的剑拨开,巨灵之掌已经距姑娘胸前不到两寸。

他的功力,比荆山老人还差上一筹,而文俊目前的造诣,比荆山高出不可以道里计,想得到他要糟,采花郎君不敢擒人,救命要紧,返身挥剑,就是一招“回眸反顾”。

剑影突敛,采花郎君扔兵刃向前一扑,由额到腹中共中了七剑,像一座倒悬的北斗七星,这是龙韬十二剑的杀着“七星联珠”的遗痕。

文俊挥剑又杀一贼,叫道:“芝妹,大势去矣,准备撤走,我掩护你。”

芝姑娘答道:“别管我,快去救应爷爷吧!”遂向大厅退去。

这时,情势遽变,危机重重,双方死伤累累,能够支持片刻的仅有九现云龙徐占海、无影僧,在血海拼命的有方正大、徐廷芝,其他的人不见了。

只有文俊仍勇往直前,他急怒如狂,一挺身仗剑向九现云龙身边扑去,一面取出赤琼草瓶握在手中,围攻九现云的除了活阎王以外,还在地狂星、黑白无常和玉面罗刹。

文俊一着错,全盘错,百毒书生还有天息丹沙,一切全成泡影,庄中布了奇门生克,可阻住四面八方来袭贼众,就是大厅可以任意出入,毛病就出在大厅里。

白无常率一帮恶贼迳抢大厅,他们已有万全准备,立即放起火来,片刻火焰冲天而起。文俊一扑近,黑无常已看出他左中有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星子那夜他几乎送命,一见文俊就头痛,提心吊胆,但愿和功臻化境的九现云龙相拼,就不愿和文俊照面,他奸似老鬼,眼角不时留意文俊的行动,杀百毒书生,斩绿眼鬼王,他都一清二楚。

文俊向他这边扑,他早已心寒,突然大叫道:“大家小心!他手中有鬼,可能是赤琼香。”

文俊腾身急扑,黑无常一叫,所有的注意力都向他集中,赤琼草飞雾刚刚泄出,活阎王舍掉九现云龙,打出三支江湖中闻之色变,卜家歹毒绝伦的暗器霹雳毒针。

这同时,一旁的地狂星一声不吭,剑身合一奋勇急抢,银茫满天飞洒。活阎王摒住呼吸,追赶暗器之后,手中阎王令一招“野战八方”蓄劲猛挥,并一掌拍出。

文俊不知霹雳毒针的厉害,看这大如枣核的东西不起眼,天残剑一招“云封雾锁”,幻出一道剑幕,挡住银针和阎王令,左手握住玉瓶,只一旋一震,想以所发的内力将最后一枚毒针震飞。

“得得得”三声微响,三支毒针有两枝被天残剑击中。一支被左手所发潜力震开,在无数肉眼难辨的针影中,迎面又送来一阵令人窒息而劲道绝大的潜力。

文俊大骇,大吼一声,腾空而起,向后飞退两丈。

天空中出现一丝淡雾,文俊浑身坚如金刚,毒针直钻入衣内,触肤方止,而手中玉瓶,却被一击而破,赤琼草粉一散而空。而且,卜家力可推山的摧枯掌力,亦已同时袭到,直将文俊震飞两丈。活阎王的掌力,委委骇人。

“快退!”黑无常大叫,自己首先抢在上风,文俊制敌王牌又失,情急拼命,舍命抢攻。

芝姑娘却欲退不能,大厅已燃起火,她只好向花园退。刚脱离一笔擎天的文昌笔,劈面又遇上火龙尊者,不拼命可不行了。娇叱一声,一剑刺去。

大和尚龙头方便铲轻轻一拨,一剑落空,他低声说道:“旋身,侧跃,我不伤你。”方便铲一斜,姑娘顺势旋身,左右疾点,飞退丈外,落荒而走。

不多远,眼前绿影一晃,绿飞鸿卜雁到了。这烂货见芝姑娘一身蓝,和文俊同一衣料,并且双双出现,直教她咬牙切齿,把芝姑娘恨得牙痒痒的。这时狭路相逢,岂能放过?

她柳眉倒竖,泼辣辣地叫道:“小狐狸,你没有再骚的机会了!”一招“仙人指路”迎面点出,寒芒疾闪。

芝姑娘酣斗疲惫,功力大打折扣,但她的轻功着实高明,娇叱一声,长剑一震一压,以“大地龙腾”身法借劲纵起,掠过绿飞雁顶门,一招“神龙掉尾”向她后脑削去。

绿飞雁叫道:“昆仑龙腾大九式!”火速旋身,一剑拂出。

“锵”一声金铁交鸣,芝姑娘直觉虎口欲裂,浑身一震,飞出两丈外,纤足刚沾地面,脑后剑气骤至,她挫腰旋身,就是一招“回头望月”。

糟了!绿飞雁存心取她性命,双剑相交,内力注于剑身,向下一压,芝姑娘的剑收不回去了。

绿飞鸿不住冷笑,阴森森地说道:“小骚狐狸,恨海狂龙是我的,你在做梦!哼!我要缓缓治你,剥下你这一身蓝装,哼!”手腕一震,加了三成劲,剑尖下降一寸,直指芝姑娘右肩。

芝姑娘内力不如人,剑被强力的劲道一压,向左下沉落寸余,右半身空门大开。

她绝不可能撤剑,谁先撤剑谁倒霉,想脱身须将剑震至右方,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浑身大汗,内力渐退。

绿飞鸿的剑压力愈来越重,逐渐接近肩头。

“哼!小骚狐狸,我先在你肩上开个大洞,再擒你好好处治,也许我会大发慈悲,将你送给地狂星,你别慌,快了!”剑缓缓压近,距肩不过三寸了。

芝姑娘全力抵抗,不敢做声,咬紧银牙运劲,但是她心中百感交集,暗叫道:“看来撤入地道之举已成画饼了!俊哥!恕我,我已力不从心了,但是你放心,我会清清白白地和你在九泉之下相见。为你,为徐家祖宗,我办得到的。”她樱口微张,舌尖缓缓由齿缝向外伸出。

剑尖渐近,她的舌快突出唇外了,蓝色的蛇焰箭破空而飞,蜿蜒升上九霄。“砰”一声在半空掠散,蓝星四射!

在内室一座尚无着火的房间内,青石地面缓缓向上升起两寸,喷出一道火箭,在熊熊烈火中,石板缓缓恢复原状。

整个庄院成了火,怪!除了在大庭外面呼喝的贼人以外,看不到半个庄中人。

剑尖距芝姑娘肩不到一寸了,绿飞鸿恶毒地说道:“瞧你眉紧而贴实,乳挺而不颤,定然是个未尝人间至乐的黄花闺女,本姑娘心中慈悲,让你剥光尝尝……”

她正在乐于忘形,口舌快意之际,突觉微风一扬,手中一轻,衣领一紧,“嗤”一声响,绿裳倏落,接着,“锵”一声长剑落地,她吓了一个胆裂魂飞,向前扑倒,“懒驴打滚”,滚出两丈外。

除了一条没有亵裤没有裤当的长裤以外,整个上身成了个裸人,羊脂白玉似的肌肤和奇高奇硕的两只大乳房,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览无余。

在三丈外,文俊揽住芝姑娘纤腰,急促地说:“由花园脱身,我护送你。”

可是迟了,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儿围,将他们裹在中间,但没有人敢扑上,他知道脱身是不可能了,一手挽住芝姑娘,瞠目大喝道:“谁先上,试试百毒天尊的毒药和恨海狂人的天残剑!”

有一名不知死活的人向前冲进,长剑急如灵蛇出洞。

“哎”一声,天残剑一闪,大汉立时往后便倒,腕、腹、额共有三朵梅花,共中了十五剑。

刚抢到的活阎王怒叫道:“闪开!让我毙了他。”

他插好阎王令,向下一挫腰,浑身冒起一阵淡淡白雾,衣袂无风自摇,这是六合潜龙功参造化的绝世功力,六合须弥神功。

文俊不知他要使什么绝招,但一看情形,心中一凛,知道这家伙定然练有最厉害的一种先天气功,或者与罡气有相同功效的神奇绝艺。他心中虽凛然,但已无可选择,他一挫虎腰,放开芝姑娘。浑身真气澎湃,神奇的体力潜力充溢全身,天残剑缓缓缓上移,剑尖微颤,发出阵阵龙吟也似的震鸣。

怪事出现了,剑影斑斑的天残剑,突然剑影淡淡隐没,虽未全退,但已经不能先前难看。而且,似乎隐隐有亮光发出,四周贼人全感到阵阵寒流,向四面八方出现,触肤阴凉,全都心中大骇。

恨海狂人曾经告诉文俊,天残剑乃万年寒犀角造成,可惜曾经禁制,如不注以内力,并不能削铁如泥,假使已练至三花聚顶功参造化之境,剑迹自会隐去,发出剑芒,任何兵刃将不堪一击。

所有宝剑中,当年寒北人魔的赤焰剑,可发耀目红光,热流伤人于丈外,号称无敌,亦屈居天残剑之下,所以天残剑实是武林第一剑。

文俊功力差得太远,恨海狂人百年修为,亦无法使天残剑去锈迹。今天为何出现了奇迹呢?他自小饮玉浆长大,本身已具有无上修为,由于未获名师,体内潜能无法发挥作用,宛若浑金璞玉,未加雕琢。

这时明知已到生死关头,人到了这一地步,常会神奇地生出无比的勇气和超人的神力,文俊自难例外。他既然心存必死之心,体内潜力如山洪怒发,终于创造了奇迹。

双方准备停当,乍眼将作爆山裂石的致命一击。活阎王的父亲阎王令主,在王老峰和黑尸魔溟海黑龙余昌拼了一招,黑尸魔名列双仙五怪两条龙,功参造化自无疑义,但也被六合须弥功震得衣履尽裂,几乎一命呜呼。

活阎王没有他父亲功力深厚,但绝不会太差。文俊也出尽了全力,要拼死一搏。两人的雄奇劲道一触即难于收拾,势非死伤不可。而且,旁立的人心被波及,不知要有多少人倒霉。芝姑娘在文俊的身后,自难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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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湾至荆州的小径上,三匹千里神驹狂风似的急驰,向火焰冲霄处冲来。

他们正是姥姥和凤瑛两姑娘。

“我们来迟一步。”姥姥说,速度奇快,但她的语音却不受影响,清晰可闻。

凤姑娘也在马上回答道:“他们要受报应的!”

姥姥又说道:“恨海狂龙那孩子,在武昌失踪,可能不会来这条趟这个浑水,他和九现云龙毫无关系啊。”

“姥姥,也许他不会来,但不知怎的,凤儿似乎预感到,他或许会赶来的。”

徐家湾村落在望,瑛姑娘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她怕那少年郎真在此地,姐姐要是不饶他,她不敢再往下想。

距村落还有一里地,树林中一声胡哨,纵出十余名玄衣大汉,往路上一拦,有人大声喝叱道:“停下,宇内双雄……”

马匹来势如电,绿影疾射。马过处,十余名大汉躺在路旁,直挺挺像是睡着了。

马经过村落,像一阵风,挡路的人全躺下了。

就在三马冲开松林的瞬间,十余条大汉的身躯向前一涌,却又狂叫着四面抛起,有些撞在松树上,立时脑出肠裂,马一出林,冲出庄门的瞬间,在两侧突飞两条身影,快得肉眼难辨,向最后一匹马扑倒。

最后一匹马上,正是姥姥。这位双仙中的瑶台仙子,岂有不知之理,人腾空而起,马独健进。

姥姥半空中身形倏旋,大袖鼓起如篷,只一拂,狂风如山崩海啸,大海狂风,尖厉澎湃的罡风,卷着两道激烈的气流,三丈下的地面也走石飞沙。

两个人影恰好撞倒,力掌合力齐推,连声怒吼,身形一顿,“轰”然一声爆响,几如春雷狂震。

姥姥倏然落地,脸色略变,冷然单立,目不转瞬地注视着飞退两丈的两个凶人,左面正是阎王令主卜世昌,他鬼脸上泛起青色,胸前不住起伏,双手无力地垂下。

右面是宇宙神龙闻人杰,年余未见,仪表一如往昔,他脸上也略泛灰白,绿底团花罩袍无风自舞,颔下灰色虬须根根竖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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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手中天残剑已举至眉心,踏前一步,又进一步。

活阎王双掌平伸,缓缓旋转成为掌心向内,踏前一步,又继续进一步。

两人的足印皆深陷寸余,可见功力之深。

三丈的距离,已拉至丈二,活阎罗身上的白气愈来越浓,文俊的剑啸益为尖厉,就在身后轰然一声大震中,二人大吼一声,掌剑同时送出,身形疾进。

就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绿影自天而降,一股无形的柔和劲道,从中一涌而下,“波”一声响,文俊登登登连退数丈余,面色泛青,天残剑斜垂地面,踉跄倒入芝姑娘怀中。

活阎王连退八尺以上,面色青中泛紫,双手往地下垂,额上大汗如雨,阴森森鹰目寒芒顿敛。

在两人中,站着绿裳飘飘的凤姑娘,柳眉带煞,凤目含威。

旁立诸人骇然转头,又是一惊,又是一个翠绿美天仙,正将还在昏错沉沉拼斗的几对冤家喝住了。这一声娇喝,声音不大,但众人耳中却如洞中突然轰起一声焦雷似的,震得耳朵欲破,血气翻涌。

正在苦斗中的几对冤家,全都扔下了兵刃颓然倒地。

这一瞬间,场中寂静如死,只有火焰飞爆的轰隆声,在耳边震荡。

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啊!你……你怎么了?你怎……”

随身奔来一个赤身露体的女人,那是绿飞鸿,她忘了,上身全裸,向文俊扑去。

文俊紧闭着双目,倚在芝姑娘身边,面如白纸,呼吸似已停止,但天残剑仍紧握不放,他其实未死,正在用无上神功九如心法行功,恢复已散的真气。

芝姑娘芳心似被万箭所穿,她只道文俊已经死了,紧紧地扶住他的身躯,银牙紧咬,欲哭无泪,欲悲无声,绿飞鸿一到,她突然一咬牙关,一脚飞起。

绿飞鸿神智昏迷,并不闪避,还好芝姑娘两手没空,重心已失,那一脚踢偏了些,“噗”的一声正中左胯骨。绿飞鸿向侧飞退,玉面罗刹已经抢出,只一闪,便向花园中狂奔而去。

凤姑娘本来用又爱又怜的目光,激动地注视着似已断气的文俊,经赤身露体的绿飞鸿一闹,她可想偏了啦!立刻冷哼一声,凤目涌煞。

这丑恶的一幕,显然又引起了她的恨意,庄门外,履声又起,井然有序进来了不少人。

最先进来的,是两个白色劲装,背负宝剑的俊秀少年,一个手捧一只八寸长金光闪闪的小旗,一个手捧一把金色箭囊装住的红旗短剑。

其次是十六名穿青色紧身的大汉,手中三尺长剑寒气森森,一个个身材伟岸,脸色狰狞,他们都脸无表情,木然举步向宇宙神龙走去。

最后,是三十名抱鬼头刀,玄衣黑布包头,脸上用彩墨抹得像个恶鬼大汉,由两名高大魁梧大汉,手中擎起一个阎王令旗,向阎王令主身后大步走去。

在四周的老小贼人中,全都缓缓抽身,一声不吭,依次回到宇内双凶身边,雁次排开,呸!神气极啦。

姥姥站在他们面前三丈余,神色肃然。

“什么人?敢管宇内双凶闲事?”白衣少年喝问,同时手中金色缓缓举起。

“威加宇内,如日中天,谁人敢管宇内双雄的闲事?通名!”擎着金令阎王令旗的人也呼喝着,令旗也缓缓举起。

姥姥向后一招手,两位姑娘来势如电,同时三匹通灵的千里宝驹,也飞驰而来,在三女身边一站,纹丝不动。

“孩子,我们亮名号,看八十余年来,主人的声威是不是被无情岁月淹没了?”

三人一伸手,在鞍旁取出三把青芒耀目,冷气森森的千古神刃。

在远处,文俊俊目微张,挺身站起,低声说道:“芝妹,快去救爷爷。”近囊取出一只玉瓶,交给她手中,又说道:“这是一粒紫露续命丹,用水化开给他服下,定可起死回生。”

他长吸一口气,又说道:“这三个救星来了,宇内双凶不死即伤,但我和她们有重重误会未解,她们不会放过我,我走了,假如我不死,我会归来,我会娶你,芝妹,珍重!”

“俊哥……”姑娘惊叫,但被文俊掩住了。

“噤声!”他压低嗓子说:“我会珍重的,为你,为报杀师之仇,最多不过三年,我就会回来。”

芝姑娘正待说话,小嘴已被文俊灼热的嘴唇封住了,等她神魂入窍,文俊已去如黄鹤。

姥姥拔剑在手,微笑道:“剑绝尘寰。”

两位姑娘答道:“蓬莱三仙”,响起一阵清越龙吟。三人并肩而立,三把神剑交叉,青芒四射,日色为之黯然。

同时,剑中发出殷殷啸鸣,剑气迫人肤发,三人衣袂飘飘,彷佛两位瑶池仙子,拱护着一位西天王母。

“蓬莱三仙!”昊天堡的人惊叫。

“蓬莱三仙!”阎王谷的人惊叫。

所有的人脸上变色,悚然后退。片刻,走得干干净净。

凤姑娘蓦地回头,惊叫:“他走了!”

姥姥说道:“孩子,他走了许久了!”

“我要见他!”语音刚落,人已远出十余丈。

“我们也走,别闹出事来。”姥姥和瑛姑娘急起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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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神秘的香车如飞而至,一到火场,突然刹住,车帘一闪,地面已多了一个彩裳丽人。可是身材虽美极,却用一块绿纱将脸面掩住,她看了三匹神驹一眼,对正面施救爷爷的芝姑娘道:“那位蓝装姐姐请了。”

她福了一福:“请问马的主人在哪儿去了?”声音甜美已极。

芝姑娘用物往西北一指,答道:“一位姥姥和两位绿衣姑娘,由这儿去了。”

“姐姐,你是谁?”

“九现云龙的孙女儿。”

“你爷爷和家人呢?”

芝姑娘摇摇头,哭了,并指了指那满地尸体。

“那姥姥和绿衣姑娘追人去了?宇内双凶是往西走的,追的是谁呢?”

“恨海狂龙,我的……”她一出,彩衣姑娘已惊道:“糟了!大爹,五老峰松林之事,她们可能错怪于他,我得追去一看。”

“姐姐,你和恨海狂龙也有宿怨?”

“不,我是他的朋友,我得去救他。”

“请往北追,也许不能赶上了,他走了好半天啦!”

彩影一晃,瞬即不见。

大爹摇摇头,叹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孩子心乱了。”

又对芝姑娘笑道:“姑娘,我有最好的丹药,告诉老爹谁该救该不该救。我不像小姐一般,不分善恶一视同仁,别浪费了我的灵丹。”

“谢谢你,大爹。”她也跟彩衣女郎叫了。

彩衣姑娘这一追,给她自己带来了无尽的哀伤。

凤姑娘这任性一追,给武林带来了无穷的浩劫。

秋风起了,松涛声如万马奔腾,不知是天带来了风,还是苍天泛怒意?总之,风是突然起了。

芝姑娘仰首苍天,感情忧伤地轻唤道:“俊哥哥,愿你平安,祝你愿酬,我等着你无恙归来。”

张大爹正将一粒灵丹纳入廷芳口中,突然茫然地问道:“孩子,你说什么?”

一张落叶飘在芝姑娘的鬓角,她拾在手中,印上一个吻,轻轻一扬,落叶飞舞而去,她平静地说:“没什么,大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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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掠过无垠的田野,带来阵阵凉意,秋深了,原该是穿夹衣的时候了,近山区一带,已经可以看到浓霜了。

一群野孩子,正在黄色的枯草丛中打滚,呼啸,兴高彩烈地玩占山为王的游戏。突然,一个小孩蓦地大喊:“瞧!那是什么?”

“啊!是个人!跑得比我家阿黄还快!”

是啊,是个人,是个穿着一身蓝缎子劲装的人,他脸色苍白,脚下有点凌乱,但依然快捷无比。

他腰下挂了两个革囊,一个蓝光闪闪特大,漂亮的腰带上,插着一柄难看极了的破剑,实在瞧上别扭。

他急速地沿小径掠过小山,眼角瞥见顽单们正玩得兴高采烈,他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喃喃地说:“三年多了!我,身心承载太多的沉重担子,童年已经离我十万八千里之遥了。孩子们,愿你们欢乐,平安!”

说完,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放开脚步,向北绝尘而,快逾奔马,但步履依然凌乱。

在西北一带丘陵中,有三条人影向这面掠来,超越小径,飞度田野,小丘陵阻他们不住,大沟渠微不足道,越野而行,如履平地,好快!几若御风而行。

后面正南方,又有一条淡淡人影,向这急掠!更快!像是飞行绝迹。在淡影的后方不远处,也有一个人影,他胁下挟着一个人,正以轻差的轻功,向这急赶。

蓝色轻装少年一阵急走,略现微喘,脚下略慢,他仰天呼出一口长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次远走川边,吉凶难料,我得返家一行,看看母亲的坟墓。啊!母亲!”

他眼泛泪光,深情地呼唤:“你在天之灵可好?三年多了,没有替妈奠土焚香,您不会怪我这儿子吧?”

他突然足下一闪,打一踉跄,紧踏两步,又说:“活阎王的功力多深厚啊!假使那丫头稍慢一瞬,不知鹿死谁手,也许我已尸横五步了。那丫头的功力难以令人置信呀!只那么轻轻一击,我就被自己所发的劲道震伤内脏。唉!我得埋头苦练才是,雷音洞府渺不可期,在未找到之前,我绝不可搁下功夫。”

前面是一座小山,高不过百十丈,矮林密布,树叶儿几乎完全落尽,只看到光秃秃的枝儿丫儿,建阳河在山的东边流过,向左一折,形成一个小湾,小山被河水冲得倒塌了半边,造成个百十丈的大绝壁,大概不出三五百年,这座小山准完蛋。

小径绕山麓而过,野草枯黄,深秋的景色,未免有点儿萧杀,飒飒秋风掠过林梢,黄叶满天飞舞。

蓝衣少年奔上山麓小径,不到十来丈,小径向上一升,地势甚高。他抬头一看,心中一凛,赶忙往地上一伏。

三里外是一条三叉小道,有一条小溪向西北蜿蜒而去,就在那条小径上,有三个人影向三叉道奔来,快逾飘风,三人中,二个绿色纤影在前,一个灰影在后。

三个人影在三叉路口站住了,指头划脚好像在商量什么,每向这方向一指,蓝衣人就会本能地将头一缩。其实远隔三里外,他又伏在路旁枯草中,三个人目力再佳,也绝不可能会发现他的隐身之处。

三个人商讨片刻,似有所决定,向北飞跃而去。

蓝衣人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得行躲上一躲,这丫头难缠得紧。”他倏然站起,一溜烟往山上矮林中一蹿,隐身不见。

不久,三个人影去而复返,飞星逐电似的回到三叉小道,略一犹豫,便沿小径向小山岗奔来。在蓝衣人隐没处倏然止步,站在高处向南张望。

这三个人,一个是老太婆,正是早年美丽超绝功臻化境的双仙之一,瑶台仙子华佩之,现在被称为姥姥。另两位美似天仙的绿裳少女,正是凤瑛两位姑娘。

凤姑娘凤目中仍然隐闪寒光,但已无先前先眼见绿飞鸿裸体扑向文俊时,那么杀气怒泛了。

瑛姑娘天性温柔,心地善良,而且心细如发,她早就发觉草中有异,凌乱的足迹,证明曾有人在这儿伏下,并惶乱地隐入枯林中。

她有意无意地站在凤姑娘的左首,想掩饰那凌乱的遗迹,她说:“姐姐,我们走吧,他功力不弱,轻功也有相当造诣,这么久不见踪迹,恐怕早就远出十里外去了。”

凤姑娘断然地道:“不会的,他已被反震的力道震伤,不会走远,我们从西北搜至正北,三十里内涉无踪迹,他不会走得太远。”说完,轻转头,向山岗上一瞥。

瑛姑娘心中一跳,赶忙凑近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说:“姐姐,算了吧,宇内双凶我们也放过了,为什么不放他呢?返蓬莱的期限不到半月了,迢迢千里得费时日啊。”

“妹妹,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乱呀!他内腑被震伤,假使恰恰碰上双凶的爪牙,那……”

瑛姑娘喜悦地叫道:“姐姐,你是说放过他了!”

“很难说,妹妹。”凤姑娘六神无主地说道:“在见着他以前,我还难于控制我的情绪,谁料得到呢?唉!”

“那我们走吧!他不会碰上意外的,内腑受伤他不曾倒了,这可深信无疑,当日在湖口官道中,他受到伏龙神僧的沉重一击,两仪真气亦自无妨,他会好的。”

瑛姑娘虽暗中替文俊成全,可惜岗上枯枝突然发生响动,使她的一切努力尽都化成泡影。凤姑娘突然说道:“山上有人,且去一瞧究竟。”说完,领先向山上掠去。

蓝衣人正是落荒而走的文俊,近日在江湖声誉鹊起的“恨海狂龙”。

他一见凤姑娘半路折回,慌不择路往山上急走,山不高,但枯叶盈寸,枝密且脆。他内腑受伤,自然没有昔日灵光,正走间,足下一虚,踏在一个地洞里,重心一失,向前扑倒,压折了几株枯木。

他心中一震,暗叫一声:“糟。”是的,糟得不可再糟!在他抹掉额上冷汗,回头从枯枝缝里向下一看时,心中一凉,叫若不迭。

山下绿影快如闪电,正穿过枝梢向这儿掠来。满山落叶,连大石也没有一个,想躲委实不可能。他想:“这儿藏身不行,也许山那边或能藏匿。”不容他再想,拼最后残余力量,向山顶撒腿就跑。

“是他!”凤姑娘老远便看到他那一身熟悉的蓝色劲装。

由南路飞跃而来的淡淡身影,距这儿不远了。

最后跟来的人影,是个老头儿,正是神秘香车驾车老头张大爹。他挟着芝姑娘一条玉臂,风驰电掣般而来。别看他年高老迈,而且还挟着一个姑娘,但身法之快,不亚于凤瑛两位姑娘,比淡淡身影也不会差得太远。

芝姑娘一只手被挟在老人铁腕里,只觉耳中风声呼啸,足不沾地,恍若腾云驾雾,她几乎不能睁目。张大爹顺着小径飞掠,一面泰然自若地问道:“孩子,恨海狂龙是你的哥哥吗?”

“是的,大爹。”

“你姓徐,叫廷芝。”

“是的,我已经告诉大爹了。”

“你哥哥叫徐什么?这个你还没告诉我啊!”

“叫徐廷芳,村里的人红呼他为长湖金童,他的水性委实不错。”

“长湖金童?大家不是都管他叫恨海狂龙吗?”

“啊!大爹是问俊哥哥?”她甜甜地,用梦也似的声音说道。

“恨海狂龙是我另一个哥哥,更亲爱的哥哥。”

“孩子,你把大爹说糊涂了,哥哥还有更亲爱的?”

“是啊!大爹。”她粉面上泛起红潮,闪烁着亲密的光彩:“大爹,请问大妈她老人家好吗?”

“孩子,托菩萨的福,她好。”大爹的脸上泛起光彩:“一年后,我可以和他团聚了,十六年了,好漫长啊!”

芝姑娘不管什么老菩萨,什么十六年,这些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的思想全在心上人身上。她甜甜地说道:“大爹,请问大爹和大妈亲呢?不是与大爹的兄弟亲?”

“傻孩子,你顽皮啦!”

大爹不由笑了,突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肌肉凝结了。一丝恐怖的阴影爬上脸来,他用那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孩子,你是说,恨海狂龙不姓徐,是你的未来夫婿吗?”

“是的,大爹,他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英雄肝胆,大丈夫,在我的心目中,他是神的化身。”

芝姑娘已沉浸在虚无飘涉的幻想里,没注意大爹的声调和表情已起了极大的变化。

“可怜的孩子!”大爹喟然一叹,道:“我错了!”

“大爹,你说什么?”芝姑娘没听清他说些什么,转首问道:“没什么,你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双!”

这时,文俊蹿抵山顶,进不到一二丈他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向侧一倒,飞快地旋转半周,将身形硬行刹住。原来他已到了断崖边沿,走得急促,差点掉下崖去了。

他身形一止,绿影已闪电似地到了,他蓦一咬牙,昂然站立,虎目中几乎出了火,怒叫:“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姑娘,恨海狂龙与你无仇无冤,你解我之围,我也曾救你一命,已无恩怨可言,你苦苦相迫,究意有何缘故?”

凤姑娘本来毫无敌意,文俊这一气愤的怒叫,她自小娇生惯养,自视清高,几曾受过这等恶气?顿时勾起满腔怒火,粉面铁青,猛地娇叱道:“狂徒,你作的好事,还敢发横?你——你——”她翠袖一扬,正待拂出。“姐姐!”瑛姑娘惶极大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文俊傲岸地说道:“恨海狂龙已身受姑娘奇劲功力震荡了,不然,哼!你不见得就能伤我。”

“妹妹,你让开!”她将瑛姑娘推开,面泛杀机地又道:“别认为你的天残剑如何了得,好,本姑娘就不用奇奥的功力伤你,以剑法取你性命,拔剑!”一声清越龙吟,青芒耀目,她已撤下腰中长剑。

文俊傲岸一笑,也撤下天残剑,说道:“我是男子汉,你先出招。”

“本姑娘如先出招,你连一招也挡不住。”

“不见得吧。”他的剑先举,然后缓缓地垂下,降下七寸。

“你太自信了,着!”青芒一闪,电闪而至。

文俊一招“云封雾锁”刚到,青芒已神奇地穿透锈影,冷冷的剑尖,已经点到他的右胸上。他心中骇然,茫然地收剑入鞘,瞥了胸前的剑尖一眼,神色凛然地说道:“姑娘委实高明,恨海狂龙输得心服口服,你动手吧,在这荒山枯林中,该你神气了,哼!最毒妇人心,以杀人为消遣,你与双凶一霸毫无区别,歹毒且更过之。”

“你这人面兽心之徒,至死不悟,端的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她气愤地骂,剑尖刺胸衣已抵肌肤,但他持剑的手却不住地颤抖,力道似已消失。

“哈哈!”文俊突然狂笑,他虽感到剑尖儿传来的寒气,直侵肺腑,体内神奇的潜力,无法阻止这神芒暴射的千古神刀。可是,他自知必死,却毫无所惧。凤姑娘再也忍耐不住那顽强傲岸的神情,突一咬银牙,手上加了半分劲,剑尖无声地刺入一寸有余,她切齿地叫道:“淫贼,你死了吧!”

“啊!”瑛姑娘尖叫一声,以翠袖掩面叫道:“姐姐!”

姥姥面色凄然,悄悄转过身去,不忍卒睹。“淫贼!”文俊面色泛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梅文俊顶天立地,想不到竟然被人认为是淫贼,哈哈……”

他口角流出一丝血丝,缓缓地闭上他的俊目,“锵鎯”一声,宝剑落地。凤姑娘面色泛青,以翠袖掩面,浑身颤抖,哀伤地说道:“你虽罪在不可容,可是,我……我……怎能抹去心中的隐痛啊!你安心的去吧,我……我为你守心孝三年!”

文俊胸前血流如注,鲜血染透胸衣,直滴落枯草之上,染红了一大片。他内腑本已受伤,这一来顿告不支,他神志已经模糊,踉跄向后退,仍本能地哑声自问道:“我……我是淫贼吗?我……我是……淫贼……吗?”

“你不用说了,五老峰下官道古松林中,我亲看你作出那伤天害理之事,我的心为此而碎!”

“等一等,这是一场误会啊!”声音传自岗下,淡淡的彩影已神速的向上奔来。

“五老峰下官道古松林,天呀!”文俊拼力大叫。

“那红燕子身中奇毒,我冒死救她,竟然……”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凤姑娘尖叫一声,向前一扑,姥姥眼明手快,飞掠而出,在崖下一丈左右抓住了她的右手,大袖一拍土崖,前纵八尺,再向下一震,倒飞而起,好俊的“龙腾飞霄”绝世奇功!

崖上站着一个身穿彩裳,面覆青纱的姑娘,她仰首问天,凄切地说道:“我晚来了一步!晚来了一步!今后,忧愁哀伤将不再离开我的心,一切希望将化为泡影!”

“姥姥,他……他……”凤姑娘倒在姥姥怀中,绝望地叫。

“孩子,节哀吧!百丈高崖,下面是江流滚滚,他,唉!不粉身碎骨,也沉尸江底。”姥姥哀伤地答。瑛姑娘掩面饮泣,她的心已被撕的片片而碎了。

“姥姥,他说古松林的事,他是救人。”凤姑娘饮泣着说。

“是的。”彩衣姑娘突然答话道:“红燕子是阎王令的人,身中奇毒黑龙淫液,这毒物是百毒书生所放。他不该面冷心慈,不但不承人之危,且毅然施救,想不到却因此惹下了杀身之祸。”

“姑娘,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姥姥问。

“我应该知道,因为那时我也在场。”她向两位姑娘一指,又道:“这两位姐姐是知道的,我曾在她俩身侧掠过。”

“啊,那神奇的身影就是你!”瑛姑娘叫。

“是的,我直等到他救醒红燕子,制住绿眼的歹徒返回星子,方离开了他。”

“姑娘,你是谁,能让老身一赌姑娘仙容吗?”

“不必了。”彩衣姑娘幽幽一叹说。

“小姐,人呢?”张大爹挟着芝姑娘奔到。

彩衣姑娘惨然摇头,向崖下一指,悲痛地说道:“他死了,含冤九泉!”

芝姑娘粉面倏变,抢近彩衣姑娘身侧,惊怖地问道:“姐姐,谁死了?”

“恨海狂龙。”

芝姑娘打一寒颤,面色顿变死灰,双目向上一翻,往后便倒。张大爹眼急手快,一把挽住,在她后心拍了一掌,惨然地说道:“这才是祸不单行,孩子,这你一辈子,已经注定了该在仇恨和悲惨的命运中苦度了,你的年纪还轻啊!”芝姑娘缓缓醒来,放声大哭,声如中箭哀猿。

凤姑娘挣扎地站起,她不哭了,神色惨然地缓步上前,向文俊中剑处走去。

“孩子,你怎么了?”姥姥急忙将她抓住,神色凛然。

“姥姥,放开我,我不会死。”她取出一条手巾,蹲下去蘸上许多鲜血,卷好放入怀中,木然地说道:“我们该走了,我这一辈子也是悲惨哀伤的了。”说完,凌空纵起,向山下一闪而没。

芝姑娘铁青脸,向彩衣姑娘说道:“姐姐,我哥是怎么死的?”

彩衣姑娘沉吟未答,大爹即说:“小姐,告诉她吧!她有权知道的。”

“他中了绿衣姑娘一剑,跌下崖去了。”彩衣姑娘便将前因后果概略说出,不住叹息。

“我哥哥死后含冤,我的责任太重了!”芝姑娘凛然地说。

“哥哥,你先走一步……”

“姑娘,你……”张大爹抢前一步,惶然地说。

“大爹,没什么,我不能死,有许多身后之事,需要我继承哥哥的遗志,完成他未了的心愿,所以我不能死。”她木然地走至绝崖,凝视崖下半晌,然后向大爹福了一福,缓步下山。

秋风凄厉地掠过林梢,也掠过木然凝立的彩衣姑娘。她幽幽的一叹,说道:“大爹,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好做了。”山上一切如常,只有那一地鲜血渐渐地变成紫色。

恨海狂龙是生是死?

尚有曲折离奇的情节,哀怨香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