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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九幽魅影

远处草木纷飞,怪人展开一双铁袖,把林木击得七零八落,逐渐移近。文俊满头大汗,运足先天真气,每一穴连攻八掌,穴道向上一升,仍未能全部解开让血脉畅行,怪物已经愈来愈近,文俊满脸愧色,嗫嚅地说:“在下无能,未能一举将穴道解开。姑娘请忍耐,在下先将这怪物引开。”

“小心了,那怪物的轻功和内力不错,千万别和他正面冲突,或者硬接硬拼。”绿衣女低声叮咛。

“在下理会得。”晃身如飞而去。

绿衣女微叹一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也许她在为文俊担心叹息!

文俊蹿出老远,方故意撞到一株小树,不管东南西北,撤腿便跑。身后高大黑影,鬼魅似的跟踪便追。

“呵呵呵,娃娃,你跑不了的呵呵……”

声音已响至身后,文俊心中大骇,猛的腾身而起直上林梢,以“怒隼投林”身法逐次飞跃。

刚起落三五次,已经远出三五十丈外,突感身后劲风压体,一股无力抗拒的力道,将他直送出五丈外,气血一阵翻腾,身不由己向下坠去。

人一落地,猛吸一口气,一声剑啸,天残剑霍然出鞘,横飘一丈,方突然回身。一剑在手心神一清,灵台空明,凝神静气庄严地捧剑肃立,等待怪物扑到。

“呵呵,真是有缘,又回到这儿了,呵呵!”

追逃半天,竟然又回到原地,就是刚才那初次见面的林中空地,文俊暗暗叫苦。

“娃娃,你这心意神合一神态,深得剑道三昧。可惜,你活不了多久,凡是侵犯我这孤鬼的人,另想活命!念你刚才受我一记‘九幽阴风’仍能不死,留你半条性命算了。”

“恶鬼,你休得血口喷人,姓梅的与你无冤无仇,侵犯你干吗?要命简单之至,小爷索性把一条命全给你,胜得了小爷手中剑,这条性命算是你的啦!”

“什么?”怪物愕然,用手向那两具蒙面尸体一指,又说:“你不是他们的同伴?”

“谁说的?他们是什么江口五霸的人,在望江楼要劫掳良家妇女,被我路见不平赶跑,正要取他们的狗命呢!”

“呵呵!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呸!大丈夫岂能信口颠倒黑白?你不信也就算了,要命你就来拿吧?”

“呵呵!娃娃你的骨头傲得可爱,倒有点像是真的。那两个该死的东西经过老夫身旁,突然在我身后扎了两剑,天下竟有这种无故出手杀人的人,比我黑尸魔余昌更狠辣更毫无人性。好吧,看你那十分自负的神色,大概还有半点真才实学,待老尸魔逗你玩玩。”

声落,只一闪,魔鬼似的向文俊扑去,大袖中五爪齐出。文俊只觉无数巨大的爪影,并未带丝毫风声劈面抓到,一声长啸,一招“飞星逐月”点出,这是龙韬十二剑最迅捷的一招,无数锈影向爪影射去。

他只觉眼一花,爪影人影俱杳,他想也不想,一招“回龙引凤”回身便点。

“呵呵!你怎么向后转呀?剑术够玄,可惜功力差劲,只能发出三成威力,还得好好的用功呢!”

文俊大怒,急收剑转脸一看,黑尸魔不是活生生站在原地不动吗?黑尸魔对他一咧嘴,唬人已极,说:“你这剑术足可自傲,我黑尸魔如果不注内力,你可以支持十招,你还不配用这套剑术。小心了,看我一招之内擒你。”

身形一晃,欺身便抢。文俊不服气,大吼一声,刺出一招“七星联珠”。如果不是黑尸魔,这一剑就可以震开对方的兵刃,由头至腹共有七个透明窟窿。

他一剑刺出,突然剑气一敛,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流直扑头面,要抗拒浑身无力,身躯动弹不得,只觉被那黑色大袖挟得喘不过气来,耳中风声呼呼,还有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呵呵!你这小子大出我黑尸魔意料之外,好!好!真好!你小子别慌,有你的好处。”

耳中风声依旧,他想挣扎,可是浑身像是掉在云雾里,毫无着力之处,也无法用力,黑大袖遮住了头面,任何东西也看不见。

半盏茶时分,风声倏止,压力一松,下身坐在冷冰冰的石地下,耳听黑尸魔怪鸟一般的声音说:“呵呵!娃娃,你先动气调息,可别打歪主意逃跑。”

文俊感到十分疲倦,自顾自运功调息。蓦地绿光一闪,一团碧绿的火焰在壁间燃起,阴森森的光波照得四周一片惨绿。他才看清自己正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神像折头断足惨不忍睹,断瓦颓垣触目惨凉,蛛网尘封,兽粪满地,自己所处正是神坛前的方砖上。

角上端坐着黑尸魔,在惨绿的光影下,显得活像一具行尸,可怖已极。他正抚弄着天残剑,目光在文俊脸上转个不停。

久久,他裂嘴一笑说:“你不相信我是鬼,就算不是鬼吧!我叫余昌,黑尸魔的绰号是我自己取的,知道我这怪物的人少之又少,因为我极少在江湖走动,大白天又不敢露面惊世骇俗。”

文俊睁开双目,注视着听他往下说,毫无惧容。

“一甲子以来,我就在深山大泽中逍遥,想不到在这儿,竟然会遇到你这胆识超人根樭深厚的娃娃。告诉我,你师父是谁?能调教出你这样的人才,他算是尽了心了。不,不必说,说了我也弄不清是谁?”

文俊心说:“这怪物真怪,怎么长得这样唬人?”

“你这把剑是无极之宝,可以驱除寒毒,也可克纯阳真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要小心谨慎。”

将剑递给文俊,又说:“我看你资质甚佳,从今天起你随我一年,我可传你一身超人绝艺的。来,快行拜师之礼。”

文俊冷冷的说:“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学你的鬼怪邪道,对不起,你死了这条心吧,一切免谈。”

黑尸魔怒叫:“呸,你敢拒绝我?我黑尸魔说话斩钉截铁,言出必行,你要是不肯的话,哼!不肯也得肯。”

“别吹大气,刚才你要我说出师父的名讳,后来又不许再说,你这斩钉截铁言出必行等于废话。”

“呵呵!你竟敢挑起我的毛病来了,这还了得,不管,你非得拜我为师不可!”

“岂有此理!我说话也是斩钉截铁,说不拜就是不拜。”

“你敢!”

“怎么不敢?凡事不可强求,岂有强人拜师之理?怪事!”

黑尸魔手一张,便张文俊吸起,按在地下说:“怪事多着呢?只怪你娃娃少见。你再说不拜试试?”

“不拜!不拜!不拜!一千个不拜!”

他傲骨天生,没有人可以用武力迫得他低头,因而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变余地。声落,黑尸魔突然眼中绿光暴闪,按在文俊背心上的那只大爪,突涌出一道寒流,由灵台穴源源注入。

文俊只觉如涉身冰窟,浑身奇经百脉似已被冻僵。不止此也,他的一肌一肤全皆似丝丝爆裂了,疼痛难耐,几乎痛死。想挣扎,却浑身无力。

又听黑尸魔说:“呵呵,说不说由你,在我这‘冥火搜髓’奇功之下,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不!不!一万……万……个……不!”说完,晕了过去。

黑尸魔脸上掠过一丝奇光,伸出另一只手将文俊一掌拍醒。文俊知觉一复,钢牙咬得咯支咯支直响,忍着彻骨奇痛,仍然不做声。片刻,又晕了过去。

半晌,又被尸魔拍醒,听他说:“娃娃,你硬到什么时候?等会儿教你尝尝‘阴火锻肌’的滋味,先从肤肌开始,一分一寸烧毁,最后化成灰烬。”

文俊感到冰焰逐渐消失,浑身肌骨发出“滋滋”之声,痛入心脾,实难忍受,但他拼着一口元气断续地说:“大丈夫,生……而……何……幸,死而何惧?你算是……枉费……心机。挫骨……扬灰,何足……道哉?”

“呵呵,你这娃娃好不识抬举。我可以教你独步武林的九幽魅影,可以教你九幽鬼籙中的盖世奇功,你竟然一口拒绝,别人叩破脑袋也休想我破格收容呢?你真不愿吗?”

“小爷说一不二,你闭上鸟嘴,不然休怪小爷骂你!”

“哼!你试骂骂看?”

“老怪物,老尸魔,你这卑劣……”

“住口!给我滚!”黑尸魔抓起他扔出门外。

文俊感至浑身痛苦全失,站稳身形试运真气导纳,只觉丹田一股热流向上一涌,力道奇猛,比往昔大大不同。

他无暇追究原因,冷冷的对黑尸魔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无冤无仇,谈不上什么恩怨,今后咱们,谁也不管谁,再见!”扭头大踏步走了。

不到十步,眼前黑影一晃,迎面站着巨大的黑尸魔,绿芒闪烁的双目盯住文俊不放。

“你想怎么?姓梅的虽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但你要如此无礼,姓梅的日后定报此仇。要是你够聪明,最好早些把小爷毁了。”说完,剑影一闪,天残剑再次出鞘。

“呵呵!娃娃,黑尸魔疯狂啸傲天下,第一次赏识你这顽强高傲的娃儿。算啦!看来我黑尸魔福缘不够,合该不能为人师表。我也用阴火锻肌的奇功,替你清除奇经百脉中的一切障碍,不消半年,保证你可以自己打通生死玄关。”

文俊剑眉一扬,正想回答,黑尸魔摇手止住他说:“娃娃,别不愿意。我黑尸魔六十年前确是心狠手辣,却非邪魔歪道穷凶恶之辈。也许认为九幽魅影是邪魔歪道吧?你可大错特错啦,这就是凌空凝气的基本功夫。不管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尸魔就是要交你这个高傲而外冷内热的朋友。走!我到山上将心诀凝气的功夫传你,半年以后保证可以练成凌空凝气的绝艺。你那两个阴人同伴来了,我黑尸魔不喜和女娃娃打交道。快走!”

声一落,文俊只觉一股雄浑的力道自己的身躯带起,要抗拒根本不可能,眨眼间两人同时隐没在夜色茫茫里。

片刻,两条翠影如流光迅电似一掠而到,眨眼之间消失在庙左右的荒林间,好快!只留下一阵芝兰的芳香,在空间里渐渐消散。

翌日凌晨,月洞门出现出一个头挽三丫髻的娇美少女,一身翡翠衫裙,美得教人目眩。她莲步生花走下青石走道,眉锁春山,秀脸上默默含愁,向中院文俊所住厢房投过一瞥黯然伤神的目光,接着是一声动人心弦的叹息。

店伙计刚跨进中院,少女蓦然警觉,对店伙计说:“相烦大叔备马,我家小姐即须起程。”

“小的理会得,这就准备。”店伙自去了。

少女再向少俊的住处幽幽一瞥,轻摇着头,缓步转回月洞门,低首轻轻的叹息道:“他……他定然被怪物害死,不会回来了,这都是为了我啊!我……我会永远怀念你的……尽管你我仍是陌生人。”

天色大明,三匹骏马缓缓出了镇西。领先的一位是美如天仙的少女,一身墨绿衫裙,侧身安坐雕鞍,美目流盼,笑意盎然,像一朵蔷蔽初放。

中间原先唤店伙备马的绿裳少女,她已换了一身黛绿色紧身劲装,绿绸中裹住一头青丝,她黛眉深锁,与前一少女相距半乘,闷闷不乐低首放辔而行。

最后是一位白发婆婆,一身灰布袄裤,胁下夹着一条乌光闪闪的拐杖,神色异常祥和,紧随在少女身后。

看看到了一座密林前,前一少女用翠袖向林中一指,回眸向身后少女微笑道:“妹妹,你真的在这座古林中发现那怪物的吗?”

“是啊,姐姐。”妹妹心事重重地答。

“你是说怪物在五丈外向你突袭,五道奇冷指风击中你四肢穴道?”姐姐又问。

“是的,姐姐和姥姥到江口找五霸的巢穴,我却追踪那些黑影入林,想不到恰好遇上那少年和那怪物动手。那时我真的吓了一跳,不知怪物是人是鬼,想不到他竟乘我一怔神之间,出其不意地点了我的穴道。那怪物是人,功力不在姐姐之下呢!能以真气伤人于五丈外,普天之下找不出几个哪!”

“那么你又是怎么脱身的?昨晚夜已深,无暇详说,此刻可以说给姐姐听听吗?”

妹妹脸泛朝霞,赧然一叹道:“怪物手法诡异,功力奇佳,我竟然无法用真气自解,那少年也不成,最后还是他用先天真气硬将闭穴吸开。那时怪物已到附近,他来不及等我复原,现身将怪物引开,直至姐姐赶到,我也用真气将半开的穴道复原。以后的事不用说了,反正他真失了踪迹,这将是小妹心灵上永远无法安宁的事啊!”

“你知道那少年,真是昨晚惩罚姓何的小丑同是一个人吗?”

“没错,他那雄壮的身材,和那高傲冷漠的神态,最容易辨认,小妹绝不会看走眼。”

“我们大白天方起程,却不见那少年外出,大概他真的被怪物所害了。妹妹,他管我们的闭事,是不是对我们心怀不轨呢?不然怎肯冒险出头?我看也不是个正人君子,哼,活该他倒霉。”

“姐姐,小妹倒有句话说,休怪小妹直言。自从师父打发姥姥伴我们下山,要找那秃颅的身后传人。三月来,姐姐你未免作得过火些,连昨天算上,共有二百六十名丑类丧身在你和姥姥的‘玄天神罡’之下,多残酷的事实啊!”

“妹妹,你说我不该吗?”姐姐不悦地问。

“不,妹妹不敢!你我虽非亲骨肉,但十年师门相聚,情逾骨肉,义胜同胞,直言规劝无非出于至诚,当可谅我。”

“你说,那些下流丑类谁不当死?”

“固然他们罪有应得,但俗话说——多杀有伤天和,我想何不略施惩戒,让他们有个自新的机会,岂不胜似沾染血腥,赶尽杀绝呢?”

“只要你说不出他们可以免死之道,对不起,我可不留余地,非赶尽杀绝不可!想想看,假如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敢说下场之惨,比在十八层地狱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妹妹,姐姐不像你那样心软面慈,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吃亏的。”

“凤姑娘,后面有高手赶来,大白天用轻功赶路,绝不是正道。”

凤姑娘同妹妹略一回首,便淡淡一笑策马缓缓前行。

密林未尽,身后微风凛然,嬉笑之声大起,愈来愈近。六个浑身劲装的狰狞大汉如飞而来,一面展开轻功赶路,一面嬉笑不止,可见他们的功力确是了得,不用凝神运劲,已有八成以上的火候了。

六个人鱼贯赶程,速度甚快,狂风似的掠过三匹马。最后两名突然停止说话,咦了一声,最后那人叫道:“哥们,等一等!”他首先站住了。

六人全皆止步,最先那大汉一转头,蓦地脸上变色,猛然大喝道:“三弟,你想死?快走!快走!”

“怕什么?大哥……”

“快走,你不愿活我可不愿奉陪!”说完,再不打话仓皇而去,速度奇快,

三弟和其余九人看了大哥的泛灰脸色和惶急的神态,全部心中一动,贪婪地盯了两姑娘几眼,方咽了几口吐沫,跟着走了。

三弟匆匆追上大哥,困惑地问:“你是什么意思,放着两朵鲜……”

“住口!”大哥头也不回地喝骂:“你这色鬼总有一天遇上煞星,你知道那是谁?凭你这长相德性,还敢讨野火?”

“大哥你知道她们?”另一个问。

“你也算白活了半辈子,在江湖中,以绿衣美艳出名的是谁?你也该打听打听。”

“啊!你是说绿飞鸿卜雁,阎王令的宝贝千金!”

“哼,不是她是谁?一点不假。”

“她两姐妹一红一绿,这一只妞儿全穿绿,不是他们哩。”另一个自作聪明地说。

“那你自己去找快话罢,我不奉陪,这几天为了江湖医圣的一瓶紫露续命丹,武林人物惊动了不少,曾有人亲见那骚狐狸在这条路上出没,你不怕别人割你脑袋,只管请便。”说完,如飞而去。其余的人伸出伸舌头,随着走了。

等他们远出百十丈,凤姑娘冷冷地说:“生有时死有地,他们命不该绝!”

声落,身后又响起迅急的足音,又赶来一批劲装大汉,走得甚是匆忙。

等他们经过两位姑娘身旁时,全都转头长叹一声:“咦!好美!”那神态令人厌恶之至。

但怪得是他们全都是先是喜形于色,随后又全都变色而走,两位姑娘可就有点莫名其妙。

一连过了五批人马,情形全部相同。

过了密林,走了十余里,这一带全是一些起伏的丘陵地,官道向一座岗陵上爬升。

一老二少,不怕太阳晒焦了她们羊脂白玉似的肌肤,依然细语着缓缓策马缓缓上岗,妹妹紧锁着的双眉仍未开朗。

蓦地身后两里地传来龙吟似的嗓音,高低抑扬顿挫,动人心魄,音浪清晰的传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声调铿锵,如裂金石,可见这人定是意气飞扬,豪情迸发,胸襟也定然有超人之处。

凤姑娘似是心中一动,轻转着头向山下看去。妹妹也突然回头,讶然返顾。

半里后草木掩映,官道蜿蜒,在草木中若隐若现,两里外大踏步走出一个青衣人,身材修伟,背着小包裹,手持一根小竹竿,正意气飞扬的走上岗来。由于草木掩映,似乎时隐时现,设法看清他的相貌。

凤姑娘说:“这人中气充沛,声调铿锵,响彻行云。定是位内家高手。”

妹妹忿开主题说:“当今承平日久,世人都喜欢轻薄靡艳之音,油腔滑调恶劣艳词的风格大行其道,沉溺于花间樽前而不能自拔,这人竟然高唱大江东去,端的是别有怀抱。”

原来这词是苏轼的“赤壁怀古”,词名是“念奴娇”。因为这首词有“大江东去”和“一尊还酹江月”之句,所以,“念奴娇”也被称之为“大江东”和“酹江月”。

“人,尤其是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软骨头怪贱种,你不要听他嘴里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一丘之貉?”

“姐姐,你怎么这样偏激啊!”

凤姑娘樱口微撇,不屑地说:“偏激?你在这三月江湖闯荡中,发现过一个正人君子没有?”

“姐姐,你不要以一些轻薄少年来拢括概全呀!”

“不能算不了,要不信我可以向你再次证明。你不是认为这人高唱大江东,金玉之声响彻行云之人,定是不俗之辈吗?”

“小妹认为如此。”

“好,自等他到了近旁,如果他尽然不像刚才那五六批鼠辈一般,回身对你露出那令人恶心的丑恶神态。姐姐我就算输了,你是对的。”

“也许小妹不会输。”

“但愿如此。”

回头又对老太婆笑道:“姥姥,假使这人也无异于常人之处,就请你老人家打发他上路。”

老太婆木然地答:“姑娘,老身定遵所嘱。”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酚江月。”声波愈来愈近,抑扬顿挫,宛若流水下滩,九天钧乐徐奏。只听得姐妹俩暗自点头,老太婆祥和的慈脸上也泛了安详的微笑。

姐妹俩放辔徐行,看看到了岗顶。不久,身后履声渐近,相距约有半里远近,已经听不见歌声了。

妹妹情不自禁回眸转盼,突然脱口惊道:“咦!是他!他没有死!”

凤姑娘说:“你是说,昨夜被怪物所害的小子就是他?”

“不错,正是他。”

“唔,有点像,昨夜距离过远,他又躲在廊下暗影中发射暗器,面容无法着清,但身材和衣着倒是像极。”

两女看到那人将到身后,坐骑更缓,有意无意的略一回首,不禁暗暗称奇。尤其是妹妹,芳心忐忑,又兴奋却又焦急,又觉粉脸上一阵热,情不自禁垂下了粉颈,却又偷偷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她想起了昨夜被怪人一击即中,投怀送抱的情景吧!

凤姑娘虽无表情,但秀面上那一丝冷傲已经消失,她那令人高深莫测和微笑,已经可以明确地看出来,她内在的残忍戾气已经慢慢消融了,剩下的仅仅是善意的微笑了。

这高歌赶路的小伙子,正是被黑尸魔带走的梅文俊。他被黑尸魔带到后山,传了他凌空凝气的绝世奇功“九幽魅影”。

这是最上乘的内心功法,黑尸魔取了一个恐怖的名称,真够怪的!其实该称为“凌空虚度”或者“神行无影”,倒来得恰当些。

他已看出黑尸魔并非人如其名一般歹恶,所以竟然成了忘年之交。在破晓时分,方返抵荒林,却不见了昨晚穴道还未全解的陌生姑娘,只好颓然而返。他可不知道,三院里有一个瑛姑娘,一夜中苦等待着他的安全归来,直至破晓前方幽幽一叹离开。

她一走,他恰好返店,两下里错过了。

文俊初获无上心法,昨晚又给黑尸魔用“冥火锻肌”奇功助了他一臂之力,丹田中先天真气已有九成火候了。

可惜黑尸魔事先没有对他言明,文俊也只道黑尸魔用怪功折磨凌辱他,所以没有行功相辅,错过了大好机会,不能乘机打通生死玄关,遗憾之至。

他一返店,便静悄悄盘坐床上行功起来。两位姑娘和姥姥出发,他根本没有想到昨晚那位姑娘,就是三院里的瑛妹妹,更未想到姑娘们会是身怀绝世奇功的人物。

他早膳后方行结束上道,功力更上一层楼,心中十分快乐,故而豪放高歌。将近高岗,他已看见前面有一双绿影和一个灰衫老妇,便自行止住歌声。

他对女性完全陌生,脑海里根本就没有想到女人,算起来他刚满十六岁,恨满腔,气满腹,怎会想到绮情逸念中去呢?所以他一看到全是些姑娘们,心无旁骛自得地大踏步上岗。

看看要并肩错过,他脸皮薄,没敢向姑娘们粉脸上瞧,更不敢盯着人。忽地鼻子嗅入一丝似兰非兰的幽香,令人心神为之一动,低着头大踏步向前闯,仅心中暗说:“唔!这是什么香?不太陌生哪!”

抬头瞥了两位姑娘一眼,心中一怔,心忖:“好美呀!这两个丫头。”

两位姑娘看清文俊的面容,全都心中一震。都在想:“好一个雄伟俊美的少年郎!”

文俊的目光和两个姑娘的目光一碰,只觉文俊面一红,急忙转过头去,大踏步走了。不到三五丈,猛听一位姑娘发出银铃似的轻笑,另一位却喜滋滋地说:“姐姐,你该认输了吧?”

“啊!你未免言之过早吧,不信你且再看看。”

蹄声得得,紧随着在身后五丈外,他毫不在意,挥舞着小竹竿,怡然自得地行路。

蹄声不徐不疾,距离仍是五丈,已经下了岗,前面是一片平原,道旁林木葱郁,左侧两里外大江缓缓奔流,景色一览无遗。

又听身后十分悦耳的甜美语声:“不成,姐姐,你可不能太……太……接近不放啊!佛也有入魔的时候,何况凡人?这是不公平的!”

“你用不着护着他,姐姐先认输一半,你放心,即使他和那些贼人一般无异,也会冲着你的厚脸上放过他一次。”

蹄声渐近,文俊不喜窃听别人的隐秘,并没留意她们说些什么。

蹄声愈近,已到身后丈余,文俊目光奇锐,已知姑娘们的骏马踏着轻快的步伐,不偏不倚正向他身后撞来,不由一怔。

心说:“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找碴儿来的?”

他虽然心性高傲,可是内心并非如此,乃是内刚外柔型的人,受不了无理的撩拨,登时有点不悦。

蹄声得得,渐近身后,他已感到马鼻中喷出的鼻息,像是就在后脑地方。正想发作,突又强抑心里怒火,心说:“我堂堂大丈夫,何必跟女娃儿一般见识?”

便倏然闪身避开道旁,叉着腰向凤姑娘瞪眼。

凤姑娘美丽出尘的芙蓉面,泛上了闭花羞月的甜笑,冲着文俊甜蜜蜜地笑道:“傻小子,敢情是不服气,是吗?”她也勒住缰,不走了。

文俊气往上冲,但是没答腔,傲然的睨着她,一言不发,像一头正要发威的雄狮。

“咦!怎么不说话?刚才我在山下高歌大江东?”

文俊闻如未闻,抬头望天,似是不屑回答。凤姑娘那令人心动神摇的甜笑和珠走玉盘似的声音,竟然对他不起往何作用。

文俊心说:“这声音好熟。”虎目向瑛妹妹投过一瞥。她那可以透入任何人心灵深处的秋水明眸,恰好也匆匆向他一瞥,蓦然粉颊泛霞,羞答答地垂下粉颈,险些儿可以触到她那恰到好处令人心荡神摇的酥胸。

文俊也玉面泛赤,却又转过脸去,不理不睬,可是心中怦怦乱跳,他在想:“怪!她……她的音容笑貌,怎么我竟会生出似曾相识之感哪!岂不荒谬之至?”

他可没想到,客栈中的远眺,以瓷杯片痛惩何五爷,荒林中巧救绿影,运功解穴,这都是黑夜中进行,虽由光线不良,但他的目力超人一等,自然可以看清绿认少女的脸蛋,只是没料到会是她而已。

凤姑娘见文俊傲然卓立,似若不屑,不由有点着恼。她也是一个高傲的人,不由小性儿大发,蓦地娇喝道:“喂!你这人是聋子?”

文俊神目如电,冷冷地注视她,只见她黛眉略扬,美丽的琼鼻一掀,樱桃小口微噘,虽则粉面生嗔,却令感到十分可爱,益增三分妩媚。

他可不为所动,冷冷地说:“姑娘,可是问在下吗?”

“就算问你罢!”

文俊仍冷然回答道:“好不懂道理!”

“娃儿,说话小心了,对姑娘们说话,怎可无礼?”老太婆在马上发话,声调祥和,不像是在教训人。

“老婆婆,你应该问问你们的姑娘,看谁无礼。”

“姥姥,请别管好吗?”又对文俊说:“刚才你是教训我吧?”

“姑娘心中雪亮,何消问得?”

“看不出你这傻小子倒是工于心计,本姑娘不和阁下计较。有一个问题想请教阁下,你能答覆吗?”她在笑。

“没有答覆你的必要,对不起,我该走了。”说完,倏然转身,便待赶路。

凤姑娘仍在笑道:“傻小子,且慢走一步,你是害怕吗?”

文俊突然转身大笑起来。

“哈哈……”

“不准笑!”凤姑娘真有点恼怒。

“姑娘你未免将人看扁了,凭什么我要害怕?”

“为什么不怕?”

“理直气壮,怕你怎的,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姑娘,在下有事待办,少陪!”

“且慢,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且问你,昨晚客……”

“嗯!老弟,这妞妞悄得紧呢!”一个粗粗的喉音破锣也似的响起。就在凤姑娘正待向文俊询问昨夜的经过时,岗上奔马似的下来三个青衣劲装大汉,一看马上的两位姑娘,全都站住了。三人一个个相貌狰狞,几若厉鬼。

凤姑娘一看这家伙说话轻薄,黛眉一皱,粉面上突然泛起一层淡淡寒霜。但略一转头,却又妩媚地向文俊淡淡一笑。只笑得文俊面泛赤,慌不迭转过脸去。

迎面那大汉大叫道:“喂!绿妞儿,耿老二有话问你。”

“好汉爷,你是问我吗?”

凤姑娘罗袖轻掩樱唇,凤目隐含笑意,转头向耿老二发问。

“正是问你。我听说卜二千金已经沿江口大道取道赴赣,看姑娘穿的是一身绿,敢正是卜二小姐吗?”

“好汉爷,请问你何故动问?有事吗?”

“在下乃茅山三奇的耿老二耿若天,久处苏州,月前方南返江南。久闻令千金雁姑娘芳名,如雷贯耳,观姑娘之身着打扮,与传闻极为相似,故而动问。”

“但不知二爷有何要事?”

“那么,姑娘是二小姐了。”耿若天黑脸上涌起一阵淫笑,大踏步走近凤姑娘,又说:“区区久闻令主创业潜山,久欲专程拜访,奈身在关外,未能如愿。姑娘芳名响彻江湖,今日一见端的名不虚传,我三人正欲前往拜会令主,敢烦二小姐加以引见,不知可否劳动芳驾?”

文俊一听这美绝尘寰的绿衣姑娘,竟然是淫名遍天下的绿飞鸿卜雁,心中老大不愿意,冷哼一声,便待离开。

却听绿衣姑娘答道:“二爷,你或许找错人了。小女子不性卜,也不叫雁。二爷要找令主千金,但不知令主又是何人?”

“啊!你不是卜二小姐,怎敢套我二爷的口风?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二爷先向你讨取公道来。”耿若天脸上淫笑更炽,却装出满脸怒容,跨前一步,伸手便向姑娘的纤腰上抓了去。

“救命哪!好汉……”

凤姑娘吓得花容失色,纤腰一扭,重心顿失,由这一面鞍侧贯跌而下,要是掉在地上,不跌个花残蕊碎才怪。怪的是瑛妹妹和老太婆,竟然无动于衷,倨坐鞍上,茫然地注视着三大汉。

文俊听她说不是卜二小姐,止步不走了。耿若天伸巨灵手去抓姑娘纤腰,他不由火起,正欲抢过马头出手惩戒这家伙,但略一转念便停步不前。

他想:“看这姑娘刁蛮古怪,看到这些凶猛的大汉竟然夷然不惧,虽看不出她是否也会武功,但她那从容的神态,绝不是娇生惯养的可怜虫,我何必多管闲事?”

他在想,可是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豪气勃发。绿衣姑娘还没等到耿若天的掌到,已惊得花容变色,恐怖万丈高叫救命,在六尺高的骏马背上摔下,这一来不死也的重伤,花朵儿一般的怯弱娇娃,多可惜啊!

他侠骨天生,外冷内热,怎能见死不救?想也未想便抢先三步,伸手轻轻一托姑娘背心,将娇躯扶正,默运神功向上一引,便将姑娘放下地面。姑娘粉面泛白,惊怖万状地摇摇欲倒。

文俊将她送到鞍旁,说:“扶住鞍。”声落,人已绕过马头,与正欲抢来的耿若天碰个正着。他怒叫道:“姓耿的,你真恶劣得出人意外,你想干吗?”

“你这小子是谁?”

耿若天叉腰瞪着眼,声色俱厉的吼,又道:“你不打听打听茅山三奇是什么人?你找死?耿二爷得好好治你,你姓什么?叫什么?”

“小爷不和你攀亲,你管我姓甚名谁?我只问你想干吗?”

“你和这妞儿沾亲带故?或者是多管闲事?”

“非亲非故,小爷看不清你这男子汉任意凌辱这位姑娘。”

“你不打听茅山门下可不是省油的灯?你真不要命了?那贱妇与你……”

文俊面泛寒霜,愤怒地吼道:“住口!你再信口雌黄,小爷就叫你永远吠不出来!”

“哈哈!小子,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耿二爷要不毙了你,茅山三奇的万儿就算砸啦!”蓦地抢前两步,左掌虚引,右掌一登一扣,一招“云龙现抓”迎面抓去。

文俊冷哼一声,屹立如山,待抓到喉结前三寸,猛地翻腕一刁,喝声“滚!”“带马归槽”向右后一引,右足疾飞。“咔”一声闷响,耿若天跌了个“黄狗抢屎”,直擦地面滑出两丈开外,半晌动弹不得。

就在凤姑娘一声惊呼中,另两名大汉同声暴吼,拔出腰悬长剑,闪电似地挺剑飞扑过来。

文俊竹杖交回右手,俊面上泛起杀机,双剑一到,只听“锵锵”两声脆鸣,人影乍合乍分,两大汉被由剑上传来的浑雄力道,震得连退五步,险些儿长剑脱手。

文俊冷笑道:“未入流的功夫,也敢穷凶极恶。茅山三奇,不过尔尔。”

左道大汉叱道:“小狗,倒有点鬼门道,大爷和你拼了。”

“我再警告你,再出口不逊,先教训你一次。”人影一晃,“啪”一声脆响,那位大爷脸上肿起老高,大牙连血水淌下,蹬蹬蹬踉跄退五六步,方将身形稳住,大眼瞪得欲脱眶而出,做声不得。

另一大汉惊得呆住了,他根本就没有文俊是怎样出手的,只见青影一晃,文俊仍在原地,同伴方发出耳光被打之声,他怎得不惊?

文俊初次使用“九幽魅影”的绝顶神功,虽则火候不够,但也得心应手。他心中暗喜轻功又进一层,口中却阴沉沉地说:“你们该走了,是想等我的心念变更,你们恐怕难以全身而退,说不定性命难保。”

两大汉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的凝视片刻,一个说:“朋友,青山不改,咱们后会有期,茅山三奇将誓雪今日阁下所赐恩典。你能将万儿留下吗?”

“呸!满口贼话,万儿千儿小爷不懂,你们在江湖找我就是。我高唤三声,你们要是不挟尾巴滚,休怪小爷手狠。”

“一!”那大汉似乎一震。那倚在鞍旁摇摇欲倒的凤姑娘,苍白着粉脸,有气无力的娇唤着道:“小爷,别放他们走啊!等会他们转来,我姐姐焉能……”

“二!”文俊没理她,阴森森地叫。

两大汉浑身一颤,大汗如雨,欲进不敢,欲退不愿,手中长剑直抖个不停,用怨毒的目光盯了凤姑娘一眼。

姑娘怯生生的娇呼:“你两个英雄,假使是大丈夫,应该是不走啊!是不?”

文俊手中小竹杖缓缓抬起,正欲张口,一名大汉叫道:“朋友,我们就走,请缓限片刻,咱扶二弟上路。”

文俊点点头。两壮汉归剑入鞘,赶忙急步扶起耿若天,恶毒地盯文俊一眼,一触文俊那寒芒暴射的目光,同时打一冷战,仓皇地向岗上退去。

文俊目送他们退走,方回过头来,只见那娇弱的凤姑娘正浑身颤抖,像要倒下,晶莹如玉的玉脸上毫无血色,似是不支,他只道姑娘惊吓过度,还怕茅山三奇回头报复,所以吓成这个模样的。他向马上一看,老大婆和一位绿衣姑娘,正低着头,用衣袖掩脸,可怜兮兮的神态令人恻然心动。

他心中暗忖:“这事我怎能不管?”他可设想到先前姑娘们敢于找他胡扯质问,岂会是这么一个怯怯可怜相的人呢?

他大踏步走近姑娘身边,毫无表情地说:“姑娘是休息片刻压惊呢,还是上马赶路呢?”

“吓死人了!舞刀弄棒的凶神恶煞真多,还是赶快离开算了,等会怎么了得?都是这位小英雄妇人之仁,放走了这些恶魔鬼,不是害了我们姐妹吗?”

她苦着脸埋怨文俊,一面摇摇晃晃往鞍上爬。爬就爬吧,她该稍提翠裙的前提,让弓鞋隐在裙下踏蹬上马。可是三匹马都是雄骏的千里良驹,由地面到马背,不多不少六尺有余,要叫这些花朵般的少女往上爬,岂不是要命?况且她还余悸未消,浑身还在颤抖哪!

她手一软,翠裙也提不起,靠在鞍旁,秋水明眸白了文俊一眼,似嗔非嗔地说道:“你这人真是,真是不通情理吗?”

文俊冷冷地说道:“在下不喜与女子说话,要爬不上去,那就在这儿休息,通不通情理,那是我的事!”

“哎呀!休息?想起来我就怕,你……不能扶我上马吗?”

“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怎样上去的,就怎样上去。”

“上去是在客店前,由踏座上去的,这儿那来的踏座?”

“那你就委屈些,那儿有矮树,你就牵到那儿上马。”

“哟,你这人有点固执,食古不化。你说男女授受不亲,刚才你就扶了我一把,没让我跌死这又怎么说?”

文俊漠然地答道:“权也,那是不得已。”

“这也是权也,你不能再扶我一次吗?”

文俊沉吟半刻,低头思量,没留意姑娘的眼中,突然现出一霎异光,那是少女第一次敞开心扉,让梦中情人进入安息时的爱情之光。当文俊缓缓抬头时,她倏然转身,巍颤颤地去握辔头,她身材匀称,手刚好能够上,可是想扳鞍上马,看样子几乎不可能。

她似幽似怨地说:“只道你是个古道热肠的男子汉大丈夫,岂知却……”声未落,只觉肘上一紧,浑雄的力量将她轻轻一托,人便上了马背。她只觉芳心狂跳,娇躯如通电流,血液加速奔流,却又有轻飘飘之感。

她羞红着粉颊,瞟了文俊一眼,说:“你这人,这么粗鲁,不怕跌坏人吗?真是!”

“要能让你跌倒,岂不笑话?”

“小英雄,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天。我姐姐妹怕茅山那几个恶鬼追来,你能否送我们一程呢?”

“恕难从命。”

“有始有终,你还口口声声自命男子汉大丈夫,不害羞?小英雄,能将大名见示吗?援手大德,没齿不忘,也让我姐妹永铭心坎。”说完,低头羞笑。

“少废话!在下的姓名向不示人,你也休想知道。告诉你,别再开口小,闭口也小,你能有多大?”哼了一声,迈开大步扭头就走了。

凤姑娘急叫道:“大英雄,你真忍心丢下我们老少三人,让茅山三奇返回凌辱吗?你算那门子英雄?”

“放心啦!那三个鼠辈比谁都想活。”脚下一加紧,如飞而去,隐没在前面的茂密的松林中。

凤姑娘本欲策马追上,但却又放了缰,美眸紧随文俊那雄伟的背影,默默出神。

“姐姐,我赢了。他绝不是事无始终之徒,绝不会远离我们的。他这人血气方刚,面冷心热,姐姐可相信吧?”

“是的,也许我错了。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他真的与众不同。妹妹,从今我或许会稍事收敛,放过那些鼠辈。至于他,我也相信不会远离,就在前面森林中隐住身形,在后面挡截茅山三奇。那三个贱种不来便罢,要来定有所恃。妹妹,你和姥姥过了松林,就在五里外放辔迳奔江口,我要助他一臂之力。”

老太婆插口说道:“姑娘,主人一再叮咛,不许老身擅离姑娘身畔,还是请瑛姑娘先走罢。”

凤姑娘笑着向姥姥恳求道:“姥姥,求求你,你自小疼爱凤儿,许我这一次独自行事,以后凤儿一切听你的。”

“唉!姑娘,你也曾听主人说过,说你杀孽奇重,要不是你大师姐闭关未满,怎敢让你闯荡江湖,寻找我们所要找的人呢?临行万千叮咛,绝不可让你独自行动,多造杀孽,姑娘不会忘了主人的慈命吧?”

“姥姥,凤儿从今始,假如不是穷凶极恶不赦之徒,绝不滥行杀歼,最多废去他们的武功即行罢手。但求你许可我这一次。”

“不行的,姑娘,主人万一见责,老身担当不起。”

凤姑娘悻然道:“好罢,不行就不行。今后我不管什么是非,犯在我手,一律诛杀无赦。”说完小嘴微噘,驱马向前走了。

瑛姑娘向姥姥轻声说:“姥姥,你老人家请放心,姐姐己消除暴戾之气,相信不会再任性而为了,还是让她一次吧。”

姥姥驱马向前,叹口气说:“瑛姑娘,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们的性情我是摸得一清二楚,主人又何尝不知?论功力,你比凤儿差上四成,而主人为何独对你放心?姑娘你的性情天生温柔似水,佛面慈心啊!主人当然放心啦!”

“姥姥要是不让姐姐独自行动,她那火爆性儿说到做到,真如她刚才所说,不是太可怕吧?”

“唉,姥姥又何曾不知?看来只好依她这一次了。”

马蹄得得,慢慢去远,穿入松林,不久即便消失。

不久,小岗上人影急蹿,七名面貌凶悍的劲装大汉,像七头疯虎狂奔下岗,最后两名身形不大俐落,正是茅山三奇中的老大和老三。

七人一到松林,蓦地青影一闪,路中卓立着身背包裹的手持竹杖的梅文俊,现身之快,奇迅无比。七条大汉吃了一惊,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

茅山老大叫道:“徐兄,就是这小子。”

领先大汉大概就是姓徐的,他凶睛怒突,冷哼一声说:“你们去追那两个妞儿,这里交给我吧。”

“徐兄小心了,这小子相当硬朗,王兄弟,咱们追!”老大凶恶地瞪了一眼,率其余五人正欲超越文俊。

不到三五步,只觉青影一闪,乍雷似响起一声暴吼:“回去!”声到杖到,看竹杖直奔老大眉心,老大心中一寒,慌不迭地急退了五步。

文俊并没追袭,阴沉沉地说:“不要命的请上啦!”

人影乍闪,另一大汉已经飞扑而上,“如封似闭”双手护住胸腹,痴如迅雷,冲近文俊身前蓦地一掌劈出。

“蓬”的一声闷响,那家伙右手齐肩骨折断,身躯退后退丈,“叭”一声跌倒,眼见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

文俊也自失惊,他想不到自己一掌轻轻一拍,竟会有那么雄浑的劲道随掌而出,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姓徐的脸上倏然变色,讶然叫道:“且慢追那妞儿。这家伙身具混元气功,大家小心了。”又向文俊恶狠狠地问:“好小子,你与丧门剑星俞光有何关系?赶快说出,免致有误。”

“你是指插翅虎的狗腿子俞光吗?呸,你瞎了狗眼,小爷何尝练什么混元气功?和那狗腿子更是冤家对头。”

“哼,你这小子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管大爷们的闲事。你知道徐大爷是谁?”

“管你是谁?凡正这些狗东西今天非滚回去不可,此路不通,要追那两位姑娘,哼!休想。”

徐大爷七窍生烟地叫道:“反了!小小年纪狂妄得教人难忍难容,先擒住你再找你的师门算帐。”

一挫身,欺近八尺,左手一圈,右掌向上一提,“呼”一声,一掌拍出,凛凛掌风排山倒海涌至。

文俊冷哼一声,心说:“这一招‘天门见日’端的霸道,峨嵋门下怎么调教出这种下五门败类来?”将竹杖插在后腰上,凝神待敌。

劲风急激撞到,潜力绵绵而来,掌影随后骤至,足可裂石开碑。文俊直待劲风袭到,方圈臂出掌,左掌一拂,右掌立掌如刀,猛然向前一送,半途急如电光石火,突然向右斜切,攻敌手肘迳取徐大爷右臂。

徐大爷急忙横飘五步,脸现诧色,瞠目喝道:“你也是本门弟子?”

文俊不屑地答道:“你不用问,难道只有你峨嵋门下的人方能用这招‘云穿百壑’吗?真是岂有此理!”

“看你的招式,定是出自四海游龙姚师叔门下,怎敢对我如此无礼?你知道我是谁?金顶监寺……”

“滚你的,什么游龙死龙?你看看这是出诸何人门人的?”人随声至,双掌上提,向外一拍,罡风呼呼直向徐大爷劈面涌去。这是少林降龙伏虎掌的一招“双龙抱柱”,掌风由外侧向内一涌,劲道一合,突以惊雷似的声势向上一冲,力道足以撼山拔树,功力如至火候,三丈内无坚不摧。

徐大爷见多识广,知道这小子功力实不等闲,不敢以全力相拼,晃身又横移五尺,“当啷”一声,撤下腰中宝剑,恶狠狠地说:“你小子原是少林门下,怪不得如此狂傲,徐大爷今天可容你不得,快拨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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