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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铁心婆婆”目芒灼灼四下扫瞄,停在杜雷隐身的转角位置,冷喝一声道:“什么人?滚出来!”

杜雷大吃一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影被月光投射在地上,先没注意到,现在已来不及了。

大头目扑了过去。

杜雷故意蜷缩成一团。

“砰!”地一声,杜雷被大头目一脚踢滚到路中央。

“铁心婆婆”已弹身到了近前,扫了一眼,道:“是个要饭的!”

杜雷坐了起来,口里直呻吟。

“要饭的,你在此地做什么?”大头目在问话。

“要饭的……在这种冷天,不蹲墙角睡门廓,往哪里去?”

“为什么不回化子窝?”

“您老,天冷肚饿,走不动了!”

“总管,这……”大头目又请示。

“铁心婆婆”仔细打量了杜雷一阵,寒声道:“你是丐帮弟子?”

杜雷道:“不是,外地来的落难人……”

“铁心婆婆”道:“你刚刚故意偷听?”

杜雷故意喘着气道:“偷听什么?我……只剩下半条命,包不定今晚明天,路倒……沟埋!哎哟……”他又哼了起来。

“铁心婆婆”想了想,道:“我们走!”

大头目跟随在後,如飞而去。

杜雷等对方的身影消失之後,站了起来,拍拍尘土,挽回竹棍,口里道:“这些邪门东西定是“造化门”的人。”

想到那被砸死的少妇,弃尸荒野,基於人道二字,杜雷略作考虑之後,举步向田野走去,他要把她收埋。

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在草丛里发现那具尸体。

他只遥遥扫了尸体一眼,便择地挖坑,那铁盘子可派上了用场,拿来掘土坑最便利不过,在他的手中,不亚於锄锹。

盏茶工夫,掘成了一个六尺深坑。

土埋,没棺材,坑必须深,才不会溢出臭味来,尸体也不致於被野狗拖挖出来,他想的很周到。

他纵出坑外,在土堆上坐下,准备休息一阵再动手。

他不期然想到了那自称“夜猫子”的美丽少女,从她的言行判断,很可能是“铁心婆婆”一夥,那样清丽慧黠的少女,实在令人惋惜……

正在想得出神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要饭的,你还真好心,做好事收尸,是想积些阴功,下一世投个好胎么?”

杜雷心头一震,他听出是刚才奉命弃尸的二头目的声音。

这家伙何以去而复返?

二头目的声音又道:“看你小子挖坑的能耐,是个相当不赖的练家子,臭要饭的,报上你的来路?”

杜雷定定神,反问道:“朋友是“造化门”的人?”

他坐着没动。

二头目显然很震惊,傈声道:“这更不简单,能道出本人的来历,臭要饭的,就凭你这一问,你死定了!”

杜雷暗地一咬牙,道:“问这么一句话就该死?”二头目道:“不错,本人回头收尸,就是怕万一秘密外泄,想不到你这臭要饭的已经看出来了!”声音似在移近。

杜雷沉住气道:“什么看出来?”

二头目道:“少废话,你化子造化高,竟然先自己挖好了坑。”

杜雷“嘿!”地一声冷笑道:“这土坑对你同样合适的,你的造化更高,不会被狼狗啃!”

说着,他霍地转身,持铁盘的手暴扬,一片乌光飞出。

乌光,快如电闪。

一声惨嚎,二头目趴了下去。

乌光回飞,落回杜雷手里,是那铁盘子,以铁盘子当杀人利器者,武林中绝无仅有。

杜雷走了过去,只见二头目的脑袋歪在一边,只剩下半边皮连在脖子上,切割的很整齐。耸耸肩,喘口气,对着尸体道:“二头目,这可是你逼要饭的杀人,认命吧,快去投胎!”

“横尸的冤鬼,阎王不收,没替身怎去投胎!”是女人的声音,发自附近不远。

杜雷陡然一震,游目四扫,除了野草,远树,什么也没看到,心想:“今晚真是见鬼,这么多的怪事。”

女人的声音,只有那具女尸在附近,莫非被摔死的少妇复活了?想到这里,汗毛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望过去,没有动静。

“你那铁盘子还真管用,是暗器也是兵器!”又是那女人的声音,仍在近旁不远。

“谁?”杜雷喝问出声。

“听不出我的声音?”

“夜猫子?”杜雷脱口叫了出来,这回他是听清楚了。

“要饭的,我早料到你这叫化子有些古怪。”

一条人影,从深草丛中冒了出来,一点不错,正是那神秘的青衣女子。

杜雷立即心存戒惕,如果对方真是“造化门”的弟子,可得要注意提防,杀了她们的人,包不定她会使出什么毒辣手段。

青衣少女盈盈走近,月光下,她更美了。

“要饭的,哪一天你把脸洗乾净,别抹泥灰,让我看看你的长相。”

“少来这一套,你也是“造化门”的人?”

“哈哈!有意思!”

“说,你到底是不是?”

“怎么,又想动铁盘子?”

“……”

“埋人吧!包不定对方还有人来。”

杜雷满腹疑云,听口气她是否定了,可是谁能料得定呢?江湖中,满数僧道、女人、书生最难应付。

而她,是女人中最慧黠的,更是可怕。

“还呆着斡嘛?”

“我先警告你,别想打歪主意。”

“要打早打了,我知道你是心虚胆怯。”

这句话激发了年轻人压抑住的火性,冷笑一声,把铁盘子掖在怀里,先把二头目的尸体拖过去抛到坑中,然後再走近女尸。

“呀!”杜雷惊叫出声,头皮阵阵发麻。

那二十来岁的少妇,变成的另外一个奇丑无比的中年妇人?

今晚真的碰见鬼了么?

青衣少女也随着走过来,脸上可毫无惊异的神色。

“要饭的,你是怎么啦?”

“这……这女尸换了另外一个人。”

“哈哈哈……”青衣少女大笑了起来。

“你认为好笑?”杜雷的声音是颤抖的。

“怪了,你不是明知道对方是“造化门”的人么?”

“这……有什么相干?”

“搅了半天你根本不知道“造化门”的秘密!”

“什么秘密?”

“好,我现在告诉你,所谓“造化门”,就是能夺天地之造化,这一个门户,邪就邪在这里,他们有药物和秘技,能使人改变形貌,美的可以变丑,丑的可以变美,年岁也可以颠倒,只有一样,人一死便会还原。”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荒诞怪事,杜雷双目圆睁,连呼吸都窒住了。

再看那女屁,愈看愈心惊,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的,他想起了符秀秀说过的话。

“这女的……叫花二娘。”

“不错,在道上不是无名之辈,丑出了名。”

“为什么……”

“造化门尽量找这些老丑得江湖好手作对象,改变不可能改变的东西,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因为一般男女,对於失去的或本来欠缺的,想得到的欲望最强烈,一旦改变了命运,谁会不死心塌地忠诚卖命……”

“那花二娘何以要叛逃?”

“人心很奇妙,也许她又有别的想法,不顾以这样的代价卖命。”

“这么说,造化门中没有一个是本来面目?”

“有,很少就是了,如像我,如果入造化门就不需要改变。”

杜雷目光怔视着青衣少女,她实在是美得迷人,可是这美是真的么?会不会像花二娘一样?

由於眼前发生的怪事,他禁不住要这么想。

虽然她道出了造化门的秘密,但谁能保证她不是实者虚之,故意博取别人的信赖呢?江湖人心鬼蜮,一不小心就会被毁。

“我去那边替你把风,你快动手。”青衣少女说完,不待杜雷的反应,娇躯弹起,飘闪而去。

杜雷久久才定下神来,把两具尸体分别掩埋。

二头目形像没变,看来他没经过变形的手术,是本来面目。

料理完毕,已是冷月西沉的时候了。青衣少女不见回转。口口口口口口

风凄月冷,他不愿想,不敢想的血泪往事,一幕幕映上心头--

十六年前,也是个凰凄月冷的夜晚,一觉醒来,发觉娘站在床边,眼睛含着泪,自己当时赫坏了,八岁的年纪,不会想得太多,只是感到意外和惊怕而已。娘什么也没说,抚摸了自己一阵之後,回房去了。

第二天早晨,习惯地跑向上房,一下子被赫得掉了魂软瘫在地上,爹倒在房间地上,口鼻里全是血,娘躺在床上,也是口里冒血。

地上留了四个血字“造化……芙蓉”,中间没有连贯,是爹用手指蘸血写的,下面还有一划,想来是力不从心,没有写完整。

爹的至友耿云龙被请来料理後事,也带走了自己。

在一次意外事件中失散,真正成了人海孤儿。

无忧老人收留了自己,也传授了武功。

眨眼十六年,正式出江湖,父孰耿云龙已成了“马脸丐”,不谋而合,自己在少年时也藉乞丐掩护身份,一直到闯出“快剑”之名,才以“公道之剑”行道江湖。

爹娘的死因是迷,唯一的线索是爹留的四个血字“造化……芙蓉”。

“造化”代表了“造化门”,芙蓉是什么?是人名还是……一直想不透的迷,也是要全力探究的迷。

想着,想着,泪水是挂下来。想着,想着,他也想起了符秀秀。

青衣少女去把风一直没回来。

杜雷回到他的窝棚。

开封城接二连三闹贼。

被偷的人家没报官,消息是下人们传出来的。

这贼可说本领通天,居然在下手之前给事主下帖子,说明下手的日期和要偷的东西,到时照帖子行事分毫不爽。

失主甘愿被偷而不报官,是个不解的迷。

钟鼓楼头蜷缩着一团黑影,他,正是杜雷。

由於事情发生在“造化门”的人现身开封之後,杜雷不能放过机会,他已经守候了三个晚上。

溶溶的月色照着古城。

现在是二更二点。

杜雷的注意力集中在左前方的韩员外府,根据“马脸丐”丐帮弟子探到的消息,今晚下手的对象是韩府。

夜沉沉,街上已不见行人,除了极少数几家酒馆还张着灯火之外,整座古城似已入睡。

眼睛张久了必然会酸涩,就在杜雷闭眼稍歇再睁开之际,一条似淡烟般的人影,徒韩府屋顶投落街巷,只那么一瞥就没有了。

不见人进,却见人出,一落到街巷,要找可难了。

杜雷大为气沮。

紧接着,又是三四条人影从宅里冒起,然後四散掠去,到底是贼夥,还是追贼的可就没法分辨了。

判断了一下方位,杜雷飞身下了钟鼓楼,朝最先一条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街巷一片冷清死寂。

杜雷进入一条横街,忽见小巷子尽头似有人影一闪,他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是条死巷,前边没路,抬起头,城墙垛子上,人影又是一晃而没,看样子是出城了。

这次比较接近,虽然只是一瞥即逝,但约略可以看出是隔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背上似驮了东西。

杜雷也上了城头,居高临下,月色又明,人影穿进了距城脚十丈外的疏林里,身法之俐落快捷,令人吃惊。

他当然不会罢手,飞泻追去,连气也不换地跟踪入林。

林阴黑影中站了一个人,一双眼亮晶晶地直打转。

杜雷紧捏着铁盘子,迫近了些,看出对方黑布缠头,额前打了个英雄结,黑色劲装,手里提了包东西,不必问,这黑衣人是飞贼无疑。

“朋友如果不上道,可别怪在下不客气。”

“要饭的,你准备黑吃黑?”

杜雷一下子怔住了,他已经听出声音,眼前这飞贼,正是自称“夜猫子”的青衣少女所装扮,心里暗付:“想不到轰动开封城的神偷会是她。记得上次在背街小巷,她被一对中年男女穷追,是她偷了人家的玉牌,她移贼赃脱险,累自己挨了一顿打,那种手法,正是偷儿的惯技,一直就没想到这一层。”

虽听出来了,但他却装作不知道。

“见者有份是规矩。”

“你准备如何分法?”

“对半。”

“如果我一分也不给你呢?”

“那你就休想脱身。”

“哈哈哈!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要饭的,要不是我故意让你追上,你连我的影子也摸不到,要是没这么两手,还敢做生意?”

“你何不走走看?”

“不想走。”

“那把东西拿出来分。”

“要饭的吃偷儿,这倒是新鲜事,告诉你,休想。”

“你打算怎样?”

“你替我办件事!”

“什么?”杜雷有些啼笑皆非:“要我替你办事?”

“对呀,要饭的,难道你不愿意?”

“你算什么?”

“贼呀!”笑了笑,又道:“要饭的,别装蒜了,你明明知道我是谁,我并没有改变说话的声音,你是乞丐,我是贼,咱们半斤八两,同样的生活买卖不化钱。”

杜雷向前迫近了几步。

“夜猫子,你位什么别的好事不干,要做这没本钱的买卖?”

“那你又位什么规矩人不做要讨饭?”她反问。

“我有我的道理。”

“彼此,彼此,我也有我的道理。”

“做贼还有道理?”

“当然,我这贼不是一般的贼,正像你这要饭的不是一般化子一样。”

杜雷不由语塞,明知她在强辩,但却无从反驳,守候了几夜,就这么放过她么?最低限度得摸清她的来路。

“你是不是“造化门”中人?”他开门见山问了出来。

“这可妙,如果我是“造化门”中的人,你我便是生死对头,你曾经用铁盘子劈了一个头目,我还会放过你?”

“那……”杜雷呆了一呆:“那你是什么来路?”

“如果你答应帮我的忙,我就告诉你。”

杜雷默然,这可不能随便答应的,这女子伶牙俐齿,慧黠鬼诈,而且是个贼,谁知道她会出什么鬼点子?

“这得看是什么事?”

“绝对是好事。”

“说说看。”

“代我把这包东西送到陈留郡。”

“什么?”杜雷叫了起来:“要我代你运赃?”

“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运赃不运赃的,你该知道陈留郡遭了乾旱,五谷不收,已经饿死了不少人,而那些守财奴却一毛不拔,所以我强迫他们捐献赈灾,这不是好事?”

杜雷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她是因此而作贼,可是不管如何,总是亏了武道,用意虽好,方法不对。

“好事是好事,可是……总不是正道。”

“我并不邀功估德,我在下手之前,下帖子说明用途,东西送去,里面附有捐献者的芳名,不成么?”

杜雷无言以对,现在他算明白失主不报官的原因了。

“为什么要我送?”

“因为我在此地还有事,不能分身,而你现在的身份,用破棉絮—裹,背在背上,绝不会出岔。”

“送给谁?”

“王善人,暗里运,不必出面。”

“好,我答应走这一趟,现在说出你的身份?”

“我是贼。”

“……”杜雷又怔住了。

“我叫夏素芸。”

“噢!夏素芸,……出身呢?”

“做贼的世家。”

“我没跟你打哈哈!”

“我说的也是正经话,而这话,只你一个人知道。”明亮的眸子,在夜暗中闪着晶光真象只夜猫子。

杜雷心想:“她说的可能是真话,这种行当,一般武林高手是干不来的,她当是“盗亦有道”的人物。身份是女贼堪可认定,她早先报名夜猫子,已经暗示了身份,其他的当然不必追究,因为自己也隐瞒了身份。”

“对了,我问你一句话。”

“问吧!”

“上次你拿人家的玉牌,不是为了赈灾吧?”

“不是。”她回答得挺乾脆。

“那是为什么?”

“为了找人。”

“找人?”杜雷傻了眼,这女人说话实在太诡谲:“拿人家东西是为了找人,这话怎么说?”

“就是这么说,难道“找人”这两个字你听不懂?”

“找人与偷玉牌何干?”杜雷不舍地追问。

夜猫子定定地望着杜雷,人站在树影中,月光照不到,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象眨眼的星星,杜雷心里头一次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微妙,但是自然的反应。

“你这要饭的很会缠,不给不走,乌鸦守死狗是么?”

“我代你办事,总得要对你多少明白一些。”

“除非你说出你当乞丐的真正原因,否则我不会告诉你。”

“那就算了!”杜雷当然不敢向一个神秘女人泄漏秘密,一个不巧,後果就不堪设想了。

“等你办完事回头,我会考虑告诉你这件事。”她自己转了口风。

“好吧!”杜雷点头应承。

小巷破屋里。

杜雷在“马脸丐”叙述关於“夜猫子”夏素芸的事,他已经替她到陈留郡办完事回头,他这次代运的是一千两足色赤金。

“小子,照你的说法,那叫夏素芸的小妞年纪虽然轻,但却是个可怕的人物,你得小心,不过……我可以断言她不是造化门的人。”

“何以见得?”

“造化门是个邪门帮派,不会做赈灾这等善事,你杀了一个造化门头目,她没特殊反应也没敌意,而且,暗中跟武士堡有联络。”

“万一她是放长线钓大鱼,想诱晚辈加入她们的门户……”

“这不太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你可以更方便查明害死你爹娘的真凶。”

“是的。”

你想办法先摸清她的底,像她这种人,江湖门槛比任何人精到,如果她不是造化门的人,很可能对你的事有帮助,你大概不想找符秀秀帮忙了。”

“晚辈也曾经这么想过……”

“我会派精明的小子注意她的行动。”

“马前辈还有什么指示?”

“暂时没有,你走吧!”

“晚辈告辞。”口口口口口口

杜雷回到窝棚,正如预料,夏素芸已在等着。

一个大美人竟跑到乞丐窝里来,被人看到,定会惊世骇俗,不把她当疯女才怪。

外面有月光,棚里可没灯,但彼此是看得清楚的。

“要饭的,事情办得顺当么?”

“算没出岔子。”

“那我谢啦!”

“不必,能替姑娘跑腿是造化。”

“对了,你说造化,我答应等你办完事回头,考虑把玉牌的事告诉你,现在我就告诉你,算是对你的辛劳感激!”

“姑娘如果认为碍难,可以不必说的。”

“别假惺惺了!”她脆笑了一声:“你心里其实是极想知道,我说摸那一双男女的玉牌是为了找人,半点不假。因为造化门的人,经常改变形貌,有时自己人也难以辨认,所以每人身上都带了个牌子,上面刻着名号……”

“那对男女是造化门的人?”杜雷的心跳突然加速。

“不错!”

“姑娘在找什么人?”

夏素芸眸光连闪,似在考虑该不该说。

“你答应不告诉人?”

“我答应。”

“好,我在找一个叫“芙蓉女”的女人。”

“芙蓉女?”杜雷脱口惊叫出声,他想起他爹在地上留的血字“造化……芙蓉”,他要查的迷底是芙蓉,现在夏素芸说出了芙蓉女,证明芙蓉是女人的名字,而且在造化门,两人的自的不谋而合。

迷雾中终于现出了一线曙光,使得他血管里的血液加速奔行,一双不时眯起的眼睛,逼射出可怕的寒芒,身躯也随之抖个不停。

这现象使夏素芸大感意外,惊愕不已。

“要饭的,你认识芙蓉女?”

“不……认识!”杜雷在激动中仍不忘警惕。

“不认识……你怎么会突然现出如此惊悸神情?”

“我只是听人提起过……”他竭力镇定自己,同时急转念头,期期地接下去道:“说是芙蓉女狠毒异常……是个……人妖……”

这是他胡说的,不过他不认识芙蓉女本人倒是事实。

“哈哈哈……”夏素芸像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纵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使杜雷心里发毛。

“夜猫子,这有什么可笑的?”

“非常好笑,好笑极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我并不觉得可笑。”

“要饭的,你说谎的本领太不高明。”

“我……说谎?”

“看你激动的神情,绝对不仅只是听人说过有这么个女人,而且芙蓉女这名字是我说的,我不说,你听谁说?而且她不是人妖。”

“至少芙蓉两个字不假。”他强辩着,脸孔在发烧。

“唔!要饭的,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告诉你另一半?”

“好,我告诉你,我要找的人,有芙蓉两个字,不知是名是号,但她确实是造化门中的人。”

“是恩是仇?”

“这点我不想说。”

“我不勉强你,我说另一半,我要找的人是庄芙蓉,也是造化门的人,这么说……我们可能目的相同。”

“你找她干什么?”

“奉师命寻找,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们可以合作,共同设法追出庄芙蓉,如何?”

“成!”夏素芸从干草床上跳了起来:“话说在头里,既然合作,彼此就要坦城相见,不许玩花样!”

“这正是我想向你说的。”

“咱们击一下手掌!”

“击掌?”

“对,表示不後悔。”

“砰!”两人击了一下手掌。

击掌等於是不後悔的誓约,刚击完手掌,杜雷就有些後悔了,他觉得自己不够沉稳,应付事情的能力很差,不该轻率地要求与夏素芸合作,不管对方找庄芙蓉的目的是恩是怨,一旦找到,仍然免不了麻烦。何况到开封办事,和符秀秀约是独自行动的话,符秀秀知道岂不糟透。因为彼此的目的虽然相同,意图绝对不可能一样。

同时,他现在才想到,爹在地上留的血字,并不一定指芙蓉是凶手,也许是一条迫凶的线索,得费力气心思去求证。

她的师父是谁?

为什么派她追查庄芙蓉的下落?

血字芙蓉二字,指的是否庄芙蓉?

庄芙蓉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杜雷在短短的时间里想得很多,但都属於空想,夏素芸声明过她只是奉命办事,别的不知道,问她也是白费,至於她的师承出身,在彼此还没有真正了解之前,她是不会透露出来的。

“夜箱子,造化门的总墰设在什么地方?”他开口问。

“这没查出来。”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

“可能有,但我没碰上。”

“怎不采盯梢的手段?”

“对方诡得很,同时额头上也没刻记号,无从盯起,但有一点可以认定,必在开封附近不远,我一发现可疑的陌生男女便动手脚,但真正查到号牌也只这么一次。”

“我们没法找那对中年男女,还有……那个叫“铁心婆婆”的总管,碰上了就别放过……”

“说得好听,人家不露面,一次一个样,你到那儿去碰?”

“那……”

“别说了,今晚我要去做一趟买卖,运气好的话就能解决问题。”

“偷?”

“不错,你当我的助手。”

“我从来没……”

“没做过贼是吗?不要紧,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口口口口口口

这是座古老但极具气派的巨宅,据说宅主人曾经是前朝的御史,因为後代子孙不争气而三易其主,现在的主人是二十年前由南方来的一位富商,开封城有名的花百万,花百万已经过世,由他的儿子花承业继承了这份产业,年纪只三十来岁,也同样的被人称为花百万。

时间是起更之後不久。

在後花圆的敞轩里,摆了桌酒席,席上只一男一女对饮,旁边没下人侍候,男女穿的都是家庭便装。

男的三十几岁,面红肩宽,身体十分壮硕,女的是半老徐娘,风韵极佳,体态也相当迷人。

两人有说有笑,看来十分融洽。

秋天的月亮最清明,高照着敞轩,轩外各色的菊花盛开。

面对敞轩稍速处,是一座荷池假山,假山洞里,蜷伏着一条人影,正是随青衣少女前来的杜雷。

杜雷在守候,据夏素芸说:这花百万府可能与造化门有关,上次被她窃取玉牌的那对中年男女,曾经在花府里出入过。

夏素芸此刻在什么地方玩什么花样他不知道。

他知道敞轩里那男人就是花百万,至於那女的,却是身份不明,说他俩是夫妻,年龄上有了悬殊。

说是朋友,男女有别,是亲戚吧,举止神情之间又十分亲昵。

枯守,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

女的挟了一筷子菜,喂进男的嘴里,男的拿起杯子,先喂女的喝了一口,然後把剩下的半杯喝下。

杜雷看着恶心,情况显示出两人的关系不正常。

女的比男的至少大上十岁,风韵再存也不相配,一个家财万贯的人,难道养不起年轻的女人?

他应孩是有妻室的,在自己家里如此作乐,实在有些邪门。

花百万突然大声道:“奇怪,怎不见人来下手?帖子上分明说是今晚二更之前,现在是时候了!”

女的嘻嘻一笑道:“算那神偷本领通天吧!看他如何从桌子中央把这东西拿去。”

杜雷心中一动,想不到夜猫子下帖指名要偷的东西就在酒席的中央,他运足目力望去,果然发现杯盘之间,有个半尺大小的锦盒,不由精神一振,他要见识一下夜猫子的神愉绝技究竟如何了得。

“哇!”一个幼童的哭声突然传来。

两人同时大吃一惊。

花百万离座起立,傈声道:“是小宝的声音,这么晚了,他怎么会……”

“爹!”一个衣着锦绸的幼童,跌跌撞撞的哭叫着奔向敞轩,满脸是血。

“小宝!”花百万惊叫一声,摸向幼童,连座椅都踢翻了:“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那半老徐娘,也惊惶地张臂过去,花百万已经把幼童抱在手里,那份惶急之情,烛光下看得十分清楚。

幼童住了哭,但抽咽不止。

女的伸手在幼童面上一摸,怪叫道:“我们中计了!”

这一叫,也提醒了杜雷,转过目光,桌上的锦盒已经不翼而飞,不用说,这是夜猫子的花招,但对於以幼童做工具深不以为然。

女的顿脚道:“想不到阴沟里翻了船!”

花百万爱子心切,顾不得脏,用衣袖擦拭幼童的脸,一张脸好端端的连皮都没破,那血是故意抹上去的。

“来人啊,你们都死了?”花百万大声吼叫,边把幼童放下地。

“别嚷嚷,这件事最好别让下人们知道。”女的沉声发话:“早叮嘱过不许任何人进来,你叫了也是白费。”

“我先送小宝进去再来陪你。”说完,牵着幼童往後走。

轩里只剩下妇人一个。

杜雷忽然觉得耳朵後面吹来一股微微的热气,他立刻知道是谁来了。

“得手了?”

“当然,我夜猫子做生意还没失过手。”

“这女的是谁?”

“还摸不清她的路道。”

“她跟花百万是什么关系?”

“乾姐弟!”

“乾姐弟?看样子恐怕……”他没有说下去,不便出口,转了个题道:“奇怪,这妇人何以这么沉得住气?”

“因为摆在酒桌上的锦盒是假的。”

她说的很平淡,但杜雷却激动起来。

“假的?你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下手?”

“表演一下特技,你听过一句俗话么?贼无空手,多少得捞点东西。”说完,轻轻笑了笑。

杜雷猛地扭转头,假山石洞只堪容塞进一个人,这一转头,鼻尖子碰上了鼻尖子,夏素芸本能地向後一缩,杜雷脸上一真火辣辣。

两人暂时沉默下来。

花百万又回到敞轩里,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把手中锦盒重重往桌上一放,大声道:“你看!”

女的眉头一紧,打开锦盒,粉腮惨变,眼珠子瞪得滚圆,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剥他的皮!”

花百万道:“你知道那贼生成什么样子?”

女的冷哼了一声道:“上天入地我也逮得到他!”

杜雷若有所悟地悄声道:“你调了包?”

夏素芸“咭”地一笑,道:“这叫稳扎稳打!”说完把一样用绢帕包着的东西塞在杜雷手里:“你把东西先带走,现在就离开,我去稳住对方!”

杜雷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夏素芸已退出洞外,他只好依言带着东西,准备离开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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