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舟也发觉这情形了,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脸朝凌小波道:“会是他?”
“怎么会呢?”凌小波怀疑的口吻。
“可是,只有他没来。”
“是不是天威镖局发生了什么急事?”
“天大的急事,理当有个通知。”
“难道半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变化……”
“真会这样?”龙海舟沉吟了一下,浓眉如山,又道:“但那张帖子又如何解释呢?”
久久,凌小波栗声道:“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目的何在?”
龙海舟心火股股上冒,只觉得这股恶气怎么也咽不下,恨恨的道:“原本井水不凡河水,这样也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在同一天,许州天威镖局局主洪大业也正在大发雷霆。
前几天,他接到龙凌镖局寄来的一张大红帖子,内里竟全是空白,连一个大字都没有写上。
洪大业红了眼珠子,马上把管事马东风找来。
“东风,你看,这是什么玩意?”
“龙凌镖局的帖子!”马东风也傻了眼。
“龙海舟怎么会来这一手?”
“谁知道?”素有小诸葛之称的马东风,一下子猜不透其中的玄机。
“你好好想想,这到底是代表什么?”洪大业急的猛抓头发。
“依我看……”马东风沉吟了好一阵子。
“怎样?”
“这里面大有文章,可能是龙海舟对我们突然改变了态度。”
“也是双方不合作的开始?”
“大概是这样。”
“呀!那个老糊涂,真他奶奶的!”洪大业气的骂出了声。
“他绝,我们会更绝。”
“现在我们怎么办?”
“相应不理,处之泰然。”
“以后呢?”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洪大业悠然发出一声叹息,他为自己叹息,也为关中镖局的前途叹息。
就在这时,从门外慌慌张张进来一个人,一付紧张的神态。
“副局主,发生了什么事?”马管事礼帽的站起身。
“不得了,麒麟镖局的镖车被人吃掉了!”
“在哪里?”洪大业一怔。
“淮阳。”
“损失的情形如何?”
“趟子手全部死亡,一个也不剩!”
“押镖的镖师是谁?”
“是他们局主玉麒麟亲自押镖。”
“那他本人呢?”
“尸身被砍成三段,惨不忍睹。”
“会有这种事?”洪大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一点都不假。”
原来这位来报讯的,是洪大业的孪生弟弟洪有成,二人长相不相上下,象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很少有什么差异。
“好狠毒!”马管事怒不可遏。
“是谁干的?”洪大业的声音。
“现场凌乱的很,查不出一点头绪。”
“镖银数字大不大?”
“听说是整整五千两。”
“五千两白银?”马管事重复了一句。
“唉……”洪有成点点头后,看了他哥哥。
洪大业和洪有成两兄弟,合起来的名字,正是“大业有成”,天威镖局是许州的老字号,祖孙三代都是吃走镖这一行的饭。
想不到麒麟镖局与他兄弟素有来往,交谊深厚,突然一朝就这么垮了,洪大业心头凉凉的。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再问些什么?
“这事来的怪,我们该出面顶一下。”洪有成不甘心的说出心底的话。
“东风,你意思怎样?”洪大业转头向马管事。
“恐怕我们要连带破财!”
“五千两银子我们代为料理善后,可是,凶手一定得查出。”洪大业江湖义气很重。
“对!血债血还!我们……”马管事本想说出可以和龙凌镖局一起出面,但想到红帖子的事,话不敢再接下去,急急住口不言。
“我们如何?”洪有成没想到这一点。
“我想,我们局子里以后该特别提防点。”
“东风,你负责查凶手,老二就负责银子的事。”洪大业分派了任务。
事过三天,麒麟镖局的事弄清楚了一大半。
天威镖局自副局主洪有成一下,出动了全部人力,帮助麒麟镖局度过了难关,人死了入土,未死的安排生活,充分的发挥江湖道义精神。
然而,凶手足迹缥缈,茫茫人海,只查出了一丝端倪。
接二连三的各镖局又出了事,被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点都遭了毒手,从此人心惶惶,忧心忡忡。
造化门在哪里?它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它组织中有哪些人?它依靠的后台是谁?
江湖中所传说的是造化门中的人物,一个个都会变,老的变成年轻的,丑的变成俏的,男的有时会变成女的。
造化门太神秘了!
直到有一天,龙凌镖局走上霉运,也碰上了造化门。
龙海舟自六十大寿那天后,心情一直闷闷不乐,他感叹世道人心,渐渐有洗手收山的意思。
但局子里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人张嘴等着吃饭,他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和凌小波一商量,不必要的和风险太大的镖,今后以少接为佳。
一天晌午。
刚刚吃过饭。
一名汉子奔入厅中,打了一个躬,道:“禀局主,外面来了一个外乡客人,定要托镖,任怎么解说也不听。”
“有这等事?小波,你去看看,好说打发!”龙海舟动了容。
凌小波点点头,正待举步。
“开了店门不做生意,硬把客人往外推,天下没这种道理。”外面传进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
在场的人全为之一愕。
一个富商似的老者,冲进厅中,双手捧着一个绸布包着的长方匣子,冲着龙海舟道:“阁下就是龙局主了?”
“不错,贵客有何见教?”
“托镖。”
“贵客是……”
“姓李,在开封经营珠宝生意,想带点东西到沁阳。”
“请坐!”
“不必,就这么站着谈谈好了!”
龙海舟勉强陪了个笑脸:“李掌柜,承蒙照顾敝局,龙某十分感激,累您掌柜的空跑一趟,实在不全之至,一切请多包涵。”
说着,龙海舟拱拱手。
“空跑,什么意思?”姓李的瞪起三角眼。
“呃!这个……敝局最近人手不足。”
“不成!”
“不成?”
“龙凌镖局是金字招牌老字号,信誉在这一带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所以区区才登上龙门,说实在的……”
扬了扬手中的匣子,又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至于保费,区区绝不计较,只要局主一句话,不论多少……”
“李掌柜,方才话已声名过,实在对不住。”
“龙局主,我姓李的说话也很干脆。”
“请说。”
“如果贵局收招牌关了门,区区不会说半个字,既然还亮着招牌,开着大门,就没理由不接生意。”
龙海舟老脸变了色,几个在座的镖头已经现出怒意,只有凌小波及时开口解了围。
“李掌柜,生意买卖讲究的是双方的情愿,阁下也是买卖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们不谈别的,贵局应当有正当的理由?”
“已经说过了!”
“那是搪塞,不知贵局安的是何居心?”
这分明是横来,有意找茬,龙海舟脸都气绿了。
凌小波再也憋不住气,挑眉瞪眼道:“姓李的,听口气,你根本不是什么生意买卖人,是标准的道上客?”
“呦!反咬我一口。”姓李的拉长了脸。
“龙凌镖局可不是你张牙舞爪的地方,我倒是要问问你,居心何在?”
嘿嘿一笑,姓李的阴声道:“别耍狠,就算我是道上的,难道就不能托镖?”
“不保,不接,局主下的命令。”
“很简单,下招牌。”
“这就是阁下的真正来意?”
“就事论事,既然不解,何必充幌子?”
龙海舟再也沉不住气了,龙凌镖局一向是响当当的,自开局到现在,领袖群伦,为关中镖局的表率,镖旗所至,江湖道上再狠的豪客,都得礼让三分,象这种情形,可从来没发生过。
他想发作,仔细一考虑,硬把那口窝囊气给吞下去,挥手道:“送客!”
打了个干哈哈,姓李的道:“龙大局主,区区不吃这一套,不关门下旗,便得接下生意!”
说着,把手里的木匣朝桌上一搁,后退数步,冷冷的缓声道:“东西送沁阳李记钱庄,保费三千两,东西到时付现,保值三万两纹银。”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如有闪失,照值赔偿!”
说完,转头就走。
龙海舟怒吼道:“把东西带走!”
姓李的恍若未闻,到了厅门之外,身影一闪而没。
凌小波七窍冒了烟,一把抓起桌上的木匣,弹身追了出去。
龙海舟这时完全明白,来托镖是借口,骨子里有所图谋,但一时却想不出那姓李的图谋什么?
在场的众人,个个呆若木鸡。
“哇!”的一声惨叫,破空传来,令人惊心动魄。
龙海舟脸色陡变,率先纵步穿出。
“呀!”又是一人的惊呼声。
龙海舟跟着追出厅外,目光扫处,不由为之一窒,凌小波躺在血泊中,惨哼不止,木匣已碎,黄澄澄的金元宝,散满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镖师们闻声而至,个个面目失色。
龙海舟老泪纵横,追近前弯腰想抱起凌小波,他一伸手,却僵住了。
只见凌小波前胸尽裂,血肉模糊,而且面目全非,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洞,奇臭无比。
一点不错,他是中了造化门的歹毒暗器“黑河沉沙”。
三个镖师急急向前,不顾一切,抬起了凌小波,转身就往内厅走。
“不用了……我……”凌小波挣扎着吐出声。
龙海舟老泪纵横,栗声道:“小凌,你是……”
“局主,我……没想到他用……太快了……”凌小波断断续续的说不完全。
“小波,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来就你!”
“来不及……了,我听……到他说一句……话。”
“什么话?”
“不服从的……必死在侯保……”凌小波声音渐小。
龙海舟挪近,含着老泪,摇摇头,极力迸出话声道:“小波,侯什么呀?”
凌小波目光已经涣散,胸口直涌鲜血,象野兽般狂喘着,努力翕动着嘴唇,血沫随着翕动从口角一堆一堆涌出。
那份惨状,实在使人不忍卒睹。
久久,才吐出几不可辨的微弱声音:“局主,你……你……小心!”身躯突扭,喘了口长气,头一偏,咽了气。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
龙海舟仰首望天,怨毒至深地道:“不复此仇,誓不为人!”
下人拣来一只元宝,送给了龙海舟。
龙海舟低头仔细一看,栗声道:“有府库的印记,是官银!”拿着金元宝,全身簌簌抖个不停,喃喃的道:“栽赃,好恶毒的手段!”
这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龙凌镖局已有点罩不住了。
龙海舟一咬牙,下令关起大门三个月,隆重给凌副局主办理丧事,任何人不准走漏一点风声。
门口贴出了白纸条:“值丧期间,暂停接镖。”
许州的大街上,熙来攘往,夜市正盛。
天威镖局的院子里,突然自空中飞纵下一个黑影,身法奇快,一闪进入了后厅。
后厅,右侧书房中,正在看书的洪大业,听到屋上一声轻响,沉声问道:“什么人?”
“故友来访。”龙海舟出现在书房门口。
“是你?”洪大业张大了嘴。
“不请故友进去坐一坐?”
“请!请!”
“大业,好久不见了!”龙海舟一坐下,百感交集的叹口气。
“龙兄,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洪大业又惊又喜又疑惑,急急在搓手。
“大业,我连夜赶来和你商量一件事。”
“以前的还是以后的?以前的一笔勾销,以后的洗耳恭听。”
“够意思,大业,我来问你一个人?”
“什么人?”
“你有没有听到个叫侯保的?”
“姓侯名保……”洪大业苦苦思索。
“龙海舟誓不与他两立,有他即无我!”说到此处,龙海舟禁不住哽咽着嗓子,眼眶里泪光一现。
洪大业两眼睁大了。
他直觉反映到龙凌镖局,必是走上关中各镖局的同一条路,人亡财失,灾情惨重。
“龙兄,龙凌镖局是……”
“不用提了,我此来是专程找那个叫侯保的人——”龙海舟简略的把事实经过述说了一遍。
两个老人心情沉重的对望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
“大业,马管事在哪里?”龙海舟想起了马东风。
“啊!对,这事少不得他。”
隔了半晌,外面脚步声响,匆匆进来的正是马东风。
“龙局主,你在这儿?”马东风的惊讶不在话下。
“快!马管事,侯保这人在哪里?”龙海舟迫不及待的提出问题。
“龙兄,请让我来说!”洪大业开口拦住他,先把龙凌镖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马东风,然后,他干咳了一声,道:“东风,这事牵涉到一个根本问题。”
“局主,你请说!”
“关中镖局先后被造化门陷害了好多家,现在又钻出一个姓侯的,直接派人掀了龙凌镖局,凌副局主伤重身亡,这二者之间,是不是两个不同的组织,在狼狈为奸?”
“难道会是他?”马东风不由自言自语。
“谁?”洪大业和龙海舟同时站起身。
“侯觉。”
“会是侯觉?”两位局主猛然一怔,怎么刚才就想不起侯觉来。
“很可能!”马东风分析道:“武士堡堡主侯觉,人称侯堡主,不正是凌小波临死时说侯堡什么的吗?”
“可是,侯觉的为人……”洪大业只说了一半,大家都知道武士堡声誉卓著,怎的会如此暗中卑鄙残忍。
“我去找他!”龙海舟勃然变色,转身就走。
“龙兄,这只是猜测!”
“够了,大海捞针,能有这个眉目,已经很够了。”
马东风急忙上前,伸手拦住龙海舟,态度非常诚恳的道:“龙局主,务请留步,我们再商量一下后你再走!”
“可以,你请说!”龙海舟又坐回椅子上。
“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雾中看花,敌人在哪里?我们仍然是无法肯定,而我们的敌人由原先的造化门,而凭空增加上一个武士堡……”
两位局主只有点头的份。
“一个神秘莫测的造化门,已弄得我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现在突然增加了另一个强敌,我们形成了背腹受敌,所以……”
“所以什么?”两位局主同时仰起了头。
“依我之见,我们兵分二路。”
“人手如何调配法?”洪大业问。
“龙局主急于报仇,主要目标是侯觉,次要目标是试探,但侯觉人多势众,不是等闲人物,一个弄得不好,搞得灰头土脸,那就将永无翻本的机会,所以必须要集中力量,给他狠狠的一击。”
“对!我赞同。”这话简直是说到龙海舟的心坎里。
马东风双眼泛出智慧的光芒,真有一个调兵遣将的小诸葛之风:“四海镖局局主找俯和飞马镖局局主吴建华,请他们迅速来此集合,会同龙局主向武士堡采取行动,越快越好!”
“那我们呢?”
“本局全力对付造化门,以收首尾夹击之效。”
“有道理,就这么办!”龙海舟不由佩服马东风运筹帷幄,老谋深算。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座落在郑州的武士堡,突然来了一批蒙面剑客,趁着天色漆黑,冲入了武士堡。
他们的目的是突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三人,正是龙海舟、吴建华和赵俯三人。
他们三位是有备而来,不过吴建华却是走的后门,是一支伏兵。
就在他们刚闪身进入堡内五尺高的围墙时,堡里突然大放光明,两侧的巨大灯光,从不同的角落,把三人立身之处,照得如同白昼。
大笑声中,堡主侯觉,率领着堡中好手,已列阵相待。
侯觉大剌剌的敞开喉咙,指名道姓的道:“龙海舟,你带着赵俯,深夜来到本堡,意欲何为?”
龙海舟目芒如冰冷,狠绝煞绝,怒喝道:“姓侯的,龙海舟是来讨江湖公道!”
“公道?”侯觉义气飞扬的哈哈大笑:“什么样的公道?”
“你装蒜!”赤面神君赵俯,面孔早已赤红如火。
“赵俯,你不用穷喉,武士堡不是你那小小的四海镖局。”武士堡总教头林海出面喝阻。
“姓侯的,关中镖局一个一个的倒下,是不是你的杰作?”龙海舟扯入正题。
“拿出证据来!”
“造化门是你的马前卒?”
“空口无凭,老夫不屑答复。”
“凌小波之死,你又怎么说?”
“他姓凌,关老夫什么事?”
龙海舟目眦欲裂,面色苍白,已是气过了头,一双眸子散发出一股力人的仇恨光芒,似要择人而噬。
“侯堡主,不管怎么说,咱们远来是客,想请教一个问题。”
“主随客便,老夫可以回答。”
“武士堡的目的何在?宗旨是什么?”
“问的好,武士的含义是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侯觉答的很快。
“你没有正面答复问题?”
“你的问题,三岁孩童都会答复。”
“是不是你不敢说出口?”
“老夫身为一堡之主,领导武林,主持武道,念兹在兹,择善固执,这样答复,你该满意了吧!”
龙海舟七窍冒出了烟,暴喝道:“伪君子,一手蒙尽天下人耳目,还敢妄言领导武林,主持公道,作欺人之谈。”
侯觉调侃的笑道:“那只是你龙局主的偏见,信不信由你,老夫句句由衷。”
“那我问你,关中镖局关门的关门,下旗的下旗,为什么后来新开的,却都以武士堡为中心?”
“啊哈!”侯觉敞声大笑,手指着他的二夫人“龙女”许雪珍,道:“雪珍,这档子事你最清楚,你就答复龙局子好了!”
侯觉的二夫人许雪珍,诨号“龙女”,长得眉目如画,月貌花容,年纪虽已三十多了,肌肤却又白又嫩,大有赛雪欺霜之美,软玉温香之柔。但此女生性淫荡,工狐媚之术。
许雪珍妖艳的一笑,嗲声嗲气的道:“呦!二位大局主,请跟我来!”
“干什么?”赵俯不齿的声音。
“来看东西呀!”
“看什么东西?”
“来看他们呈献给本堡的效忠书呀!”
“白纸黑字,谁都会写,不足为奇。”
“大堡主,这次你又说错了。”许雪珍娇笑如花。
“何以见得?”
“不是白纸黑字,是学书。”许雪珍一付好不得意的神情。
龙海舟和赵俯二人,双双大吃一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武士堡这等厉害,居然耍出这么一手杀手锏。摇摇头,场中空地静寂。
“龙海舟,老夫念你武林一脉,对你们夜闯本堡,可以不究,但你可不能冤枉诬赖,信口雌黄。”侯觉装出一付假正经的面孔。
“别假道学了。”龙海舟向地上吐口水。
“老夫最后一次忠告,欢迎加入武士堡。”
“办不到!”
“老夫仁至义尽……”
“大堡主,干脆点,把那个姓李的交出来,俺姓龙的马上走路。”
“什么姓李的?武士堡中数众虽多,就是没有姓李的。”
“这么说,你是……”
突然,一声震天价似的巨响,霹雳般在堡后响起,一大片火光,把天空映照得通红。
接着,人声鼎沸,不用说,这当然是龙海舟的伏兵,吴建华动手了。
侯觉回首望了堡后一眼,沉着的吩咐道:“林老总,你去看看!”然后他右手一挥,沉喝一声:“来人呀!”
想不到他这句“来人”的话音未落,突然自黑暗的空间,降下一付长宽各三丈的大渔网,快如雷光,一闪而落,一眨眼就把龙海舟和赵俯二人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赵、龙二人惊得魂飞魄散,拼却全身真力,想破网而出,但是此网是用云南野人山区的天蚕丝所制,连刀剑都莫奈他何。
网上带有锋锐的钩刺,颜色墨黑,毒性甚重,是武士堡利用夜暗捕捉人的利器。
顷刻间,龙赵二人已是身无完肤。
这毒性传的很快,皮破血流,由红而黑,创口溃烂,迅即神经麻痹。
龙海舟只叫出:“侯觉,你罪该万……”人已晕了过去。
赵俯比他更惨,仅只发出几声闷哼,就奄奄一息,了无生机。
侯觉哈哈大笑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许雪珍露出了编贝似的玉齿,笑的好媚好妖,冲着侯觉的面,玉手一挥,和÷道:“拖下去埋了!”
侯觉老脸一板,冷冷道:“不必,丢到后山坳喂狗!”然后又补充一句:“雪珍,逆也到后面去,抓到的统统往后山坳丢!”
吴建华的运气也实在不好,简直是倒霉极了。
当他率领的伏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冲向武士堡的后山,越过了垛子墙,墙下是一片芳草地。
绿油油的草地,虽在星光稀微的夜晚,也似乎呈现出一片可爱的绿意,绿的象一片绿色的海。
吴建华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他带领着众人一口气飞跃过草地,来到了三株大槐树下。
想不到中间的一株大槐树,枝干上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灯光昏黄,有如两只鬼魅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明暗不定。
灯光下,赫然钉在树干上的是一长条的白杨木板,板面上只写着八个字,朱红漆字,夜暗中分外抢眼。
吴建华抬眼一瞧,顺口念了出来:“过此一步,尸骨无存。”
吴建华一生不信邪,浓眉一皱,正待开口大骂。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吴大局主,你不相信么?”
吴建华心头一震,他听出这声音仿佛是出自地心深处,凉飕飕的又阴又损,又好像是他的一位老朋友所发出。
他哼了一声,也以同样冷漠的不带一丝暖气的语音回答。
“相不相信,你管的了么?”
“职责所司,我是非管不可。”
“那你就现出原形来吧。”
一阵微风过处,突然自树梢上冉冉降下一个瘦长的老头子,满头白发飞扬。
“是你?”吴建华心中预料的事,果然发生了。
“奇怪么?老朋友好久不见了吧!”来人正是心狠手辣的震武镖局的局主瞿光辉。
“老朋友会在这儿相见?”吴建华牙齿缝中,挤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恭候大驾多时,阁下的风采依旧。”瞿光辉先打起哈哈。
“你知道我要来?”
“侯堡主的神算,万无一失。”
“想不到呀……真是想不到……”吴建华故意拖长了声音。
“想不到什么?”
“堂堂一局之主,竟然卖身投靠。”
“武士堡风云聚会,群龙聚首。”
“我问你,侯觉给了你多少好处?”
“推心置腹,不在乎物质上的多寡。”
“姓瞿的,你忘了本!”吴建华摇摇头。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顺理成章,有何不可?”
“好一个摇尾乞怜的尾巴份子。”
“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武士堡随时欢迎你参加。”
一长声狂放的大笑,笑得吴建华老泪盈眶,浓眉又皱在一起,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对方道:“你是在说我?”
瞿光辉点点头。
“放弃以前所有的血债?”
“那与你姓吴的并没有多大的牵连。”
“你以为我吴某人,是一个不顾江湖道义的小人?”
“道义值不得几钱银子的。”
“放屁!”吴建华暴喝道:“亏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真是恬不知耻!”
“你一点不领情?”
“我恨不得宰了你!”吴建华怒吼一声,双掌一错,劈面就是狂飙似的两掌,拍向对方的胸膛。
瞿光辉呵呵大笑道:“忠言逆耳,吴建华,那你就认命吧!”
瞿光辉身形一闪,避开了掌风,单足一点地面,人已如燕子般飘向身后三丈之处。
三丈后是一片白色的细沙之地,一望无垠,平坦无比。
吴建华急急想收到前后夹击之效,双手齐挥喝道:“冲过去呀!”
随来的三个镖局的众镖师,大声吆喝一声,立即纷纷一拥而上。
但事情变化的太快,就在平坦的有如一张地毯的沙粒上,突然下陷,变成了流沙滚滚,众镖师大惊失色,转瞬已下陷到腰部。
吴建华身先士卒,这时也自双足膝盖以下,全没入流沙之中。
眼见众人渐渐被流沙吞噬下沉,慌忙挣扎之声,此起彼落,心情的惨痛与无奈,象挖心般煎熬着他全身。
他嘶声对着瞿光辉吼叫道:“姓瞿的,我愿意以老命来作交换条件。”
“交换个屁!”瞿光辉阴险的纵声狂笑:“刚才你不接受,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吴建华,谈条件等来生吧!”
“瞿光辉,他们跟你没……仇……”流沙已淹没到吴建华的胸口,他急出了眼泪。
“他们!”瞿光辉站在流沙中唯一一个安全地点上,阴侧侧的补充道:“跟你来的,一个也别想漏掉。”
顷刻间,一片平沙恢复到原先的平静,灰尘滚滚,竟把吴建华等一批人,全部吃到地底去了。
从此,武士堡斩尽杀绝,关中各镖局,大大小小都被侯堡主侯觉征服了。
说到这里,符秀秀停了下来,悠悠的叹了口气。
杜雷望着她的大眼睛,不经意的随口问了句:“你感到很遗憾?”
“不但遗憾,而且伤心。”
“为关中镖局?”
“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对你。”
“对我?我又不开镖局?”
“就是因为你不开镖局,我才说只有一半。”
“对不起,我听不懂!”
“杜雷,你还要装糊涂?”
“本人不接受这句话!”
“那我问你,你的武士精神,难道比武士堡的还差劲?”
杜雷听的怒目圆睁,道:“符秀秀,你最好不要惹火了我!”
符秀秀笑出了声:“那不就结了,你这真武士难道容得下假武士的横行?”
沉默了半晌,两人暂时停止了舌战。
杜雷站起身子,理了理衣着,道:“后会有期了!”
符秀秀转着水汪汪的眸子道:“我们不一道么?”
杜雷道:“我一向独来独往。”
符秀秀道:“我们不携手合作?”
杜雷冷冷的道:“用不着,我有我的方式。”
符秀秀披了披嘴,道:“没有我的帮助,你采取行动时将困难重重!”
深深望了符秀秀几眼,杜雷打了个哈哈,转身举步,扬长出林而去,一付孤傲张狂的样子。
符秀秀望着杜雷消失在暗色中的身形,笑了笑,自言自语的道:“如果我是男人,我会和你一争雄长,但我是女人,总有一天我会要你跪下来求我,现在由你去狂傲吧!”
符秀秀也走了。
林子又恢复了空寂。
一条人影,悠然出现,是个身段很美的黑衣女子,林子里一片昏黑,看不清她的长相,但从身段判断,绝对臭不到哪里。
木立了一阵之后,她幽幽开了口:“什么时候天才亮,我已经走了半辈子黑路,绝不能让她走我的后路。”
说完,摇头叹了口气。
一阵轻微的穿林声悠然传来,黑衣女子转身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