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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狐狼当道

交城崔府,虽不是显赫门第,但也是名望世家。

夜静更阑。

浪子三郎在围墙外四周打转,他已经潜入府中查探过崔如萍没回家,不过他判断崔如萍在发生了那事之后可能无脸回家,但亲情所系,她会偷偷回家探望,所以他在外面巡逡,希望能碰上崔如萍查明真相。

一骑快马来到崔府大门之外,马上滚鞍落马,把僵绳搭在侧边的石桩上,然后上前叩动门环。

浪子三郎闻声望去,隐在照壁边一望,门灯照见的是一个健硕的半百老者,手里持着—根粗大的旱烟筒,从这特殊的标志,他立即认出这老者赫然是石家堡的武士总教习“满天星”蔡云,不由心中一动,蔡云连夜拜访崔府,定与二少夫人崔如萍的事有关。

大门打开,应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了蔡云—番。

“请问……”

“老夫石家堡蔡总教习,专程来拜见崔老爷子。”

“哦!蔡总教习,失敬!”中年汉子抱了抱拳: “但不知……”

“老夫奉二公子之命,有要事面禀崔老爷子。”

“请进稍待,容小的通报!”

“有劳!”

蔡云跨进门槛,大门随即关上。

浪子三郎摸摸头,绕到侧方越墙而入。

大厅里。

崔老爷子光庭与蔡总教习分宾主落座。

虽然吉期未到,但大厅内外已布署了部分极彩,洋溢着一股喜气。

“久闻崔老英雄的大名,今日才有幸拜见,尚请见恕深夜打搅唐突罪!”

蔡云谦虚地欠了欠身。

“那里话,蔡总教习光临,难得之至。”

“老英雄—向健朗。”

“托福,还好!石堡主不幸中风理应前往探视,但接到亲家母通知因为情况特殊请老夫暂时不要去,也就只好虚悬此心了!”啜了口香茗又道:“小女如萍与姑爷说是定在幼女出阁的吉期之前赶回来,想来已在路上?”

“区区正为此而来!”

“哦!他小俩口是有事不能来?这点老夫可谅解,石家堡风波迭起,姑爷已是一家之主,可能分身乏术。”

蔡云很为难地笑笑。

“二公子与二少夫人本来已到了清源,很不幸……”沉吟了片刻:“发生了一点意外,二少夫人还没到家?”

“没有,发生了什么意外?”

“现有二公子亲笔书信一封,请老英雄过目。”蔡云从身上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与崔光庭。

崔光庭接过拆开,边看脸色边变,最后老脸起了扭曲,“砰!”地一掌重重击在茶风上,茶碗连磕飞起数尺高,砸碎,茶水喷了一地。

“这丫头……会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

“老英雄请息怒,也许……二少夫人另有解说。”

“这……还有什么好解说,气死我了,如果查明属实,这小贱人只有死路—条。”崔光庭气的老脸发黑。

“如果二公子不延后启程跟少夫人—道,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不幸,偏偏……”

蔡云—脸的尴尬。

“事实早已存在,迟早还是会揭穿这丑闻。”砰!又拍了下茶几:“崔家世代清白,现在全被这小贱人毁了,教我崔光庭今后还有何面目做人?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唉!”

说着离座而起。

蔡云也跟着站起。

下人闻声而至,远远偷窥了—眼又退了下去。

浪子三郎潜身在庭前的墨竹丛里,心头大为激奋,听香香说如萍是被“阴阳童子”强暴,而现在看这情形,却似乎是如萍私会情人,到底事实真相是什幺Y石家辉的这封信是休书么?

“区区告辞!”

“请上复二公子,老夫自有裁夺!”

“是!”

“对于,信上说那不肖之徒是个年轻俊美的书生,没提来路,可知道……对方是谁?”崔光庭咬牙问。

“尚未查出!”

“好!恕老夫……不能尽地主之宜。”

“岂敢,谢老英雄接见。”

“送客!”

崔光庭大吼了一声,在这种情况之下,修养再好也无法保持风度。

—个老者应声而至,似是管家之流,把蔡云送了出去。

崔光庭木立厅中。

浪子三郎正要离去,突然瞥见檐角方向—条人影翩翩而逝,心中—动,立即弹起身越屋追了出去。

月光下,他看是个女子,不必问也猜到了九分,—定是石家二少夫人崔如萍,她果然潜回家来暗探了。

出了城,眼前是座小桥。

那女人这在小桥头的一株弯腰柳树边。

浪子三郎悄悄迫近,他听到了啜泣之声。

不错,这女人正是崔如萍,她在伤心地饮泣,浪子三郎已到了她的身后八尺处地兀自未觉。

月光仿佛也跟着凄迷。

“二少夫人!”浪子三郎出声。

“谁?”崔如萍陡吃—惊,拭泪回身。

“在下浪子三郎!”

“你……浪子三郎,我听说过你,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嘻,只是管了闲事。”

崔如萍打量了浪子三郎几眼。

“你管了什么闲事?”

“管了你的闲事。”

“你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我是追人从太原追到清源。在李村岔路口碰到了你的丫环香香……”

“你碰到了香香?”崔如萍双目大睁。

“不错,香香已经告诉我客栈里发生的事,我一多事便卷进了漩涡,现在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必须据实问答。

“你想问什么?”

“那年轻书生是谁?”

崔如萍脸色大变,连连挫牙。

“我的事不要人管。”

“非管不可,我说过了已经卷进了是非的漩涡之中,想不管也不成,这关系着五六条人命?”

“五六条人命?”

“对,连香香在内。”

“啊!”崔如萍惊叫了一声。

“那年轻书生究竟是谁?”浪子三郎再问一遍。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猛咬牙。

崔如萍摇头。

浪子三郎深深想了想。

“二少夫人……”

“我现在已经不是二少夫人。”

“好,崔大小姐,能把经过的详细情形告诉我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崔大小姐,因为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崔如萍把牙齿咬了又咬,终于,她把全部经过说了一遍。

浪子三郎眉头连皱。

“这么说,你只是中了算计,并没有真的受污辱?”

“是的。”

“嗯!对方如此设计的目的何在?”

“你说你有话要告诉我!”

“唔!是必须告诉你。”

“那就说吧!”

“那年轻书生便是恶名昭彰的毒蜂 ‘阴阳童子’!”

“阴阳童子?”崔如萍粟叫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堡里新进管事小朱临死吐露的,他是被毒杀灭口。 —外将死的人不会说假话,还有香香在遇害之前也当指出这事实 ‘阴阳童子’承认了……”

崔如萍转身……

“且慢!”浪子三郎出声止住。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崔如萍回过身。

“你现在作何打算?”

“去找那只毒蜂。”

“不必了,他已经陈尸当场。”

“价钱……你已经杀了他?”崔如萍双目暴睁。

“不错!”

“为什么不让我亲手……”

“崔大小姐,我说句老实话,如果他不死而你想亲自报仇恐怕不行,你绝不是他的对手,光是毒,你就应付不了;现在我建议你,回有去把实情告诉令尊他们,你的为人他们知道,一定会相信你,万—不成,我可以出面作证,你已经没有理由在外面游荡,‘阴阳童子’只是一个秘密门户中的三流角色,你落童很危险。”

崔如萍想了想。

“浪子三郎,我……非常感激。”

“嘻!自己人,不必客气。”

浪子三郎这句“自己人”似乎离了谱,崔如萍是崔家千金,石家堡的二少夫人,怎么会跟他成了自己人?他是信口胡说了,听的人也就不以为意。

“我可以叫你三郎么?”

“当然可以。两个字比较简单,叫起来也省嘴。”笑笑又道:“你现在最好直接回家?把话说明,然后就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外成狐狼成群,防不胜防,至于石家堡那边,我会找机会把事实真相向石二公子抖清楚。”

“不必!”崔如萍摇摇手,脸色如寒霜。

“为什么不必?”

“我跟石家辉已经恩断情绝。”

“可是……这是误会呀!”

“对,是误会没错,但也是他的机会。”

“这话怎么说?”浪子三郎摸头,十分困惑的样子。

“这是家务事,三郎,你就不必管了。”

“机会?家务事?……”

“我走了,再说一次谢谢!”崔如萍急奔而去。

浪子三郎望着崔如萍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柔顺的绵着居然也有谱刚强的时候,她说的话大有问题,我还是得管。”

说完,转身上路。

又到茶棚子。

不知是什么人出头料理的后呈,现场已经清理得很干净,一箭之外的地方可以见一大堆隆起的新土,边上又有一小坟,想来男的是六人共穴,香香是女的单独埋,这处理善后的还算心地善良,没把男女混葬。

一条人影缓缓移来。

浪子三郎到了茶棚之前,赫然是一个青巾包头的中年妇人,看装束是道地的乡下女人,手里挽着个竹篮子。

奇怪,乡下女人入黑便不再出门何况这里荒郊野道。

浪子三郎迎了上前,行动也很缓慢,怕赫了对方。

“哎!”中年妇人吃惊的踉跄了—下。

“大娘,别惊慌,我是赶夜路歇脚的。”浪子三郎赶紧表明身份:“这么晚了,大娘怎么还出门……”

“我出来插香烧纸!”

“插香烧纸?”浪子三郎这才注意到竹篮里的香:“大娘是上坟还是进庙?”

“上坟!”

“上夜坟?”

浪子三郎又才发觉到这村妇细皮白肉,长相相当不赖,尤其—双眼睛居然神光充足,怎么说也不像种田理地的乡下妇人,加上当时的行为透着诡异,心里立即起了警觉。

“唉!”中年妇人叹了口气,目光一黯:“家翁就是开这茶棚子的,昨天这里发生了无名凶杀,遇害的有六、七个,里边还有个女的,里正着人来收埋,可怜乡下人穷,求个心安,生活上得老做恶梦。”

“哦,难得大娘好心。”浪子三郎并不完全相信。

中年妇人径直向两坯土走去。

浪子二郎仔细观察妇人走路的姿态,压根就是练过下的,可是又没理由逼问人家,想了想,动身上路。

走了一程,心里老是撇不下那股好奇之念,一个乡下妇人半夜里来上不相干的野坟,完全地不合情理,而死的又都不是寻常人,愈想愈觉不对,于是他岔入野地,绕个大弯折回埋人之处不远的野林里,一心要看个究竟。

新坟前香头闪着火星,不见那妇人的影子。

浪子三郎大失所望。

他之所回头只是为了—念好奇,并无任何实质上的意义,村妇既然已经烧完纸离去,当然没有追查的必要,他正准备离去一阵极其古怪的声音突地传入耳鼓,像病人的呻吟,又像午夜里的梦呓,还夹着草丛的唏索声,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声音,反正很怪就是了。

他循声掩去。

树林里草地上有—大团黑影在蠕动。

他运足目力望去,呼吸为之—窒。

蠕动的黑影原来是两个人面对面重叠拥抱,上面的在努力动作,下面的不断呻吟,那声音会使从全身发热,燃起焚身的原始欲望的烈火。

正在进行的是什么事,除了白痴谁都懂。

是—对露水鸳鸯在交颈和合,浪子三郎在心里暗叫—声:“倒楣!”想不到会碰上男女野合。

再仔细看一看,几乎要脱口也出声来,怪事中的怪事,这一对野鸳鸯竟然是假凤虚凰,两个都是女的,而压在上面的个。赫然是那个中年村妇,下面的是个年轻村姑,两个雌的把这—场风月这戏演的有声有色。

浪子三郎心痒痒,但又啼笑皆非。

两个女的似已兴尽,不动了。

浪子三郎捣蛋成性,捡起个小石子掷了过去。

中年妇人蹦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人?”忙着紧系裙子。

年轻的村姑抓起裙子穿林而去。

看两个女的狼狈相,浪子三郎直想笑。

“什么人?”中年妇人又喝问—声。

浪子三郎正要出声回应。

一条人影鬼魅般从侧方出现。

浪子三郎的内心立起激奋,想不到现场还有第三者,而这第三者赫然是秘密门户的特使一一蒙面人。

“特使!”中年妇人弯了弯腰。

浪子三郎的心弦立时绷紧,想不到这乔装村妇的竟然也是秘密门户中人,怪不得她会来插香烧纸,所谓茶棚子卖茶的老头是她公公根本就是句鬼话。

“你怎么老毛病不改?”蒙面人语气森冷。

“没办法,总是……熬不住。”中年妇人回答。

所谓老毛病,指的当然是刚才那码事。

“如此会误大事,你没考虑到?”

“是,以后改过。”

“可有什么情况?”

“有,浪子三郎阴魂不散,仍在这一带逡巡:崔如萍在回交城途中,是否回家不得而知,已派人注意。”

“嗯!你只留意你的任务,别的不必管!”

“是!”中年妇人恭应了一声。

蒙面人倏然而逝。

浪子三郎心念疾转,是跟踪蒙面人还是监视这村妇?

想了想,觉得应该监督这村妇比较合适,因为对方提到任务也提崔如萍,如果秘密门户把箭头指向崔府,可能就会有难以想象的情况发生,这样事自己既然插了手就该管到底,至于蒙面人,目前暂时不必打草惊蛇,多掌握特定对象比只盯一个人更有利,于是,他稳不住动。

中年妇人举步离开。

浪子三郎尾随。

又回到太原。

中年村妇不到交城而来太原大出浪子三郎意料之外,蒙面使者交代她注意自己的任务,别的不必管,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是否又与石家有关?

更不幸的是进入太原城之后因为人多,只一疏神,村妇从视线中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浪子三郎觉得很窝囊,没头苍蝇般在街上瞎撞了一通之后,出城回赵寡妇家,一进门便看到老小子—个人在喝酒。

“老小子,你的日子过得满写意的?”

“哼!”老小子白了浪子三郎—眼。

“别一见面就哼呀哈呀的,我特别回来跟你痛快地喝几杯,这几天憋死了。”说着,自去拿了副杯筷,斟上酒:“老小子,我敬你。”

两人干了杯。

“小子,这几天你野到哪里去了?”

“哦!出了趟远门。”

“远门……有多远?”

“当然是百里之外,怎么,你很想念我?”浪子三郎嘻皮笑脸地说。

“我老人家想揍你。”

“没关系,别说只是想,真的动手也不要紧,我们是前世有怨,所以今生才凑在—起,很难得的。”

“什么有怨?”

“啊!不,不,说错了,不是有怨,是有缘。”

“少跟我老人家油嘴滑舌。”

“咦!怎不见大娘?”

“我就正为这担心。”

“担心?为什么?”浪子三郎瞪起眼:老小子摆出正经的样子。

“她昨夜去赴—个约会,没说去会什么人,她不说我也不方便问,多年寡居,说不定碰上合适对象,也好打发后半辈子。”

“焉知不是去赴仇人之约?”

“不可能,她从没与人结过怨,而且出门时十分高兴,而且面带喜色,我就是看到她那样子,我就是看到她那样子所以才不方便追问。”

“到现在还没回来?”

“废话,要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个屁。”

“没说到什么地方?”

“没有!”

浪子三郎深深想了想,道:“我先填填肚子再出去找找看,半天一夜没回来,说不定……发生了什么意外,目前在太原,常常出现莫明其妙的敌人,国灰我们招惹了不少是非,凡是跟我沾上边的,都有可能遭遇麻烦。”

浪子三郎很正经地说,他直觉地感到赵寡妇定然已有了麻烦,首先想到的对象是那蒙面人所属的秘密门户,再其次便是“江湖第—人”江天尺。

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里游鱼可数。

浪子三郎坐在溪边石头上,呆呆地望着溪水,他不是中数水中的游鱼,而是在想心事。

赵寡妇的突然失踪对他而言是件相当严重的事,因为赵寡妇对他有如至亲,他非要打到人不可,但在毫无丝索的情况下,如何着手呢?

赵寡妇是老小子的师侄,身手并非泛泛,能制住她的当然也不是普通人物。

照老小子的说法,她昨夜是欣然赴约的,问题的症结在于她是赴何人之约?是约会她的人本身是个陷阱还是赴约中途发生了意外?

溪水里出现—个倒影,隐约可以看出是个黑衣蒙面的女人,悄悄站在他身后丈许的柳树下。

他心里一动,但故作不觉,仍注视着水面。

“浪子三郎!”黑衣蒙面妇开口了。

“谁呀?”浪子三郎漫不经心地问。

“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是谁!”

“别装了,起来说话。”

浪子三郎懒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回身。

“啊!原来是娘子,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真是巧遇。”

“你不是专门找我的?”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我是想找你,但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是巧遇。”

“哦!我懂了,这么说……多少还是有点事。”

浪子三郎心里明白,这绝非巧遇,她是故意找了来的,说不定就与自己所想的问题有关,且跟她装装浑,看她怎么说,这种女人必须要小心加小心。

“不错,是有事。”

“什么事?”

“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当然,我浪子三郎成名不是侥幸的,身为‘天理人道流’的开创人没几套还成,由小可见大,耳目万分灵光,你是小浪女的姐姐对不对?”

“对!”黑衣蒙面妇目芒闪了闪。

“如何?这可不是吹的!”浪子三郎得意地笑笑。

“你喜欢我妹妹么?”

“当然,她答应要嫁给我,目前在考虑之中。”

“如你愿意,马上就可以通过考验。”

“妙透了,你说!”浪子三郎喜之不胜地拍了下手掌。

“你可以表演一次英雄救美人,准能赢得芳心。”

“英雄救美人?”浪子三郎摸了摸后脑勺:“这么说……小浪女遭遇了麻烦”“

“—点不错。”

浪子三郎—下子连转几个念头。

小浪女遭遇了什么麻烦?

她练就了“般若三式”难道还不能自保?

以黑衣蒙面妇之能还解决不了问题?

为什么要自己出头?

“她遭遇了什么麻烦?”

“陷身石家堡!”

浪子三郎心头“咚!”地一震,小浪女居然陷身石家堡,这可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事,自己该插手么?

“她是怎么陷身的?”

“夜探石家堡失手被擒。”

“这……奇怪……”

“什么奇怪?”

“石老堡主已经中风躺在床上不能动,大公子石家庆意外死亡,二公子石家辉功力不比她强,怎会失手被擒?”

“石家堡高手不少,而且还有机关布置,天下第一家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你自认耳目灵光,难道不了解石家堡的状况?”

顿了顿又道:“石家庆的遗孀月女可不是等闲人物,机智武功都超人—等,极得老堡主石中龙的欢心,还有二夫人玉凤也不是普通女人,维护石家堡应该不成问题。”

浪子三郎沉默了片刻。

“我……能从龙潭虎穴中救人么?”

“一定能!”

“可是我毫无把握。”

“凭你的神通和老小子的能耐,—定能办得到。”

“这个……我必须多想想。”

“你可以考虑,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机会只有一次,除非你甘愿让她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目芒再闪。

“别的男人是谁?”

“很现成的一个,神鹰浪子十三。”

浪子三郎双目大睁。

“这怎么可以,要是被浪子十三拔了头筹,我浪子三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不行,我非救她出来不可。”

“那你答应了?”黑衣蒙面妇语意迫切。

“答应了。”浪子三郎点头。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也预祝你们俩喜事早偕。”

“难罗!”浪子三郎大摇其头。

“什么难?”

“前些时我找过算命先生,他说我是孤鸾星照命。”

“瞎子的话也能听?”

“有时满准的。”

“三郎,那是瞎人说瞎话,无稽之谈,以后事实证明了你就知道我说的不错,现在言归正传,我妹妹是被他们关在内宅角院的大书房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来的,那里是堡中禁地之一,你进去要多加小心。”

“我不点不明白……”

“什么?”

“你为什么不自己设法救她?”

“我没把握,怕救人不成反坏事。”

“好啦!我已经应承下来当然不会反悔,但话可说在头里,我只能尽办,不打包票,事不成可别怪我”

“一定成,我对你有信心,话就这么说定,入夜之后我会在坟场守候,那里是你们平常约定见面的地方,我走了。”

娇躯一晃,没入柳林之中。

浪子三郎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我该救她么?我这样做对么?小翠没下落,赵大娘失了踪这都是等着急办的大事,偏偏又岔出了这一枝……”

话声未落,—个声音道:“三郎,你要当大英雄?”

浪子三郎呼吸一窒。

小翠的姐姐文兰从侧方树后转了出来。

小翠是独生女,她以前亲口说的,竟冒出个姐姐来?

她就是小翠本身,为什么不承认?

浪子三郎呆呆地望着小翠,顿时心乱如麻。

“大英雄为何不说话?”小翠语带调侃。

“你别折磨我了好么?”

“新鲜事,谁折磨你来着?”

“小翠,你……”

“哈,真妙!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小翠?小翠是这长相么?”披了披嘴又道:“小翠喜欢的是那负心浪子十三,你就省了吧,你爱的是小浪女对不对?浪子浪女本是同流,堪称绝配,别三心两意,见一个爱一个。”

她到底是不是小翠?浪子三郎痛苦地想。只有一个办法,再跑一趟五台山找“造化仙翁”,只消他一句话便真相大白,不必再猜谜,这么一想,心里便豁然了些。

“三郎,老小子是什么来路?”小翠突然转变话题。

“不知道。”

“徒弟会不知道师父的来路?”

“我们有约,彼此不问来路。”“妙人妙事。”

“我想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

“赵大娘失踪了!”

“什么……赵大娘失踪了!”小翠大惊。

“对,她昨晚去赴一个无名约会之后便没再回家,我现在正在找她。”

“这……怎么会?”小翠表现的很焦急的样子:“我在遭”阴阳童子‘毒伤之后,赵大娘对我悉心照料,这是笔大人情,我一定要还,还有我妹妹也蒙她照料……我会尽力查她的下落。“

“谢啦!”浪子三郎作了个揖。

“不必,我也有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你能办得到?”

“豁出性命也要完成。”

小翠望着浪子三郎许久才开口一一“你替我找浪子十三!”

“找浪子十三?”

“不错,躲着我并不能解决问题,小翠因为他才下落不明,他公然还另结新欢,把小翠弃如敝屣,这笔帐我非找他算不可。”

小翠语带激愤。

浪子三郎的脸孔突然收缩,半晌不出声。

“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愿意。”

“好,就这么说定,我等你的消息!”小翠挫了挫牙,加上一声冷哼,弹身离去。

浪子三郎木在当场,脸上的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

文兰究竟是不是小翠的化身?

这问题仍然盘旋在浪子三郎的脑海没有消失。

虽然她矢口否认,但言词与态度之间却又一再露出破绽,人各有性,这是假不来的,就算是同胞手足,面貌相似的很多,个性脾气一样的不能说没有,但少之又少,简直是凤毛麟角。

他定下决心,等解决了东方月华的问题便专程跑一趟五台山,这谜底如果不揭开太痛苦了,会使人发狂。

石家堡大书房。

家主石家辉与月女在秘密交谈。

这里是禁地,没任何人敢闯,老堡主未中风之前,即使是二夫人玉凤,未得允准也不得随便出入,现在变成了石家辉的专用密室。

“月女!”石家辉的双眼放出异样的光影:“这里没第三者,我不必再称呼你大嫂,我等着有一天能叫你的名字等得太久了。”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如萍已不再是石家的人,我说我会有交代,而你答应可以等,现在尘埃落定,你怎么说?”

他捉住她的纤纤玉手,眸子里进出火焰。

“尘埃没落定!”月女幽幽地说。

“月女,这……”

“家辉,崔家还没正式表示接受你休妻。”

“如萍不守妇道,犯了七出之条还不够?”

“她还有家长作主。”

“我派蔡总教习到交城崔家正式照会,她老子答应有处置之道……”

“对,是不错,可是崔光庭还没处置,如萍已经回家,崔老头并没正式向石家作了断的交代,事情不算了。”

“月女……”

“我是新寡,而你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怕人言可畏?再说,二娘目前也不会允许我们有轨外之行。”

“那你的意思……”石家辉有些气沮。

“我们必须等,等适当的时仙。”

“月女,我们……暗中结合,不会有人……”

“不,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虽然我是个浪浪的孤女,谈不上家世,当初我跟你大哥邂逅相认而至结合,一切都照规矩,而且是爹作的主,现在你大哥遭了不幸,我也明白你对我的心意,但要遁正道,不能给我笑柄!”

月女义正严词。

石家辉一下子呆了,可望而不可及。

“浪子十三专程拜访。”

声音传来,两人大惊失色,双双起立抢到门边。

浪子十三已站在书房门外。

“十三兄,你……”石家辉的口齿变的不清,这情况太出他意料之外了,外人直闯禁地珲是破天荒头一次。

“十三公子,这里不是会客之所!”月女很婉转而含蓄地说。

“对不住,在下不想惊动别人!”浪子十三很风度地回答。

“十三公子是怎么进来的?”

“舍正道而不由!”很技巧地回答,还加上个微笑。

石家辉相当尴尬,他受过浪子十三的人情,同时浪子十三又非等闲之辈,他不能发作,也不能无礼相待,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他奇怪堡里的戒备森严,浪子十三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还直闯禁地。

“十三兄此来有指教么?”石家辉力持镇定。

“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几句要紧话面告兄台。”

“如此请进!”

“在下失礼了!”

浪子十三从容而入,分宾主落座。

“对不住,此地不便召下人奉茶。”

石家辉笑着说,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那口难咽的气也硬吞了。他这份修养的的确是超乎常人。

“兄台不必过谦!”

“十三兄请指教!”

浪子十三望了月女—眼,欲言又止。

“十三兄有任何话但说无妨!”石家辉立知其意。

“那在下就直言了!”浪子十三挑了挑眉:“—共有两件事,全是受人之托,头—件,是关于二少夫人……”

石家辉脸色变了变。

“关于贱内?”

“不错,在下开门见山地说,二少夫人在清源客店所发生的意外,是有心人刻意设计的阴谋,目的不明,但事实上二少夫人仍是清白的,夫妻大伦,希望兄台不要轻率处理,那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憾事。”

“十三公子怎知她是清白的?”月女插口问。

“当事人亲口说的。”

“她亲口告诉十三公子?”

“不,在下说的是受人这托传话。”

“受何人之托?”

“对不起,在下歉难奉告。”

“可信么?”

“可信,这托付在下之人—言九鼎,在下绝对相信,同时连带遭害的小朱和香香临死指出这是—项恶毒的阴谋,他俩被杀是为了灭口,再就是主凶 ‘阴阳童子’也承认了这事实,应该毫无疑义。”

石家辉的脸色变了变。

“十三兄,这是家门不幸,小弟自有定见。”

“很好,现在说第二件,请名子台放人。”

“放人……谁?”

“被囚在此的那位姑娘。”

石家辉与月女同时离座而起。

“小弟完全不懂兄台的话?什么姑娘被囚?”

“在下不打算做口舌之辩,请放人!”

“兄台是……上门欺人么?”石家辉的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十三公子这么做不嫌太过分么?”月女也罩寒霜。

“在下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浪子十三仍端坐着。

“十三公子最好是三思而行。”

“在下早已想过了。”

“如果我说不呢?”

“大少夫人是承认囚人了?”

“浪子十三,石家堡并非可以轻侮的,基于过去的人情,我跟二公子已经相当容忍嵝了不伤和气,请便!”

月女抬手作出送客之势。

“在下非带人走不可!”浪子十三缓缓起身,脸色已沉了下来。

“要动武么?”

“无可避免时只好得罪。”

“浪子十三,你太目中无人了。”

月女前欺一个大步,眸迸杀光,看样子她是真的要动手,架势也已拉开。

“在下一身言出不改。”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浪子十三不断地心里自问:“我是在做什么?”

他心里升起一股隐痛,在某一种立场来说,他不该答应黑衣蒙面妇这桩事,但换一个立场,他又非来不可,该与不该在心里起了极大的冲击,然而箭在弦上能不发么?

“大嫂!”石家辉开口:“请冷静!”

“家辉,已经被人欺到间上……”

“大嫂,我欠了十三公子的情……”

“你准备放人?”

“我石家辉一向恩怨分明,欠人必偿,人欠必讨。”说着,目光转注浪子十三:“不客十三兄是基于什么理由,既然开口要人,小弟就还这人情,放人!”

“在下领这份情!”浪子十三沉声说。

“家辉!”月女眸光闪了闪:“人可是‘诛心人’前辈擒下的,你把她放了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

浪子十三心头大震,想不到东方月华失手被擒是“诛心人”的所作,“诛心人”与石家堡是什么关系?原先怀疑他是“鬼秀才”的传人,这—说原先的判断便错误了,既与石家有渊源,当然就不会以“偷天指”间接要石家庆的命……心念之中不期然地脱口道:“诛心人何许人物?”

“不知道,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石家辉回答。

浪子十三不再开口,他又想到“诛心人”曾经追问自己是否与东方月华同路,难道他知道东方姐妹是到石家堡索仇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去告诉石家辉,否则的话石家辉说什么也不会放人。

情况似乎十分诡谲,无法理出头绪。

“小弟这就去带人!”石家辉脚步—动。

“我去!”月女抢着朝里走。

极短暂的工夫,月女紧随在东方月华身后双双步出。

东方月华眸光直照在浪子十三脸上。

两朵名花,—内是吐蕊盛开,明艳动人;—内是含苞待放,丽光夺目,太美了,完全是造物者的杰作,令人—见便目眩神驰,横生绮念。

“公子!”东方月华泫然有泪下之势。

“没事了,我们走!”浪子十三投了安慰的眼色。

“小弟带路从后门走!”石家辉抬抬手,转身。

“十三公子,这种事只能有一次。”月女愤然说。

“希望如此!”浪子十三很风度地笑笑。

在石家辉引领下,三人离开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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