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意思,但现在不谈它,人的眼睛最不善说谎,眼睛是心灵的窗子,从这窗子可以看到人的内心。”
“……”马庭栋不答,心里却在想:“你再会变也无法在我的身上变出什么花样,我马庭栋顶天立地奇男子,岂会作出那伤风败德的事。”
蝴蝶姑娘幽幽地道:“马大哥,你受过伤?”
马庭栋心中一动。
“你怎么知道我受过伤?”
“你只说有是没有?”
“有!”马庭栋点头应承。
“这伤已变成了你致命的隐疾?”
“……”马庭栋愣愣地望着对方,内心起了极大的震撼,自己在郎山遭受中原一秀岳青等数十高手围攻,受了暗器之伤,转变成搏斗时会突然脱力的隐疾,这是个人的秘密,除了发暗器的人而外,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得对么?”蝴蝶姑娘追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反问,等于是承认了。
“察脉观色!”
“哦!怎么个观察法?”马庭栋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的气色不正,颈子上出现紫斑,这表示你身上留有某种奇毒,而刚才我抓住你的手腕,细察脉象,血脉实中带浮,而且脉律不整,这证明了我的观察不错。”蝴蝶姑娘说得很认真。
马庭栋大为惊异,想不到蝴蝶姑娘还有这一手能耐,她说的很有道理,能否认么?可是如果承认了,就等于被人捏住了致命的短处,后果岂堪设想?这使他想起了当初曹玉堂以怪病的解药控制了三绝道人,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非被牵着鼻子走不可,想到这里,心头冒起了一股寒意。
“能说说受伤的经过么?”蝴蝶姑娘又追问。
“这个……”马庭栋心意电转,何不赌上一赌,也许是她能解除这
隐疾,她既然能观察得出来否认也是多余,于是他把心一横,决定赌上一赌:“是我在夜晚跟人动手时,遭人暗袭,当时只是觉得命门部位刺痛了一下,并不以为意,但后来却发现跟人交手时,会突然脱力……”
“噢!当时交手的对象是谁?”
“洛阳第一家的人!”
“这可就怪了!”蝴蝶姑娘蹩起了额头:“洛阳第一家的人连同门客,都没有会用奇毒的……”
马庭栋突然想起在河边窝棚,初见蝴蝶姑娘时,她曾露了一手,使涂土杰失去攻击力,自称是一只毒蝶,难道会是她的杰作?可是如果是她下的阴手,又何必自己抖出来,阴在心里不是更好么?她是实者虚之以求脱嫌?
“你断定是一种奇毒?”
“错不了,因为我是行家!”
“能解么?”马庭栋脱口说出了潜意识中的希望。
“我只是懂,解不了。”
“你不能解?”
“唔!”蝴蝶姑娘深深一点头:“这种毒只消三年,不解自解,最大的作用是在奇毒潜伏在身上的三年中,每逢真元运转到某一个限度时,会使部分经脉阻塞,形成突然脱力的现象……”
“三年?”马庭栋咬了咬牙:“除非人能死一百次,一条命是绝对挨不了三年的……什么人会使这种毒?”
“很难说,江湖上毒道高手不少,而大多数都不愿被人知道他会用毒,这是句实话,除了公开以毒作手段的人外,都尽量隐藏不露。”
“这么说,此毒无人能解了?”
“有!”
“谁?”马庭栋掩不住激动之情。
蝴蝶姑娘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久久才开口道:“说了等于没说。”
“为什么?”
“此人没人能找得到他,即使找到了也求不动他,他是天下第一怪物!”
“说说也无妨!”马庭栋当然不愿放过任何机会。
“天玄公子!”蝴蝶姑娘一个字一个字他说了出来,神色相当沉重。
“天玄公子?”马庭栋脱口叫了起来,吐口气,缓和地接下去道:“我听说过,了不起的人物。”
蝴蝶姑娘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使马庭栋大为讶异。
“难道不是么?”
“你对他认识多少?”
“不多,但足可评判他的为人。”
“你说说看?”
“天玄公子是武林耆宿,当年凭着他出类拔萃的武功,威服黑白两道,建立了武盟,树立了正义的标竿,而他却功成身退,竣拒盟主之位,这种品德,百世难求……”
“是因为他把盟主之位推让于令尊么?”
“不是这意思,是因为他值得万人钦崇。”
“哼!”又是一声冷哼,隐含不屑之意。
“你对他的看法不同?”
“我不想谈这个!”
“为什么?”
“既然不想谈,便不必问为什么了!各人立场不同,看法就会不一样。”
马庭栋完全不明白蝴蝶姑娘的心态,天玄公子在数十年前,被尊为天下第一人,想不到身为后生晚辈的她,竟然会对他不屑谈及,她所谓的立场不同,意味着什么?
“怎样才能找到他?”
“不知道。”
“你是不肯说?”
“是真的不知道,他退出江湖的时间,超过了我的年龄,我无从知道。”
“那你凭什么说他是大下第一怪物?”
“我说过不想谈他。”
“人是你提起来的,现在却又拒绝谈他,什么意思?”马庭栋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提一提无关紧要,事实上你身上的奇毒,除了他恐怕无人能解。”蝴蝶姑娘扳着面孔。
“天玄前辈有传人么?”马庭栋不死心,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不知道!”蝴蝶姑娘不假思索地回答。
“能解毒必然会用毒,可是没听人提到这一点?”马庭栋还是要问下去。
“你知道他何以称为天玄公子?”
“功力通天,才艺通玄!”
“这不就结了。”
马庭栋沉默了片刻之后,像是自语般地道:“我一定会找到他的,除非世间没这个人。”
蝴蝶姑娘不再言语,皱眉垂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马庭栋深为困惑,她提出了天玄公子,又忽然改口不愿谈他,出尔反尔,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她真的不知道太玄公子的行踪么?
突地,马庭栋灵机一动,何必舍近求远,去找什么天玄公子,自己中的奇毒,是天下第一家的人下的手,解铃还需系铃人,找第一家的人定可追出下毒者,只要自己一现身,对方不请自来。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万一对上了手,又发生脱力现象,岂非自投罗网?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
“我想麻烦彭大姑替我找一个人。”
“哦!找谁?”
“大姑认识的,就是随跟朱大小姐,曾经在鬼宅现过身的珍珠姑娘。”
“珍珠姑娘?”
“是的。”
“找她做什么?”
“请她替我办件事。”
“办什么事?”
“私事!”马庭栋不愿说出心里的话,因为对这谜样的女人他还不能信任,否则的话,这件事蝴蝶姑娘比珍珠更容易办到。
“可以,我会要彭大姑替你办!”蝴蝶姑娘爽快地答应了,并没追问下去。
就在此刻,彭大姑进入房中,脱口第一句便道:“我又看到了那白衣女人!”
马庭栋心头一紧。
蝴蝶姑娘眸光连闪。
“在咱们这里?”
“在附近,我到院子里收晾干的衣服,忽然发现一个白色影子从隔壁不远的屋顶上冒起,我追了出去,对方身法太快,追不上……”
“比我还快?”
“也许!”
“我不信!”蝴蝶姑娘的语气相当自负:“我要斗斗她,看是谁快。”
“小姐,对方一再地在这附近打转,定然有什么目的,说不定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彭大姑下意识地走向窗扇,忽地惊声道:“看,她又来了!”
马庭栋抢到窗边,只见一条白影横空掠过,他毫不犹豫地冲出房门,穿堂屋出天井,弹身上屋,转动眼珠,月光下,白影像是一只灰鹤,朝左前方飞去。
“马大哥!”蝴蝶姑娘已到了天井里。
马庭栋展开身法,踏屋面电追了下去。
白衣少女的身法的确快得惊人,马庭栋用足全力,竟然无法缩短距离,反而似乎有愈拉愈长的感觉。
白影忽然划弧圈回。
马庭栋不由一喜,笔直朝半弧中央截去。
白影突地消失在一片交错的屋脊中。
马庭栋追到地头,一看,内心一阵怦然,这里,赫然是蝴蝶姑娘的密窝——鬼宅,他落了下去,悄然穿行,不久,到了花园的一角,他停止在暗影中。用目光四下搜索。死寂的园子,什么也没发现。
白衣女子来鬼宅何为?
蝴蝶姑娘不知是否已追了来?
“修罗剑,你在追我?”声黄有些空洞,不自知发自何方,似远又近,不过语音十分清晰。
马庭栋陡吃一惊,想不到对方已经发觉被迫,当下努力定了定神。
“不错,在下承认。”
“追我何为?”
“想跟姑娘谈几句话。”
“哦!谈什么?”
“姑娘能现身跟在下面对面谈么?”马庭栋明知对方不会答应,但仍说了出未,也很想一睹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无此必要,有话就说吧!”
马庭栋深深透了口气,他实在无法从声音判断出对方藏身的位置,只好打消了一睹对方真面目的念头。想了想,直接了当地提出了问题。
“姑娘对杜寡妇家接连发生的两宗血案谅必知道?”
“唔,怎么样?”
“谁是凶手?”
“万金少爷易树生!”
“是他?”本是意料中事,但马庭栋仍然震惊:“他为何要杀人?”
“那只有问他本人。”
“如何才能找到他?”
忽然没了回声,马庭栋不由发急,这是一句关键性的问话,如果能逮到易树生,奸杀涂紫燕而蓄意嫁祸的公案便可大白,杜家血案只是次要。
“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依然没有回应,空气像突然沉凝下来。
目光游动之下,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从对过的园角一闪而逝,想不到白衣女子竟然还有同伴,一咬牙,正待弹身追去……
突然一个声音道:“马大哥,别追了!”
马庭栋一听是珍珠的声音,大感意外,侧转身,只见一个人头伸在花园丛里,不用说是珍珠,她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自己没觉察身边来了人,她是早伏在此地了么?
“是珍珠么?”
“是的!”
“你一个人?”言下之意当然是想知道朱大小姐是否也在场。
“是我一个人!”
“噢!”话锋顿了顿,又道:“你刚到?”
“早就在此地了!”
“为什么要我不要追?”
“我保证你要追是白费力气,而且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怎么说?”
“你知道伴随白衣女子一道离去的是谁么?”
“谁?”马庭栋当然急于想知道。
“上次在此地与一个白发老者一起现身的年轻人……”
“蓝石生?”
马庭栋脱口而出。
“对,就是他,一点没错。”
马庭栋大为惊诧,蓝石生竟然与白衣女子是一道的人?仔细一想,这应该是对的,在邙山古墓前,白衣女子一声冷笑,引自己和蓝石生分头去追,而白衣女子首先提供了易树生这条线索,之后,蓝石生又提供了杜寡妇这条线索,两人既是一道,这情况便是想当然。白衣女子也是为自己尽力么?
可是,刚才好为什么不答复最后一句要紧的问话,而匆匆与蓝石生离去呢?
“珍珠,你刚刚为什么用‘打草惊蛇’四个字?”
“因为他们的行动鬼祟!”
“何以见得?”
“盏茶工夫之前,我无意中闯进这宅子,正巧偷听到他俩在一道密谈,蓝石生告诉那女的,只要在城里故意巡游,定可引出你来,并且叮嘱不能让你知道他俩是一道的,我猜这当中定有文章。”
“噢!有这等事?”
马庭栋迷惑了,蓝石生表示过他是慕名结交自己,也曾救过自己的命,他为什么要如此做呢?照珍珠的说法,这当中是有蹊跷。
“马大哥,先别想那些,我正在找你,想不到这么凑巧碰上,实在太好了!”
“我也要找你,珍珠,你先说说找我何事?”
“告诉你一个喜讯!”
“喜讯,我还有什么喜讯?莫非朱大小姐对我的误会已经……”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从此以后,你可以堂而皇之地现身走动了!”
“怎么说?”
“强暴杀人的凶手已经向武盟自首。”
“啊,有这种事?”
马庭栋登时激动起来,这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他忘形地上前抓住珍珠的手,颤声道:“自首的凶手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