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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陈家麟喜从天降,他再无考虑的余地,大叫一声:“梁姑娘,吴少侠交给你了!”

说完,连人带剑扑向“牡丹令主”。

“锵!”然一声,“牡丹令主”被震得连连倒退。

“天地客”胸前已湿了一大片,隐约可见翻转的皮肉,陈家麟冷哼了一声,斜扬墨剑,迫向“牡丹令主”。

“牡丹令主”一抬手,手中亮出了一朵金色的牡丹花。

陈家麟心头一震,止了步,他知道这朵花暗藏毒芒,难以抵挡。“天地客”须眉俱张,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凭听觉无法知道现场的情况。

“牡丹令主”冷厉地道:“冷面怪客,你的时辰到了!”

说着,持“牡丹令”的手微微一颇。

陈家麟知道对方已经放出了毒芒,芒针细如牛毛,在夜暗中肉眼是无法发现的,一阵急怒攻心,拼命之念油然而生,他必须要在倒地之前还对方以颜色,口里厉哼一声,墨剑以疾风迅电之势攻了出去。

在搏命的情况下,这一击的威力,发挥到了极限。

惊叫声中,“牡丹令主”被震得踉跄倒退,从左肩头到脑部,外衣裂了尺许长一道口子,可没伤着皮肉。

所有在场的“天香门”高手,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陈家麟一招得手,跟踪进击,墨剑幻成一片黑网,罩向“牡丹令主”,眼看这女魔难逃一剑之厄……

蓦在此刻,一道强劲的罡风,斜里卷向陈家麟,身形被震得一偏,招式便阻滞了,“牡丹令主”不顾身份,一闪入厅而没。

陈家麟气得七窍冒了烟,一看,出手阻止自己的,赫然是师弟“失心人”,他张口就要叫出来。

突地想起自己眼前的身份,改口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高手,见主人离场,纷纷悄然退身,只剩下那几具不能动的尸体。倒是祝龙仍与“紫衣仙子”在僵持着。

“失心人”怪腔怪调地道:“朋友,你不能杀她!”

这古怪的师弟,陈家麟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

陈家麟愤他坏了事,怒喝道:“为什么不能?”

“失心人”道:“因为还有别人要找她算帐。”

陈家麟顿悟所谓别人,定是指父亲无疑。

照理而论,是该由父亲出手,她是大母,无论她的为人如何,做晚辈的对她下手是不当。

不过她狡诈如狐,要再找这样的机会,恐怕很不可能。

如果“失心人”知道自己是谁,可能便不会出手阻。不知道是否父亲也来了?

心念之中,故意问道:“别人是谁?

“失心人”道:“这点恕不便奉告!”

“你又是谁?”

“在下‘失心人’,听说朋友的外号是‘冷面怪客’?”

“嗯!‘失心人’,‘牡丹令主’荼毒武林,凡属正义之士,莫不想得而诛之,你插上这一手,知道后果么?”

“失心人”期期地道:“朋友放心,在下考虑过了。”

陈家麟吁了口大水道:“这一纵了她,要再找她恐怕很难了。”

“失心人”道:“朋友与她有什么过节?”

陈家麟道:“维护正义!”

“失心人”长揖道:“失礼之至,就此谢罪,不过这件事不久就会令结果的。”

陈家麟转身举目望天,心情十分里杂,他在考虑是否该示师弟以真面目?

“失心人”走近“天地客”身边,声声微颤地道:“陶大侠,晩辈送您出庄……”

“天地客”翻动着白菓眼道:“小友是谁?”

“失心人”道:“容以后再奉告!”

“天地客”道:“别庄主人呢?”

“失心人”道:“被她的手下送入秘室去了!”

“天地客”沮丧地长叹了一声道:“盲残之人,该从江湖除名,嗨!”顿了顿,大声道:“吴少侠呢?”

吴弘文这时已起身来,立即应道:“陶前辈,晚辈在这里没事,您……先与这位朋友离开吧!”

“天地客”点了点头,回剑入鞘,由“失心人”搀着走了。

“紫衣仙子”与吴弘文并肩而立,目光却盯在她表兄祝龙的面上,咬着牙道:“表兄,助纣为虐,家法所不容。今晚到此为止,你仔细想想,自己拿主意决定进退,如你执迷不悟,下次见面将不再是表兄妹了。”

祝龙阴阴地道:“我再说一次,表妹你有一天会后悔!”

说完,转身走了。

“紫衣仙子”冷哼了一声,含情脉脉地向吴弘文道:“你的伤不要紧?”

吴弘文面露苦笑道:“不要紧!”

“紫衣仙子”道:“那我们走吧?”

吴弘文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他明白今晚若非她不速而至,早已死在“花太岁”祝龙的剑下。

自己的伤努不轻,如果不由她护卫,决出不了“花月别庄”,对方虽然退下了,但无疑地仍在暗中伏伺,说不定正在安排对付之策。

当下遥向陈家麟道:“前辈,我们一道走吧?”

因为陈家麟诡称与他师父东方宇忘年至交,所以他仍以前辈称之。陈家麟冷冷地道:“两位先请吧!”

“紫衣仙子”道:“如此后会有期了!”

两人相偕扬长而去。

陈家麟转过身,忽然发现心窝处似有东西发光,仔细一看,是三根细如发丝的寸许蓝色钢针。

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拔出钢针,始发觉这三根毒芒,是被藏在胸前的那块宝物“温玉屏”挡住了。

顿悟自己中了“牡丹令主”的毒芒,没有倒下的原因,这真是太巧了。

在吴弘文与“紫衣仙子”出了中门之后,他也跟着举步,一路之上,不见半个人影,偌大一所别庄,变成了空寂的古庙。

“失心人”虽然认出陈家麟,但他知道“天地客”陶一苇是师兄的岳丈,他带走他,必有妥当安顿,这一点陈家麟倒是很放心。

出了别庄,陈家麟不由失悔起来。

为什么刚才不向“失心人”问问父亲的情况,和“武林仙姫”陶玉芬的下落,还有父亲准备采取什么行动对付“牡丹令主”?

他判断父亲必在左近,或许立即会赶到。

因为“牡丹令主”逗留在别庄中,是找她的大好机会,于是,他决定在附近守候,必可见到父亲。

别庄秘室中,“牡丹令主”高踞首座,祝龙侍立在侧,“鄱阳夫人”颓丧地坐在下首椅上。

“牡丹令主”语冷如冰地道:“苏分坛主,本座不办你抗命之罪,希望下次不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鄱阳夫人”欠了欠身,道:“谢门主恩典,卑座当时是情不自禁。”

“牡丹令主”略一颔首,道:“如果找回陶玉芬,本座作主与祝总监成亲你不反对吧?”

“鄱阳夫人”沮丧地道:“听凭门主作主!”

祝龙笑逐颜开地道:“禀门主,陶姑娘既被人掳劫,生死下落不明,该如何着手寻找?”

“牡丹令生”泠沉地道:“祝总监,这可要看你的了,刚才现身的那个青衫蒙面书生,叫做‘失心人’,他是‘渔郎’一路的。你记清楚了,下次碰上时要不择手段除了他。”

祝宠恭应道:“是的!”

“牡丹令主”又道:“那紫衣女子是你表妹?”

“是的!”

“看样子,她爱上了那姓吴的小子……”

“是不错!”

“这很好,今晚放过他们,本座另有计较,你设法盯踪他们他与‘天外三翁’,‘草头郎中’等是一伙。本座判断劫人是他们所为,找到他们其中之一,便可追出陶玉芬下落,你可以不择手段的做。找到陶玉芬之后,她是你的人,你知道本座的意思?”

“是的,卑座知道。”

“还有,你对你表妹似有顾忌,你斗不过她?”

祝龙期期地道:“卑座说实话,怕的是家姑母出头,她是家姑母的命根!”

“牡丹令主”默然了片刻,道:“这事暂且不谈,令姑母既已弃绝江湖,没有必要她不会轻易出山。对你表妹,最好是用怀柔手段对付,以免激起令姑母的反应,现在你可以开始行动了,相信他们不会走远!”

“遵令!”

祝龙应了一声,施礼退出密室。

“牡丹令主”除去了面纱,注视着“鄱阳夫人”道:“苏分坛主,你是本门有数的开派元老之一,希望你能保持初衷效忠门派,如果再有像今晚的事发生,本座将无法再包庇你。”

犀利的目芒,目起来相当怕人。

“鄱阳夫人”道:“卑座省得的,今夜是一时……情不自禁,请门主宽恕。”

“牡丹令主”突地一拍桌道:“本座明白了!”

“鄱阳夫人”大吃一惊怵惶地道:“门主想到了什么?”

“牡丹令主”道:“尊夫‘天地客’来此索人是故作姿态,今晚先后来的全是一路的人,劫走陶玉芬的就是他们,只要随便抓到一人,便可追査出来。”

“鄱阳夫人”期期地应道:“门主的判断不错,这大有可能!”

口里说,心里却暗自庆幸,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

让玉芬回到她爹身旁,永远脱离这邪恶的门派,自己当年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赔上老命是报应。

想着,脸上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凄清的笑意。

“牡丹令主”倏地离座面起,阴冷地道:“苏坛主,本座要暂时委屈你?”

“洛阳夫人”脸色一变,也站起身来,惶惑地道:“门主的意思是……”

“牡丹令主”突然伸指疾点。

“鄱阳夫人”惊魂出了窍,本能地扭身闪避但避不过,被点个正着,闷哼一声,跌坐回椅子,骇极地望着这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主人。

“牡丹令主”笑了笑,道:“苏坛主,别怕,本座暂时封住了你的功力,目的是迫使令千金回头。她回来,你便自由了,你从现在起,就在这密室里安身,分坛主一职,由分坛护法封大娘暂摄。”

“鄱阳夫人”敢怒不敢言,坐着没动,现在,她已丧失了功力,除了听候命运的安排外,别无他法。

又是一声轻笑,“牡丹令主”道;“你不介意吧?”

“鄱阳失人”废然道:“卑座不敢,悉遵门主之命。”

陈家麟出了别庄,下意识地绕道奔向湖边。

这湖曾是他安身立命之地,也是他生长的地方,这湖水使他碎心,但掩不了那一份深深的依恋。

爱妻陶玉芳,正静静地躺在湖底,湖水吞食了她,也带走了他的幸福。

在湖的那边寄住着爱儿玉麟,他把目光伸向湖面无尽的黑暗,瞑想着玉麟的声音笑貌,他在寻爹哭娘么?

他也缅怀那温馨的岁月,蜜一样的生活,可惜太短暂了,仅如暴花一现,在记忆中,只是些残破的片段,剩下的,是无止境的哀思。

过去,是一个跌碎了的梦。

现在,却进入另一个离奇而可怕的梦境。

两颗泪珠悄悄爬下了面颊,他真想涌身一跃,让湖水洗浄这一身的痛苦。

该去看看玉麟,不知他生活得怎样了?

他突然兴起了这一个念头,意念一起便觉片刻难忍,于是,他折朝别庄方向,沿湖滨奔去,他判断庄后水边,必有小船。

到了庄后水坞,果然有数条小舟系着,他选了一条较新的,解了续,划动双奖,箭也似向湖心冲去。

他是行船老手,尤其在鄱阳湖中,闭着眼都能找方向。

此际,距天明已经不远了。

湖面上起了水雾,四下里一片茫茫,他凭借经验,在雾中穿行,重操旧业,在直觉的意识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雾气越来越浓,距天亮也越近。

数十里水路,并非一时半刻可以到达的,他耐心地操舟,但速度不减。

雾气中现出了一个白影,白影的周遭缀了一圈红晕,慢慢向上升,升得越高,红晕也越盛。

中间的白影逐渐刺目,像烧得炽热的铁饼、光芒、代替了红晕,待到雾气消散,一轮旭日已升起了老高。

远远的芦花白浪中,现出了低矮的屋影。

陈家麟的心开始跳荡了。

那就是周老爹的家,马可以看到爱儿玉麟了,虽然他离开爱儿并不太久,但他仍忍不住要想,他该已长得更高了。

红喷喷的小脸,天真的笑容,无邪的言语,在世间,是他最大的安慰了,他恨不能胁生双翅,飞越这一段水程。

好不容易船拢了岸,他熟练地登岸拴舟,然后朝周家奔去。

将及屋前的空场,他忽地感到有些胆怯,记得离开时,曾答应玉麟给他带娘回去,童稚无知,如何向他解释。

他停了脚步,呆着发怔。

站了许久,他仍鼓不起勇气见爱儿的面。

突地,一个声音道:“这位客人……是找人么?”

陈家麟正在想得出神,不由吃了一惊,转头望去,是个渔家打扮的中年汉子,脱口便道:“周大哥!”

那中年汉子惊怔地退了两步,栗声道:“客人怎认识在下?”

这汉子,正是周老爹的大儿子周全。

陈家麟一愕,这才想起自已经改头换面,周全当然认不出来!他突然想到周老爹被仇家寻仇来杀害的往事。

自己现在是江湖中大家嘱目的人,万一泄了底,被“天香门”的人知道,又将为周家带来麻烦,还是暂时隐秘的好。

心念之中,忽然有了主意,笑了笑,道:“啊!对不起,区区还没表明身份,周大哥认识陈家麟么?”

周全欢然道:“认识,认识,我们等于一家人,在一起长大的。怎样?”

陈家麟道:“他现在很好,不久就可回来,区区与他是至交,听他说此地只有周大哥一家,所以一猜就中……”

周全突地脸色一变,道:“不对!”

陈家麟心中一动,道:“什么不对?”

周全期期地道:“今天一大早,我刚打渔回来,来了个年轻人,说我那陈兄弟已经成了家,在城里定居,把小宝给带走了……”

恍若一个晴天霹雳,陈家麟惊魂出了窍,狂声道:“什么,小宝被带走了?”

周全被他这一吼,骇得面上泛了白,连退三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有什么不对?”

陈家麟全身发麻,脑海里嗡嗡!响成了一片激颤地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周全道:“一个很俊的书生,自称是姓陈……”

陈家麟顿足道:“完了,完了,周大哥,你怎能轻易相信陌生人,把小宝交人带走……”

周全脸色由白转青,口唇打着抖鲁:“可是……对方持有陈家兄弟的信物……”

“什么信物?”

“断剑!”

“断剑?”

“是的!”

陈家麟似乎要虚脱了,眼前阵阵发黑,全身的骨头宛若被拆散了,咬着牙道:“周大哥,断剑可以假冒,不能算是信物,区区昨夜才与陈家麟分手,他托我来看看玉麟小宝宝……”

周全木然瞪着这面目冷漠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家麟喘着气道:“对方走了多久?”

周全木讷地道:“差不多一个时辰,是坐船走的,那书生……还放下二百两纹银,说是陈家兄弟托他梢回来的。我……看对方不是坏人,所以才相信了他,我……真该死,怎么向陈家兄弟交代呢?”

陈家麟转念一想,周全是诚朴人,不能太过刺激他。

当下故作沉思道:“嗯,也许真是陈家麟的朋友,周大哥,你别着急,区区有办法査明,定能找到小宝的。我不定此刻他父子已经相见了,对不起,区区告辞。”

说完,返身奔到湖边,登舟疾驰而去。

他的心完全碎了,他想不出那俊美的书生是谁,为什么要打小宝的主意,会不会是“花太岁”祝龙呢?

小宝的事,“鄱阳夫人”知道,会不会是她与“牡丹令主”共同出的阴谋?

在“牡丹令主”的想象中,定认为父子俩已同时丧失了功力,那他劫走小宝的目什么呢?

以备万一事情有了变化,好借以要挟自己父子么?

湖水茫茫,陈家麟的心也茫茫。

小宝不啻是他生命的一部份,如果有三长两短……

他不敢往下深想,发狂地摇动双桨赶向“花月别庄”。

除了“天香门”的人以外,他再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做这种事。

捱过了漫长的水程,船拢了岸。

陈家麟惶急地奔向别庄,好像一到别庄,就可见到爱子似的,那一份心情,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到了庄门,他突地冷静下来了。

如暂这件事是对方所为,蛮干只有贲事,现在自己是“冷面怪客”的身份,何不用些技巧,套出实情,然后再将机行事?

考虑了一阵之后,举步上前……

考虑了一阵之后,举步上前……

一个老苍头出现门边,朝陈家麟望了一眼,脸色遽变,栗声道:“冷面怪客!”

昨天晚上,他在此地杀人,今天下午又寻上门来,实在使人骇异。

陈家麟冷漠而平静地道:“区区不是来打架的,请放心!”

老苍头不安地道:“尊客再次上门,有什么贵事?”

陈家麟道:“区区要见贵门主,有要事商谈,请通报一声。”

老苍头道:“真不巧,敝门主今天一大早便离开了!”

陈家麟一颗心倏往下沉,“牡丹令主”竟然已经离开了,如果玉麟是她遣手下编来的,会不会把他带走?

想了想,道:“如此,区区见贵庄夫人。”

老苍头期期地道:“夫人,她……她也离开别庄了!”

陈家麟不由气往上冲,那里会有这等巧事,分明这老苍头在捣鬼,也许是早受了吩咐的。

当下冷哼了一声道:“真的如此么?”

老苍头,道:“真的是这样!”

陈家麟道:“这么说来,别庄现在已没了主人?”

老苍头道:“有、有、本庄的护法封大娘暂时代理庄务,尊客到底……”

陈家麟咬了咬牙,道:“好,区区就见封护法!”

一个少女闻声而至,大声道:“赵大叔,什么……”

她一眼瞥见了陈家麟,粉腮一变,以下的话便吞回去了,窒在当场发愣。

老苍头道:“这位朋友定要见封代庄主,李姑娘就去通报一声吧!”

那少女前行数步,到了门边,道:“请问尊客有何贵事?”

陈家麟尽量装得平和地道:“见到了你们主人再说!”

那少女惊疑地深深扫了陈家麟一眼,转身匆匆奔去,工夫不大,只见封大娘姗姗而来,她身后随着总管韦含笑,与一名紫衣中年美妇,陈家麟认得她是洪三娘,都是庄里有地位的人物。

封大娘亲自出见,显然她们存有戒心,不敢放他进庄。

陈家麟拱手道:“芳驾想来便是封护法了?”

封大娘惊疑地扫了他一眼,道:“本座正是,尊客重临有何指敎?”

韦含笑与洪三娘紧随封大娘身后,面色透着无比的紧张。

陈家麟心里疾转着念头:“对方拒绝自己入庄,小宝的事该如何措辞呢?自己昨晚在此地杀了人,以大母‘牡丹令主’的作风,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看情形,大母恐怕是真的离开了现在,只好先来软的,设法探探口风,不成的话,便只有硬来。

心念之中,先打了个哈哈,然后才沉声道:“区区昨晚在贵庄被迫杀人,是出于不得已,今天特地来向贵门主负荆请罪。”

封大娘皱了皱眉,道:“尊客的真正来意不是如此吧?”

这妇人的确够精明,她一下子便判断出陈家麟所谓请罪是假的,必定另有所图。

陈家麟微微一窒,道:“封护法不必多疑,请罪是诚心的,不过……另外还有件重要的事,要与贵门主商谈,是件彼此有利的事。”

封大娘道:“敝门主业已离开,不在庄中了!”

这一说,证实了老苍头的话。

陈家麟抿了抿嘴,道:“真不巧,那就见夫人吧?”

封大娘迟疑地道:“我们夫人也不在庄中,此地事务现由本人负责。”

陈家麟皴眉道:“何处可见到贵门主?”

封大娘道:“对不起,敝门主的行止是秘密,本人无法奉告。”

一时之间,陈家麟倒没了主意,对方虽这么说,但“牡丹令主”与“鄱阳夫人”是否真的不在庄中,还是疑问。

想了想,走出了最后一着棋,故意期期地道:“区区如果说出这桩事来,不知芳驾是否可以作主?”

封大娘道:“尊客无妨说说看,如果在本人权责之内,当然可以作主。”

陈家麟道:“听说有个年轻剑手叫‘渔郎’陈家麟,是贵门的死敌,而区区也正要找他,区区有个妙计,可以迫使他自动投到,芳驾有兴趣么?”

封大娘面色一变,随即淡漠地道:“不用找了,今后江湖中将再没有‘渔郎’其人!”

陈家麟故意惊声,道:“什么,贵门已经除了他?”

封大娘道:“差不多!”

陈家麟道:“这是多久的事?”

封大娘道:“最近几天的事!”

陈家麟道:“不会是昨晚吧?”

封大娘动容道:“昨晚,什么意思?”

陈家麟道:“昨天,区区来贵庄之前,曾与他狭路相逢,交手百招最后被他溜了,如果贵门真的已除了他,应该是在昨晚以后。”

此言一出,韦含笑与洪三娘面面相觑。

封大娘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好半晌才栗声道:“真有其事么?”

陈家麟道:“这怎么能假!”

封大娘声音有些激颤地道:“尊客方才说,有办法叫他自动投到?”

陈家麟点了点头,道:“不错,芳驾能作主,区区便说出来。”

封大娘道:“请讲!”

陈家麟煞有介事地道:“听说‘渔郎”有个孩子,寄养在一处渔村里,他视此子如命根,如果能把那孩子弄到手,放出风声!不怕他不来。”

说着,双目在迫往对方面上,他要从对方的表情判断掳劫小宝是否对方所为。

封大娘脱口道:“这种手段似乎有欠光明?”

这句话,大大出乎陈家麟意料之外,“天香门”一向做事不择手段,封大娘怎会说出这句话来?

故意这样说么?

他困惑了,他看不出对方有做这件事的迹象,洪三娘与韦含笑却是满面惊愕之色。

封大娘似乎觉得出语不当,接着又道:“这……可算是一着妙棋,但必须要由敝门主栽决。”

陈家麟道:“为什么?”

封大娘道:“如果此计得售,他上了门,本庄目前没有高手足以对付他。”

陈家麟头一扬,道:“区区可以对付他!”

封大娘沉吟着道:“尊客要找他……是什么过节?”

陈家麟随口道:“是宿仇,区区要从他身上追出他师父。”

封大娘道:“尊客知道他的幼儿寄养在什么人家?”

陈家麟道:“只要贵门多出动些弟子,遍搜所有渔村,不难找到。”

总管韦含笑插口道:“如果事被‘渔郎’知悉,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既在附近现身,说不定父子已在一起……”

陈家麟冷冷扫了她一眼,暗忖:“听口气,似乎不是对方所为,但还有谁骗劫一个无知幼儿呢?”

想着,目注封大娘道:“芳驾尊意如何?”

封大娘回头望了韦含笑与洪三娘一眼,才文道:“这是件大事,容本人请示门主定夺,尊客请在饶州城里候讯如何?”

陈家麟又为难了,弄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对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如果不到庄中査査,实在是不甘心,但如果硬闯入庄的话,事情便将不可败拾。

忽地,他发觉自己这一步棋走错了,应该暗査才对,对方的目的在“渔郎”,而自己的身份是“冷面怪客”……

心念之中,道:“也好,区区在城里等候消息,告辞了!”拱拱手转身便走。

陈家麟消失之后,洪三娘道:“坛主,真亏这怪客想出这一记绝招,他可能忘了昨晚的几条人命,竟然异想天开,上门来求合作……”

封大娘道:“我们应该立刻发出飞讯报告怪客行踪。”

韦含笑道:“怪客身手不在‘渔郎’之下,用他来对付他,岂不大妙?”

封大娘皱眉道:“怪客不是简单人物,得由门主定夺,奇怪的是‘渔郎’何以会再现身,照理,他该早已丧失功力才对……”

洪三娘道:“如果‘渔郎’真的功力仍在,就未免太可怕了。”

陈家麟奔出了一段路之后,又折回湖边僻静之处,他的情緖依然一片狂乱,感到惶惶无主,他一再地想,找不到小宝怎么办?

他又想,一个幼儿,能承受得了惊恐么?

劫持妇孺,是天理所不容的事。

一股怨毒,从紊乱的心情中升起,化成了浓炽的杀机,一旦査出劫持小宝的人,决不轻易放过。

好不容易捱到了起更时份,在他的感觉中,有一辈子那么长。

他到附近渔家,以重金买了一套旧的渔郎短装,带在身边,以备必要时应用,然后扑奔“花月别庄”。

约莫二更,初起的时份,他似一溜轻烟般进入庄中,前后搜寻了一遍,果然不见“牡丹令主”与“鄱阳夫人”的影子。

从来往出入的人看来,“牡丹令主”真的已经离开了,但“鄱阳夫人”为什么也离开,便无从想象了。

后进的堂屋中,封大娘一个人支颐独坐,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

陈家麟深深一想,立即改变回原来的“渔郎”装束,所差的,只是一柄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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