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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人,有一个共通点,喜欢把别人与自己心目中的人比较。

陶玉芳的美慧端庄,已经在他心中生了根,成了偶像。

是以古红莲的表现,使他生出反感,同时也起了警惕,他怕无意中再造情孽,于是,他的心理起了变化,促使他决定了该如何做。

他毅然开口道:“好,一言为定,在下答应这条件!”

古红莲芳心起了震颤,陈家麟的话使她深感意外,眸中泛出了幽怨之光,扫向陈家麟,那神情很使人心动。

但陈家麟一念既决,便不再动摇了。

青衫书生眸中闪现一缕异样的光影,点头道:“好极了,一言为定!”

古红莲的粉腮又起了变化,那是失意、怨怼,与恨的综合,这表情,使她的美大打折扣。

她深深盯了陈家麟一眼,转向青衫书生道:“我不能忍受你上门欺人!”

青衫书生抿嘴:“那又怎样?”

古红莲咬牙道:“我要讨公道。”

“如何讨法?”

“手底下见分晓!”

“古姑娘,理智些,在这里动手恐怕不妥当,再说,我打消了原意,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讲打,你不是我的对手。”

古红莲气呼呼地道:“无妨用事实来证明!”

陈家麟怕场面弄僵,无法收拾,期期地道:“古姑娘,何必呢?……不值得如此啊!”

古红莲眼圈一红,铁青着粉腮道:“陈少侠,我知道你心目中有个江湖第一美人,我无法与她争衡。不过……你如果与她结合了,恐怕会后悔,我这是真心话。”

这话使陈家麟心头大震。

他敏感地想到“天香门”巡察“花间客”任品方,被“武林仙姬”与自己诱杀,沉尸河底,古红莲是唯一的目击者。

她说这话,是否暗示以此作要挟。

如果是,那这女人的心地便一无可取了。

但这件事可不能说破,露出了风声。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首先遭殃的将是“武林仙姬”母女与“鄱阳夫人”的心腹手下。

心念之中,故作淡漠地道:“在下心目中什么人也没有!”

古红莲却不肯放松,紧迫着道:“这话可是少侠你亲口说的?”

陈家麟硬起头皮道:“当然!”

古红莲转对青衫书生道:“假公子,你大言炎炎,上门欺负人,露一手看看,否则你只好留在这里?”

青衫书生冷极地一笑,合上摺扇,目光一凝,划出了一个招式.道:“古红莲,这一招你接得下么?足可完成我受人之托了吧?”

古红莲粉腮剧变,对方用的是扇子,但使出来的是剑招,玄厉无比,她自忖绝对接不下。

而更惊人的摺扇挥划之间,罡气刺肤如割,凭这一点,便足以显示对方内力的深厚了。

她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一直呆在厅门之外的小杏子,也是面色大变,看来她不是院中的普通婢子,定是古红莲的心腹手下。

陈家麟的表情更怪,俊面上竟然起了抽搐。

这青衫书生表演的这一招的确是师门不传的秘技杀着“万方拱服”,而且比他所学的更见精妙。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他又想到了冒充“渔郎”的那神秘人,同样会施这一招绝技,莫非眼前之人是神秘的冒充者?

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师门秘技,怎会外传的呢?

师父过世已多年,他老人家生前可没收过别的传人?

他激动得全身发颤从内心深处起了恐怖。

这谜底必须要揭穿,太离奇也太可怕!

青衫书生接着又道:“古红莲,希望我们从此不见面,如果见了面,情形会很难堪,区区告辞!”

说完,略一拱手,意态悠闲地转过身去,侧顾陈家麟道:“渔郎,你走不走?”

陈家麟正中下怀,毫不踌躇地道:“当然,咱们一道最好!”

古红莲大叫一声道:“慢着!”

青衫书生回过身道:“怎么,还有话说?”

古红莲寒声道:“别把人看扁了。你也见识一招再走!”

青衫书生眉毛一扬,道:“好极,区区拭目以观!”

古红莲双袖交挥,极其诡异地在空中划了两个圆,潜罡旋动,隐闻雷鸣之声,青衫书生的长衫猎猎飞舞。

陈家麟身形晃了两晃,差点立不住脚,不由为之心头大震,看来她的身手也是相当惊人。

青衫书生惊声道:“正反两仪化和合,区区知道姑娘的来历了,对不住,莽撞之处,望姑娘海涵,区区收回方才带有敌意的话。”

古红莲被对方一口道破武功来历,芳心也不由大震,厉声道:“朋友留个名下来?”

青衫书生道:“没这必要,不过……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们能释嫌亲近,但现在言之过早。

当然,无法化除敌意也很难料。”

说完,转身便走。

陈家麟戴上笠帽,匆匆抱拳道:“古姑娘,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后会有期了!”

古红莲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陈少侠一定要走?”

陈家麟讪讪地道:“在下不能不走,有些问题需要澄清!”

古红莲道:“少侠这身打扮,出门便有麻烦……”

陈家麟摇头一笑道:“顾不了许多了!”

说完,匆匆出门,追上了青衫书生。

时近黄昏,夜色在慢慢加浓,青衫书生也似乎有意避人眼目,专拣僻街小巷走,陈家麟隔数丈随在对方身后。

到了城外,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青衫书生在无人之处停了脚步,陈家因迫不及待地道:“朋友到底是谁?”

“贾再生!”

“贾——再——生?”

“一点不错!”

“贾兄的来路?”

“对不起,无法事告!”

“那位托兄办事的姑娘,与贾兄是何关系?”

“噢!区区与她面是两张,命是一条!”

陈家麟有些牙痒痒,看样子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但这谜底是非揭穿不可的,否则分秒难安。

轻轻一咬牙,道:“区区只有一个问题请教?”

贾再生道:“无妨说说看,区区能答则答!”

陈家麟沉声道:“这问题贾兄非答不可,在下不问贾兄的来历,也不管贾兄是真的男子汉,还是易钗而弁的英雌……”

青衫书生一抬手道:“慢着,你视我为女人,这是侮辱。”

陈家麟喘口大气道:“好,在下收回这句话,算是失言,现在请教贾兄在‘栖凤馆’用扇子比划的那一式剑招何来?”

青衫书生嘿地一笑道:“奇了,武功不外是家传、师授、自创、巧获这几途,还能怎样得来?”

陈家麟道:“贾兄说的不错,请问这四途之中是哪一途?”

青衫书生道:“算是巧获吧!”

陈家麟紧迫着说:“是如何的巧获法?”

青衫书生扬眉道:“渔郎,你问的离了谱,区区不准回答你这个问题。”

陈家麟把心一横,冷冷地道:“恐怕不成!”

青衫书生作色道:“妙极了,这是区区个人的隐私,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你也无权迫区区说的呀?”

陈家麟咬了咬牙,道:“老实说,那一招是在下师门秘技,贾兄说什么也得交代清楚。”

青衫书生道:“区区可不管什么秘技明技,天下武功同源,容或有相似巧合之处,怎能定要说成是你师门不传之秘呢?”

陈家麟固执地道:“这不是相似的问题,而是完全符合,天下没这等巧事!”

青衫书生分毫不让地道:“渔郎,区区说过是巧获,既是巧获,其中当然有个巧字,如果反过来,区区也说这是区区师门绝技,你又如何说法?”

陈家麟一愕,道:“这是强词夺理!”

青衫书生道:“区区不说,你准备怎么样?”

“那恐怕就耍伤和气了!”

“讲打?”

“这是江湖中唯一解决争端之道。”

“如果区区不愿与你斗呢?”

“很简单,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区区也不愿呢?”

这句话说得陈家麟啼笑皆非,完全是撒赖的口吻。

当下大声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青衫书生低头想了想,道:“好吧,看来这场架是打定了,你说怎么个打法?”

陈家麟略显激动地道:“如果在下幸胜,贾兄便得说出武功来历,如果在下不敌,请上路,另图后会!”

青衫书生笑了笑,道:“成,就这么办,不过……我没带兵刃,怎么办?”

陈家麟想了想,道:“我们念不在拼生死,只求解决问题,以树枝代剑如何?”

青衫书生点头道:“好办法,这样更可显出真功实力,来吧!”

于是,两人就近树上,各折一根树枝,削去枝叶,折成普通剑长短,然后站定了方位,道了声:“请!”

亮出了门户,抱元守一,劲贯枝梢,两根树枝,在他俩这等好手的手中,并不输于百炼精钢。

双方的起手式,显出了双方在剑术上非凡的造诣。

气势,完全无懈可击。

明月初升,银光匝地,改变了夜的帐幕,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对峙了约莫一盏热茶的时间不知是谁先不耐,也许是双方都不想再耗下去,两人同时出了手。

双方的招式,同样的精奥凌厉,一场激烈的搏斗,叠了出来。

由树枝上迸发的劲气,发出“丝丝!”地撕裂空气的声音,令人动魄惊心。

激斗了近五十招,双方不分轩轾。

陈家麟沉呼一声,改招换势,施展师门绝学“万方拱服”,不出所料,完全被对方封挡开去。

青衫书生立还颜色,用的也是“万方拱服”,磅礴的气势,似乎仍在陈家麟之上。

式与式之间的连接变化,也更见绵密精妙,这使陈家麟骇震英名,天底下的怪事,没有这些更怪的了。

如果是师门同源,对方早该抖露出来了。

对方说巧获,是否意味着“剽窃”呢?

这些意念,脑海中只是闪电般一闪而没。

他应付了青衫书生的一击,又以同样的招式反击回去,因为这是他全部武学中最凌厉最奇奥的一招,舍此便没什么好打的了。

由于双方用的是同一招式,每一式,每一个变化,都在被此的意料中,连想都不必去想,攻守都是顺理成章。

所以预期的威力便无法发挥了,实际上变成了内力的互较,看谁能保持力量到最后一刻。

惊人的搏击,持续下去,象是没有止境,谁也记不清多少回合。

双方都有同样的心思,如果全力攻击的话,内力将相对地消耗,便不能持久,失败就注定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彼此都存心保持元气,待机一击奏功。

本来是奇绝武林之学,由于反覆施为,一成不变,惊人的搏斗,变成了单调,机械的动作。

不过,话又说回来,内力的损耗仍是可观的。

地面上的影子转了方位,月亮已升高了,这表示搏斗的时刻已经不短。

突地,青衫书生在攻击一招之后跳出圈子,胸部的起伏,证明他在喘息。

而陈家麟也一样好不到哪里,一样的力浮气促。

青衫书生垂下树枝道:“不打了!”

陈家麟道:“高下未分,问题便不能解决,为什么不打?”

青衫书生徐徐吐了口气,道:“这样打法,到天亮也分不出高下。”

陈家麟道:“那要如何打法!”

青衫书生道:“改天再打,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陈家麟倔强地道:“不成,今晚非分出高下不可!”

青衫书生冷笑了一声道:“渔郎,你我都得承认内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你说是什么?”

“两败俱伤!”

“不管怎样,还是要打。”

“可是我不想陪你落在‘牡丹令主’的手中。”

一句话陈家麟瞿然而震,这一方是“天香门”的天下,线眼四布,这情况大有可能。

即令是此刻,如果对方有“不败翁”一类的高手现身,以现在的内力,根本就应付不了。

而且真假“渔郎”的公案尚未了结,对方当然不会放松查缉。

可是就这样放了手,又觉得心有未甘,错过今晚,要打对方就难了。

他感到踌躇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青衫书生已猜透了他的心事,接着又道:“渔郎,你不必担心找不到我,因为我还找你有事。”

陈家麟心中一动,道:“还找我有事,什么事?”

青衫书生道:“现在言之过早。”

陈家麟有些气不过,大声道:“鬼话,有事不当面解决,还要待以后,天下没这种理……”

青衫书生道:“各有各的打算,你认为绝对无理的事。也许在我是非常有理,信不信由你!”

陈家麟把利害二字,在脑海极快地打了几个圈,对方说的也有道理,鹬蚌相争的结果,必是渔翁得利。

说不定此刻“天香门”的爪牙,已经在暗中虎视眈眈,这倒不可不防。

再落入对方之手,不会再有假“渔郎”援手了。

于是,他强按下这股子气道:“不打也可以,但有些小问题朋友还是要交代一下。”

青衫书生淡淡地道:“什么小问题?”

陈家麟道:“譬如说,朋友此次进‘栖凤馆’,说是受人之托了,是受何人之托?”

青衫书生道:“在馆中,我说出来意之时,你就应该知道我是受谁之托,是吗?”

陈家麟道:“在下不知对方是位神秘的姑娘,但她是谁?”

青衫书生不假思索地道:“道人之秘,是江湖大忌,这点要她本人告诉你才合适。”

陈家麟心中那股子怒火,又冒了起来,扳着脸道:“朋友实在够圆滑,回答的够干脆,那朋友本身呢?”

青衫书生道:“等下次我们打过之后,分出了高下,自然会一一事告。比如说,你根本不认识我,如果我随便捏造一个姓名来历,你也难辨真假,但我不屑于这样做。所以,你也不必多问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抛去了代剑的树枝,转身便走。

陈家麟本想拦住他,但身形却没移动。

在刹那之间,他连转了几个念头,拦住对方,对方不肯吐实,又能怎样,彼此功力相等,拼下去,除了两败俱伤,又能得到什么?

只这转念之间,青衫书生的身影消失了,又留下一个难解的谜。

突地,他想起了与“血手少东”之约,看时辰已是二更。

此去江边,还有一段不近的路,过了约定时辰,变成了自己失约,于是,他扔去树枝,匆匆奔离。

月光下,悠悠的江水显得很平静,空气一片沉寂。

有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在离江岸不远之处停住,目光四下扫瞄,口里喃喃地道:“我来迟了,真该死,早想起这约会便不会虚耗这多时间。”

他,正是前来赴“血手少东”之约的“渔郎”陈家麟,望着空寂无人的江岸,心里有说不出的懊丧。

与那雌雄莫辨的青衫书生虚耗了近个多更次,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反而在心里多打了一个结。

现在,他忽然觉得孤独起来,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他孤零一个人,无依,无靠,无助,象一片枯叶,漂浮在无边际的浊流中打转,可能被险恶的浊流吞噬,也可能被带到一个不可知的命运里。

他开始怀念过去鄱阳湖畔的恬静与安适,然而过去的永远不会再来,一切都随着爱妻的死而幻灭了。

神仙之境,变成了伤心之地,唯一能给他一丝丝慰藉的,是爱子玉麟。

如果没有玉麟这一线牵连,人生对于他,便完完全全地失去意义了,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这样竞争、奔波,又为了什么?

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得灰暗了,没有主题的混沌。

一个声音,突然起自身后:“渔郎,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声音,一下子把他从迷茫中拉回现实,转身一看,站在身前的是“血手少东”潘文,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

他努力镇静了一下自己,扫去了脑海中的阴霾,来时的意念又告复生,他冷冷地开了口:“潘文,这次很守信,我们有两件事要解决!”

“血手少东”显得出奇的平静,淡淡地道:“好吧,你说头一件!”

陈家麟沉凝十分的道;“你从我手里骗去的东西,如何交代?”

“血手少东”依然很平静地道:“不能说骗,那是交易,它挽了吴弘文一条命,不过,那挡子事由‘醉’、‘癫’二翁与家父去解决,你不必过问了。”

陈家麟想了想,道:“也好,我相信二翁会有合理的解决,现在第二件事……”

“血手少东”点头道:“你说吧?”

陈家麟的眼睛开始发红,抬手把笠帽报到了颈后,咬牙切齿地道:“你为了贪恋‘鄱阳夫人’手下花迎春的美色。杀死林二楞夫妇,以人头作为聘礼,今晚我要以你的人头作为祭礼,你最后有什么话要说?”

“血手少东”象是心有成竹,面不改色地道:“陈老弟,我们心平气和的谈,我不在乎你报复。刚才你站在此地发愣,我可以杀了你。上一次,我不出声你已毁于‘白骨魔’之手,就事实而论,你已经死了两次,你不会否认吧?”

陈家麟呆了一呆,道:“我不否认,上一次你伸援手,不问你当时居心如何,我也曾放过你一次。至于刚才,你偷袭了未必成功。如果你想藉此使我放弃这笔血债,那你的算盘子可能就打错了,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

“血手少东”笑了笑,道:“如你以这种硬尺量我,你也错了,我有心要你死,何必绕弯子费事。”

这几句话倒是使陈家麟大感困惑,他实在想不通这道理,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人愚蠢到故意留一个可怕的敌人来对付自己的,何况,“血手少东”是成了精成了怪的人物。

心念之中,脱口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是么?”

“血手少东”道:“不错,这一点我很清醒!”

陈家麟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血手少东”道:“我上次曾经说过,因为你是一个真武士。”

陈家麟冷笑了一声道:“这不是真的,你言不由衷,别人还可说得过去,你,绝对不会。”

“血手少东”道:“但事实摆在眼前,你不能否认?”

陈家麟道:“谁知你在玩什么花样,我想,话也说够了,现在你准备自卫吧!”

说着,手已按上了剑柄。

“血手少东”还是没有要应付的迹象,稳如泰山地道:“陈老弟,冷静些,你不愿看着心爱的人惨死吧?”

陈家麟直觉地感到对方要摊开底牌了,“呛!”地一声,断剑出鞘,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血手少东”仍是不愠不火地道:“你的岳母、小姨,还有你留在渔家的孩子等等……”

陈家麟登时热血沸腾,想不到对方全知自己的底细,怪不得他如此笃定,是了,这些情况,他定是从“鄱阳夫人”的手下花迎春那里探悉的。

因为这些秘密,自己只在“花月别庄”透露过,连盟弟吴弘文都不知道。

当下目眦欲裂地道:“潘文,你要对她们下手?”

“血手少东”若无其事地道:“这毋须我下手,我也不会下手,但有人会做!”

“谁?”

“牡丹令主!”

“这是什么意思?”

“你忘了几天前在此地发生的事么?杀人沉尸……”

陈家麟可就从心底发出了震颤,他怎么也知道“花间客”任品方被击杀沉尸的事?

他与城中名妓女红莲有来往,而古红莲曾经目睹,是她泄露的吗?

“血手少东”接着又道:“这件事如果被‘牡丹令主’知道,你可以想象得到后果?”

陈家麟狂吼道:“卑鄙,难怪你有恃而无恐,告诉你,什么后果是我姓陈的事,今晚你死定了,说什么也不会饶了你!”

断剑倏地斜扬而起,剑身映着月光,泛出森森寒芒。

“血手少东”不再那么镇定了,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陈家麟杀机炽烈,他已决心不计一切后果,毁了这狼子。

破风之声传处,两条人影奔临身前。

陈家麟转目望去,不由大感意外。

来的竟然是盟弟吴弘文与化名“草头郎中”的“神拳铁掌”倪景星,也就是盟兄林二楞的寄名师父。

吴弘文大声道:“二哥,别动手!”

陈家麟更感意外,粟声道:“为什么?”

“草头郎中”却转向“血手少东”道:“你可以走了!”

陈家麟在激怒之中,狂笑道:“你们这算什么意思?”

“血手少东”弹身便奔,陈家麟厉呼一声,飞身扑击。

同一时间,“草头郎中”扬掌朝陈家麟破空劈去,劲风涌卷之下,陈家麟震得落到丈外,“血手少东”投入林中去了。

陈家麟双目几乎要喷出血来,站在丈外直发抖。

为什么“草头郎中”要袒护杀徒的杀手?

吴弘文上前道:“二哥,别生气,听我说……”

陈家麟红着眼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弘文先笑了笑,才道:“大哥大嫂并没死,还好端端地活着。”

陈家麟的双眼睁得很大,蹬蹬连退了三步,栗声道:“你在说什么?”

吴弘来道:“我说大哥林二楞夫妇并没死!”

陈家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心想:“不是自己失常,便是他们疯了,林二楞夫妻的人头,是自己发现送回去的。一路还惹了不少风波,凶手也没否认,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怎么吴弘文会说出这等话来。”

久久,他才迸出一句话道:“二弟,你疯了不成?”

吴弘文正色道:“二哥,我没疯,很正常,我已经亲眼见到了大哥大嫂,他俩很惦记你,但目前不能露面。”

陈家麟用力拍了一下脑袋,很痛,证明不是在做梦,激动万状地道:“那两颗人头怎么说?”

吴弘文道:“二哥,你听我慢慢说,‘血手少东’爱上了‘花月别庄’的女弟子花迎春。

对方提出条件要以大哥林二楞夫妇的人头为聘礼,因为大嫂丁香是叛徒,对方誓要清理门户,而假手于‘血手少东’……”

陈家麟忍不住问道:“这个……‘花月别庄’是‘天香门’的一处分坛,该门高手如云,这类清理门户的事,何须假手外人?”

吴弘文点头道:“二哥说的是,但有理由,第一,‘花月别庄’属于‘天香门’的秘密,并未在江湖公开。第二,借刀杀人是‘花月别庄’的一贯作法,要‘血手少东’杀人,该庄可以避免仇家上门,以免影响了她们的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以女色为手段,争取高手加盟,刺探江湖帮派秘密,搜集奇珍异宝。”

“哦!说下去。”

“根据‘血掌柜’的生意经,并非任何买卖都做,要看情况,该接的才接,在万不得已时,他另有应付之道。‘血手少东’应下这条件时,使已胸有成算,那两颗人头,是摹仿大哥夫妇的形象化装而成的……”

“化装,如何化装?”

“用蜡制的假人头。”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陈家麟激奇不已,心念一转,道:“不对!”

吴弘文道:“什么不对?”

陈家麟道:“棺木中的两具死尸,和房内埋藏的两颗人头何来?”

吴弘文眉毛一扬,道:“为了使情况更为逼真,‘血手少东’杀了另外一对男女。把尸身混充大哥大嫂的遗体,人头密埋在房中地下,想不到被二哥发现了,事实就是如此。”

陈家麟“啊!”了一声,道:“那岂非又残害了两名无辜?”

吴弘文道:“并非无辜,那双男女有一百个理由该死,杀了算是替天行道。”

双尸四头之谜,算是揭开了。

陈家麟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才转向“草头郎中”道:“倪前辈,方才失礼之至!”说完,深深一揖。

“草头郎中”摇手道:“小事一件,不值得提。”

陈家麟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朝吴弘文道:“三弟,我碰上了件怪事……”

吴弘文双睛一亮,道:“什么怪事?”

陈家麟把被“天香门”的人追缉,与“血神”东方宇遭遇,对方一反常态,不但不出手,反而把同路人引向别处,让自己从容脱身的经过说了一遍。

吴弘文扫了“草头郎中”一眼,然后才期期地道:“有这样的事?家师自从变了心性,被‘牡丹令主’利用作了杀人的工具,所作所为,都是身不由主了。这……倒是想不到的事,莫非其中又有什么文章……”

陈家麟见问不出所以然,索性抛开了这件事,转口道:“大哥大嫂现在哪里?”

吴弘文道:“一个很隐秘也很安全的地方,目前我们不宜与他接触,以免被对方察觉,又生枝节,过些时我带你去。”

陈家麟默然点了点头。

吴弘文道:“对了,二哥要我查‘白骨魔’的行踪,始终没有机会……”

陈家麟剑眉一场,道:“不必了,今后江湖中将不再有‘白骨魔’这名号。”

吴弘文惊声道:“什么,难道二哥已经除了他?”

陈家麟点了点头。

“草头郎中”激动地道:“好,好,这等于剁去了‘牡丹令主’一只利爪。陈少侠,希望你能作中流砥柱,替武林史添上光灿的一页,‘牡丹令主’的来路你摸到头绪了么?”

陈家麟面上一热,通:“前辈谬赞,晚辈怎敢当中流砥柱四字。目前仅知道‘牡丹令主’与晚辈的师门似乎有什么过节,却无法判断是恩是怨……”

“草头郎中”双目一睁,道:“老夫几乎忘了件大事,‘寿翁’要你到九岭山一趟……”

陈家麟讶然道:“要晚辈到九岭山做什么?”

“草头郎中”答非所问地道:“令先师向你提过令师母的事么?”

陈家麟心中一动,道:“从未提过,前辈问这……”

“草头郎中”老脸一肃,道:“令师母在数十年前,是武林中非常了不起的人物,身手几乎与令师相等,名号叫‘玉罗刹’孙飞燕,与令师一齐失踪江湖。据说,在失踪之前,与令师反目,如果能找到她,也许可以揭开‘牡丹令主’之谜,这是由于‘牡丹今主’对你扑朔迷离的态度所作的判断。”

陈家麟不由精神大振,他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师母,就是对师父的过往,也是模糊不清。

如真能找到师母,当能解开一直横梗在心头的结。

心念之中道:“怎么个找法?”

“草头郎中”道:“这就要说到九岭山了,由九仙阳方面入山,越主峰,转北,可以看到形加笔架的三座高峰。在居中也是最高的峰头上,有座石庵,庵里住着一位神秘的老尼,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但功力却高得不可思议。大约是五年前,‘寿翁’为了采药登峰,无意闯发现了那座石庵,一念好奇,想入庵一探。结果老尼现身,赶‘寿翁’立即下峰,以后不许再涉足,言语中起了争执,双方动上了手,你猜结果怎样?”

陈家麟激声道:“怎样?”

“草头郎中”道:“对方只挥一掌,打得‘寿翁’吐血,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啊,后来呢?”

“当然只有离开。”

“前辈的意思是……”

“‘寿翁’偶然想起了这件事,怀疑那老尼可能是失踪已久的‘玉罗刹’孙飞燕,而你是陈延陵的传人,说不定能证实这一点。”

“证实了又怎样?”

“如果老尼是令师母,她或许能判断出‘牡丹令主’的来历,和你师父之间的纠葛,如果不是,那‘牡丹令主’可能便是孙飞燕了。”

陈家麟振奋地道:“好,晚辈去一趟!”

九岭山,层峦叠嶂,峰壑在险峪中显着别出一格的幽美。

一个自幼生长平原水乡的人,一旦置身在这大自然雄伟里,是另外一番感受的,大海能使人胸襟开阔,高山却能引发人的豪雄之气。

陈家麟奔驰在这崇山峻岭之间,豪气大发,丝毫不觉其苦。

照着“草头郎中”的指示,一点也不费事地便找到了那笔架峰。

遥遥仰首,只见三峰有如三尊巨灵之神巍然并肩而坐,中峰直冲霄汉,峰头雾锁云封,一望便使人油然而生神秘崇高之感。

日正当中,但扫不尽林樾壑谷之间的幽森。

陈家麟用足了干粮,然后一鼓作气,朝居中的峰项攀去,由于他功力非凡,身手矫健,履险如夷,险阻之中,毫无惊怖。

半个时辰之后,已然到达峰顶。

原来在峰下仰望是云锁雾封的境地,由于日头高照,视线并不受阻,一眼就可看出老远。

正如“草头郎中”的描述,苍松围环中,有一座全用石块砌建的庵堂,石面上已长满了苔藓与寄生的藤蔓,看来更显苍古幽深。

庵门是木作的,紧紧闭着,门头上镌刻着“绝世庵”三个大字,十分醒目,苔藓不侵,想来是常常拂拭的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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