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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邪不压正

“噢!这好,你就去罢,名单已获,大事底定,对付‘乾坤教’余孽,应由‘武盟’出面,我们只暗中协助,你能复职,直接参予行动,再好不过,此事由老身向你师父去说,你只管答应。”

上官智恭谨地应了一声:“是!”心念一转,又道:“梅老前辈在晚辈受命行动之前,匆匆与晚辈师兄褚剑鸣离去,似发觉什么大事不妥,不知……”

龙太平立即接上话头道:“目前尚无家师消息,谅来不会有什么大的漏子!”

上官智望了一眼龙太平,又向“百宝仙婆”道:“老前辈上次所赐的那面牌子……”

“百宝仙婆”不等上官智说完,忙摇手道:“你还带在身边罢,必要时有用,你展示过么?”

“有的,只一次,是对‘索血令’!”

“哦!他认出牌子的来历?”

“是的!”

“很好,必要时你无妨暂以牌子主人的门下自居,这样可以秘密你的身份,现在事未算了,劫运方兴未艾,以不暴露你真正来历为佳。”

上官智想问清楚“鬼牌”主人的情况,但看“百宝仙婆”的神情,似不愿要他提起,只把到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百宝仙婆”想了想,又道:“你在‘武盟’总坛之中,耳目自然灵敏,如有‘乾坤教’余孽活动的消息,应设法传出,令师与老身等是当年的首倡卫道者,自不能袖手。”

上官智恭应道:“是的,晚辈会随时留意。”

“百宝仙婆”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一名武士,当在武林中有所作为,‘武盟’是很适合你的地方,愿你好自为之,老身说这话,不是要你求名,而是务实,多做些有益于人的事,方不负令师培育你的一番苦心。”

“晚辈谨领受教!”

“你还有什么要说么?”

上官智本想说出交换名单可能是“偷龙转凤”伍乐天父女串演一节,但转念一想,还是先不说为妥,如果真是她父女所为,凭自己的力量,足可解决,这不单是勒索宝笈的问题,还牵涉“沧海老人”闵允中的死因,于是,一摇头道:“晚辈没什么要说的了。”

“好,此地非久留之地,你可以走了。”

上官智辞别了“百宝仙婆”与龙太平,离祠转回大街,心想,说不定伍筱芳已回到旅店,何不去找她当面质问?

主意打定,立即朝那间叫“万福临”的旅店走去,心头充满了莫明的愤怒。

他想到伍筱芳所表现的一往情深,结果全是假的,被骗,是最难忍受的事。

回到旅邸,不见伍筱芳的影子,店小二仍然殷勤侍候,但上官智的感受完全不同了,孤灯独对,愈想愈不是滋味,这一夜,比一年还要难捱,好不容易时醒时睡地捱到天明,伍筱芳没有回转,上官智把心一横,决定到汜水登门拜访,判断她得手之后,必回汜水家中无疑。

查问小二,两骑马仍在,上官智要小二备了一匹,离店上道,迳奔汜水。

经过一整天的疾驰,到了汜水,人没什么马儿却疲乏不堪了。

上官智策马迳趋伍宅,只见大门紧闭,叩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应门,不由大感狐疑,暗忖:“莫非举家迁走了!”

犹豫了一阵之后,飞身越墙而入,一看院落沉沉,不见半丝灯火,这可有点古怪了,难道“偷龙转凤”伍乐天会为了一部秘笈,弃家而走,他已是洗手江湖之人,怎会做这等事呢?

心念未已,突然瞥见花径之上似躺着一条人影,不禁心一动,近前一看,登时呼吸为之一窒,躺着的,赫然是那侍候伍筱芳的青衣婢女,业已断了气。

看样子,伍府业已发生了意外。

于是,急匆匆地奔入后进,院地中央,赫然又是一具尸体,死的竟然是伍筱芳的师兄冯奇,也是伍乐天的接棒人,俯身细察,发现死者眉心间结了一个豆大的血珠,忍不住栗呼道:“索血令!”

“索血令”竟然向伍宅下手,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偷龙转凤”伍乐天本人呢?莫非也……

上官智额头渗出了汗珠,惶急地逐屋搜查,不见半个人影,也再没发现尸体,他转到中进院内,站着发呆。

伍乐天到底是死是活?伍筱芳可能还不知道家中已生惨变。

以伍宅的巧妙布置,与“偷龙转凤”的能耐,难道还对付不了“索血令”?

冯奇算是新任的掌门人,遽遭“索血令”毒手,这在“空灵门”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因为他才是第四传,在整个武林来说,也是极少有的事。

蓦地,微风飒然,一条人影倏焉而现,上官智转身一看,来的竟是伍筱芳。

伍筱芳面容凄厉,匆匆叫了一声:“智哥,你先到了。”话声未完,人已奔入后进。

上官智内心激动如潮,但人家新遭惨变,有话也等慢一步再说,所以仍站在原地未动,不久后进有了人声,也亮起了灯火,上官智大感惑然,宅中原来还有人,看样子是发生事变之后,躲入秘室……

伍筱芳重新出现,粉腮一片铁青,咬牙切齿地道:“是‘索血令’下的手!”

上官智尽量装得平和地道:“伤了多少人?”

伍筱芳狠毒无比地道:“只掌门师兄与一名下人,其余的避入秘室得以幸免!”

“令尊呢?”

“离家出外办事去了!”

上官智心中一动,“偷龙转凤”外出办事,是否说是办交换名单的事?那在小舟上垂钓,不露面目的“独钓翁”极可能是老偷儿的化身,当下脱口道:“办什么事?”

伍筱芳摇头道:“不知道,如非大事,他不会离家的。”

上官智淡淡地道:“嗯,当然是大事!”

伍筱芳杏眼一睁,道:“智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智道:“伍姑娘心里当十分明白何必再问在下……”

伍筱芳一听口气不对,竟然连称呼也改了,不由粉腮一变,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智声音一冷,道:“我姓上官的还不致窝囊到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伍筱芳惶惑地向后一退,激动地道:“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上官智俊面一沉,道:“伍姑娘,用不着再装模作样了,令父女的为人,在下早该想到的,不过,现在也不晚,亡羊尚可补牢。”

伍筱芳粉腮由铁青变到苍白,咬了咬牙,道:“上官智,你把话说清楚!”

上官智冷冷一笑道:“说穿了多不好意思,心照不宜算了,姑娘知道怎么做的……”

伍筱芳怒声道:“我不知,你说!”

上官智语带讥讽地道:“贵门那些手法,何必玩在我的身上……”

“什么手法?”

“当然是空空妙妙的手法!”

“你……你……胡说八道!”

“在下请同一句,‘沧海老人’闵允中是如何死的?”

伍筱芳窒了窒,狂声道:“我怎么知道,我爹不是对你说过了么?”

上官智口角一披,道:“很好,在下将来再向令尊请教,现在请姑娘把那东西交出来。”

伍筱芳再退了一步,栗声道:“什么东西?”

上官智不屑地道:“姑娘何必如此,有这种手段取东西,实在令人齿冷。”

伍筱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身簌簌抖个不住,激愤无比地道:“你是说我从孟津附近得到的东西?”

“不错,正是这句话!”

“你以这种态度索取?”

“要在下跪求么?”

伍筱芳双目一红,泪水在眸内打滚,凄厉地道:“上官智,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人,现在你请便,我要料理死者后事。”

上官智想到对方刚遭惨祸,一时翻不下脸,思虑再三之后,道:“很好,在下改日奉访!”

说完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伍筱芳带哭的声音道:“上官智,我恨你,恨你……”

上官智充耳不闻,但心头那一股子说不出来滋味,可相当不好受,身形一紧,穿院而出越墙迳去。

到了街上,耳畔仍响着伍筱芳怨毒的声音:“恨你……恨你……”

曾经何时,柔情蜜意,化作过眼烟云,自古好梦易醒,这是一个明证。

他希望这只是场误会,偏偏事实却证明了,伍筱芳并不否认,她生来倾城之貌,却有一个龌龊的灵魂,实在令人扼腕,是环境移人么?

恶劣的心境,紊乱的情绪,使他无法在汜水逗留下去。

于是,他漏夜上路,奔向“武盟”总坛所在地的中条山,准备复任“武盟”铁卫士统领之职。

由此至中条山,如果沿途无阻的话,三四日便可抵达。

一路无话,第四天午前,抵达了“武盟”总坛,一些故旧属下,纷纷向他致贺,歇憩了一阵之后,由掌令“无双剑客”柳友生领着谒见盟主“剑圣”白云青,盟主慰勉了一番,接着又拜会七老及同属。

午正,盟主下令聚集总坛所有职司人等,正式宣布上官智复职,仍掌铁卫士队。

入晚,宴开数十桌,为上官智接风,副盟主“长恨客”谷非适时赶回,欢愉之情溢于言表,上官智对这引荐人,感激无地。

自此,上官智又回复了以前的职司与生活。

就在复职后的第五天晚上,上官智照例巡视总坛内外哨卡,但见天宇澄清,月明如画,整座总坛,沉浸在一片银晕之中。

这总坛原本是“乾坤教”的故坛,占地极广,规模宏大。

上官智巡完了最后一层,正要返回卧房之际突闻一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他这一惊,委买非同小可,判断惨号声来源,似在“七老堂”附近。

他拔剑在手,疾奔“七老堂”。

刚达“七老堂”前面方场的转角处,忽见一条人影自内奔出。

上官智大喝一声;“什么人?站住!”

那人影闻声反奔入堂,远远望去,似是一个蒙面人。

上官智疾逾光石火地掠到“七老堂’门外,暴喝一声道:“堂内是什么人?”

各方警卫,闻声而至,总坛之内,顿时鼎沸起来,警钟大鸣,人影突奔。

上官智扬声大叫道:“包围‘七老堂’!”

业已奔到的铁卫士及报事人等,纷纷散开,把“七老堂”围住。

上官智把目光扫向堂内,只见厅地中央伏卧了一个人,定睛一看,赫然是七老之首的“弄笛老人”弘一奇,登时亡魂大冒,一个弹身,进入堂中。

其余的人,也跟着涌入。

上官智机警地先用目光环扫堂内一周,却不见半丝人影。

这“七老堂”是一座独立的建筑,除大厅门之外,只有两道侧门通向后面,后面两道侧门,此时仍关得紧紧地自内拴着,根本不曾开启过,而上官智分明看到那人影反奔入堂,这可就无法思议了,那人会土遁不成。

堂中除了长案之下,因有桌披可以隐人之外,其余角落都一览无余。

上官智过去掀起了桌披,桌下空无一物。

此刻已有七老之中的二老把“弄笛老人”的身躯翻转,惊呼之声陡起“索血令!”

“弄笛老人”眉心之间,很明显的一个血珠。

二老之一探了探脉息,栗声道:“还没断气!”

于是二老—个坐下地去,半抱起“弄笛老人”上半身,另一个疾以手掌附上“命门大穴”,缓缓迫入真元。

所有在场的,全都面目失色,惊愤交加。

“弄笛老人”开始有了鼻息,口唇连连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副盟主“长恨客”谷非匆匆奔至,大声道:“有救么?”

救治“弄笛老人”的一老摇了摇头。

紧接着,堂外响起一个声音。

“盟主驾到!”

所有在场的,全部向两侧闪开,“剑圣”白云青直趋“弄笛老人”身前。

“弄笛老人”双眼没张开,口唇间吐出了蚊讷般的几个字音“‘索血……令’,就……是……”

抱持他的老人急声道:“‘索血令’是谁?”

“弄笛老人”已无力说出以下话,头一偏,断了气。

所有的人全垂下了头。

“剑圣”白云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不可遏地道:“何物‘索血令’,意敢在总坛之内杀人,胆大包天,罪不可恕,本盟将尽全力,予以缉捕,是那位最先发现此事?”

上官智躬身道:“是卑职首先发现!”

“噢!上官统领,把经过说一说?”

“卑职例行巡视归来,听见惨号之声似发自此地,当即赶来,曾见一个似蒙面的人,返退入堂,卑职追至,发现首老遭害,门户未启凶手失踪。”

“有这等事?……”

副盟主“长恨客”谷非大声道:“上官统领,照此一说,凶手必藏匿附近不远,急速全面搜查!”

上官智恭应了一声:“遵命!”

立即把手下铁卫士分为四组,各由头目带领,分四路逐屋搜索,其余各老自动参加行动,各执事人等,由掌令指挥行动。

整座总坛,又告鼎沸起来,但见人影幢幢,穿行如梭。

上官智巡奔各外围岗哨,逐一查问,但谁也没发现可疑事物。

这可真有些不可思议了,“索血令”是人,并非鬼魅,怎能逃过这么多眼目?

“武盟”是武林共崇的圣地,他竟然公然来此杀人,而且被杀的是武林执法的“七老会”首老,是私仇还是另有目的?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弄笛老人”弘一奇何以会被杀害在堂里?这里是公议执法的地方,平时除了巡逻警卫之外,无人出入,而且时辰也是该安歇的时分。

搜索毫无结果。

盟主“剑圣”白云青连夜在议事堂召集执事以上的高级属众,开紧急会议。

议事堂内气氛显得万分沉重。

这是“武盟”成立以来,首次发生的意外事件。

上官智身为铁卫士统领,负有维护总坛安全之责,而此事又发生在他复职之后的数天,这使他更觉不安,于是,他当众起立,向盟主请罪。

“剑圣”白云青不加罪责,反而安慰了他—番,这益使他心上的结更紧。

会议结束,由盟主向各门派传出“金令”,全力协查“索血令”的来历与行踪,随时以飞讯向“武盟”传报,另由“武盟”成立两个特别行动组,一个小组由现存六老与总坛堂各堂主等组成,归六老排名第二的梅可佑指挥,在总坛随时待命行动,另一个小组以二十名铁卫士组成,由上官智率领,出江湖搜捕,副盟主“长恨客”谷非持盟主“金令”负责机动联络各门派,便宜行事,总坛警卫之责,交由掌令“无双剑客”柳友生指挥留守的二十名铁卫士为之。

第二天一早,上官智率领二十名骁骑,离开中条山总舵。

这种行动,近于捕风捉影,但又不能不做。

一路之上,他始终忘不了“索血令”在“七老堂”内神秘消失这件事,他自信决非眼花,如果说是内奸所为,该有个影子,而他到达之际,堂内除了死者没有别人,门户未启凶手由何而遁呢?

第三天,经桓曲入豫境,上官智把手下分为两队,各由一名头目率领,他自己单独一路,规定了行程路线,以及联络暗号,行动方式等之后便即分道。

他之所以如此做,一方面避免招摇,一方面个人行动比较方便,因为查缉“索血令”并非官府出动捕人,需要兴师动众。

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索血令”的真面目,如果他不着紫衫不蒙面,即使对面相处,也不知道他便是“索血令”,除非恰巧逢上他动手杀人。

“索血令”公开在“武盟”总坛之内杀人,如非私怨,便是公开向正义挑战,若不将他照铁律制裁,“武盟”的声望将从此一落千丈,这是个极大的考验。

上官智放松了缰绳,让马儿自由地缓缓驰行,他坐在马鞍上苦思冥索,到底该如何着手,才能成功?

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联络“望梅老人”等一些前辈,请他们暗中协力,为武林除此大害。

有了决定,心头便觉轻松了许多。

正行之间,突见几条人影,踉踉跄跄,迎面奔来,上官智忙把马朝旁边一勒,意思是要让那人过,免人马互撞。

那人堪堪奔行近前,“砰!”然一声,栽了下去,口中冒红,伏在地上喘息。

上官智大吃一惊,跃下马来,只见这倒地不起的,是个中年汉子,心想:“对方定是负了伤又被追击,才会倒地。”心念之中,上前把那人扶到路边坐,道:“朋友是受伤么?”

中年汉子面孔被血灰污染,一副狼狈不堪之状,目珠骨碌碌地望了上官智一眼,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在下只是久奔脱力。”

上官智“哦!”了一声,道:“朋友定有什么急事?”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阁下请便,在下很感激阁下扶了这一把。”

这句话一听便知言不由衷,没有人会平自无故赶到脱力吐血,但事不干己,没理由要强迫别人说,但仍忍不住地道:“区区是‘武盟’铁卫士统领上官智!”说完,准备上马就道。

中年汉子突地双目大睁,激声道:“上官统领请留步!”

上官智回过身来,道:“朋友有话要说?”

中年汉子喘息道:“在下叫李三东,是‘五义帮’属一名头目……是去求救的……”

上官智心中一动,道:“求救,为什么?”

“本帮两外分舵被挑,总舵被围……”

“噢!对方是谁?”

“来历不明,人数不到五十,但人人身手高强。”

“你准备到何处求援?”

“分舵被挑,无望了,‘武盟’远在数百里,远水难救近火,不知统领……”

上官智想了想,剑眉一挑,道:“贵帮总舵不是设在新安附近么?”

“是的!”

“离此多远?”

“由此转南,半天马程!”

“对方围困贵帮总舵目的何在?”

“这点在下不清楚,似乎是胁迫敝帮主答应某种条件。”

上官智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粒师门伤丹,递与对方,道:“你且服下,自行疗伤,此事由本统领去办。”

李三东双手接过,怀疑地道:“只统领一人么?“

上官智一跃上马,道:“这你就不必管了,伤愈慢慢回总舵罢!”说完,骤马向南驰去,奔出了里许,取出旗花火讯,就马背上施放。

奔了数里,放出第二次讯号。

不久,两骑马狂驰而至,上官智匆匆交待了数语,重行单独上路,两名铁卫士分头照指示去办事。

这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枫林,连接着一道小小的山岗,岗下林中隐约露出一座巨庄大宅的影子,这便是‘五义帮’总舵所在地了。

夕阳吐尽了最后一丝余辉,沉沉在岗后,暝色四起,枫林渐呈模糊。一骑快马,掩到了林边,马上人滚鞍落马,徐徐进入林中。

来的,正是“武盟”铁卫士统领上官智。

林内传出了数声暴喝,接着是数声闷哼,以后就一切寂然了。

天黑之后,又有一骑马悄然奔至,停在林旁,上官智现身交待了一番,然后入林直扑“五义帮”总舵。

庄宅之外,是一条三丈余宽的护庄河,一道木桥,横躺河上,桥头有人影来回晃动,上官智鬼魅般绕到侧方,发觉每隔数丈,便埋伏了一人,庄内静悄悄地没有声息。

上官智捡起一块拳大的石头,抛上半空,石头擦枝而落,发出很大的声响,引得近身的暗桩,探身察看,他就乘这一瞬之机,飞掠过河。

隔河五丈,是高大的庄墙。

上官智越墙入庄,看了看形势,朝灯火明亮之处趟了去。

轩敞的大厅,灯明如昼,厅门洞开,横额上一方巨匾,题了“会厅”二字。

厅内右方,并排坐了五个年纪不相上下的锦衣老人,面色沉如铅块,左边,坐了二男一女,两个黑袍老者与一名青衣中年妇人。

七男一女,谁也没有开口,静得有点怕人。

突地,左方黑袍老人之一阴沉沉的开了口:“倪帮主,我们已耗了一整天,请速作决定?”

右方首位那名锦衣老人以断然的口吻道:“我‘五义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黑袍老人冷冷一笑道:“倪帮主,你可想仔细了,我方所提条件,并不苛刻,对外仍是‘五义帮’,对内是我方分坛,你任分坛主,仍统率原来帮众,一旦事成,我方君临武林天下,你这分坛主可也是一方之霸,比这小小‘五义帮’冠冕多了。”

锦袍老人咬了咬牙,道:“本座主意已打定了!”

“帮主不替属下数百条人命着想?”

“我‘五义帮’宁除名江湖,不作寄人篱下的走狗。”

“帮主业已打定主意不再考虑了?”

“决不考虑!”

青衣中年妇人阴森森地一笑道:“倪帮主,你将后悔莫及。”

锦衣老人愤然道:“本座至死不悔!”

另一个冷哼了一声道:“倪帮主,贵帮两处分舵,兵不血刃,连受伤的都没有,这是为今后预留地步,三百多名部众的生命,在于帮主摇头与点头之间。”

五名锦衣老人面色齐齐一变,目中抖露出恨毒之光,互相望了一眼,神色间表现出宁死不屈服之意。

那黑衣老者接着又道:“如果加上贵总舵的弟子,当超过五百之数!”

被称作帮主的锦衣老人霍地起身道:“三位到底准备怎么样?”

左边第一个黑衣老者冷酷地道:“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便开始屠庄,然后再趋超度那三百多名人质。”

另四名锦衣老人变色而起,个个目眦欲裂。

为首的锦衣老人咬牙切齿地道:“三位没想到天理难容么?”

黑袍老者哈哈一笑道:“江湖中只有利害二字,什么叫天理?什么叫正义?愚人自愚而已。”

就在此刻,会厅之外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道:“今夜就要尔等知道何谓天理?何谓正义?”

厅中全部离座目注厅门方向。

为首的黑袍老人抢步到了门边,口里暴喝道:“什么人?”

“武盟铁卫士统领上官智,也是武林执法人!”

“好哇!”

两名黑袍老人与青衣妇人,齐齐弹出厅门之外,只见一个英挺的青年武士,兀立在阶沿之下的空场边。

青衣妇人上前两步,冷厉地道:“上官智,你意欲何为?”

这青衣妇人,正是李静兰的母亲,也就是被称作“十五妹”的。

上官智面冷如冰地道:“除魔卫道!”

五名锦衣老人,也一涌而出,站在—边,骇异的望着上官智。

青衣妇人粉腮一寒,栗声道:“上官智,别忘了我们主人曾开恩特赦过你?”

上官智不由心头一震,这是他始终不明白的一件事,但随即冷漠地道:“那是另一件事,谁知他怀有什么企图,芳驾身后的两位,想来也是‘十八武士’中人了?”

青衣妇人与两名黑衣老者,登时面色剧变,为首的老者厉吼道:“此子不可留!”

上官智冷眼一扫三人,道:“‘乾坤教’死灰复燃,想并吞江湖帮派,扩充邪恶势力,这算盘打得不错!”

五名锦衣老人一听“乾坤教”三个字,齐齐惊“啊!”出声,这血腥而恐怖的名称虽久已不传江湖,但仍是栗人的。

两名黑袍老人与青衣妇人齐齐拔剑围上。

五名锦衣老人也散开欺了过去,准备出手。

上官智无视于围上的三人,抬头目注为首的锦衣老人道:“阁下想必是五义之首,帮主‘神行太保’倪飞了,五位不必动手,请即召集精英,准备自卫维护总舵。”

“五义帮”帮主“神行太保”倪飞闻言之下,立即低声吩咐了四老几句,四老衔令而去,他本人仍留在场。

上官智突地仰天一声长啸,啸声清越如龙吟凤哕。黑袍老人之一栗声道:“小子,你捣什么鬼?”

庄外遥遥传来了喊杀之声。

二老一妇,神色大变,互望一眼,三剑齐出,三人的功力,本已相当惊人,在联手合击之下威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上官智旨在速决,一招“乾坤一掷”,挥了出去,功力用上了八成。

“哇!”的一声惨号,破空而起。二黑袍老人之一,栽了下去。

另一老与青衣妇人双双跳出圈子之外,脸上的肌肉起了抽搐,上官智的功力,远超出他们想象之外。

“五义”帮主双目圆睁惊震不已,这样玄奇厉辣的剑法,是他首次看到。

这一招“乾坤一掷”,是“遗世孤叟”穷毕生精力所研创,威力之强,自不待言。

四下里人影幢幢而现,总坛内已采取了措施。

庄院外沸声盈天,看来战况十分惨烈。

黑袍老人与青衣妇人,见事已不可为,互施一个眼色,双双朝通向庄门的另一方弹去,快逾星火。

上官智大喝一声:“那里走!”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一下子截在头里,手中剑随之划了出去,青衣妇人从旁边滑开,黑袍老人首当其锋,仓促举剑封架。

“锵!”然—声金铁交鸣,黑袍老人连退了三个大步。

青衣妇人厉喝一声从侧背袭来,上官智回剑一架,荡开来剑,顺势欺身出剑攻向那黑袍老人。

黑袍老人面如喷血,展开了一轮快攻,青衣妇人立即策应出手。

也就在青衣妇人出剑之际,“五义”帮主倪飞沉喝一声,把她的剑引了过去。

四人分成了两对厮杀。

上官智心中惦记着手下铁卫士的安危,不愿久耗,如果外面有黑袍老人这等功力的敌人,铁卫士必有所伤,心念之间,“乾坤一掷”又告出手,口里大喝一声:“躺下!”

惨号再起,黑袍老人又告栽了下去。

青衣妇人见势不妙,连演三绝招,追退了“五义”帮主,弹身飞遁。

上官智念在李静兰的情份,有意放她一条活路,没有加以拦截。

“五义”帮主上前抱剑道:“敬谢统领援手,使本帮转危为安。”

上官智还了一礼,道:“这是在下等份所当为,帮主不必太谦虚,敝手下仍在应战,回头再见。”

说完,弹身朝外奔去,出了庄门,便是那道木桥,桥上业已无人把守,上官智直掠过桥,月光下,只见刀光剑影,双方仍狂斗不休。

胡哨声起,那些“乾坤教”徒众,犬突狼奔地落荒退走。

上官智站在桥头,也发出了收兵的暗号,铁卫士纷纷朝这边奔来,首先到达的是一名头目,上官智沉声道:“宋头目,传令清点敌我伤亡。”

“遵令!”

姓宋的头目恭应一声,转身而去,那些业已奔近的铁卫士,又纷纷回了头。

一名锦衣老人,从桥上奔过来,朝上官智深深一拱手,道:

“如非统领适时率贵部来援,敝帮已不堪设想。”

“阁下排行第几?”

“行三,贱号‘铁手’骆铭!”

“哦,三帮主,在下是途遇贵帮头目李三东外出求援,才赶来的,贵帮分舵第子,被对方质押何处。”

“敝帮高宜分舵!”

“贵帮不是有两个分舵么?”

“是的,洛阳分舵成立不久,弟子不及百人,业已被骗押到宜阳。”

“嗯,对方极可能在人质身上报复,我们得立即驰往援救,请三帮主立即派一骑快马带路。”

三帮主“铁手”骆铭神色一变,毫不迟疑地道:“就由老夫带路罢!”说完,转身飞奔入庄。

不久,那姓宋的头目奔回来,打了一躬,道:“禀统领,对方遗尸十二具,我方轻重伤各二名,无死亡。”

上官智点了点头,道:“很好,伤者留在此地治疗,伤愈自行归队,传令其余的整装待发。”

“遵令!”

三骑马自庄内驰出,过桥下马,为首的是“铁手”骆铭,随带两名精悍中年武士,上官智道:“三帮主,在下有四名手下负伤,要在贵舵治疗……”

“铁手”骆铭没口子地应道:“该当的,该当的!”说着侧顾两名手下:“协助扶伤者入庄,派专人妥慎照料,并禀告大帮主,严加戒备,以防对方再度侵扰。”

两名壮汉应了一声,恰巧伤者在此时被送到,上官智慰勉了几句,由两壮汉引着进庄,上官智又召来了两名头目,指示了行动方式,仍分为两队,一队由“铁手”骆铭领路先行,另一队殿后,上官智本人居中。

一会工夫,两庄汉回到桥头,另带了两名武士,去接伤者的坐骑。

上官智下令出发。

两拔骁骑,先后上道。

天明,在途中匆匆打了尖,上官智问明了路径地点改为先行。

口   口   口

距宜阳约莫十里,有一座砦堡,这里,就是“五义帮”的宜阳分舵所在地。

时已近午,但堡门紧闭,不见人影。

砦堡前面两箭之地,是一座杂木林中,涌往堡门的马道,把林子一分为二,一骑快马,电奔而至,投入左侧的林中。

不久,远处尘头大起,数十余骑,呼啸而至,渐行渐近,可以看出当先的是一名青衣妇人,他们,正是远征“五义帮”总舵,杀羽归来的“乾坤教”残余。

一行人马,奔入林间马道……

突地,一声大响,一株道旁巨树,倒了下来,横阻路中,一阵人喊马嘶,数十余骑挤成了一围,青衣妇人粉腮大变,怒吼道:“穿林子绕过去!”

也就在树倒拦路之际,一条人影,快得如一抹轻烟,越过空地,飞身入堡,他,正是上官智,比对方先一步到达,他在五里外发现对方,绕道先赶到地头。

堡内,传出了低沉的惨号之声。

青衣妇人一行,驰到了堡门之外,其中一名手下扬声大叫道:“开堡!”

堡内没有任何反应,惨号之声却继继续续地传出。

青衣妇人面色全变,栗声道:“堡内已生意外,极可能是那批被禁人质作乱,下马备战!”

数十余骑纷纷滚鞍下马,然后把马集拢赶在一边,人人利剑出鞘。

青衣妇人侧顾身旁的两名手下道:“你俩入堡查看,进去之后先开堡门。”

两名手下恭应一声,正待采取行动突在此刻,堡门悠悠忽地开启,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射向堡门,只见一名英俊的年青武士,现身出来。

青衣妇人厉吼道:“上官智,又是你?”

上官智好整以暇地来到对方身前两丈许处,停了脚步,冷冷地道:“在下不为已甚,劳驾还是率众离开吧?”

肯衣妇人咬牙切齿地道:“上官智,我们势不两立了!”

上官智口角一披,冷冷地道:“自古正邪本不能并存,劳驾何必多此一语。”

青衣妇人厉哼一声道:“你把本教那些留守的怎样了?”

上官智俊面一肃,星目神光暴射,大声道:“愿意弃邪归正,本统领网开一面,放他们从后堡门走了,至于为首的与执迷不悟的,有人代贵教收尸。”,

所有在场的教徒,人人色变。

蓦在此刻,一阵蹄声杂沓,“五义帮”三帮主“铁手”骆铭与铁卫士等抵达,直刻散开采取了半包围之势。

青衣妇人回头扫了一眼,一挥手道;“撤退!”

上官智遥遥作了一个手式,铁卫士朝两旁闪开,让出通路。

青衣妇人连场面话都不曾交待,上马率众驰离。

“铁手”骆铬匆匆上前,激动地道:“堡内情况如何?”

上官智一笑道:“还好,贵帮弟子没有伤亡,对方有些遗尸,烦三帮主饬属善后,在下建议此地分舵最好暂时关闭,以避免对方报复。”

“铁手”骆铭沉重地道:“是的,老夫的想法也是如此!”

“在下等告辞!”

“统领一行长途劳顿,请入堡证老夫略尽心意……”

“不必了,容后再叨扰。”

“铁手”骆铭深深一拱道:“老夫谨代表敝帮上下,向统领及贵手下致谢!”

上官智还了一礼,道:“不敢当,这是本盟份所当为的事,后会有期了。”说完,走向卫士群,交待了两名头目数语,两头目率众驰离。

上官智奔到林中,解下了坐骑,上马穿林而出,遥见黄尘滚滚,知道是“五义帮”的后援赶到了,为了减少无谓的酬答,一带马头,朝斜里驰去。

此刻,已是未申之交,上官智纵马直奔宜阳城。

他心里想:“乾坤教的幕后操纵人,曾指示他的手下不与自己为敌,不知是什么缘故,但经此一役,那指示可能要取消了。”

半个时辰之后,宜阳城在望。

突地,数声清越的琵琶声,传入耳鼓,上官智心中一动,勒住了坐骑,一看,四周并无人迹,只离路一箭地外,有一座破庙,难道琵琶声是发自破庙之中。

“铮铮!”又是两声绕耳而至。

这一下他听清楚了,果然是发自破庙之中,好奇之念,油然而生,于是他拨马走向破庙。

这庙年久失修,业已颓废不堪,庙门上的泥金匾额,剥蚀得无法辨认。

上官智下马,进入庙门,把马匹拴在门柱上。

转目一望,满眼凄凉,砖苔砌草,断瓦破棂,这实在不是适于弹琶调笙的地方。

“智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上官智陡吃一惊,只见一个婀娜的少女,怀抱琵琶,从一丛芜杂的花树后现身出来,她,赫然是同命鸳鸯李静兰。

上官智登时激动非凡,一个箭步,到了李静兰身前,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道:“兰妹,你消瘦了许多?”

李静兰幽幽一笑,道:“智哥哥,恭喜你复了职!”

上官智放开了她的柔荑,摇头一笑道:“此非我愿,但又不得不然。”

李静兰忽地眼圈红,道:“智哥哥,你知道我的来历了?”

上官智心头陡地涌起了一层阴霾,俊面也随之一黯,无言地点了点头。

李静兰粉腮一惨,幽凄地道:“你为什么要和娘她们作对?”

“兰妹全知道?”

“是的,所以我在此地等你。”

“兰妹,这是无法的事……”

李静兰垂下了螓首,痛苦地道:“智哥哥,你……从今以后,把我忘了吧!”

上官智心头一震,栗声道:“为什么?”

李静兰缓缓抬起头来,泪水业甘盈睫,凝视着上官智道:“智哥哥,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如果当初我们不相识多好,唉!智哥哥,今生比翼已无望了,过去的,值得追忆,我永远放在心底,以后的,但愿我眼不见,耳不闻,让记忆永远美好……”

上官智内心有如被针扎一般,清越地道:“兰妹,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李静兰饱含眸中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咬着牙道:“智哥哥,你不会因为我而牲牺你的意愿,放弃你的抱负,是么?我已经想了很久,与其将来……上演悲剧,不如现在痛苦分手……”

上官智心中起了一阵痉挛,强抑住发狂的情绪道:“兰妹……你认为能忘得了么?”

李静兰沉痛地道:“你只当我死了!”

上官智伸手攀住她的香肩道:“兰妹,可是你没有死,上次在开封,你我都自份必死,但都没有死……”

“是的,但以后,……谁知道?”

“兰妹说这话,莫非……”

李静兰突地圆睁杏眼道:“智哥哥,我有句话……我知道是白说,但你逼我非说不可……”

上官智沉声道:“说吧?”

李静兰以一种异样的音调道:“退出江湖,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做一个平常的人,办得到么?”

上官智登时愣住了,退出江湖,未尝不可,但如何向师门交代,方今武林多事之秋,身为武士,不尽本份,为儿女之私而退出武林,置师尊教育之恩于不顾,何以为人?

李静兰幽幽地道:“不必回答我,只当我不曾说这句话,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上官智痛苦地道:“兰妹,我有困难,问题不在我本身,为人弟子,当以师命为重……”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实情也是如此,所以……我说忘了我。”

“兰妹,我……可以离开‘武盟’……”

“不必,离开与不离开都是一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

李静兰痛苦地一字一句地道:“不愿见那可怕的结局。”

上官智心头剧震道:“什么可怕的结局?”

李静兰粉腮起了抽搐,玉牙紧咬,道:“我不能说,但这可怕的结局是注定了的,这一天必会到来,而且快了。”

上官智倏有所悟的道:“你是意指令堂他们要对付我?”

“不一定是,比这更可怕。”‘

“那是什么?”

“我不能说!”

蓦在此刻,一个极冷的女子声音道:“上官智,原来是这么回事!”

上官智收回搭在李静兰香肩上的手,转身一看,登时窒住了。

来的竟然是“倾城花无影”伍筱芳。

李静兰粉腮一变,道:“她是谁?”

伍筱劳玉靥如罩严霜,冷冷扫了李静兰一眼,道:“你别管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在酒楼中卖唱的女子。”

李静兰粉腮大变,连退了三个大步。

伍筱芳口角噙着一抹冷笑,追视着上官智道:“如果你早说另有所欢,我会退出,何必找藉口打发我?”

上官智愤然地道:“什么叫做找藉口?”

伍筱芳冷厉地道:“我为你违抗父命,我为你拒绝了表兄的婚事,结果你践踏了我的心。”

李静兰芳心尽碎厉叫一声:“智哥哥,想不到……你竟会骗我!”说完,电闪弹身而去。

上官智不由急煞,脱口大叫道:“兰妹,听我说!”

人随声起,朝里进迫去,直扑到庙后,但李静兰业已鸿飞冥冥,连影子都不见了,如说快,她不会快到在眨眼间脱出视线之外,可能,她从侧方入林去了。

上官智本想迫上她解说清楚,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反正双方没有结合的可能,让她恨自己,会减少些因爱而产生的痛苦,这份痛苦,由自己承担吧!如果将来情势转变,再向她解释,反正只要自己一念忠诚,不做辜负她的事就成了。”

心念之中,打消了她的念头,但内心的痛苦,可就难以形容了。

眼前人影一晃,伍筱芳到了身前。

上官智气呼呼地道:“伍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伍筱芳寒着脸道:“我不愿受人欺骗,你记住这句话!”

上官智针锋相对地道:“在下也是一样,最恨被人作弄。”

“你的意思像是我作弄了你?”

“姑娘心里十分明白。”

“你爱上别的女人,不必找什么藉口……”

“伍姑娘,在下认识她在你之先,她曾为在下舍命,幸而未死。”

伍筱芳花容一惨,道;“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官智冷漠地道:“伍姑娘,没有这必要,是么?”

伍筱芳粉腮顿呈铁青之色,柳眉一竖,冷笑了数声道:“上官智,我告诉你,伍筱芳爱恨分明。”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很好,在下一向也是如此,现在我们谈谈正事,那东西姑娘是否带在身边?”

“什么东西?”

“‘天玄宝录’!”

“带在身边又怎样?”

“那就请姑娘交还在下!”

“我为什么要交还你?”

“因为那本是在下之物。”

“如果我说不呢?”

“在下非得回不可。”

“听你口气……莫非要动手?”

上官智怔了一怔,道:“在下希望彼此不伤和气。”

伍筱芳冷哼了一声,道:“上官智,你以为我希罕这东西么?告诉你,别人看来是宝,姑娘我却不屑一顾,你以这种态度向我索取,实在令人齿冷。哼!哼!”话声到,探怀取出一个小油纸包,掷与上官智。

上官智接在手中,打开一看,不错,正是那册“天玄宝录”,心头大感意外,想不到她真的肯交出来,暗忖:“这可令人费解,她既不要这东西,为什么要以名单勒索,多费一道手,直接了当把名单交出来,岂不落个人情……”

转念一想,倏有所悟,她一向任性,可能勒索是她父亲的本意,而她又拿来归还,看来她对自己的感情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升起了一丝歉疚之意。当下一抱拳道:

“伍姑娘,在下代物主致谢!”

伍筱芳一披嘴,道:“不必!”

上官智讪讪一笑道:“在下何时可以拜访令尊?”

“他不会再见你!”

“但在下却非要见他不可!”

“为什么?”

上官智正要说出查询“沧海老人”闵允中的死因,一声冷笑,倏地转来。

两人同时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白衣书生现身三丈之外的庙墙边,他,正是伍筱芳的表兄童晓光,他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出两人意料之外。

童晓光缓缓移近丈许,目射冷芒,先一扫上官智,然后朝伍筱芳阴阴一笑道:“表妹,你倒是情深一往,居然来此与他幽会……”

伍筱芳柳眉一竖,怒声道:“表哥,你说话自重些!”

童晓光沉下脸道:“表妹,这话该我来说,你的行为放尊重些。”

“我的事要你管?”

“你说对了,舅舅交代,就是要我管管你,因为你太任性……”

“你配么?”

“你我已有夫妻的名份,我不配谁配?”

童晓光怒极反笑道:“表妹,我再原谅你一次,话别说得太过份!”

伍筱芳一摆手道:“现在请你走!”童晓光冷森森地一笑道:“表妹,你嫌我在此碍你俩的事,告诉你,我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杀他……”

上官智本来已经准备抽身,闻言之下,陡地勾起了旧愤,上次在汜水北门外三里林中,接受他的挑战,第四招他施出“九绝经”上的武功,自己不敌受伤,他竟食言继续下手,幸得“索血令”现身阻止,现在,非洗刷一剑之辱不可。

心念之中,冷漠地开口道:“童晓光,你少张牙舞爪!”

童晓光狂傲地道:“上官智,你这是向本人挑战么?”

上官智不屑地道:“这么说也可以!”

童晓光哈哈一声狂笑道:“上官智,本人着实佩服你的勇气,不过,你先想好了,今天不会再有人能救你,倒是后事本人可以效劳,这点尽可安心,不会令你抛尸曝骨的。”

伍筱芳厉声道:“童晓光,你别欺人太甚!”

显然,她的心意仍在上官智身上。

童晓光寒声道:“表妹,我并未欺人,而是不愿被人欺,大丈夫男子汉最大的耻辱便是戴头巾。”

伍筱芳气得粉腮泛白,手指童晓光道:“你出口太过下流,羞辱了武士两个字。”

童晓光目中杀芒一闪,阴恻侧地道:“表妹,依认为他才是真武士?很好,是他说向我挑战的,我是应战,请你站远些,欣赏你的真武士,但千万可别插手,损了他武士的名头,哈哈哈哈!”

他这几句话够刻薄嘲讽,他的用心是不让伍筱芳插手。

伍筱芳粉腮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迸出一句话道:“我先向你挑战,你敢么?”

童晓光嘿嘿一阵阴笑道:“表妹,我怕你,认输,总可以了?”

“你没有骨头!”

“表妹,我真为你不值,人家爱的并不是你,好像刚才有个妞儿负气而离开?”

这句话,像一柄利刃,刺透了伍筱芳的心。

上官智寒声道:“童晓光,不必逞口舌之利,手底下见真章吧,是丝毫也不能勉强的,上次我们四招分上下,现在我们一招见生死。”

童晓光不屑至极地斜瞟了上官智一眼,道:“一招么,你的口气不小,这倒是满干脆的,别光说不练,来吧?”

伍筱芳粉腮连变,决斗的双方,本来无仇无怨,事情全由她而起,她爱上上官智,但也恨上上官智,爱与恨,在折磨着她,当然,不管怎样,她是不愿见惨剧发生的,前车可鉴,她认定上官智不是童晓光的对手。

虽然,她厌恶童晓光轻薄阴势,但她的姑父母只留下这根唯一的香苗,她也不愿见他有什么好歹。

双方拔剑在手,相对虎视。

黄昏业已来临,气氛显得有些险森。

看来这一场拚斗,是无法阻止的了。

伍筱芳音带凄厉地道:“表哥,你竟然无视于姑父母的血海深仇,来争这闲气……”

童晓光咬牙道:“我几曾忘了父母大仇,但现在也不是争气,很简单,只要他肯退出江湖,我今天便放过,办得到么?”

上官智接上话头道:“你办得到么?”

童晓光手中剑缓缓上扬,口里道:“说什么都是多余,准备出手!”

上官智侧顾伍筱芳道:“伍姑娘,请勿插手。”说完,作出了一个怪异的出击之势,又道:“童晓光,请了,你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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